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開廢物。”鍾未時踹了他一腳,“礙事。”說罷又麻溜地跑去隔壁打掃房間了。 顧禮洲在他床上打了個滾,在枕頭上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洗發水味。 他抱住鍾未時床上小狗靠枕蹭了蹭,還是熟悉的味道熟悉的觸感。 好想睡一覺。 他再次打了個哈欠,一睜眼,發現門口杵著個人。 那人把抹布甩給他,咆哮式命令:“同居就要有同居的樣子,一起過來收拾!” “噢……”顧禮洲茫然地環顧四周,“需要我幹點什麽啊?” “有沒有點眼力見兒啊?掃地抹桌子啊!” “來了我這兒就得講規矩,你以前那種懶懶散散日夜顛倒的作風必須得改改,家務活一起幹,衣服被子我們各洗各的,反正家裏有洗衣機了,整天好吃懶做是會變成豬的。還有啊,早上八點要起來吃早飯……” 即使被罵得體無完膚,顧大少爺也不敢有任何怨言,當場認慫:“好的沒問題。” 他將抹布疊成方方正正的一塊,慢慢悠悠地擦起桌子,動作輕柔,仿佛是在擦拭少女的肌膚。 “礙呀,”鍾未時實在看不下去了,“像你這樣得搞到什麽時候?你看我。”他奪過抹布,像飯店服務生似的,風風火火地將每個小角落都擦拭得幹幹淨淨。 “你是怎麽活到這麽大的啊?就這樣,很簡單的,會不會了?” 顧禮洲坐在低矮的小板凳上,兩條長腿高高曲起,像個幼兒園裏的大齡兒童,可憐巴巴地點點頭,“會了。” 說是一起收拾,結果到最後幾乎都是鍾未時動的手。 房間收拾完畢,太陽都已經快落山了。 顧禮洲點了兩份外賣,準備和小朋友窩在沙發裏一邊吃東西一邊看恐怖片。 想想都是人間天堂。 等到電影裏濃濃的恐怖氣氛渲染出來,鍾未時會嚇得往他懷裏一鑽,他適時地展現出男子氣概,護住他的耳朵讓他不要害怕,用身軀抵擋住一切黑暗! “哥哥在呢!” 語氣要溫柔要堅定,同時還要有那種’為了你我願意去犧牲‘的奮不顧身感,他覺得對著電視裏的女鬼破口大罵是個不錯的方式。 這時候鍾未時的注意力一定會從電影裏轉到他的身上,眼睛裏充滿無數小星星。 情到濃時,來個kiss也不是不行。 顧禮洲打了個響指,摸出包裏的口香糖扔進嘴裏。 為了讓這個計劃能夠天衣無縫地進行,他還特意在微信上交代曹智恒今晚千萬別來301敲門,又把自己的手機調整到了靜音狀態。 一切準備工作就緒,鍾未時也接到了外賣,走向沙發。 隻見他盤腿一坐,拉開一瓶啤酒,豪爽道:“吃吧,你不是餓了嗎?你喝啤的還是白的?” 顧禮洲嚼著口香糖:“我不餓,你先吃。咱們來看電視吧,吃東西就是要看點什麽才更好吃。” “好啊,我想看《武林外傳》。”鍾未時含糊不清地說。 顧禮洲循循善誘:“《武林外傳》有什麽好看的,都看那麽多遍了,咱們來看部電影吧。” “電影太長了,我們看綜藝吧,《勇者衝衝衝》,最下飯了,我好喜歡看他們掉水裏。” “……”顧禮洲抓了抓腦袋,他千算萬算都沒想到計劃會卡在這個步驟,萬事開頭難,沒關係,再努力努力,他早就知道談戀愛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我們看部恐怖片吧,網上五星好評的。”顧禮洲瞄了一眼他的臉色。 鍾未時隻顧著吃雞腿,都沒空搭理他,電影就這麽開始了。 窗簾一拉,想象中的濃鬱的恐怖氣氛渲染出來。 由於情況緊急,顧禮洲隨手挑了部完全沒看過的泰國恐怖片。 詭異的背景音效令人毛骨悚然。 女主正準備拉開一扇地下室的門。 忽然,一張恐怖猙獰的人臉在她身後的鏡子裏一閃而過,鍾未時扔下筷子抱住了小靠枕。 顧禮洲在心裏“耶斯”了一聲,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進行著…… 鏡頭再次一晃,那張臉離女主更近了! 這次顧禮洲看清了她的麵容。那哪還算是一張臉啊,像是在水裏泡了三天呈現出巨人觀狀態的腐屍,眼珠充血,堪堪黏住皮膚,口眼歪斜,七竅流血。 有時候背景音樂比電影本身更嚇人。 因為跟隨著音樂,大腦裏會出現各種各樣的幻想。 鏡頭一黑,再次亮起時,那死屍的臉占據了三分之二的電視屏幕! “啊啊啊啊啊!——”鍾未時和電影裏的女主一起驚叫出來。 顧禮洲也被他嚇得肝膽發顫,整個人從正坐著的姿勢直接彈進沙發蜷縮成一團。 ——看片時,最恐怖的還是邊上人的尖叫。 他半響才回過神來,伸手去摟鍾未時的肩膀,不料茶幾上的手機響了。 鍾未時暫停電影,接聽電話:“偉哥,怎麽了?” “未時,你出來一下幫我個忙吧。” 