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到了這一天了!


    隻要過了這一天,她就可以恢複自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再也不用和那個姓權的朝夕相處、忍受他毫無止盡的壓榨,還有一堆囉哩叭嗦的要求測試——


    幾乎是車子停下的刹那,艾旎便迫不及待的推開車門,跳出車外,摩拳擦掌的等著施展身手。


    她已經決定好了,待會兒她一定要把權天奇巴得緊緊緊,用行動向他的父母昭告她是多麽愛他,然後再竭盡所能的施展柔情、猛搞曖昧,無論他的父母使出什麽絕招,她都要像打不死的蟑螂,堅持不畏懼、不放手、不死心。


    沒錯,她就是要用這“三不計劃”,讓那對逼婚魔王徹底死心,乖乖接受權天奇的同誌身分。


    隻要他們明白權天奇這一生都不可能結婚,那麽她的任務就算是達成了——


    懶洋洋的聲嗓忽然在耳畔響起。


    “你心情很好?”


    艾旎回過神,看著無聲無息來到身邊的權天奇。


    “當然,隻要過了今天,我就再也不欠你什麽了,我的心情當然好。”她的嘴兒笑得翹高,一點兒也不掩飾自己的好心情。


    “看來你很有自信。”


    “當然。”她點頭,接著馬上注意到別墅前方,有對夫婦正快步朝她走來。“他們就是你爸媽?”


    她低聲check,腦海裏自動浮現夫妻倆的個人數據。


    馬賀蘭,權家的超級老大,昔日精明幹練的女律師,今日的逼婚魔王,個性不詳,但絕對相當難纏。


    權方智,全家的次級小二,昔日叱吒風雲的名商人,今日的逼婚魔王,個性不詳,但根據基因學反推,應該也善良不到哪裏去。


    權天奇順著她的目光望去。


    “對。”


    “那開奧迪轎車和淩誌休旅車的,就是你大哥權天朔和二哥權天湛?”


    越過並排的車子,她筆直望向比他們早幾秒鍾抵達的權天朔和權天湛,發現這兩位本尊比雜誌上的照片還要來得搶眼,無論是在外型氣質上,還是在行頭氣勢上,兩人都出類拔萃得讓人忍不住想讚歎。


    不過話說回來,看來今天以外人身分參加這次家族聚會的,似乎不隻有她,權天湛也帶了個女伴。


    “原來你查過數據。”他輕輕低笑,沒想到她會認真到這種程度。


    “因為知此知彼,才能百戰百勝。”她充滿鬥誌地說道,接著極為自然的將自己的小手,鑽入他的掌心裏。“從現在起我們就是情侶了,記得對我深情一點,我會盡力配合。”她謹慎提醒著他。


    深邃的黑眸幾不可察的閃爍了下,他立刻從善如流的握緊她的手,將她拉到自己的身側。


    “我會的。”他的語氣充滿承諾。


    很好很好,他也挺入戲的,看來今天這場仗,應該會打得很順利。


    艾旎滿意點頭,接著立刻拉著他,主動走向迎麵而來的夫妻倆。


    “伯父伯母你們好,我是艾旎,是天奇的男朋友。”她先發製人的自我介紹,順帶附上一個燦爛的微笑,深知伸手不打笑臉人的道理。


    “我知道,阿奇曾經和我提過他有個‘伴兒’,本來我還以為會是器宇軒昂的男人,沒想到竟然會是……”馬賀蘭沒有將話說完,隻是一臉驚喜的看著艾旎,嘴裏不斷發出讚賞的嘖嘖聲。“好、好、好!英豔美麗的臉蛋,苗條修長的身材,還有這一身如蜜似的肌膚,比我想象中的還要迷人一百倍!”


    “迷人一百倍?”艾旎明顯一愣,滿腔應戰的熱血,頓時被馬賀蘭怪異的行徑給削弱一大半。


    怪了,今天主題應該是逼婚吧?怎麽看到兒子帶“男朋友”回家,他們兩老卻還笑得這麽開心?


    “呃……伯母,我是說,我是天奇的‘男朋友’。”她忍不住想強調。


    “我們知道啊,阿奇的眼光就是這麽好。”夫妻倆依舊是一臉笑咪咪。


    不翻臉就算了,他們還讚美權天奇?


    艾旎錯愕的瞠大眼,終於忍不住望向權天奇,用眼神詢問他現在是什麽情形,後者則是不著痕跡握了握她的小手,似笑非笑的看向雙親。


    “爸、媽,你們很高興?”他的語氣藏著一抹刺探。


    “你願意把人帶回來,我們當然高興。”


    “所以你們不反對?”


