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市某醫院的病房裏,蔣辰愷被濃烈的香味刺激得醒了過來。一睜開眼,他就發現了始作俑者——病房裏隨處可見各式花籃,而且還誇張地掛著“早日康複”的綢帶。就連他的床頭櫃也不能幸免於難,一束誇張的百合正怒放著。


    他緊縮的雙眉卻在看到床頭的虞漪時舒展了開來,見她疲累得趴在床邊熟睡的樣子,恐怕擔心他許久了吧。想舉起手撫摩她的頭發,卻發現自己的手被她握在了手中;想要偏一下頭好好地看看她,卻觸動了神經讓他急忙吞下申吟。他可不想吵醒她,就讓她多睡一會兒吧。


    可惜……“啊、啊、啊欠!”


    終於,虞漪醒了,可她的第一句話卻是……


    “辰愷,你終於醒了!”


    看著她拉著自己的手猛烈晃動的興奮狀,他也一陣好心情。


    “怎麽?我睡了很久?”


    “大概十多個小時吧。”她算著時間。


    “睡覺也需要這點時間,小姐,你沒那麽吝嗇吧?”他調侃她。


    虞漪將他的手一丟,見他一蹙眉,立即再將他的手握在掌中,還仔細地調整了一下點滴的速度。


    “那麽嬌貴,豆腐做的啊。”嘴上這麽說,可她還是加了一句,“這種針管是可以自己調整的,你動一下也沒有關係。”


    “也別亂動啊。”見他抬起手,她急忙按下。


    辰愷苦笑,“小姐,那就麻煩你幫我調整一下枕頭吧。”


    “早說嘛,幹嗎硬撐?還以為自己是正常人啊。”虞漪起身替他將枕頭墊高。


    “怎麽?我成了殘廢?”他有一絲緊張。


    “是啊!死了更好,誰讓你逞英雄的。”為了不讓他擔心,她還是據實以告,“放心,沒有缺胳膊斷腿的,醫生說過幾天就可以出院了。”


    “我根本沒有擔心。”辰愷看著她明顯的熊貓眼,逗趣道,“擔心的是你吧?”


    “我、我哪有?”


    “沒有?”


    “當然沒有!”


    “我還以為你為了照顧我一夜沒睡呢,眼屎都在臉上。”


    “什麽?”虞漪趕忙從包裏掏出化妝鏡,“哪裏有眼屎!”又耍她!


    “沒有嗎?不好意思可能看錯了。”他的道歉全無誠意。


    “哼!看在你是病人的分上,我才懶得跟你計較。”


    “你不跟我計較,我有事問你。是誰把這裏布置得跟靈堂似的?”


    “靈堂?”環顧四周,虞漪詫異道,“你是在說這些鮮花嗎?”


    “除了這個還有什麽。”辰愷的頭往一邊退讓,離開床頭的百合越遠越好。


    “你這個人很奇怪,人家希望你早點出院才買的花。”狗咬呂洞賓!


    “別和我說這麽多花都是你買的。”辰愷的臉色煞白。


    虞漪指著床頭,“這束最美麗的百合是我送的,其他是同事朋友來看你送的。”


    嫌惡的眼神再次掠過那束淡粉色的百合,仿佛報複似的,它的香味越加濃烈,引得他噴嚏連連。


    “你怎麽了?”意識到情況嚴重的虞漪急忙將百合移開。


    “我有花粉過敏。”


    “啊?”


    “不用懷疑,你沒有聽錯。”歎了一口氣,辰愷無奈道,“本來睡得好好的,就是被你的香水百合的香氣弄醒的。”


    “真的?”怎麽看來她似乎很高興,“早知道這樣,我就早點買了。不過既然你有花粉過敏,我待會把這些花都處理掉吧。”說著,虞漪抱起床頭的百合就往門外走去。


    “喂。”


    “怎麽?”


    “你手裏那束……”


    “呃?”


    “留下吧。”


    “你不是嫌太香嗎?”虞漪暗笑。


    這個女人,得了便宜還賣乖,“我覺得確實挺漂亮的,放遠一點應該也沒關係。”


    “好啊,這是你說的。”


    “嗯嗯,我說就我……啊欠……啊欠!”


