放下電話,周傳敘揉揉太陽穴,有點頭痛。


    是珊珊打來的電話,她的口氣很衝,反對他娶一個有孩子的女人,覺得隻有高中畢業的冉冉配不上她高貴的表哥,百分百地認定冉冉接近他,圖謀的是他的錢。


    人真的很難為,當他是個窮小子時,他配不上別人,等到他成了富翁,別人又配不上他了,以這樣推論,門當戶對將成為婚姻的唯一條件。


    他知道冉冉接過珊珊的電話,知道珊珊在電話裏給了她難堪,他以為冉冉會向他抗議的,但她沒有。


    他為此向她道歉,那時她正在切檸檬片。那是她最喜歡的一道零食,將檸檬切成薄片,上麵灑上咖啡糖、包起來、放進嘴裏慢慢咀嚼,咖啡的香、檸檬的酸澀,混成一股說不出口的清甜。


    他發覺,冉冉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做這道甜點。


    他問:“為什麽?”


    她說:“這個會提醒我,別害怕苦澀,隻要拿出勇氣麵對,衝過去之後,苦澀就會變得甘甜。”


    在她的邏輯裏,咖啡糖就是她的勇氣。


    冉冉在切檸檬片,所以他知道,她的心情沒有表現出來的這麽好。


    “對不起,我表妹出言不遜。”


    她放下刀片,灑上咖啡糖,把檸檬片放進嘴裏,他也學她做一片吃。


    “你表妹會住到我們家裏,和我產生姑嫂問題?”她歪著頭問。


    他鄭重搖頭。“珊珊結婚了,她的先生不會讓她長時間待在台灣。”


    她又問:“她的態度會不會影響你對我的態度?”


    他還是努力搖頭。“娶你是我認真思考後下的決定,不會聽別人幾句就輕易動搖。”


    “那她會不會成為我們婚姻破裂的第三隻手?”


    這次他比鄭重更鄭重地再搖頭。“我們的婚姻永遠不會破裂。”


    向冉冉笑了,把檸檬推到旁邊,洗淨雙手,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兩手勾住他的脖子,輕聲問:“既然如此,我何必介意她說過什麽?”


    “對,你不必介意。”他讚成她,手放在她的腰際,低頭吻她。他吻她已經吻得很熟稔,他愛上她的吻,如同她愛上他的。


    他很高興,冉冉是個勇敢而理智的女人,這讓他很欣慰,因為他實在不太懂得安慰女生。如果女生在他麵前哭,他唯一能做的是舉雙手投降,同意對方所有無理要求,而她,不哭不鬧,道理講得讓多數男人汗顏。


    可那句“我們的婚姻永遠不會破裂”絕對不是隨口胡說,他是真的珍惜他們之間,或許一開始,他是為了給遲遲一個完整家庭,也許他原本的立意是補償一個不懂得避孕的女人,但六周過去,他愛上有她的家庭,愛上有她的婚姻。


    他喜歡工作的時候,聽見她在屋裏走來走去的聲音,她一下子洗衣、一下子拖地;他喜歡看她走路時的背影,長期穿高跟鞋的她,走路時總是挺著腰背,像隻驕傲的孔雀;他喜歡看她一麵煮飯一麵唱歌的愜意,甚至變態地喜歡看她逼遲遲寫作業時的潑婦相。


    冉冉很聰明,但遲遲的腦袋沒有遺傳到母親,或許遲遲跟她老爸一樣,天生不是念書料。


    每次冉冉盯遲遲寫功課,常氣到頭頂冒煙,有時會來來回回走,嘴裏碎碎念,“我錯了、我錯了,幹麽給你取名字叫向遲遲?我應該叫你向聰明、向靈敏、向天才……”


    這時他會適時接手,把遲遲抱進懷裏,而遲遲會委屈地向他投訴,“老媽好凶哦。”再然後,他會說:“不可以怪媽媽哦,媽媽是為你好。”