顧禮洲聽到這裏就預感大事不妙,果不其然,鍾未時在掛斷電話後,立馬關了電視從沙發上彈起來:“快快快,出門做個大買賣!” 顧禮洲倔強地抱著靠枕,團在沙發裏:“我不去!電影都還沒看完呢!那女鬼誰殺的還不知道呢!” “我殺的!我殺的行了吧?”鍾未時火急火燎地換上鞋子,“我現在要出門掙錢了,你要麽跟著要麽看電影,自己選吧。” “你去哪兒啊!?”顧禮洲伸長了脖子。 “賣花!” 偉哥家裏是開花店的,之前接了筆大生意,給搞婚慶的供應玫瑰花,準備結婚的那人是個搞地產生意的土豪,生怕不知道他家有錢,一下定了上萬朵玫瑰布置明天婚禮的禮堂。 誰成想,就在婚禮的前一天,女友忽然想通,放棄利益跟貧窮的前男友跑了。 土豪很生氣,可又拿她沒辦法。 婚自然是結不成了。 可那些無辜又嬌豔的玫瑰花可怎麽辦呢? 偉哥的媽媽說,人家錢都付了,花扔了也是扔了,隔兩天就謝了,哪裏賣得完那麽多,還不如再倒騰倒騰賺一點是一點。 “賣花?”顧禮洲聽後相當詫異,指著鼻子說:“你讓我去賣花啊?瘋了吧!” “你想想看,那些玫瑰花,那麽漂亮,開得那麽恰到好處!它們生而為花,隻為這一刻的綻放!結果卻要被扔進垃圾桶,它們活著的意義是什麽呢!啊?” “……不可能不可能,我不去。”顧禮洲十分抗拒。 然而三十分鍾後,他還是出現在了人聲鼎沸的廣場上。 ——一個人看恐怖片真的很寂寞。 臨近春節,街上熱鬧非凡,他的左手邊是一條商業步行街,右手邊是一幫跳廣場舞的大媽。 而眼前是一輛與周遭環境格格不入的破舊三輪車——那是阿偉問他奶奶借來的,已經活了十幾個年頭了,他拚了老命才把這車玫瑰從花店拉到這人流量聚集的地方。 三輪車上裝滿了嬌滴滴的,顏色不一的玫瑰花。 三輪車邊上蹲著四個男人。 難兄難弟這會正在策劃如何賣花。 這要換個舞台完全就是去年他們被當成黑社會抓進警局後的畫麵。 顧禮洲來的時候他並不知道會是個這麽情況,他想象中的賣花大概是在花店門口幫忙招呼招呼生意,給玫瑰花修個刺什麽的,那已經是他能夠接受的極限。 這跟他想象中的情人節不太一樣。 落差太大。 心髒有點承受不了。 就像鍾未時猜測的那樣,他回來前一晚,特意打扮了,買了身新衣服,燙了個新造型。這會他身上仍然穿著那件價格不菲修身妥帖的羊絨大衣,雙手插兜,一副馬上要上t台的姿勢。 他遠遠地觀望,完全不敢靠近那輛要命的三輪車,就像強子當初沒有勇氣在商場裏喊出那句話一樣。 不過他的小朋友可不管他有沒有勇氣。 “欸!你杵那兒幹嘛呢!?有沒有點團隊精神?趕緊過來幫忙吆喝啊!”鍾未時衝他大吼。 “………………” 第44章 老男人吃醋。 廣場上的風,有點喧囂。 顧禮洲是被鍾未時從背後抱住拎過去的,路上行人紛紛側目,他往花壇邊上挪過去,遠離三輪車,同時一手玩手機,一手遮住自己的臉,完美地呈現出一種’我根本不認識他們‘的效果。 強子他們正在熱烈商討如何快速有效把這些玫瑰銷售出去的方法,四個腦袋湊在一塊,聲音不大不小,顧禮洲剛好能聽見。 強子:“我覺得還是找塊大點兒的白布比較好,就寫上那種類似’老婆死了,留下我孤身一人,家裏孩子身患絕症,需要一大筆治療費用,隻能幫花店賣花籌錢‘的文案,然後跪在地上,越可憐越好的。要營造出一種我是好男人可命運卻對我們好男人太苛刻的感覺。” 大非:“哇,強子你好有想法。” 顧禮洲:“…………”這就是他不敢靠近的原因,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事情的走向一定會超乎他的想象! 好想回家一個人寂寞地看恐怖片! 阿偉激動地直拍大腿,“強子你簡直太有才了!那誰來跪著?” 強子:“嘖,我不行,我長得太野蠻,不夠卑微,要不偉哥你來,光看著你的臉我就覺得命運很殘酷。” 阿偉:“……” 大非:“我覺得還是長得帥的比較吸引人,我和未時一起跪好了,我可以扮演他那個從村裏走出來的貧窮表弟,為了孩子,一起乞討。” 強子豎起大拇指:“我相信你和時哥的演技。” 鍾未時難得在被人這麽一通誇的情況下還能保持清醒:“你們忘記在局子裏的時候李老說過的那番話了嗎?堅決不能幹壞事。” “乞討怎麽能叫壞事呢?我又沒殺人放火,也沒危害到大家啊,況且我這不是一般的乞討,我還送花啊,等價交換。”強子擰著眉。 “總之利用別人的善良來滿足自己的欲望就是不對!我不幹!”鍾未時的語氣裏充斥著不容置疑的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