    “哈哈,我知道,離你遠一點。”


    “叩叩。”楊中仁推門而入,見到蔣辰愷醒了,微微點頭。


    “董事長”


    “感覺如何?”


    “醫生說他還要留在這裏多觀察幾天。”虞漪搶先道。


    楊中仁好笑地看著她,“小虞,你該回去梳洗一下了,否則辰愷會嫌棄你的。”


    “他敢!”虞漪脫口而出。


    “呃,我的意思是……”


    在兩個男人的哄笑下,虞漪奪門而出,“不跟你們說了,我先回家一趟。”不久卻又折返回來,叮囑道,“蔣辰愷,你別給我瞎折騰,要是醫生說你不配合,你就別想吃晚飯了。”


    “怎麽樣?”楊中仁的眼中滿是笑意,“我這個女兒剽悍吧?”


    “簡直似我後媽。”辰愷甜蜜地抱怨著。


    “哈哈,確實確實。”笑意一頓,楊中仁正色道:“辰愷,這次事情的始末我都知道了,我會還你一個公道的。”


    蔣辰愷沉默許久道:“其實,我隻是皮肉傷。”


    他知道楊中仁所謂的還他公道,肯定會“連本帶利”地加在楊步修身上。雖說楊步修是他親侄子,但是據他所了解的楊中仁的為人,他更痛恨有人陽奉陰違,在他背後惹是生非。


    楊中仁舉手示意他不要說話,“我主意已定,你不必覺得內疚。既然步修有這個膽量偷襲你們,就應該明白自己要擔負的責任。”


    “我可以私下和他解決。”


    楊中仁笑了笑,“辰愷,須知婦人之仁後患無窮。我這是在為你立威,等我把生意交給你之後,如果步修再糾纏不休,你怎麽辦?”


    辰愷不做聲。


    “所以,這一關一定要過。你放心吧,我不會要他的命的,畢竟他是我的侄子。不過教訓還是難免的。”


    “怎麽?這些花都是那丫頭買的?”談完正事,楊中仁的目光柔和了許多,又和一般的中年人並無差別,“她就和她母親一樣,喜歡這點花花草草的,也不覺得麻煩。”


    “我是覺得挺麻煩。”辰愷看著那束百合笑道。


    “唉……”楊中仁歎了口氣,“見你們這樣,我也放心了。把小虞交給你,我總算也對得起她媽媽。”


    “董事長。”辰愷看到他眼角的晶瑩,即使是十惡不赦的罪犯也有尚未泯滅的人性。


    “無妨。”楊中仁大方地將眼淚拭去,“辰愷,話說回來,這次你還要好好謝謝步修把你打成這樣。”


    “是嗎?謝他把我打得手和腳都骨折?”


    “你不要說動氣話。”知他生氣,楊中仁解釋道,“不是因為你住院,小虞會這麽快表達心跡?你們會突飛猛進?我本來還擔心這場喜事要等到何年何月呢。”


    辰愷不言語,眼中卻似有千言萬語在閃爍。


    “等你康複了,我看就舉辦婚禮。屆時雙喜臨門,我再把生意都交給你,哈哈,這下就圓滿咯。”


    看著楊中仁眉開眼笑的神情,蔣辰愷陷入了沉思。


    這個婚,他到底是結?還是不結?“大少爺,可以吃飯了。”虞漪端著飯,坐在蔣辰愷的麵前。


    “不高興喂我,不用勉強。”他張開嘴。


    將一調匙的飯塞進他的嘴裏,虞漪咬牙切齒道:“我願意,心甘情願得很!”再塞一口。


    “小姐,你當我儲蓄罐啊,多多益善?我是人好不好!還是個病人呢。”


    “哪有病人像你當得那麽舒服又大聲的?我看沒病的人都沒你有精神。”


    將滿口的飯咽下,再被她這樣喂下去,他手腳還沒好就要看胃病了,“我到底是哪裏得罪你了?”


    “沒有,你哪有美國時間來得罪我,你和你的護士小姐談情說愛都來不及呢。”嘟著嘴,虞漪數落著他的罪行。剛才她一推門回來,就見他和一位護士談笑風生,那個護士打完針還遲遲不願離去。


    “天地良心,我都不知道她叫什麽名字,談什麽情說什麽愛啊。”


    “哼,我再晚到一點,你就可以得逞了。到時別說是名字了,就連地址啊電話啊,都搞定了。”


    “你不相信我就算了。”


    “你開始嫌棄我無理取鬧啦!”


