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看起來好傷心。”


    “那也不關你的事!”


    “可是看到你傷心,我好難過。”


    她一時語塞,皺起眉,硬是擠出話,“那就別看啊!”


    感覺背後的人沉默了一會兒,她心想,那老實的家夥肯定會依她所言,轉過身不再看她了……哼!這樣正好,省得她得費心管他!


    她才剛這麽想,背後的人忽然又說話了,“不行啦!就算不看,也知道你在哭啊!”


    “你怎麽連這種時候都這麽煩人啊!”她忍不住轉頭罵他。


    而她才與他一照麵,他就立刻糾起那張老實的臉,一跨步走到她麵前蹲下,抬起手就往她的臉上抹,“你瞧,好端端一張臉都快哭成泥人了,再哭下去就要化掉啦……”


    他動作看起來粗率,卻出人意料之外的輕柔,一丁點都沒弄痛她的臉,就這樣一點一滴擦去她臉上的淚水。


    他那麽近又那麽心疼的表情就展現在她眼前,她一時有些發傻的任由他替她拭去淚水,直到好半晌才回過神,用力撥開他的手,略顯氣弱的罵道:“你……你管我!”


    “我就是沒辦法不管你啊!”他像是也很無奈似的。


    “你這人真是莫名奇妙,之前明明還叫我要哭的,現在我哭了,你竟然又要我別哭!你到底是腦袋沒長好還是怎樣?”


    “那不一樣。”他理所當然的解釋,“上次是你明明想哭卻哭不出來,所以得讓你好好哭一哭,就像是水積了太多就得排掉,硬是放在身體裏總是不好:但現在你本來是不想哭的,卻因太傷心而哭了,這就好像是該排掉的水明明已排掉了,但你卻又漏了個洞,把剩下不多的水又給排了出去……這樣對身體並不好啊!”


    她愣愣的看著他,隻覺得無言以對——他那是什麽比喻啊?明明是顆笨腦袋怎會想得到這種複雜的比喻?他這幾天沒生病以至於燒壞腦袋吧?


    “沒辦法報仇,很難受嗎?”他忽然問道,想起大哥之前講過的話,猜測著讓她如此傷心的原因。


    她又立刻皺眉瞪他,“你懂什麽?”


    “嗯。”他點點頭,“我是不懂。”


    她轉頭不再看他,“那就別多廢話。”


    他略略移動身形來到她麵前,真摯的問:“那你告訴我,要怎麽做才能讓你不傷心?”


    她瞪大眼,他的表情教她無端失神了一下,但也隻有短短一瞬間,她立刻發脾氣道:“這……這不關你的事!”


    “你說說看嘛!如果我做得到,我一定做。”


    聽見他這麽說,她反而更生氣了,怒道:“你能做些什麽?你又沒辦法讓我爹、娘活過來,也沒辦法讓凶手活過來讓我殺一次,你還能做些什麽?”


    “嗯,那些我都做不到。”他老實的點頭承認。


    她自暴自棄道:“反正隻剩下我一個人了,無論你做什麽都沒用了。”


    他忽然大聲道:“你不會是自己一個人的!”


    “什麽?”她皺眉問。


    “還有我n阿!”


    “什麽?”她眯眼瞪住他那瞬間發亮的麵孔,這個笨蛋又想說什麽蠢話了?


    “我來當你的家人,這樣你就不會是一個人了。”對,就是這個方法,這個方法好,讓她不會再認為她就隻有自己一個人。


    “不要!”她想也不想,一口回絕。


    “為什麽?”他訝問,看起來是真的很驚訝的樣子。


    “我才不要一個笨蛋來當我的家人!”她咬牙道,果然是笨蛋才會想出來的笨方法。


    家人?他以為當家人有那麽容易嗎?還是隨隨便便上街抓一隻阿貓、阿狗就可以來當家人了?


    “那我叫我大哥跟二哥都來當你的家人!”


    “不要!”


    “為什麽?”


    “不要就是不要!”她才懶得跟他解釋。


    “你告訴我原因,我才能幫你想辦法呀!”