    這種爭執多麽的“家庭化”,這是每個有小學生的家庭屋簷下都會發生的事,這讓他覺得自己更像個爸爸。


    他喜歡這種事,非常、非常喜歡。


    想起冉冉,珊珊帶來的不快消失,他發覺自己一天比一天更愛這個女人,他們的開始是不太順利,但他發誓,他們之後將一路順利。


    在進臥房之前,他先繞到遲遲的房裏。


    遲遲已經被訓練得習慣早睡早起,而晚睡的通常會在這個時候捧著兩本雜誌,坐在床邊的沙發上,點一盞昏黃小燈,閱讀雜誌裏的八卦言論。


    偶爾他工作完畢,而她還未入睡,他們會手牽手走到屋外,坐在新架起的秋千上聊天。


    不要小看短短的子夜聊天,這段時間讓他們更了解彼此與自己。


    他知道冉冉不是天生強勢,往往她的虛張聲勢是為了掩飾心底的自卑;而冉冉明白,他的溫柔出自娘胎,體貼來自父母親的遺傳;他懂冉冉的夢想,而冉冉願意成為他的夢想。


    這句話是對的——溝通是人類累積感情最好的方式。


    打開遲遲的房門,冉冉不在裏麵,她去哪裏?到秋千旁等他嗎?最近兩天,氣溫有些下降,她肯定忘記穿上外套。


    彎下腰,他幫遲遲把棉被拉好,親親她的額頭,把床邊小燈關掉。


    轉身回房,正打算找件薄毯子帶到秋千旁,打開房門,卻意外發現,看八卦雜誌的女人正躺在他的床上。


    她穿著一襲性感睡衣,細細的肩帶滑落在手臂,屋裏燈光不是很亮,但還是可以清楚看見性感睡衣裏麵,什麽都沒有。


    他吞了吞口水,望住她的眼神充滿壓抑的欲念,一股發自內心的渴求,催促著他向前。


    周傳敘停在床邊,心持續震顫,他凝視她的眼,輕聲問:“你在做什麽?”


    不勉強她是他的信念,不管是不是生理期,他都寧願泡冰水,也不願意逼迫她的意願。


    向冉冉好整以暇地收好雜誌,輕輕跪坐起身。天知道她有多緊張,她的心跳輟快,她口渴、她顫栗、羞怯得不能自己,但她還是勇敢迎向他,這是身為暴龍不可以讓人發現的心虛。


    “很難理解嗎?我正在誘惑你。”即使口幹舌燥,她還是假裝很自在,一分風騷、兩分勾引,把完美的胸形往前一挺。


    “你知道誘惑男人的下場是什麽嗎?”


    “當然知道。”她虛張聲勢地一撩發,撩出性感情趣。“我生過孩子。”


    她表達的夠明白了,既然她已經準備好,他就不再自我忍耐。


    點頭,他俯身開始親吻她,摩挲著她的唇,將她的氣息納入自己口裏。


    他沒有甜言蜜語,沒有哄她開心,但教人迷醉的幸福感淹沒了向冉冉,那個感覺來得又烈又急,迫得她仰起頭,回應他的熱吻。


    他上床,緊緊把她環在雙臂中間,她可以感覺到他的勃發欲望抵著她,一陣熱潮湧上臉龐。


    她對男女之間雖然懂得不多,但已經足夠讓她理解,他想她、要她。


    她的手試探性地撫過他的胸膛,攀上他緊繃的肩膀,隻是一個小小回應,他渾身猛地一顫,呼吸喘促。


    “你真的確定嗎?”周傳敘啞著聲問道。


    她以反問回答,“你以為我笨到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很典型的女強人口吻,雖然她臉紅嬌羞得像個小女人。


