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啊!”兩人一見到花離的容貌,又同時發出一聲淒厲慘叫,臉色刷白如雪,嚇得一時腿軟,雙雙往後跌坐在地。


    花離細層緊擰,一雙眼直勾勾的瞪視著烏山雙怪,並往前走向他們,欲開口問他們怎會知道她娘親的別號?


    烏山雙怪一見她靠近,嚇得又急急往後縮,兩人的身體就卡在廟門,放聲哀哀大叫,“啊啊啊啊……見見見見……見鬼啦!”


    “鬼?”她的細眉攏得更緊,難道——她知道自己容貌酷似娘親,所以這兩人以為他們看見的是她的娘親嗎?


    火光搖曳,她的臉龐時而被陰影遮掩、時而被火光映照;她那樺烽發亮的雙眼始終盯視著烏山雙怪!


    而在烏山雙怪的眼中看來,她那張絕豔無雙的容顏此刻看起來好……好淒厲、好可怕呀!


    “你你你你……你別來找我們索命呀!我我我我……我們根本沒有參與殲滅時家莊的計劃,一切都是陸譯坤那家夥唆使的,不關我們的事呀!”


    “陸譯坤?”她一聽到這個名字,臉色在瞬間變得更陰沉,眼中透出無比的仇恨——那個名字是她曾經尊為師父的人所擁有的,而現在,則是殺害她雙親,與她成為不共戴天的大仇人!


    烏山雙怪被她陰驚的臉色嚇得雙雙屏息,直道:“是啊!就是那家夥唆使大家去搶奪時家的傳家之寶……”


    她踏前一步,目光冷厲,陰寒質問:“那你們為什麽沒有參與?”


    “呀!”兩人發出恐懼的哀號,不斷試圖往廟外爬,無奈雙腿不聽使喚,被嚇得腿軟而逃不了,“因……因為我……我們恰巧聽到陸譯坤計劃的……的真正原因,綠……綠時隻不過是讓大家替他賣……命的幌子,我們當然不想當笨蛋去替他賣命啊!”


    “真正原因?”她聽不懂。


    “他……他真正目的是……是想奪回你和他所生的女兒!”


    她頓了好半晌,無法理解這句話的意思。“這是什麽意思?”


    “他……他得知你女兒是……是他與你所親生,所……所以要從時岷皓手中奪……奪回你跟他的女兒……”


    “這到底是什麽意思?”她又靜默了好半晌,還是無法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他……他說他要讓你們一……一家人得以團聚……”


    “什麽意思?”


    “什麽?”烏山雙怪不禁愣怔,什麽什麽意思?是他們結巴得太嚴重,以致她聽不清楚他們所說的話嗎?


    還是當鬼的其實都聽不懂人話?他們那麽說的意思還不夠明確嗎?“就……就是……他要把你跟他的女兒奪回——”


    “你說的這句話該死的到底是什麽意思?”她突地爆出轟然怒吼,整個人暴怒的衝向烏山雙怪,手中不知何時多出許多暗器,怒氣蒸騰的激射向兩人,招招直逼要害。


    “啊啊啊啊啊……”


    倒黴的烏山雙怪根本連逃都來不及逃,隻能恐懼的哀號,眼看暗器就要射中他們……


    不過短短半個眨眼之間,比暗器更快的一道黑影如黑鳥般迅速飛擋在兩人身前,揮刀擋下所有暗器,也擋住花離的身形。


    她飛身向前的腳步頓止,惡狠狠的瞪視著眼前那高大的身影,低吼道:“讓開!”


    鍾少樊搖搖頭,“就算你很生氣,也別濫殺無辜。”


    “無辜?”她微眯眼,陰惻惻的笑了。“像他們這利-下三濫的混蛋,有什麽無辜可言?無辜的是我家上下二十幾條人命,無辜的是我爹、娘的性命,無辜的是為了這種天大的無聊謊言所枉死的全部時家人!”