    “不要就是不要!你怎麽這麽煩啊?”她氣得站起身,以便能離他遠一點。


    他也跟著站起身,追著她跑,“你不必跟我客氣。”


    誰、在、跟、你、客、氣、啊?她猛然轉身,火大的瞪著他,真的很想就這樣把他的腦袋給瞪出一個洞來,看看他腦袋裏究竟都裝了哪些笨東西?怎麽會有辦法說出這種沒腦筋的笨話來?


    天生皮厚肉粗又神經超大條的鍾少樊還是很樂天的繼續說:“你真的不必跟我客氣,嘯天堡裏的每個人都像一家人一樣,多你一個絕對不嫌多。”


    她的眼中射出更強大的火氣,他這話是什麽意思?什麽叫做多她一個也不嫌多?


    他的意思是她真的就像他從路邊隨便撿回來的阿貓、阿狗一樣,多她一張嘴吃飯也吃不垮嘯天堡就對了?


    “那就這麽決定了。”他很高興的宣布,“從今天起,你就是嘯天堡的人,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話才說完,他的臉上立刻被一記飛拳給掃過——其實她的拳頭本就已瞄準他的鼻子,但他反應太快,她還沒打中就被他閃開!


    這個大笨蛋什麽都不行,偏偏閃躲別人的攻擊卻很厲害。


    他往後一跳,訝異的叫著,“你怎麽莫名其妙又要打我啊?”


    “因為你討打!”她氣得追過去打他。


    他隻好又閃又躲的避開她的攻擊,困惑得很,“你怎麽這麽愛亂生氣啊?”


    “你別躲!讓我打你!”她從袖中射出一個個暗器,每個暗器都是毫不留情射向他的要害。


    他利落的一一擋下,“我又不是笨蛋,才不要乖乖站著讓你打!”


    “你就是那個天字第一號的大笨蛋!”


    “那你就別那麽愛生氣啊!”


    “還不都是被你這個大笨蛋給氣的!”她真的好氣啊!


    “我哪有啊!”他真的好無辜。


    兩人就在這隱密的山頭上,一個追一個跑,一個打、一個躲,攪和了大半天直到夕陽西沉,她才終於體力透支,疲累不堪的放棄了追打,也才終於結束這場兩人間慣常上演的戲碼。


    事後,她很無力的發現——她竟在雙親墓前追著一個大笨蛋大呼小叫的說要打他,而且她被他氣到都忘了自己身在雙親墳前,忘了她有多深的家仇血恨,忘了要哭泣,也忘了悲傷……


    夜晚一到,花離在自己房裏穿戴好深色衣服,備好暗器,準備去執行她在嘯天堡內的工作——她被分派的工作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是嘯天堡的守衛。


    出身江湖武功門派,她的確有著不錯的武功底子,不像一般大家閨秀擅於琴棋書畫或是刺繡烹飪等才能,所以她被分派的工作確實很符合她的專長,隻是她不明白,嘯天堡竟會將守衛工作分派給一個外人?


    嘯天堡的當家們究竟是因為堡內太缺人手?還是太過於相信人?


    她不理解,但也沒有多問,因為當慕容秉睿向她告知工作內容時,臉上的笑是帶著某種興味的神情,似乎正等著她詢問原因,這讓向來脾氣倔強、個性反骨的她當下決定什麽都不問了。


    後來她才想到,那樣的笑臉與鍾少樊替她惹的麻煩應該脫不了關係——那天從雙親墓前回來時,鍾少樊那笨蛋就大聲向所有人宣告,說她是嘯天堡的一分子,大家都是一家人,氣得她差點又跟他打上一架。


    對於嘯天堡裏這些行事古怪又莫名其妙的當家們,她一點都不想知道他們的腦袋究竟都在想什麽!