    他灼熱的目光讓她雙腿發軟,但她依然鼓起勇氣,麵紅耳赤地拉下肩帶,讓睡衣滑到腳邊。


    他望著她,粗糙的手指著迷地在她細致的肌膚上遊走。


    情不自禁地,意亂情迷的向冉冉圈住他的腰,用唇迎上他的。


    他的心口發熱,甜美的她像成熟的水蜜桃誘拐著他的欲望。


    他用唇膜拜著她的胴體,強迫自己慢一點、再慢一點,別驚嚇了她,然而,當她在他身下扭動、嬌喘、呻吟,怯怯地迎合著他時,意誌力崩潰了,他倒抽了口氣,情欲的狂潮席卷了他。


    枕在周傳敘的手臂上,向冉冉玩著他的手指頭,嬌聲道:“大熊,我喜歡和你做愛。”


    他是個猛男,原來草食熊到交配季節也會勃發野性,而她……愛死了他的野性。


    “我也喜歡。”他紅了臉回應。以前他以為,男人關機太久會變得無能,現在才曉得,關機根本無損於男人的壯誌雄風。


    “你知道你很行嗎?”她咯咯笑問。“知道。”他自信點頭。


    “真心話時間。你和幾個女人有過關係?”


    他想也不想地回答,“一個。”


    他沒說謊,不管七年前、七年後,他的對象從來隻有一個她。


    “隻有我嗎?”她眯緊眼睛轉向他,表情擺明不信。


    “對,隻有向冉冉。”


    “確定?自首無罪哦。”她的眉頭飛揚,笑開。她的男人有特異功能呢,第一次表演就博得滿堂彩。


    “我幹麽說謊?三十二歲的男人性經驗稀少,不是件光彩的事。”


    “說得也是,我信你,不過……很抱歉,你是第二個男人。”


    “第一個是遲遲的父親?”他反問。


    “當然,不然你以為十九歲的女生有必要去做人工授孕?”


    她的回答滿足了他的大男人主義,從頭到尾,她和他一樣,都隻有彼此,開始出現占有欲的他,滿足感漲滿胸懷。


    “大熊。”她軟聲換。


    “怎樣?”


    “我向你保證,如果你沒有第二個女人,我就不會有第三個男人。”她是暴龍女,給承諾給得很有條件性,他忠實婚姻、她便忠實婚姻,如果他改變心意……就別想對她過份要求。


    “我不會的。”


    “那就好。”她用手指頭戳戳他硬邦邦的胸口。“嗯,那麽,你還有體力嗎?”


    “這個問題,是在汙辱男性。”他包住她的手,親吻她的手指頭。


    她紅了臉,接下話,“那我們可以趕一點進度嘍?”


    “什麽進度?”


    “遲遲已經讀小學了,她想要幾個弟弟妹妹,手足之間如果年齡差距小一點,比較能玩在一起,如果你還有體力……”


    他聽懂了,沒等她把話說完,她的嘴便被他堵住,一個熱辣辣的吻封上,封住她所有知覺。


    這天晚上,他們趕進度、超進度,周傳敘很努力地補平這七年的不足。


    他喜歡冉冉的地方很多。


    比方,他愛上和她牽手,她的手小小的、掌心軟軟的,手腕的地方長時間戴著一個趨吉避凶的玉鐲子,握住她時,他的腕間也會出現一陣冰涼。


    他和她手牽手、一起蕩秋千,他和她手牽手去遊湖,做愛之後,也和她手牽手,而現在,他和她手牽手逛超市。


    迎麵一個孕婦朝他們走來,周傳敘看對方一眼,在她耳邊低語,“懷著一個孩子十個月,很累,對不對?”


    向冉冉回他說:“我說過,遲遲很乖,沒為難到我。”


    “以後呢?要是以後我們的孩子不像姐姐那麽乖,怎麽辦?”


    “能怎麽辦?叫他們的老爸好好補償我啊。”


    她收緊五指,將他牢牢握住。


    他的手很厚,上麵布滿粗繭,最近幾天她心血來潮,想在庭院裏種菜,他幫她釘了許多栽培箱,指縫間沾上黑黑的泥土,原本是很髒的事,可那個髒汙在他手上不但不髒,還性感得讓她想流口水。


    “沒問題,你想要什麽補償?”


