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冉冉不知道家裏已經天翻地覆,她關掉手機,不和外界接觸。


    一個人坐在海邊,她埋首膝間,耳裏聽著澎湃潮水,心裏想著那個放不下的男人。


    她很傷心,傷心自己誤闖了別人的愛情園地,窺見別人的愛情,卻誤解那是自己的愛情。


    她有驕傲做保護膜,卻還是受傷了,她痛得沒有力氣就醫,痛得不想再多動一下,隻想待在這裏,讓腦袋空白,讓複雜的心被湛藍海水洗淨。


    她知道,哀愁是種沒有意義的浪費行為,可她阻止不了自己;她明白把詹幼榕形容成邪惡巫婆是無知的表現,明白隻有卡通裏,好男人才會被巫婆的法術迷惑,但她寧願無知,也不肯相信好男人就是會被好女人吸引,不肯承認詹幼榕的邪惡隻是極力爭取的另一種表現。


    她不哭的,因為她好累,累得連傷心都無法做出具體表現。


    好累,骨子裏、五髒六腑裏的累跑出來向她抗議,她累得很想睡,卻又無法入睡,她掛著黑眼圈、戴著狼狽,她……連放鬆自己都不會。


    風把她的頭發高高吹氣,鹹鹹的海風嚐在嘴裏,像淚水的味道,她不哭的,那不是她的淚,隻是海風帶來的濕鹹。


    “我找你好久。”


    一個熟悉的聲音驀地響起,向冉冉猛然抬頭,被眼前的男人炸醒,混沌的腦袋陡地清明。


    “跑開不是負責任的做法,我以為你會在房間裏等我。”周傳敘指控。


    定格了,她無法別開頭、穴道像被封住,封得密密麻麻,連疲憊都遺忘。


    “你要定我的罪可以,但要給我機會申辯。”


    她的呼吸急促,手指微微發抖,她明白不是昨夜沒睡才誘發心悸,而是因為,她愛的男人走到這裏,向她要求一個申辯的機會。


    大熊走到她麵前、坐下,讓海風把他的圍巾吹得翻飛,他低頭,把圍巾圈在她的脖子上,抓住她冰冷的手,煨在掌中。


    他想申辯什麽?也許不是申辯而是談判吧,談判遲遲的監護權,談判贍養費?


    不必多此一舉,她什麽都不要,他想,通通拿去,她不會介意,她很累,隻想好好的、好好休息。


    “我會把離婚協議書寄給你,但是要等我睡飽了,有力氣才行。”她抽回自己的手。


    “我不要離婚。”大熊把她的手重新兜回自己掌裏。不離婚?那他怎麽跟詹幼榕結婚?他們的初戀不是走得很坎坷,他字裏行間的思念也絞痛了她這個第三者的心。


    愛他,就讓他幸福?


    她沒那麽偉大,沒有犧牲自己、成就他人的情操。


    是那一篇篇的心情手劄酸了她的心,她看得分明,這個男人愛詹幼榕、愛得不能自己,強把他留在身邊,隻會造就三個人的不幸,她是為了不讓向冉冉變得可悲可笑才走開的。


    她是愛自己勝過愛別人的暴龍,所以鬆手。


    “除了離婚,還有什麽是你要的、而我給得起的?”她冷嘲。


    她擺明了不想聽他說話,但他要強迫她一回、鼓吹她一回、再推銷自己一回。


    “我認識遲遲,在認識你之前,我開車撞到她、送她去醫院,我認出她脖子上的項鏈,那項鏈很特殊,除了款式,我還在裏麵刻上“eternity”這個英文字。遲遲告訴我,那是她父親留給她的紀念品,一個匪夷所思的念頭竄上,我讓醫院替我們做了dna,鑒定出我們的親子關係。


    你看的檔案都是真實的。我的確很愛幼榕,在許多年前;我的確因為你長得像幼榕而選擇你陪我一夜;我的確因為遲遲是我的女兒,決定用婚姻補償你們兩個人。


    婚姻、認養……所有的事都是出於我的算計,但後來我們之間的發展並不是,我沒有那麽行,有預知能力。


    我沒想到自己會愛上你,會離不開這個家庭;我沒料到再見到幼榕,感覺淡得像杯白開水;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變心,但愛她的那顆心的確事過境遷。


    你要因此批評我是個爛男人,我無所謂;你要因此懷疑未來我對你的感情會不會恒久長遠,我沒辦法反對;但我是真的不再愛她了,我是真的把她當成普通朋友,一個我該心存感激的老朋友。我認為,就是坦然,我才能把她帶到你麵前。”


    “為什麽對她心存感激?”


    聽她終於說話,周傳敘鬆了口氣,坐在她身旁,把她攬到自己胸口,讓她的存在感漲滿胸臆。


    “她會選擇別人是因為我太窮,她離開後我積極賺錢,要不是有那些財富,我沒辦法說服你嫁給我、沒辦法讓你有機會愛上我,所以我感激她。”


    果真是草食熊,連這樣都可以心存感激。


    “你確定自己愛上我,不是因為我有一張詹幼榕的麵孔?”


    “記不記得你問過我,你是不是很像幼榕?我說你不像,是真心話,不是存心欺瞞、十九歲的你有八成像她,二十六歲的你,容貌也有幾分相似,但相處不到半個月,我就明白你們是南轅北轍的兩個人。


    她連抹布都擰不幹,你看兩本參考書就可以把家裏打理成六星級渡假別墅;她不會煎蛋、你會做滿漢大餐;她靦腆害羞、你熱情大方;她依賴、你獨立負責;遇到事情,她會哭泣、會無助茫然,而你會卷起袖子大聲宣誓:“來吧,我不怕你。”


    她是小白兔、你是大暴龍,不知不覺中,小白兔已經滿足不了大熊的胃口,大熊比較喜歡旗鼓相當的暴龍。


    七年前,我選擇你,是的,是因為你有一張無辜的兔子臉;七年後,我愛上你,是因為你就是你、獨一無二的向冉冉,獨一無二的女暴龍。”


    大熊說愛她,她身上的酸累好像少了一點點。


    “這些話,不是為了負責任?為了彌補對遲遲的抱歉?”