    “我們為什麽要反對?”夫妻倆無辜微笑。


    權天奇挑眉,幾乎可以肯定這其中一定藏著什麽陰謀。


    當初一腳把水晶桌踹飛的人,如今卻笑得這麽開心,分明就是有鬼!難道他們已經透過“特殊”管道,看穿他的把戲,並知道艾旎的真實性別?


    不,如果他們已經知道實情,就應該馬上拆穿他的把戲,而不是站在這裏和他閑聊天、裝神秘——


    “艾旎啊,伯母聽阿奇說你們現在住在一塊?”馬賀蘭再次把目標放到艾旎身上。


    “呃……對。”看著眼前令人捉摸不定的馬賀蘭,艾旎立刻提升戒備,小心翼翼的應對。


    “喔,那你們之間一切都還順利吧?”馬賀蘭含蓄問著,眼睛卻閃爍著可疑的亮光。


    “一切?您是指……”艾旎困惑眨眼。


    “我媽的意思是,我們之間有沒有天雷勾動地火,每天努力的擦槍走火,力行情侶間該有的親密行為。”權天奇非常體貼的為她解釋。


    轟!艾旎的臉著火了。


    她麵紅耳赤的瞪大眼,不敢相信馬賀蘭會在大庭廣眾之下,詢問這種問題。


    她和權天奇隻是在演戲,怎麽可能會和他——和他——


    可是真的沒有嗎?


    那天她不就是沉溺在他高超的吻技之下,陶醉得忘了自己姓啥名啥,更忘了那隻是一道測試,足足失神了好久好久。


    想起那日熱烈的親吻,艾旎頓時差赧的低下頭,竟不敢麵對權天奇的目光。


    馬賀蘭察覺到她的害羞,瞬間笑得更詭異了。


    “看樣子,你們應該很順利。”她的語氣充滿曖昧。


    “確實是沒什麽問題。”權天奇以不變應萬變,不著痕跡觀察著自家母親的神情,縝密的思考著,她究竟在打什麽鬼主意?


    “是嗎?那可真是太好了。”馬賀蘭拋下神秘的微笑,接著便轉身走向大兒子,好心的沒再詢問任何讓人臉紅心跳的問題,隻是艾旎卻早已無法心靜如水。


    她曾想過他的父母會很生氣,也曾想過他的父母會給她難堪,可她卻萬萬沒想到,他的父母竟然會反過來“支持”他們,甚至還關愛起他們之間的“進展”——


    這其中若不是藏著更大的陰謀,就是某人的情報有誤!


    蹙起眉頭,她沒好氣的抬頭瞪向權天奇,本想抱怨,卻發現他也正注視著她,他的眼眉含笑,目光卻熾熱得讓人頭皮發麻。


    “你、你幹麽這樣看著我?”她的心跳莫名加快。


    他似笑非笑地問:“剛剛你想起那個吻了?”


    喝!他怎麽知道?


    艾旎倏地瞪大眼,才退燒的小臉立刻又燒紅一遍。


    “我才沒有!”她迅速搖頭,打死都不肯承認。


    明明隻是為了測試而發生的親吻,她卻因此大受震撼,並無法忘懷,要是讓他知道,一定會取笑她。


    他輕輕低笑,眼神像是看透一切。


    “放心,那個吻就當作是我們之間的秘密,我不會說出去的。”


    “你當然不準說出去,要是你敢說出去,我就扁你!”過度的羞窘讓她忘了維持深情的假像,本能的就朝他掄起拳頭。


    “我知道。”權天奇笑得更開懷了,他用指腹點住她總愛虛張聲勢的紅唇,微笑地看她的臉越來越紅,逐漸變成一顆小西紅柿。“噓,別忘了你還在演戲,事情有異,我們靜觀其變。”


    結果直到用餐完畢,她的“三不計劃”還是沒派上用場。


    別說是為難了,從頭到尾,馬賀蘭根本就是慈祥和藹到一個不行,席間非但不斷替她挾菜,還頻頻詢問飯菜合不合她的口味、有沒有特別喜歡那一道菜,儼然把她當作自己親生女兒——訂正,應該說是當作親生兒子般照顧。