    她的雙眼布滿傷痛,憤恨的怒吼,整個人的情緒顯得既激動、又混亂。


    他看著她,走上前,忽然伸手輕抹一下她的嘴唇。“別咬傷自己了。”滿臉疼惜的說,又抹了一下自她唇角淌下的血絲——是她過於激動而咬破的。


    她先是愣愣的看著他,像是完全無法理解他的舉動,然後一皺眉,猛然抬手朝他胸口用力一劃,大吼著,“你不要管我!”


    還握在她手中的一支柳葉刀就這樣劃開他的胸膛,紅豔豔的鮮血再次從他胸前的衣料滴淌滲出。


    他的臉色還是沒變,依舊滿臉的疼惜,像是對她的傷害完全不以為意,他眼中盛滿柔軟的情感,低歎道:“我怎麽可能不管你?”


    她像是受到驚嚇似的往後退了一步,愣愣瞪著他胸前的豔紅,還握著柳葉刀的手則微微輕顫,仿佛不敢置信她竟真的出手傷了他,連原本習慣用來罵他的話語都顯得氣弱,“你……你……你這個大笨蛋!”


    他向前一步想拿走她手上的暗器,免得她傷到自己,但此刻的她就像是隻刺蝟,滿身的尖刺棱角,發覺到他的靠近,她防備的迅速往後退,情緒複雜的瞪視他,“你又想要做什麽?”


    他看著她,眼神像一潭平靜的湖泊,深遠而安穩:他沒回應她的話,隻是繼續向她走去。


    她惶然向後退避,不知他要做什麽,也不知她為什麽此刻竟會害怕他的靠近,究竟她是害怕自己又失去理智的傷了他,還是害怕他又笨得隻會傻傻承受她暴烈的情緒?


    她混亂的腦袋已分辨不出自己此刻的想法,隻知道她真的好希望他不要再向她靠近了。


    然而他隻是一步又一步緩慢卻堅定的走向她,她也隻能一步又一步的往後退,直到退到牆邊,她的後背抵到冰冷的牆麵——她已經無法再退後了!


    “你不要再過來了!”她咬牙低叫。


    卻是完全發揮不了作用,他在離她隻有一臂距離的地方才終於停住腳步。


    “你到底要做什麽?”她略顯氣弱的瞪著他。


    他伸手要拿她手中的暗器,她則是大幅度用力揮開,“你要做什麽?”


    他看她一眼,再次伸手要拿,這次比她的阻擋動作更快,連一個眨眼的時間都不必,他已拿走她手中的暗器。


    她一愣,看著已經空了的雙手,胸中又熊熊燃起一股莫名怒焰:她雙拳緊握,憤怒的朝他擊出拳頭,“你到底想要做什麽?你說啊、你說啊!你變啞巴了嗎?平常明明那麽多話,怎麽現在什麽話都不說?說啊!你到底想要怎樣?”


    她雙拳用力捶打著他的胸膛,一邊打,一邊怒聲質問:“你到底想要怎樣?你到底想要怎樣……你到底想要怎樣?”


    莫名的情緒緊揪著她,她愈打愈用力,完全沒有手下留情的勢態:他的鮮血染上她的雙手!


    她管不了那麽多,整個人就像瞎了眼的飛蟲般猛力向前胡衝亂撞,而他就這樣定定的站立在她麵前,完全沒有半分動搖的任由她捶打著他。


    她一直打、一直打,打到氣喘籲籲,打到渾身沒力,突然像是終於宣泄出最後一口力氣似的,她奮力一捶,張口用力大叫,“你到底……想要怎樣啊?”’


    隨著話落,她瞬間哭出聲,像是泄洪的江河,淚水滾滾,一發不可收拾。


    他低歎一聲,將她攬進懷中。


    她緊緊抓住他染血的衣料,大聲哭喊,“他們說的話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絕對不是真的啊!”


    他仍舊沒有出聲,隻是讓她在他懷中盡情哭泣,直到她哭到聲嘶力竭、哭到精疲力盡,哭到她終於昏迷過去……


    當花離再度蘇醒,已經身在嘯天堡了。


    她睜開眼,茫然看著自己房間的床頂,回想起昏迷前所聽到的謠言,整個人像是飄浮在半空中,虛軟無力、惶惶無依。


    她無力起身,也無力對那番謊言再做任何感想,連去追究真相的半點動力都沒有。


    為什麽……為什麽竟是那樣的原因讓時家全部的人死於非命?