    他哪有說過,雖然心裏是這麽想的。


    見他別過頭不理自己,虞漪一時氣急地掄他的胸。


    “啊!”


    等到辰愷慘叫出聲,虞漪腦中才紅色警報大作,她幹嗎動手呢?就算要動手也要等到他出院嘛。


    “辰愷,你怎麽樣?”看他的樣子好像很辛苦。


    “我……剛接上的肋骨好像又斷了。”


    “怎麽、怎麽會這樣,都是我不好……”她的淚水立即落了下來。


    “很後悔吧?”


    虞漪用力地點頭。


    “很無助吧?”


    虞漪點頭如搗蒜。


    “知道錯了吧?”


    嗯嗯,再點……慢!“你根本沒事!”


    “唉,別再打了,受得了你一拳,可受不了你第二拳。”見她又把手舉起來,辰愷先作警告。


    她趕忙把手臂放下,“誰像你想得那麽野蠻,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這麽惡劣,整天騙人啊?”


    “我好好和你解釋你又不聽,我怎麽辦呢?”辰愷的歎息無助得很。


    “解釋什麽啊?”虞漪明知故問。


    “我蔣辰愷發誓,如果我和那個護士小姐誰誰誰有什麽曖昧的話,就罰我下輩子做牛做馬。”


    “說不定你下輩子本來就進畜生道哪。”嘴上雖然不肯示弱,但胸口的一股氣已經吞下,“你這飯還吃不吃呢?”她端著飯送到他麵前。


    “吃,我都還沒飽呢!”辰愷笑道,“再說是你燒的,我怎麽舍得浪費?”


    “你怎麽知道是我燒的?”她又沒有提及。


    他笑笑並不言語,她天天問他要吃點什麽,又不許他抱怨飯菜不可口,不是她的手藝她何必這麽緊張。


    “你不喂我,我怎麽吃?”


    “用嘴巴吃啊,笨!”說著,虞漪已將飯送到他嘴邊。


    他一口將飯咽下,“如果我的手沒骨折,你還會不會喂我?”


    今天的他很得寸進尺,虞漪低著頭,微紅了臉,“你隻是左手骨折,吃飯根本隻要右手就行了。”


    嗬嗬,答案已經不言而喻了。


    “嗚。”低吼一聲,辰愷迅速地用右手將飯盒奪下,憋氣似的一口口送入口中。本來還以為可以繼續裝殘廢下去呢,原來她早就道破天機。


    見他孩子氣的樣子,虞漪一陣好笑。


    “打擾,病人要檢查了。”門口的醫生一臉嚴肅,不,隻是他散發出的氣息很嚴肅罷了。他的大半張臉罩在口罩裏,根本看不到表情。


    “辰愷的主治醫生是於醫生,怎麽他沒來?”從他的身形判斷應該是另外一個人。


    “於醫生今晚有急診,我來頂替,小姐,可以請你到外麵等候嗎?”


    虞漪收起飯盒,望了辰愷一眼往外走去。


    醫生將門合上並且落了鎖,警覺地來到窗口又將窗簾拉上。


    “這次你的裝扮怎麽看怎麽不像好人,難怪虞漪剛才滿腹狐疑,估計以為你是楊步修派來的殺手。”


    給了辰愷一個白眼,龔田武將口罩拿下,沒好氣道:“你以為是在拍連續劇嗎?”


    “情況怎麽樣?”


    “龔sir,你也太不近人情了,看我包得像個木乃伊似的,也不慰問一下。一上來就問公事,太讓我失望了。”蔣辰愷一派輕鬆,調侃上司一向是他的興趣愛好。


    “和那個女孩子時間長了,你也變得長舌了。”龔田武在他的石膏上敲了兩下,立即惹來辰愷的不滿。


    “老大,你以為買西瓜嗎?痛耶!”


    “自找的!”龔田武一點也沒有同情的意味,“當年那個警校第一散打高手去哪裏了?”