    “我很有錢,可以每個月花一百萬買你來照顧遲遲,維係一個完整家庭的假象;負責任的方式有很多種,我不必選擇放棄心愛女人的那一種,假使我還愛她的話。


    你硬要說我負責?好吧,我來這裏、我說這些話,的確是因為負責。我必須對自己負責,我已經三十二歲,不能放任幸福從我手中溜走,我必須盡最大的心力,把我愛的女人、愛我的女人留在身邊,我不要未來的三十年、五十年,以淚洗麵。”


    他說,她是他心愛的女人?他說,不放任幸福溜走,她是他愛的女人?


    疲憊又減少了一點點,重重的心變得輕盈,原來心沉重是因為裏麵裝了太多疼痛。


    “我看過dvd了,你知道前因後果,為什麽不直接告訴我?”


    “我以為你了解我,不會相信我搞小動作。”她測的是他的信任度,沒想到測驗失敗。


    他把她圈緊。“對不起,我腦袋壞了,居然相信你是那種人,你會當麵嗆聲、當麵給人難看,但絕不會再背地使陰。我口口聲聲批評你對我不夠信任,事實上,不夠信任的人是我自己。冉冉對不起,我錯了!”


    “我應該原諒你嗎?”她原諒了,早在他說愛她那刻,心結鬆開、無恨有愛,但她的嘴巴還沒原諒。


    “應該原諒。”


    “為什麽?”


    “我沒罵過人,卻為你破了例,我狠狠罵了幼榕,並且把她趕出去。”


    他罵人、把人趕出去?怎麽可能?他這種人是注定被人吃死死,不會損人半分的,何況對象是動不動就飆淚的詹幼榕……微微地,她嘴角上揚。


    “你怎麽罵她?”


    他複述了兩人之間的對話,她看著他。好man哦,半點都不像草食熊的風格。


    “你後悔嗎?”


    “後悔罵人?不後悔,往後誰敢像她那樣傷害我的家人、我的愛人,我就會從草食熊變成北極熊。”


    “你真的想清楚了?”


    “我從來就沒有不清楚過,唯一的不清楚,是相信你的驕傲霸道會讓我們的婚姻走不長遠。”


    “我霸道?”好啦,她是有一點,她是不夠溫柔,至少比起那個前女友,差了點。


    接著,大熊把自己錯誤的認知告訴她,告訴她幼榕的前車之鑒,他一點一點指出她的驕傲,指得她臉紅心跳,如果以體貼做為選擇妻子的條件,她實在不是個合格的妻子。


    但他的總結居然是……“我想通了,我不是幼榕的丈夫,他不能忍受是我能忍就好了。”


    如果這些話不是寵溺,還有什麽是?


    向冉冉會心一笑。不管詹幼榕多麽十惡不赦,她的話是正確的。


    她在心底告訴自己,如果霸道會變成婚姻的障礙,她不介意為了寵愛自己的男人做修改,偶爾草食,有益健康吧。


    “你怎麽找到我的?”


    “你告訴過我,當你疲憊的時候就會想到這裏,找到一家名為‘等待夏天’的民宿,我想,我把你弄得既傷心又疲倦。”


    她的確累壞了,不過他出現,神奇地一點一點把她的倦意吸走。


    “大熊,以後我們不要吵架、不要冷戰好不好?”那種事情好消耗體力。


    “好。”海浪吹過來,一陣涼,他直接把她抱到自己的膝蓋上。“冉冉,其實你沒有自己想的那麽強勢。”


    “誰說?我很強的!”誰都別想篡奪她女暴龍的名號。


    “你說過如果狐狸精太難纏,就把她帶回來,你要三兩下就把對方電得金係係。可是這次,你差一點點就被擺平。”


    “那是因為那隻狐狸精太高級。”詹幼榕長得像她嘛,功力自然高人一等。


    “不對,是你的問題,你隻有一張暴龍皮,卻沒有一顆暴龍心,你的強勢是偽裝出來的。”經過這次,他更認識她,多了一點點。


    “你不要命了哦,敢毀謗我。”她試著對他張牙舞爪,可是,她還真的累了,氣勢有點弱。


    周傳敘笑著把她背起來,往“等待夏天”方向走。“冉冉。”


    “嗯?”


    “我是騎摩托車來的。”


    “為什麽?”


    “我不想讓你有遺憾。”


    “什麽遺憾?”


    “遺憾連摩托車後座都沒坐過,就變成別人老婆。”


    向冉冉在他背上笑了,笑得很甜,因為大熊先生把她的每句話都牢牢記住。


    “然後呢?要不要給我一套名牌婚紗?”


    “當然要,不然等到八十歲,你還會跟我埋怨,說你連婚紗都沒穿過就變成未婚媽媽。”


    所以抱怨是種好事,透過抱怨可以讓男人知道你想什麽、要什麽。


    大熊的腳步緩慢穩重,他背著她慢慢往前走,不急促、不匆忙,就像他們的婚姻,要慢慢走、慢慢欣賞周遭的好風光。


    搖搖晃晃間,她又在他背上睡著了,因為他的背,是她這輩子最好的依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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