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位於上海巨鹿路上的一幢八層高的公寓,電梯內指示燈不停地往上跳動著,虞漪提著大包小包的購物袋,對麵前的一對夫婦微笑招呼。


    “蔣太太,買那麽多東西啊?今天超級搞特價嗎?”王太太見她頗為費勁的樣子,用手肘輕推丈夫示意他幫忙。


    “最近沒見他們有什麽活動,不過他們不促銷,我們還是要買的。”


    “蔣太太,我幫你提吧?”王先生伸手向虞漪。


    “不用了,馬上就要到了。”


    見虞漪婉拒,王先生也不堅持,點頭便把手收回。王太太卻對丈夫不夠紳士的行為表示不滿,皺眉瞥了他一眼後再次把視線定在虞漪身上。


    “蔣太太,以後你要大采購一定記得叫上蔣先生。一個女人提那麽多東西到處走,難道他就不心疼?”


    “我先生工作太忙了,再說這麽點小事我也不想麻煩他。”


    “忙工作也不是借口,要是他敢……”


    虞漪的笑容閃過一絲尷尬,好在電梯的門適時打開,王太太走了出去,聲音也小了許多。


    虞漪摸索著鑰匙,身後的王太太顯然並不想過早結束剛才的話題,走到她身邊歎道:“我知道做阿sir辛苦,這不,前幾天新聞裏還報道說破了一件大案。不過你老公也太怠慢你了,怎麽我覺得他對歹徒比對你上心呢?還有,我聽說……”


    “阿彩。”王先生終於忍不住自己太太的過於熱心。


    “喊什麽,過來了。”王太太不甘願地挪著腳步。


    “王太太、王先生,再見。”虞漪推開門,提起放在地上的購物袋走進家門。她還沒來得及把門合上,就聽見對門的王太太仍在對著她先生嘀咕。


    “不是我多嘴,我懷疑對門那個蔣先生在外麵金屋藏嬌,否則我們搬過來半年了怎麽也沒見他幾麵呢?你說是不是……”


    虞漪合上房門,將王太太的揣測都留在門外。她不是絲毫不介意這種八卦消息,也很反感其他人把她和辰愷的婚姻生活當做茶餘飯後的聊資,但是對待王太太這種熱心腸的鄰居她唯有一笑了之。


    從購物袋裏的東西分門別類,虞漪抱著一堆需要冷藏的食品來到冰箱前。視線被冰箱上用磁石壓住的淺黃色便條紙所吸引,她順手擱下食物,將便條紙取下。


    上麵她隨手記下的一些事項已經被一條條黑線劃去。看來辰愷已經把浴室漏水的水管修好,也給魚缸換完水了。拿起筆,虞漪將便條紙上購物的一項也劃去。


    這是她從小養成的習慣,把要做的事一件件羅列出來,然後張貼在經常看見的地方。她記得婚後,當她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字跡被劃上黑線,還在不明所以地要找人來修電器,辰愷卻抽去她手中的電話,告訴她以後劃掉的就是他已經做好的。


    做完打掃工作,虞漪開始準備晚餐,這是她一天之中最開心的時刻。不僅是因為這是為他而烹調的,更因為這個時刻代表著他就快回來。雖然如同王太太所言,他和她不常同出同入,但他回家總是很準時。他,應該算一個好丈夫吧。


    切著手邊的薑絲,虞漪卻不由自主地任由思緒遊走,或許剛才王太太的言辭或多或少真的擊中了她的軟肋了吧。結婚快一年了,辰愷盡到一切做丈夫的職責。定期給家用、每天準時回家吃飯、不回來的時候記得打電話通知她、每個紀念日都會準備好禮物……


    她,應該心滿意足了。


    但為什麽她的心就像個無底洞,晦暗的深處總有一絲落寞,怎麽填都填不滿呢?隻是剛剛掏出鑰匙,門就開了。


    “回來了?”虞漪接過包,遞上玄關處早就準備好的拖鞋,然後將門合上,最後幫他脫去外衣。這一係列的動作她做來一氣嗬成,就像每一個等候丈夫回來的妻子一般貼心溫柔。


    蔣辰愷對她的這份細心早已見怪不怪,曾經他以為是鑰匙碰撞的金屬聲讓她知道他回來了。有次,他故意遲遲不掏鑰匙,但是剛走到門口門就開了。他終於知道隻要接近他下班的時間,她就會分外留意門外的腳步,也不知道她有沒有湊著貓眼無數次地張望。