    “好漢不提當年勇。”


    “聽說是你自己不還手。”他的情報向來準確。


    吹了記口哨,辰愷無話可說。


    “不過這樣也好,如果你太能打,反而會引起楊中仁的懷疑。”


    辰愷笑笑,警隊裏的人總是如此,思想總是圍著任務轉。他是警隊裏的人,難道他不是嗎?那他現在在乎的是什麽?


    “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什麽?”


    龔田武歎了一口氣,“看來你是真的被那個女孩迷住了。辰愷你記住,像你剛才那個神遊,可以讓對手有在你身上掃射23發子彈的機會。”


    辰愷抿住雙唇,並不反駁。


    “你是否已取得楊中仁的信任?”


    “他說隻要我和虞漪一結婚就把生意交給我。”這次,辰愷麵無表情,又回複了在重案裏常見的冷漠。


    “這就好。”龔田武的聲音中有難掩的興奮,“你一出院就向那個女孩子求婚,隻要她一答應,楊中仁把所有犯罪證據移交到你手裏,我們就收網!”


    這件案子他們已經付出了太多的心血,眼看就要驗收成果,他們怎會不高興。隻是他為什麽開懷不起來?


    “我一定要向她求婚嗎?”


    知道他的顧慮,可是這是唯一的可行之道。龔田武點頭。


    “我知道了。”


    抬頭看了眼時鍾,辰愷提醒道:“於醫生會在七點整準時來巡房,你現在有七分鍾的時間離開。虞漪那邊我會讓她回去,免得被拆穿。”


    龔田武帶上口罩,“這才是我熟悉的蔣辰愷。”


    “行動時間我會打電話給你。”


    看著虞漪再次走進房門,笑容還沒堆上之前,在心裏辰愷先說道:“對不起了,虞漪。”“於醫生說你恢複得差不多了?”


    “他一定誇你照顧得好。”他手臂上的石膏已經拆除了,腳上的石膏過幾天也要拆了。


    哼,怎麽什麽都被他猜中?!


    “他還說要常推你出來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坐在輪椅上,辰愷任由虞漪帶他在醫院的小花園裏散步。


    “這麽聽醫生的話,你比我更適合當病人。”


    “唉,可別咒我。真的成為病人我可就不乖了。”


    辰愷哈哈大笑,“原來你也知道病人的苦衷啊。”


    “聽說爸爸要把公司交給你?”虞漪試探道。


    看著她緊張的神情,辰愷拉著她的手,“你怎麽知道?”


    見他不否認也就是承認了,甩開他的手,虞漪雙手環肩。


    “爸找人把楊步修打了一頓,他不服氣,叫人推著他來家裏找爸理論。爭吵之間,我聽到爸說要把公司交給你,而且……”看了他一眼,她續道,“而且條件是和我結婚。”


    微微一笑,辰愷道:“你不想和我結婚嗎?”


    “這不是問題,問題是我不想你接手公司!”


    虞漪的激動引來他側目,“為什麽?”


    “因為我不想你有危險!因為我不想每天看不到你回家!因為我不知道你在外麵有沒有被人打死或者被警察抓到!因為我不想和媽媽一樣,天天要留意報紙頭條,看有沒有你曝屍街頭的新聞……”


    將情緒激動的虞漪攬在懷裏,辰愷隻能一個勁兒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辰愷,答應我,離開公司好嗎?我不想再步媽媽的後塵。”虞漪抱著他的臉,一臉誠懇,“我爸做什麽生意其實我並不是十分清楚,但是我知道肯定是違法的勾當,聽說隨時有生命之憂。當年媽媽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時,也曾奉勸甚至以他們的婚姻威脅爸爸金盆洗手,可是他並沒有回頭。


    “雖說要離婚,但我知道媽媽始終還是舍不得爸的,她一直保留著希望,希望可以在美國的蔬菜園子裏看到爸和她一起勞作的情景。”她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可是她沒有等到。我仍然清楚地記得在美國的家裏,每當吃飯時媽總要擺三副碗筷,有三張椅子。可能在爸的心裏,媽永遠也沒有生意重要吧。