    不!那不是真的,那隻是謊言,是空穴來風的漫天大謊……


    娘告訴過她,要相信自己的心,她相信娘不會騙她,一定不會騙她……所以她也一定要相信自己的心呀!


    淚水無聲滑落臉頰,她卻感覺不到自己淚水的溫度,為什麽……為什麽明明她絕對相信那是個謊言,卻還是感到無法克製的慌惶與困惑?


    忽然,一張臉湊到她的上方,與她的臉對視,那是一張——老實過頭的臉,以及一雙盛滿真切關心的眼睛。


    一瞬間,她有些困惑,接下來她忽然感到整個身體的重量有了實感,就像是飄浮在半空的身子終於落地了!


    鍾少樊對她笑開一張臉,露出閃亮的白牙,開心道:“你醒了!”


    她沒有回應,隻是定定的看著他,像是在確認他的真實性。


    他的濃眉一皺,大手滑過她的臉頰,拭去她淌落頰邊的淚水,“哎呀,怎麽又哭了……別哭、別哭,天塌下來都有我頂著,別哭嘛!”


    聞言,她的淚水又無法抑製的滑落得更凶,連她都訝異自己竟然可以產生這麽多淚水……


    “唉!”他輕歎,伸手輕輕一撈,將她半個身子從床上抱起,擁進他的懷中,輕聲低哄,“別哭、別哭……”


    她整個人在瞬間石化,原本混亂的腦袋像是再度被煮沸的滾水蒸騰成一團濃霧,她分不清楚究竟是他的心跳聲,還是她的心跳聲轟隆作響,用力撞擊著她的耳膜。


    他他他……他現在是在做什麽呀?


    問題是,她之前又不是沒被他抱過,她也沒特別覺得怎樣啊!那她現在怎會這麽……這麽……這麽的不知所措!


    原本記掛心中的事被遠遠拋到一旁,她現在整個人、整個身體,以及整個腦袋都隻感受到他的胸膛、他的輕哄,以及他切切實實的存在。


    沒發現她的異樣,隻注意到她終於止住了淚水,他放心的說:“好了,醒了就趕快吃點補藥吧!你昏迷一整天了,得多吃點東西補補身體。”


    他放開她,起身端來藥碗,坐在床沿喂她喝下補藥:而她竟以從沒有過的溫順態度,乖乖讓他喂下補藥。


    他看著她一口一口喝下補藥,怪異的探手摸摸她的額頭,“奇怪?腦袋沒燒呀!但你怎會這麽安靜?”


    她的臉蛋驀地飛上一抹紼紅,垂眼看著碗裏的湯藥,就是不敢與他對視——因為連她自己都不敢置信她剛才發現到的事實究竟是什麽時候,又是怎麽發生的?再況且這怎麽可能?


    此刻的她正身背家仇血恨,她怎麽能顧及這種無聊的風花霄月?她怎麽可能會對這麽一個老實過頭的入……但回想過往,這一切卻又那麽理所當然似的——她對他的氣惱,對他百般無賴的情緒發泄,以及隻有在麵對他時才肯放肆展現的她自己……這一切一切的事實都是這般顯而易見、這般昭然若揭——她,愛上了一個大笨蛋!


    “花離妹妹。”


    花離呆坐在庭院涼亭,思索著她人生中最大的失算,突然一個聲音從背後叫住她。


    她轉過頭,看見一個嬌俏的女子正朝她走來——是那天鍾少樊在破廟中救回來的女子羅玉欣,她家原本經營繡坊,擁有一手精湛的繡工,卻因雙親經營不善而欠了烏山雙怪債務!


    如果將她送回家,肯定還是會被雙親賣掉以抵債;鍾少樊為了避免烏山雙怪再度去找羅玉欣的麻煩,便把她帶回嘯天堡暫時收留。


    果然是他會做的事,到處去撿人回來收留……有時她忍不住想,嘯天堡其實根本就是個專門收留人的難民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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