    她不知道她為什麽要對她這麽好,也不知道這其中到底藏著什麽目的,但她卻看得出來,馬賀蘭的笑容絕對不是裝出來的。


    她慈藹而真誠,對人不帶任何偏見敵意,更不會用自己的主觀意識去判斷一個人的好壞,實在讓人很難不去喜歡上她。


    短短一席飯間,她竟也在不知不覺中忘了防備,和她暢快的聊起天來。


    當然,深受她魅力影響的可不隻有她,權天湛帶來的女伴——甄溫婉,也在她逗趣的言談下,逐漸忘了緊張,靦腆的和她聊起工作上的趣事。


    她們三人愈聊愈起勁,愈聊愈投緣,壓根兒忘了身邊還有個男伴,才用餐完畢,便將男伴丟在廚房裏收拾善後,三人手牽手的來到客廳,決定一塊欣賞馬賀蘭的最愛——八點檔連續劇。


    隻是事實證明,雖然馬賀蘭心係八點檔,卻沒有忘記另一出重頭大戲,趁著廣告空檔,她終於露出真麵目,哭著纏上溫婉,不斷暗示明示的請求她和權天湛結婚——直到那時,她才總算明白馬賀蘭並不是不逼婚,而是今天她的目標根本就不是她,而是溫婉!


    最後在所有人的幫忙之下,溫婉終於順利脫身,但權天奇還是找了個借口,帶著她離開別墅。


    逼婚對象跑了,馬賀蘭扼腕了好久,但也隻能接受事實的宣布散席。


    結果直到回到權天奇的住所,她還是不懂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麽而去參加聚會,她非但沒有一舉ko掉逼婚魔王,反而還真心喜歡上那熱情慈藹的夫妻倆——


    天啊,殺了她吧!


    艾旎欲哭無淚的趴在客廳的沙發上,整個人萎靡得像株枯草。


    為了這出戲,她整整排練了一個月啊,結果瞧瞧她究竟幹了什麽好事?


    權天奇扯下領帶,理所當然的坐到了她身邊,柔和的燈光照亮他溫柔的表情,同時也照亮他眼裏的柔情。


    “怎麽了?”他伸手撫摸她柔軟的短發,語氣充滿寵溺。


    她不理他。


    “累了?”


    她還是不理他。


    “還是想睡了?”他加深笑意,將手指滑向她精巧的耳廓,放肆的撫摸起她柔嫩的耳垂。


    他的粗糙相對於她的細膩,瞬間摩挲出強烈的酥麻感,她縮起脖子,再也忍不下去。


    “你夠了喔!”她反手捉著他的大掌,迅敏跪坐起來。


    “原來你還沒睡著。”他的語氣充滿惋惜。


    她瞪著他,忍不住臉紅。


    “現在又不是在你爸媽家,你少對我動手動腳!”可惡,要不是早知道他是個gay,她一定會以為他是在吃她豆腐。


    “我隻是想安慰你,你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今天根本是一無所獲,我的心情怎麽會好。”她懊惱的丟下他的大手,抱著膝蓋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沒關係,下次還有機會。”他安慰道。


    “下次?那還要等多久?”她皺起眉頭,滿腔不悅。


    本以為可以一次ko的任務,現在卻得延後解決,那不就代表她還得繼續和他同居,二十四小時任他差遣?


    “應該不會太久,我母親是個急性子,應該很快就會發動攻勢。”他放鬆的靠向椅背,語氣肯定地說道。


    艾旎可沒他那麽樂觀。


    “她會發動什麽攻勢?她現在整個心都放在你二哥和溫婉身上,根本就不在乎你和我gay在一起,而且你媽媽看起來一點也不排斥同性戀,你確定這招真的有效?”她強烈懷疑,打從一開始他可能就用錯方法了。


    “她不是不排斥同性戀,她隻是很喜歡你。”他糾正她的說法,完全記得母親在和她聊天時,那愉悅的表情。


    母親看人眼光向來精準,而她又是個爽朗討喜的女孩,母親會喜歡她一點也不奇怪。


    雖然截至目前為止,他還猜不透自家母親究竟在打什麽鬼主意,但從她透露出的訊息來看,艾旎這隻到嘴的鴨子,恐怕是插翅難飛了。


    “不要吧……”艾旎苦著臉,內心五味雜陳,不知該是要哭,還是要笑?“我可是要幫你脫婚耶,要是她喜歡我,那這出戲要怎麽演下去?更何況你媽媽人那麽好,我們這樣騙她……會不會太過分了?”最後一句話,她說得特別心虛。


    起先她以為馬賀蘭是那種不可理喻的貴婦人,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才會逼迫他結婚,可和她相處後,她才發覺一切都是誤會。


    她本來就對長輩沒轍,又怎麽忍心去欺騙一個真心待她好的長輩?