    “辰愷,你可以當我自私,就算為了我著想,你可不可以答應我放手?我不想等待也不願抱著希望和失望過一生,更不想每天睜開眼睛就戰戰兢兢的。如果這樣……”她的神采黯淡了下來,雙手停留在他的眼角眉梢上,“我們現在就分開吧。”握住她爬在他臉上的手,辰愷承諾道:“相信我,我和你爸不一樣。我不會做任何為非作歹的事,更不會讓那些見不得人的生意繼續下去,最最不會的就是……”


    他吻著她的手,她的手有些幹燥,可能是這幾天為他洗手做羹湯留下的印記,“最不會為了那些放棄你。”


    “辰愷……”虞漪不知應該哭還是笑,明明是個好消息,卻讓她有掉淚的衝動。


    “我答應你,等到我們結婚的那一天,就是生意結束的那一天。”


    “真的嗎?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


    世上真有人願意為了愛情放棄金錢權力嗎?她媽等了一輩子也隻能屈居第二,但她卻如此輕而易舉得到了,太亦幻亦真了。


    蔣辰愷堅定地點頭,“記住,這是最真的一次!”


    確實,這是他的肺腑之言。“這裏就是你家?”


    走進蔣辰愷的居所,虞漪有些驚訝這裏的簡單布置。


    “哦,平時在公司的時間居多。”


    “所以這裏是旅館。”虞漪補充道,伸手在桌子上一抹滿是灰塵,“還不如旅館。”


    “小姐,你是來吵架的嗎?”他笑問。


    “本來我是送某人出院就算完成任務的,不過我現在改變主意了。”捋起袖管,虞漪對著辰愷微微一笑,“今天是大掃除的日子。”


    “又沒過年。”有人反對。


    她低咒了一聲:“蔣辰愷,你相不相信我立即將你的腿打斷再送到醫院裏去?!”


    “哎呀,我的掃帚放哪裏了,我去找找。”


    “還算跑得快!”


    經過一個下午的整理,辰愷的“旅館”總算舊貌換新顏。


    “你還會做菜?”望著滿滿一桌的美味,辰愷迫不及待地先嚐為快。


    “還沒開飯。”拍掉他的筷子,虞漪解下圍裙,“在醫院你天天喝的湯是誰煮的?幹嗎這麽大驚小怪?”


    “但這次是親眼見到。醫院裏喝的我一直以為是你在大街上買來的味精水。”嗯,味道很正點。


    “味精水你也喝光?下次給你燉王水!”虞漪賭氣地和他搶菜,勝利之後,夾著一筷子青菜得意洋洋地挑釁著。


    “你煮的就算是潲水我也喝。”辰愷將雞腿送到她碗中。


    “懶得理你。”虞漪紅了臉低頭吃飯,心頭卻是溫暖如春。


    放下碗筷,辰愷突然走到她的麵前蹲下身凝視著她。


    “你幹什麽?”虞漪有些大驚失色。


    “虞漪,嫁給我。”他的求婚來得突然。


    “這就是你的求婚?”


    辰愷用力地點頭,有問題嗎?


    望了桌上的飯菜一眼,虞漪明了道:“不會吧,當了一次煮飯婆你就乘機想讓我當一輩子?哼,死了這條心吧。”


    “就算娶了你之後天天吃外賣,我也甘之如飴。”握緊她的手,辰愷認真道。


    望進他的眼神,她知道他並沒有撒謊,“你是不是心血來潮?”


    “不,蓄謀已久。”確實,他為此掙紮了很久。


    “我當初隻想做你的女朋友,並沒想這麽遠。”虞漪紅著臉,仍在為當初自己主動追求他而耿耿於懷。


    “對你而言,女朋友是第一任,老婆也是第一任。”


    “哇!”虞漪推了他一把,“你還想要幾任老婆啊?”


    辰愷雙手高舉投降,“唯一的一任。”


    “事先聲明哦,娶我沒有任何好處的。我愛睡懶覺,不喜歡洗衣服,經常發脾氣,睡不著的時候也不讓別人睡,還有啊,別指望我天天為你做飯做菜。”


    他怎麽不出聲了?看他一臉慘白,難道打退堂鼓了?


    “喂,你現在想清楚啊,免得日後反悔。”她賭氣,起身往客廳走。這個傻子怎麽不知道隨便哄哄她啊,都不知道甜言蜜語!