    “每天說十次我愛你,你覺得怎樣?”她拐了個彎,向他索討這三個字。


    憑良心說,她不曉得他愛不愛她,他是個好父親、好丈夫,也是個好畫家、好投資家,所有他扮演的角色,他都做到最好。


    所以他在床上很盡心,對妻子盡心,可這個盡心等不等於愛情,她就不敢說了。


    當然她也沒說過愛她,但女人從感動到動心再到愛情,是一條憑著第六感就能飛快進行的事,因此她愛他,是在她決定把自己全然交出去那天起就已經發生的事情。


    她仔細凝睇他的表情,她得認真分析,他的答覆是毫不猶豫還是思索遲疑。


    結果大熊沒讓她失望,想也不想就回答,“這個補償太簡單,你可以提更難一點的。”


    對她說“我愛你”太簡單?


    一下兩下,她勾出他的真心,她知道他不是虛情假意的男性,知道他出口的每句話就算不是承諾,也必定說到做到,那麽他敢說“我愛你”太簡單,就不會是虛與委蛇。


    向冉冉笑了,墊腳尖在他耳邊說:“更難一點的嗎?”


    “對,更難一點的。”


    “那我要你在這裏,在眾目睽睽下,對我說‘我愛你’。”


    果然,他臉紅了,紅通通的,可愛到讓她想把他吞下肚子去!說“我愛你”不難,在大庭廣眾之下示愛,可難倒他了吧?


    她知道,他溫柔靦腆,不是個高調男人。


    周傳敘漲紅臉,老半天,深吸氣,在她耳邊輕聲說:“我愛你。”


    投機取巧!沒有大庭廣眾、沒有眾目睽睽……但他做了呀,短短三個字,他滿足了她,被滿足的女人容易變得大方善良,於是,她決定回饋他。


    捧住他的臉,把他的頭拉下,同樣地,她在他耳邊說:“我也愛你,大熊先生。”


    他笑了,笑得愜意自在。這個男人嗬,一句話就讓他樂融融的,討好他,多輕鬆。


    他太開心,不過是普普通通、走到哪裏都能聽得到的三個字,居然讓他高興得想跳豔舞……呃,大熊跳豔舞是什麽模樣?肯定是慘不忍睹吧,為了不毒害別人的視力,大熊決定用別的事來表達自己的快樂。


    “冉冉,你想不想和我談談遲遲的父親?”


    他是這樣打算的——如果她不是那麽恨“他”,他就對她坦誠,當年那個無恥買春的男人,就是她的大熊先生。


    然後他會慢慢解釋他們的重逢相遇,慢慢訴說他對她萌發的愛意,也許她會因此發火,說不定還會鬧幾天脾氣、搞搞離家出走,但是沒關係,他會安撫她,在嶽母、小姨子的支持下,他們很快就會盡釋前嫌,從此,他們之間沒有秘密,隻有幸福。


    可是她的反應和他估料中的不同,她板起臉孔,臉色瞬息驟變。“那你想不想和我談談你的包皮?”


    她熱辣辣地還了他一計,他立刻明白,遲遲的父親和他的包皮一樣,都是他們不能討論的隱私問題。


    這下子,她把他的快樂逼回去,“坦誠”變得隻能想想而已。


    周傳敘笑了笑,有點失落。是他的錯,錯估那件事在她心底留下的痕跡。“沒關係,不想談就不談。”


    他的失落讓向冉冉後悔,猶豫升上心間。


    說說……其實也沒什麽不行,了不起在“單親媽媽”前麵加上“妓女”兩個字,頂多自尊受點傷、驕傲擦破皮,頂多把不愛的記憶多翻兩下而已。


    隻要跟他說清楚,說當年她為了家庭是怎樣的迫不得已,他會理解的,他是最最溫和的草食熊啊。


    是吧,說一下無所謂,他都能體貼遲遲、體貼嶽母和小姨子了,當然能體貼他講過“我愛你”的妻子。


    他是個明理的男人,會明白十八、九歲少女常做蠢事……


    向冉冉想過好半天,決定把勇氣拉到台麵上,談談那個和他的包皮一樣很難啟齒的問題。


    沒想周傳敘先一步拿起南瓜,獻寶似地問:“你會不會做南瓜湯?我聽說吃這個對小孩子很好,我們煮給遲遲喝,好不好?”