    飯桌上菜早已燒好,他剛坐下,湯就端了上來。


    “天氣涼了,今天我煲了老鴨湯,你多喝幾碗。”


    見她忙碌的身影,辰愷站起身想要入廚房幫忙端飯,卻被她按回。她搖搖頭,用眼神示意他坐下就好。


    飯間,兩人的話並不多,虞漪隻是例行向他匯報著近日家裏的情況。


    “過幾天我準備把窗簾換一下,你說什麽顏色好?”


    “你拿主意吧。”他連頭都沒有抬起來一下。


    “吳叔的兒子要結婚了,喜宴在下周,你說送什麽禮好?送個金鏈子你說好不好?”


    “你說好就好。”


    今天的蔥油芋奶他隻吃了一塊,看來不是很合他胃口,以後還是別做了。虞漪小心地記下。


    “最近警署忙嗎?”


    “還可以。”


    他放下碗筷,表示已經吃完了。


    虞漪點點頭,不再言語。知道他不喜歡說話,她便埋頭吃自己的飯。但是滿桌的菜肴像是失去了調味一般,淡而無味。沒有她的聲音,辰愷抬頭,看見她垂著頭,臉上的神色有些無奈和疲憊。每天似乎這樣的對話總要進行,但是除了這些家長裏短,他和她又能說些什麽?


    “我來洗碗吧。”他捋起袖管。


    她卻把碗搶去,“你工作一天也累了,去看會兒電視吧,你漏掉的曼聯的那場比賽我替你錄下來了。”


    坐在客廳,蔣辰愷按著遙控器,視線卻圍繞著虞漪在廚房忙碌的身影。婚後,她很快適應了妻子的角色,為了他為了這個家整天忙碌,甚至放棄了她的經濟專業,寧願在家從事外文書籍翻譯工作。他知道她需要什麽,但是恐怕在他身上她會失望。


    結婚已經快一年了,日子過得真快。兩年前他根本沒有想過自己會有成家的一天,但是當真的麵對這個問題時,他的要求不高,順眼就可以了。而她,確實沒有不順他意的地方,溫婉賢惠、善解人意。


    這些,他都知道。洗完碗,虞漪端著果盆出來,卻看見蔣辰愷已經倒在沙發上睡著了,她趕忙將電視音量調小。近日,他似乎很累,經常坐著坐著就睡著了。


    放下果盆,她倚著沙發看他的睡容,仿佛看他比看任何綜藝節目有趣多了。他的外貌似乎沒有什麽改變,和兩年前她初見他一樣。劍眉星目,笑起來很淺,往往一個抿嘴就已經包含了所有的笑意,看人的眼神很輕率,仿佛誰在他眼裏都那麽不值一提。那麽她呢?她也是嗎?


    伸手將他掉落在眼睛上的頭發捋到一邊,他的發質很硬,聽老人說,頭發硬的人心腸很狠。不過,她知道,他的心腸比誰都軟。


    虞漪輕輕地靠在他的肩頭,他今天穿的是她親手織的灰色毛衣,上麵有她喜歡的柔軟劑的味道。這是她第一次織,拆拆織織已經不知道多少個循環,當終於把成品交到他手上的時候,她竟然忍不住哭了。


    她按著遙控器,將電視調製成靜音,因為她想聽聽他的呼吸聲。電視裏的球賽是他最愛的曼聯,她雖然能夠半夜為他錄像,卻沒辦法喜歡上這項運動。他的呼吸很有規律,緩緩的、輕輕的……肩頭的虞漪似乎已經睡熟,蔣辰愷抱著她的背將她平放下來,讓她能夠枕在他腿上。剛才他其實是在裝睡,和之前無數次的假寐一樣,因為他越來越不知道能和她說些什麽。如果不回家或許更能夠避免尷尬,但是他更不想看到和聽到她因等待而焦急的神情和電話裏那輕柔卻掩不住失望的聲音。