    將換下的衣物疊好放進衣櫃裏,再將桌上的杯盤收拾整齊,確定房裏一切都已收拾幹淨,她才跨出房門。


    現在的她,一切生活瑣事都必須自己來——房間得自己收拾,吃飯得自己去廚房端來吃,洗澡得自己去燒熱水來洗,雖然洗衣和煮飯這些事不必她動手,但她還是必須自己打理生活,不再像以前那樣有人服侍了。


    一開始,她是有些不適應,事情也無法做得順手;不過因個性使然——愈是困難的事她就愈不服輸,經過兩個月下來,她已相當習慣打理自己的生活瑣事。


    她也漸漸明白了,讓她自己處理事情等於是在訓練她獨立的最基本方法……不過她完全不想去點破這全是嘯天堡為她所設想出來的方法。


    到守衛房報到後,她領了守衛牌,獨自去巡視她被分配的領域——夜間守衛大多是兩人一組,但由於她的武功等級較高,所以被允許獨自行動。


    嘯天堡很大,占地很廣,在距離北方大城泉蒼城數十裏外的荒地上傲然矗立,自成一個堡壘。


    據說因為各種產業的生意愈來愈好,無論堡外還是堡內的人手也都跟著逐年增加,所以嘯天堡的範圍也日漸擴建。


    今晚她被分配巡視的區域是二當家慕容秉睿居住的院落周圍,她輕步移動,仔細在院落周圍巡視是否有異狀,在經過一間書齋時發現裏麵還有燈光,她略略遲疑了一會兒,還是將腳步一轉,打算離開。


    “咿呀”


    背後忽然響起開門聲,她轉身,看見慕容秉睿就站在書齋門邊微笑看著她。


    “今晚輪到你巡視這裏?”


    她點頭,“嗯。”


    “做得還習慣嗎?”


    “可以。”


    他看她一眼,“有沒有工作上或是生活上需要我幫忙的地方?”


    “沒有。”她想也沒想就回道。


    “那有沒有工作或生活以外需要我幫忙的地方?”


    她看著他那雙足以看透人心的眼眸,保持沉默。


    他沒再追問,緩步走向她,將一份文件遞給她,“這份契約書給你。”


    她疑惑的接過,攤開一看,“這是……”


    他淺笑道:“這份契約書上已經載明,你可以向嘯天堡提出任何需要幫助的要求,不問原因、不問理由,隻是嘯天堡也可以選擇答應或不答應:事成後,無論嘯天堡對你提出任何要求,你也得照辦,同樣是不問原因、不問理由,你當然也可以選擇答應或不答應。


    “隻是如果你不願意做這件事,那就得繼續欠下這份債務,直到你完成一件嘯天堡所提出的要求後才能夠抵銷,總之,就是以一件事交換一件事,純粹的交易性質,我們各取所需、不欠恩義。”


    她蹙起眉,“你們為什麽要這麽做?”


    這些日子以來,她發現嘯天堡家大業大、人手眾多,明明他們就不需要她這個已是孑然一身的孤兒來替嘯天堡做事,何必因為她而多費這種心思?


    縱使她確實有要請他們幫忙的地方,隻是個性倨傲的她,怎麽也開不了口!


    “這就是有備無患。”他笑得十足是個生意人,“你絕非庸碌之材,現在看起來好像是嘯天堡吃虧,但我相信往後絕對是對我們有利,我現在隻是將以後的回報先儲存起來罷了。”


    她忍下翻白眼的衝勘——不愧是嘯天堡的二當家,一切都以利益為考慮,而且他眼光會不會看得太遠了一點,連她自己都不知她能做什麽,他竟這麽篤定她會有利於他們?


    不過,算了,反正她可以選擇答應或不答應他們的要求,就像他說的,他們各取所需,彼此都沒有損失。


    “我知道了。”走進書齋,拿起桌上的筆,在契約上簽名畫押,“這樣可以了吧?”


    他接過契約書,滿意的笑問:“你現在有要提出什麽要求嗎?”


    她垂眼沉吟了一會兒,才像是下定決心似的說:“我要你們幫我到百花樓安插一個眼線,如果在那裏見到一個滿頭白發,身穿狼皮灰裘,左臉頰上有道長疤的老者,就立刻回來通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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