    “好啊。大熊,如果你真的想……”


    他理解她想對自己妥協,但她帶刺的直覺反問,讓他清楚明白,那個不堪的回憶傷她有多深,既然如此,過去就讓它過去,隻要未來他們快樂幸福就行,何必為了自己的罪惡,逼她再記一次?


    “不會煮嗎?沒關係,我們買本食譜,你很聰明,一看就會。”


    她錯失了講實話的時機?再試一次。“大熊,那件事不是不能談……”


    他快步往前走,拿起一條魚,“冉冉,魚的蛋白質比肉好,我們買一點吧。”


    “嗯。”


    周傳敘沒給她說話的機會,又飛快拿起一條苦瓜。“這個很退火,不過,我可不敢指望遲遲會喜歡。”


    向冉冉歎氣。大熊表現得夠明白了,他不想知道遲遲的親生父親是哪號人物,也好反正她也不知道他是誰。


    走向前,她把他手裏的苦瓜拿走。“誰說小孩子可以偏食的?今晚我就煮苦瓜給她吃!”


    “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喜歡的食物。”他拿回苦瓜,擺回架子。


    “當我的女兒就不行!這個不吃、那個不喝,她以為自己是公主啊,以前我太忙沒辦法管,由著我媽慣她,現在我當家了,我煮什麽她都得吞。”


    她是斯巴達教育法,不想吃,吼兩聲,誰敢有意見?就算含著兩泡淚也得乖乖給她吞下去。


    可……遲遲真的是他的小公主啊!周傳敘皺眉。“真的非要做到這樣?”


    “對,她不爽算她倒黴,誰教她要被我生,住在我的屋子裏、靠我養,就得聽我的。”她露出暴龍式的猙獰笑臉。


    他大笑。“那我可不可以比照辦理?”


    “比照什麽辦理啊?”


    “冉冉你不喜歡吃麻油、不喜歡吃雞肉,你住在我的屋子裏、靠我養,就得聽我的。”他重複她的話。


    他注意到了?向冉冉撇撇嘴,“你知道我為什麽不吃雞肉?”


    “為什麽?”


    “生下遲遲後,我隻能休息一個星期,正常的女人,該待在家裏做月子,可是為了工作、為了不想被老板發現我未婚生子,我紮上束腹帶去公司上班。


    媽媽心疼,每天給我煮麻油雞送到辦公室。那時,我總是偷偷躲到公司頂樓吃月子餐,遲遲滿月之後,我再也不碰雞肉,雞肉會讓我想到那段時間,我不喜歡心酸的感覺。”


    她不喜歡心酸的感覺,卻把心酸的感覺傳染給他。


    他酸了,在心底。握住她的手,他想釋然一笑,卻發現自己笑不出來。


    “冉冉。”


    “怎樣?”


    “雖然你住在我的屋子裏、靠我養,但你愛吃什麽就吃什麽,不想吃什麽就不要吃什麽。”他不懂得安慰人,這個話是他的最大極限。


    幸好,向冉冉對男人的甜言蜜語一向要求不多,於是她靠在他肩上,笑著說:“大熊,我愛你。”


    擁有一個好老公,是多麽幸福的事啊!