    電視裏的球賽他早已知道結果,但是辰愷仍然堅持看完。九十多分鍾的球賽毫無樂趣、形同嚼蠟,但卻是她調好鬧鍾半夜一點爬起來為他錄下的。


    他抱起她走到臥房,為她蓋上被子。看見她滿足地笑了起來,不知道夢到了什麽,他竟也跟著開懷起來。


    他和她,都努力扮演著丈夫和妻子的角色。


    無疑,他們是很出色的演員,騙了觀眾,想騙對方,卻騙不了他們自己。


    她和他的心上都有一個結。早晨,當虞漪醒來,辰愷早已離去。嫁給他之前,她從來不知道原來做警察會那麽辛苦。有時,為了能給他做一份早餐,她會特意早起。雖然他說不需要這樣,但是她卻覺得甜蜜。


    餐桌上,他留下了字條——


    氣溫驟降,多添衣。


    簡簡單單七個字,既不是肉麻的情話,也沒有“老公老婆”的抬頭落款。但卻使虞漪站在原地足足傻笑了一分鍾。將它再讀了一遍,拉開抽屜將字條放進一隻精致的樺木盒子。滿滿一盒子全是近一年裏她積累起的辰愷寫給她的紙條。今天是蔣辰愷和虞漪結婚一周年紀念日,昨晚她有暗示他早點回家吃飯卻沒有挑明。一整天,她都心神不寧,光是衣著她就猶豫了半天。再來是晚餐,燭光晚餐雖然老土但是她有禮物彌補,大方的機械腕表是她一眼就相中的。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蠟燭一點一滴地燒盡,在閃爍了幾下之後房間陷入黑暗。虞漪摸索著按下吊燈開關,如白晝般的燈光卻讓她刹那間睜不開眼。燭台上的燭淚和時鍾的滴答聲在提醒她,辰愷還未歸,就連他的電話都打不通。


    她有多久沒這樣空等他了?清楚地記得新婚那夜就是如此度過,但最後她還是等來了他。今天呢?


    樓道裏的腳步聲令身處忐忑之中的虞漪猶如驚弓之鳥般地衝到門口。


    “辰愷!”


    對門的王先生顯然被虞漪嚇了一跳,雖然抑製住了驚叫聲,圓睜的雙目卻表示他受到的驚嚇不小。


    見不是辰愷,虞漪失望地合上門,連道歉都忘了。


    半夢半醒中度過了一個晚上,翌日一早虞漪便趕往蔣辰愷任職的警署。其實,昨晚她便想來這兒找他,但還是忍下了。她不想自己表現得那麽不成熟,甚至歇斯底裏。可結果就是她窩在客廳的沙發上,留意了一夜走廊的動靜。


    這是她第二次來到這個警署,它給她的感覺和第一次一樣的差。她甚至誇張地覺得這裏的空氣都要比外麵稀薄一些。


    “阿sir,對不起,請問你知不知道蔣辰愷在哪間辦公室?”攔住一個警員,虞漪便問道。


    “哦,你是說蔣sir啊。”小警員好奇地打量了一番虞漪,這位小姐有必要穿晚禮服到警署找人嗎?


    “你順著這裏直走,倒數第二間就是蔣sir的辦公室了。”


    順著小警員的眼神,虞漪往自己身上看去,才發現自己居然忘了換衣服。還穿著昨晚那件絳紅色的收腰小禮服,可是現在她也顧不了這許多,謝過小警員之後,就踩著高跟鞋快步走去。


    隻剩下小警員還在對著她的背影張望著,“嗬,真是奇怪的女人。”


    “請問有人嗎?”


    按著小警員的指示,虞漪走進那間辦公室,大約五十平方米的房間內空無一人。虞漪環顧一周才發現辦公室的左邊另辟蹊徑,附帶一個獨立房間。透過之間相隔的玻璃,她看見了她在找尋的人——蔣辰愷。


    正當她要推門而入,才聽見裏麵傳出另一個男聲,原來裏麵除了辰愷還有其他人。虞漪在門邊的沙發上坐下,見到辰愷的身影她始終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她不願打擾談話中的兩人,想待他們結束談話後再進去。


    “昨晚沒有回去?”龔田武手握著速溶咖啡,從蔣辰愷睡眼惺忪的模樣和沙發上的薄被等種種跡象,他便可以得出結論。


    接過龔田武的咖啡,蔣辰愷就著喝了一口,卻皺起了眉,“你什麽時候喝加糖的咖啡了?”