    “哇,你幹嗎?”她的腰被人抱住。


    辰愷從身後緊緊抱住她,湊近她的耳邊一字一句清晰道:“那就讓我做你的鬧鍾、麵包機、廚師、司機、洗衣機,賭氣時可以當我作沙包,睡不著時我是你的安眠藥,下雨時是你的避風港……”


    “眼淚代表‘你願意’嗎?”聽見她的啜泣,他伸手輕輕抹去。


    “你想得美啊,什麽沙包安眠藥的,你當自己超人啊。”虞漪的心震撼著,原來這個男人不是不懂浪漫,而是浪漫得太猛烈。


    “那就讓我做你一輩子的超人,好不好呢?”


    “都沒有玫瑰和戒指……”


    辰愷鬆開虞漪,抓起外套就要往外衝。


    “喂。”他不會現在想去買吧?“雖然沒有玫瑰和戒指……我也願意。”


    拎著外套,辰愷站在玄關處看著虞漪,他一隻腳上穿著拖鞋,另一隻腳上已經套上皮鞋。站在原地的虞漪也將雙手附在背後,眼神飄忽不定,就是不敢望向他。


    兩人終於對視一笑,張開雙臂,他等待一個甜蜜的負荷。婚禮安排在教堂裏,挽著楊中仁的虞漪有些昏眩,不知道是禮服束得太緊,還是一天都沒有好好吃東西的後果。參加婚禮的親友並不多,後邊的長椅上都是空著的,而且很多出席的還有她不認識的,不過她並不在意。這裏,隻要有他和她,還有真摯的祝福,就足夠了。


    陽光透過教堂斑斕的玻璃射了進來,玻璃上貼著《聖經》上各種人物的窗花,顯得莊嚴又瑰麗,讓她仍然如置身夢中,但她清楚每跨出的一步都是她向他走近。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今天一襲白色禮服的辰愷顯得有些不安。他也和她一樣緊張嗎?身後的小花童緊緊拽著自己的裙擺,兩個孩子還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不知道是不是和著《婚禮進行曲》在哼唱。


    “我把她交給你了。”


    楊中仁把虞漪的手交給辰愷,兩個男人對視著,後者沒有說話,隻是眼神格外堅定。楊中仁突然發覺眼前的人有些陌生,沒有以往的謙恭,似乎多了一絲不羈和執著。


    “你會不會後悔?”辰愷輕聲說。


    一步一步地往前跨著,她挽著他的手用力一送,用行動說出答案。


    “你也有婚前恐懼症嗎?”她笑話他,卻也不敢大聲。


    他隻是笑笑,最後給她的機會她沒有把握。


    “蔣辰愷先生,你願意承認接納虞漪小姐做你的妻子,誠實遵照上帝的誡命,和她生活在一起。無論在什麽環境,願意終身養她、愛惜她、安慰她、尊重她、保護她,以至奉召歸主嗎?”


    沒有聽見預計的回答,虞漪側頭看著辰愷。隻見他麵有懷疑,似乎在凝神思考的神情。難道他想悔婚?


    “蔣辰愷先生?”


    “我願意。”辰愷說道。


    總算有驚無險,神父轉向虞漪。


    “虞漪小姐,你願意……”


    還不等神父說完,虞漪就答道:“我願意。”


    神父不敢苟同,“虞漪小姐,你應該讓我讀完。”


    虞漪聳了聳肩,做了個請便的手勢,底下已經有人在竊笑。


    任憑神父的嘴一張一合地讀著結婚誓詞,虞漪的視線卻落在身邊的辰愷身上。站在這座神聖的殿堂裏,今天的他就猶如古希臘神話中的神,隻是這個神今天一直心不在焉著,讓她有些擔心。但她又需要擔心什麽呢?他已經說了願意啊,他已經是她的丈夫了啊,但為什麽她還是莫名地心驚呢?


    啊,今天的他太安靜,太投入了,卻不是投入這場婚禮。


    “虞漪小姐?”神父有些氣惱,這對新人怎麽都是這樣?


    “啊?什麽?”


    “你願不願意?”


    “我願意。”


    “我宣布你們正式結為夫妻,現在新郎可以吻新娘了。”


    麵紗被掀起,虞漪微抬起頭,選擇閉上了眼。


    在那個吻未落下之前她仿佛就能夠聽見祝福的聲音,聞到幸福的味道,甜甜的、濃濃的,永遠都不會膩,永遠都值得珍藏。


    教堂的鍾聲已經敲響,她,在等待,即將落下的幸福……“啊!”