    他會在她烤麵包的時候從後麵摟住她的腰,和她一起等待麵包烤好。


    當然,在等待的時間裏,兩人能夠做很多事,比方到床上、沙發上或在餐桌上滾一滾,那是很費力氣的活動,最好等孩子不在家時才做,不然,筋疲力竭之後還要對孩子解釋大人的打滾行為,是很傷腦筋的事。


    他會在她洗澡的時候偷偷進來,剛開始兩人還不太熱,他溜進浴室時還會可愛地臉紅,不過三兩次後,他就習慣成自然了。


    重點是溜進來之後他要做什麽?通常,他會把沐浴乳搓出細柔的泡沫,在她和他的身體抹上香香細細的泡沫,然後滑啊、抹呀,一不小心擦槍走火,兩人就一次次趕進度,把女兒想要的弟弟妹妹製造出來。


    他還會在她睡覺的時候,把她圈在懷裏。


    偶爾她的睡相有點糟,踢踢踹踹把人踢下床,不過如果是好老公,他不但不會介意,還會擔心把棉被踢開的她會不會感冒流鼻涕。


    大熊是這樣的好老公,因此她每天都覺得很幸福,曾經她以為自己無權遇見幸福,沒想到,幸福會從天而降落到她的生命裏。


    最後一件衣服了,向冉冉用力甩甩襯衫,然後把衣服抱在懷裏,深吸一口氣,那是大熊的衣服,很大一件,但她愛穿。


    洗完澡,裏麵一件小褲褲,外麵套上他的大襯衫,她知道,穿這樣比穿性感睡衣更能誘惑他。逐漸地,她掌握了把草食熊變成肉食龍的魔鑰。


    “聞什麽?衣服洗幹淨了,還有我的味道?”


    大熊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她背後,兩手一圈,把她圈進胸膛裏。


    被抓到了!難得地,向冉冉紅了臉,硬拗道:“我是在聞這次買的洗衣精味道好不好。”


    “是嗎?我也聞聞。”周傳敘湊到她身上,一鑽二鑽,鑽得她咯咯笑。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被她教壞了。


    “好了、好了,遲遲呢?你把她帶去哪裏?”


    “媽想遲遲,我把她帶回去陪媽兩天。”


    向冉冉的笑容瞬間消失不見。


    他知道她不高興什麽,拿過她手上的襯衫曬好,他揉揉她的頭發,把她的頭勾進自己胸口。


    “生氣了?”


    她沒說話。


    又一次證明“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暴龍女吃素久了,脾氣漸漸好轉,發起火來,很少大呼小叫。


    “你還是很難原諒爸爸?”他輕聲問。


    “我不承認他是爸爸,你也別給我承認。”爸爸、爸爸,他又不是他的誰,幹麽叫得這麽熱切。


    “他是做錯事,但你該給他悔改的機會。”


    “那誰給我重來一次的機會?如果不是他搞外遇,我現在是人人尊敬的向醫生,我會和大部分的女生一樣念大學、交男朋友、夜唱夜衝,該瘋狂的事都瘋狂過,暗戀的男孩子回眸對我一笑,就能讓我傻笑大半天,覺得全世界好美。


    要不是他搞外遇,我不會連婚紗都沒穿過就在十九歲變成媽媽,不會連摩托車後座都沒坐過,就變成別人的老婆。”


    她很生氣,幾乎要大吼了,是大熊溫和的眼神溫和地告訴她,大叫不會替她解決問題,同樣的,耍脾氣也解決不了。


    “你後悔生下遲遲嗎?”他問。


    向冉冉無言。她愛遲遲,但……“遲遲不是我後悔就可以沒有的。”


    “你後悔嫁給我嗎?”


    她望著他,清楚明白她不後悔,這段時間是她這輩子最高興的時光,讓她用任何東西交換,她都不肯。


    “如果你成了向醫生,可能會嫁給另一個醫生而不是我,那我的損失會很大;如果你不是在十九歲變成媽媽,我們不會有遲遲這麽可愛的女兒,你的人生是繞了一個大彎,但在大彎後麵,還是接上幸福,這樣就夠了,對不對?”