    “口味總會改變的嘛。”對著鏡子,龔田武拔下了一根白頭發,“你看我頭發都白了,早就不年輕咯。”


    看了蔣辰愷一眼,龔田武若有所思道:“以前隻有那些重案能讓你整天窩在辦公室,不分白天黑夜。自從你分配到常規治安組,我還以為你早就養成了固定的生活習慣。想不到你居然又故伎重施。”


    聽出龔田武口中淡淡的不滿,蔣辰愷卻不以為然地聳了聳肩,“不論怎麽改變,你都還是我的長官。”


    “本來我這個位子可是你的,要不是……”


    “今天天氣不錯啊。”蔣辰愷故意打斷他,撥弄著百葉窗的角度。


    見他的態度,龔田武便自覺地噤聲,百無聊賴地翻著辦公桌上的台曆,突然放聲道:“天哪,辰愷,昨天可是個大日子啊!去年的今天不就是我們重案組揚眉吐氣,破獲曆史上最大的一件跨國犯罪大案,也是你終於解放的日子……”


    興奮的意識突然被辰愷不自然的表情所打斷,龔田武自覺又選錯了話題。


    “是啊。”蔣辰愷調轉過頭,給了龔田武一個安心的笑容,“也是我結婚的日子。”


    沉默了良久,龔田武還是選擇發問:“那你昨天怎麽不回去?讓她一個人在家。”


    “我隻是不知道該怎麽麵對她,麵對這個日子。”蔣辰愷煩躁地拉緊百葉窗的繩索,“刷”的一聲百葉窗被整個拉起,陽光瞬間溢滿整個房間。


    龔田武踱步到他背後,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


    “我知道你難做,但與其這一年來你想盡辦法躲著她,何不當初就把話說清楚,反倒來個輕鬆,也算是個了結。你現在每天一大早來得可比清潔工人還早。”


    “我和她已經結婚了。”他平靜地說著事實。


    “是,我知道,但你這樣做全是為了破案!”龔田武激動地揮動著雙手,作為辰愷的上司,是他間接造成了他的困擾,所以對於這個問題他比誰都有發言權,也更負有責任。


    “我當初就建議你和她把話說清,虞小姐也不像是不講道理之人,自然會理解我們的處境。我們也是別無選擇之下,才出此下策。可是、可是……”龔田武有些氣急,一想起當時蔣辰愷的一意孤行,他就氣不打一處來。


    “可是你居然婦人之仁!現在好了,弄成這副樣子。你不能升職也就算了,還把你分到這個婆婆媽媽的常規治安組來,分明是上麵不滿意你的作為。更讓我想不到的是,你以前可是一分鍾都坐不慣辦公室的,可你還主動要求退出重案組。好,就算你蔣辰愷淡泊名利,這些全都不計較。但你看看你現在的日子,活得多累啊。”一口氣將話說完,龔田武的臉上已是漲得通紅,倒了一杯水便“咕咚咕咚”地灌下。


    “我和她是夫妻。”翻來覆去還是這麽一句,和龔田武的激動相比,蔣辰愷多了份淡漠。倚著窗,向外眺望,也不知他將龔田武的話聽進去了多少。


    “是,我知道。你和她已經結婚了嘛,你要對她負責。既然要負責,自然不能讓她承擔風險,也理當退出重案組。”這都是他當時給他的解釋,龔田武沒好氣地重複著。


    “算了,不說了。”他無奈地揮了揮手,“你啊,聰明一世糊塗一時。”


    一把推開辦公室的門,龔田武卻被眼前的人所震住。


    “虞小姐?”