    病床上的人突然激動了起來,滿頭大汗地揮舞著雙手,使得一邊始終繃緊著神經的兩個男人同時跳了起來。


    “虞漪。”


    “你怎麽了?”


    虞漪緩緩睜開眼睛,刺眼的陽光射進雙眼,這麽直接這麽明亮,就像婚禮上她睜開眼的瞬間一樣,耀眼得仿佛要揭穿一切謊言,將真相大白於天下。


    想到這裏她皺了下眉,一時間有些亦幻亦真,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伸出手擋住光,虞漪用力分辨著周圍的環境,白牆壁,簡單掛畫,身上橫條的衣服,還有眼前一臉著急的男人。


    “睾潰我這是在哪裏?”其實,她心中早已猜到答案。


    “你因為服安眠藥過量被送到醫院。”曾睾懶成鍁邇宄楚寫著“憐惜”兩字。


    “安眠藥?”


    她沒有吃安眠藥啊,隻是頭痛然後吃了點……難道……


    難怪她做夢連連,夢到了他,也夢到了他和她的婚禮,可是夢中斷了……虞漪自嘲地笑了一下,還好夢醒了。退下戒指的那一刻,她就明了了她和辰愷之間隻是虛幻和捕風。她太傻了,製造虛幻,以為可以憑借自己微薄的力量追捕風的蹤跡。


    歎了口氣,虞漪轉過頭,卻在見到眼前人時嚇了一跳。


    “你怎麽會在這裏?”


    滿臉胡碴的蔣辰愷隻是笑笑,“我去叫醫生來。”他知道她並不想見到他。


    “等等。”她喊住他,“我並不是想要自殺,所以你不必內疚。”


    辰愷背對著虞漪,抿住了雙唇。


    “我隻是錯把安眠藥當頭痛藥吃了。”虞漪頓了一下,看了他的背影一眼,“所以,你不用擔任何責任,你可以走了。”


    “虞漪。”曾睾賴禿傲順隼礎


    虞漪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你們已經互相認識了?對,他就是我的前夫。”


    “虞漪,其實蔣先生還是很關心你。”曾睾廊灘蛔∥情敵說情。


    虞漪突然笑出聲來,“你也以為我是為情所困,想用自殺拖住他嗎?”


    “你……”曾睾賴幕斑煸諍砑洹


    “那你好好休息。”蔣辰愷的話像是由歎息組成的,聽起來滿是無奈。


    看著辰愷離開這間病房,虞漪微微歎了口氣,不知是解脫了自己還是增添了煩惱。僅剩的兩人各自想著心事,沉默了良久,虞漪終於開口。


    “是你通知他來的?”


    當天她和曾睾浪島茫第二天他來接她去機場接人,所以應該是他發現她睡死在家裏,可是他又怎麽會有蔣辰愷的電話呢?難道是自己迷迷糊糊之中讓他通知的?


    “你還會在乎他嗎?”


    曾睾賴目諂有些冷,讓虞漪猝不及防。拉高了被子,別過臉去,選擇逃避。


    他通知蔣辰愷?正好相反,他怎麽會高尚到安排他們見麵?看她在他麵前失控的樣子,和他離去後她的若有所失,他就明白那個男人在她心中占了多大的位置了,雖然,她不肯承認。


    他應該整晚守在她的家門口,就和她的前夫一樣。而不是下午姍姍來遲後,才發現那個人抱著她匆匆忙忙地下樓。所以,他,才是救她的英雄。他曾睾樂皇淺俚降耐踝櫻一旦遲到,王子隻能變救護車司機。


    曾睾雷猿暗乜嘈ψ牛明知道床上的虞漪在裝睡,他並不想揭穿她,隻是替她輕輕合上了門。


    或許那個前夫對她的感情,比她認為的多得多。旁觀者清當局者迷,隻是他這個旁觀者有必要讓這個當局者清起來,還是仍然讓她迷下去呢。


    人總是自私的,他亦不能幸免。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曾經夢見你離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醉笙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醉笙並收藏曾經夢見你離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