    她不回答,盡管他是對的,但回了話,她就輸了一城,女強人是不輸的。


    “知道嗎?我們家遲遲是天才呢,她會樂器、會畫畫,在古代都可以去當秀才了。”說起女兒,他自吹自擂,絲毫不害羞。


    現實是——“她的功課很爛。”當老媽的不怕泄底。


    “不爛了,是你太優秀,知道嗎?不是每個人都可以考醫學院,而且如果遲遲真的這麽厲害,我就要開始擔心了。”


    “為什麽?”他這是什麽邏輯?


    “有沒有聽過天妒英才?我希望遲遲還是平庸一點比較好。”


    “哪有父親像你這樣的!”她瞪他一眼。


    “當然有,你不知道而已。而且,曉得嗎?十九歲當媽媽有一個好處。”


    “什麽好處?”她等著聽。


    “等遲遲十六歲,你們走出去,人家會說你是她的姐姐。”


    噗哧一聲,他終於把她逗笑。“這也能算好處?虧你想得出來。”


    周傳敘抱住她,把下巴頂在她的額頭上,輕笑說:“我發誓,如果遲遲願意,我會栽培她當醫生,她將是第二個向冉冉。”


    “如果她不願意呢?”


    “忘記了嗎?我們要幫遲遲生弟弟妹妹,多生幾個,總會生到像媽媽這麽聰明的小孩。”


    向冉冉仰起頭,得意道:“我知道我很聰明,你不必一次次強調。”


    “所以嘍,聰明的老婆大人,你一定能理解,爸爸和你一樣,也是繞了一大圈才明白幸福的所在,我相信他的後悔一定比你所能想像的還要多,何況,他能彌補的時間不長了,你該給他機會。”


    “我給他機會,誰給媽媽機會?這些年媽媽一個人撐著這個家,有多辛苦。”


    “她不是一個人撐著這個家,家是媽媽、你和秧秧、晚晚一起撐起來的,這些年,她苦、你們也苦,但在艱苦中,你們培養出的革命情感讓什麽逆境都拆不散,比起你父親一個人孤獨;你們更幸福。”


    “那孫叔叔怎麽辦?‘他’回來,你要媽媽把孫叔叔一腳踢開?”


    “我和媽談過了,這件事孫叔叔也同意的。”


    “孫叔叔大量,我不能讓‘他’占盡便宜。”


    “你弄錯了,爸爸回來,媽媽是以朋友的立場照顧,媽和孫叔叔之間的感情不變。”


    “任何一段感情有了第三者就會生變。”


    “對媽媽、對孫叔叔有信心一點,他們都是年過半百的人,很清楚自己的人生要什麽、不要什麽,他們會堅持下去的,如果這段感情對他們很重要的話。至於你,冉冉,我不希望你後悔,人死了就什麽都沒了,到時你有再多不甘願都沒辦法理平。去見見爸爸吧,如果你看到他現在那個樣子,我保證你再大的火氣都會消失。”


    “你見過他了?”


    “對,秧秧、晚晚也見過他了。”周傳敘坦誠透露。


    向冉冉心猶未平的嘟了嘟嘴,“真搞不懂她們在想什麽!”


    她沉默,他勾起她的下巴,沉穩而堅定地要求她妥協。


    “我陪你去,好不好?”


    她仍然沒說話,但他相信她會去,很多時候她隻是虛張聲勢,很多時候,她不如她外表那樣強勢。


    他低下頭、吻了她,那是一個甜蜜的、溫柔的、憐惜的吻,他慢慢舔著她的上唇,溫柔含住她的唇瓣,誘哄著她張開嘴,和他交纏。


    他嚐到冉冉甜蜜的氣息,也嚐到她的猶豫,他加深了吻,誘發她的熱情。


    這一天,孩子不在,他們可以從床上滾到沙發,沒事再在餐桌上貼幾下,做盡不必對孩子解釋的親密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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