    虞漪對著他微微點頭,想要擠出一絲禮貌的笑容,無奈卻毫無笑意。雖然她和辰愷結婚已經一年了,可是這位龔長官還是叫她“虞小姐”。在他眼裏,她根本不是辰愷的妻子。


    “這、這個……”龔田武尷尬地看看她,又回頭指指蔣辰愷。剛才門沒有關,她應該都聽到了吧。


    “對,我是來找辰愷的。”


    越過他,虞漪的視線落在辦公室裏的辰愷身上。他顯然已經看到了她,臉上的表情是錯愕,是懊悔。


    “虞漪……”蔣辰愷走到她麵前,低聲喚道。


    “那你們聊,我有事先走了。”龔田武見情勢不對,趕緊走為上策。


    “你……”


    辰愷看著一臉倦容的她,沒有上妝的麵容上有著失眠烙下的黑色印記,一身絳紅色的晚裝下擺已有褶皺,她的眼眶似乎有淚,鑲嵌在她有著血絲的雙眼中,這些是她空等他一夜後留下的記號。辰愷的眉頭輕皺,心底流動著深深的歉意,他想要說些什麽,喉頭卻似哽塞般出不了聲。


    “哦,我看你一夜沒有回來,我……我怕你出事……既然……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我回去了……”


    虞漪語無倫次地解釋著,說完她便要轉身離去,她不想再從他口中聽到任何更殘酷的言語。


    “虞漪。”辰愷急忙伸手拉住她的右臂。


    “你今天晚上想吃什麽?牛肉好嗎?不然我給你燒你最愛吃的奶油螃蟹好不好?”虞漪忙不迭地問道,不給辰愷開口的機會。


    “你……”蔣辰愷拉著她的手漸漸放鬆,他的喉結上下移動著,欲言又止的神情是一種沉痛。


    “啊,我想起來了,家裏還有翻譯沒有完,今天就要交稿,我先回去了。”


    她急急地走,忘了說“再見”。辰愷沒有去追,他怕當自己攔住她太過混亂的腳步後看到的是一張梨花帶雨的臉龐,那樣會讓他的心更無所適從。他隻是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直到淡出視線。


    訥訥地急步走著,直到轉了幾個彎,確定辰愷沒有跟上來也再也看不到後。虞漪才扶著牆,緩下速度,再也強裝不下去。低著頭,讓眼淚滴落在地麵上,幸好今天她長發披肩,能夠遮掩些窘相。


    “小姐,你找到蔣sir的辦公室了嗎?要不要我帶路?”


    麵前熟悉的小警員使她重新強打精神,堅定地點了點頭後大步走開,她忍受不了旁人好奇的眼光。


    “阿蔡,你認識這個女人?”


    “我哪裏認識,是她剛才向我打聽蔣sir的辦公室。”


    “聽你這麽一說,我想起來了,她好像就是蔣sir的太太啊。”


    “她就是蔣sir的太太?那個害蔣sir下放到基層的害人精?”


    “噓,你小聲點,人還沒走遠呢。”


    虞漪的腳步踉蹌了一下,卻還是堅持直起上身昂首走下去,她不能給他丟臉。窗簾已經換上了冷色調的海藍色,春天的腳步已經逼近,可是虞漪卻沒有感覺到絲毫暖意。麵對著顯示器,她的思緒卻沒有停留在整頁的西班牙文上。


    在她和辰愷的這場婚姻裏,她一直覺得自己是那個失敗者,因為她付出的感情比他多得多。她承認她自私,憑借對辰愷的了解,她知道隻要自己無條件地付出,他會覺得虧欠她,就不會離開她,他們就可以一直在一起。


    但原來,事實並不是她想的那樣。在這段失敗的婚姻裏,他們兩人都遍體鱗傷。原來失去自我的並不是她一個,他也同樣吃著苦果。


    他或許愛她,或許不愛,或許愛的並不是那麽多。唯一確定的是,她真的好愛好愛他,愛得令她不想放手。當初就因為她的堅持,他才會陪她走了這一年的路。是不是以後她還要用她自私的堅持來套牢他一輩子?


    這是溫柔的束縛,以愛的名義。


    她心裏很亂,一整天對著電腦,卻沒有翻譯好一頁。


    “在從紐約港駛往勒阿弗爾的六萬噸豪華巨輪上,吉爾·薩福德的臉龐顯得消瘦又堅定,是的,她很堅定。她將無名指上的婚戒取了下來,投給甲板上吹奏著英格蘭小調的藝人,就如同一般給小費的婦人一樣,帶著驕傲的神情越過他們。現在,是該結束的時候了……”


    書裏的女主人公也和她麵對一樣的情況嗎?


    她和他,是不是也走到了盡頭?


    窗外,有細雨飄進來,她依然記得,她第一次見到辰愷也是個下雨的季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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