    “你喜歡我母親?”深邃黑眸浮現點點笑意。


    “你媽媽人那麽好,我當然喜歡她。”她老實承認。“喂,你為什麽不想結婚?”側著頭,她問出擱在心中許久的問題。


    “為什麽這麽問?”他凝望她澄澈的水眸。


    她聳聳肩。“我隻是在想你媽媽人那麽好,應該不會真的勉強你和女人結婚,你若是有心儀的對象,就該好好的跟她溝通,而不是欺騙她。”


    他沉默看著她好半晌,接著才又出聲。


    “我的心裏確實住著一個人。”


    “什麽?”艾旎一愣,沒料到他會突然這麽誠實,更沒料到他還真的有喜歡的人!


    “可惜當年我還來不及表白,她就消失了。”


    “消失?”呃,該不會是……


    他看出她的想法。


    “她出國留學,直到最近才回國。”他解釋道。


    “原來如此。”她尷尬擠笑。“那你怎麽不去找‘他’呢?”她發現自己得費些力氣,才能把這句話說完。


    “在她回國的第一天,我們就相遇了,可惜她沒有認出我,而且直到現在,還是沒有想起關於我的一切。”他直視著她,語氣充滿暗示。


    “那你怎麽辦?”看著他苦澀的笑容,她皺起眉頭,感覺自己的胸口似乎也悶痛了起來。


    “我在等。”


    “等什麽?”


    他微扯嘴角,不答反問:“那你呢?”


    “我?”


    “你曾經喜歡過一個人嗎?”


    艾旎一愣,本想否認,可腦海裏卻偏偏自動湧現十一年前那段苦澀的初戀。


    那年她十六歲,隻曉得每天練拳習武,壓根兒不懂得情愛,直到遇見大她兩屆的一名學長。


    迥異於她的粗魯好動,他斯文有禮,渾身蘊滿迷人的書卷味,猶如春風般溫和宜人,眼神卻又銳利得仿佛可以看透一切,是天生的領導者。


    每每一看到他,她就舍不得移開目光,一顆芳心總隨著他撲通撲通亂跳。


    她好喜歡好喜歡他,卻始終沒有勇氣說出口,隻能裝作普通的學妹,利用社團活動繞著他打轉,而他也對她很好,好得常常會讓她忍不住偷偷猜測,他是不是也喜歡著她?


    那是她的初戀,也是她的單戀,即使不敢告白,光是能夠看到他,她就覺得好幸福,可誰又料想得到,原來他之所以會對她好,全是為了贏得一場賭約——


    原來自一開始,他的笑容就是假的、對她的關懷好意也是假的,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一廂情願!


    深吸一口氣,她忽然用力甩頭,將腦海中那不堪的回憶盡數拋開。


    不要想了,都過去了,她不也早已將他遺忘了?


    “沒有。”鼓著腮幫子,她賭氣說道,對於那種爛人,她才不屑承認自己曾經為他心動過。


    “真的沒有?”深邃的黑眸瞬間閃過一絲危險的光芒。


    “你問那麽多做什麽?又不關你的事!”她惱羞成怒的瞪著他,討厭他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神。


    直到此刻她才終於明白,為何對他,她總會有股莫名的熟悉感,原來他就和那個人一樣,明明什麽都懂,卻總愛裝作不知情,非得逼她親口承認,然後再將她玩弄在股掌之間——


    可惡!不是說好不要再想了嗎?她幹麽又想起“他”?


    都怪他哪壺不開提哪壺,害她心情更糟糕了。


    瞪了權天奇一眼,艾旎氣呼呼的自沙發上跳了下來,決定用最快的速度回到房間,終結這次的談話。


    沒想到權天奇卻抓住了她。“那當然關我的事。”


    “什麽?”


    “告訴我,當初你為什麽要到美國留學?”


    他眼裏的執著,讓她重重一愣。


    怪了,他幹麽突然對她的過去那麽感興趣?一下問有沒有喜歡的人,一下又問留學的事;他就會問她的事,卻不願將自己的想法說清楚,他就那麽保護自己的“心上人”嗎?


    艾旎更生氣了,卻莫名的更想哭。


    “我說過,那不關你的事!”她咬著下唇,用力的將手收回。


    他凝望著她,眼神深奧而難懂。


    “但是我想知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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