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曼縈作了一個惡夢。


    她夢到一座大山陡然垮下來,倒在她身上,她不論多努力地揮舞四肢,就是動彈不得,最後這座山甚至捏住她的鼻子,捂住她的嘴巴……


    “啊!”在極度缺氧的情況下,尤曼縈驚恐的坐起。剛自惡夢中醒來,她一身冷汗,瞪著這個在現實中同樣讓她無法呼吸的死小鬼,她不掩火氣地道:“你怎麽老愛用這一招啊?”好好的叫醒她是會死喔!


    許商騫看了尤曼縈一眼,手插口袋,彎下腰,以極近的距離俯視她剛睡醒的模樣,然後勾唇笑道:“我不介意用另一種方式叫醒你,如果你ok的話。”


    這、這個死小鬼!


    她紅了臉,氣呼呼地坐好,繼而望向窗外已大亮的天色,瞬間陷入恍惚,“現在……幾點了?”


    “早上十點。”


    尤曼縈倒抽一口涼氣。昨天在那樣的騷動後,她因不好丟下倒在地上的許商騫不顧,隻得留下來等許商央回來,想不到等著、等著,她竟然睡著了。


    “這是你幫我蓋的?”她指著身上的薄毯,昨天她身旁可沒有這種東西。


    許商騫嗯哼一聲當作回答。


    這下子尤曼縈更覺得莫名其妙,皺眉問道:“等一下,你既然早就醒了,幹嘛不幹脆一點叫醒我?”


    淡然的瞥她一眼,許商騫勾唇一笑,“你都露出了那種像小孩子一樣睡得那麽香甜的臉,我怎麽好意思叫醒你?”


    他笑中戲謔的成分實在太明顯,尤曼縈不禁氣悶。


    許商騫笑著,雙手自然的撐在她耳畔兩側,在她尚不及意識到他要幹什麽之前,他俯下身,極靠近地道:“喂,我昨天晚上喝醉……有沒有說了什麽?”


    昨天?喝醉?說了什麽?尤曼縈瞪大了眼,“你不記得了?”


    見許商騫點頭,她這下徹底無語。


    昨夜的記憶在他刻意提醒下統統回籠。


    那時他壓在她身上,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後便自顧自地睡去,然而現在他竟然說他統統都不記得了?有沒有搞錯!


    尤曼縈一想到昨晚他說所的話,雙頰不禁泛紅。


    昨天他說、說……“你……你什麽也沒說。”


    什麽?許商騫渾身一僵,心口本來升高的溫度在這一刻降至冰點。


    尤曼縈並未意識到他的不對勁,隻是格開他桎桔在她身旁的雙腕,“對,你什麽也沒說,我什麽也沒聽到,你喝醉了,然後就這樣睡著了。”


    反正這個說話的當事人都不記得了,她這個局外人還放在心上幹嘛?說不定那隻是他喝醉,隨口說來逗逗她的也不一定咧,她若真的放在心上,那就實在太蠢了。


    偏偏尤曼縈這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的說詞徹底惹惱了許商騫,這次他不再客氣,發狠的緊緊捉住她的皓腕,聲音像是自牙縫裏擠出來的,“你以為我當真什麽都不記得?”


    “啊?”


    “區區兩罐啤酒而已,你以為真的醉得死人?”何況他過去曾有一段日子幾乎天天在煙酒中打滾,他的酒量怎可能隻有那麽一點?“你瞧不起人也該有個限度。”


    沒錯,昨晚他是刻意裝醉,想看看她在接收到他的告白後的反應和動作,可是萬萬想不到,她居然打算裝作完全沒那回事。


    他才不會讓她如願!


    “等一下,你的意思是你昨晚……”


    許商騫不快地扯扯嘴角,沒有正麵回答她的疑問,隻是道:“我現在再說一遍,你給我聽好了……”


    “我不要!”明白他要說些什麽,尤曼縈大叫,捂住耳朵,堅決抵抗,“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啊!”


    隻可惜有人以蠻力取勝,硬是扳開她捂住耳朵的雙手。這一次,他再也不容許她有任何裝傻喊卡的機會。“尤曼縈,我喜歡你。”


    她渾身輕顫,那四個字太鏗鏘有力,字字打入她的心坎,她無從抵禦。


    生平第一次接收到一個男人這般直截了當、毫無遲疑的告白,尤曼縈紅了臉。


    這個死小鬼,不要用那副很man的樣子告白啦,太狡猾了!


    “你、你先放手……”她掙紮,因為他的手正緊緊地抓在她的腕上。


    他們的上半身極其貼近,直到這一刻,尤曼縈才真正後知後覺地了解,自己惹上的並非一開始她所以為的小鬼,而是一個男人。


    一個不折不扣的男人。


    “在你回答我之前,我不會放手。”他執著地盯著她的眼。第一次這麽認真地喜歡上一個女人,偏偏她比他大了四歲,一個是學生,一個是社會人,年歲的差距令他懊惱,也好怕若就這樣放開她,會被她敷衍地笑著帶過,當作一切都不存在。


    那比被當麵拒絕還要令他感到難堪。


    “回、回答你”尤曼縈錯愕地道:“現……在?”


    “對,現在。”


    尤曼縈傻了,這個死小鬼,現在要她回答,擺明了就是想被拒絕嘛!


    不論怎麽說,她現在喜歡的對象都不是他,就算今天她沒有喜歡的人好了,可問題是他終究不在她的考慮範圍內呀,拜托,她都二十四歲了,怎可能和一個小她四歲而且還是她學生的小夥子交往啊!


    明明拒絕的意念如此堅定,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無法將之化作適當的字句說出口。她不是考慮著要怎麽說才不會傷人,而是他此刻的表情,教她無論如何就是說不下去。


    那副明知會受到傷害,卻仍不由自主地期待著的模樣,她太熟悉了,過去她曾在鏡中看見,那是自己也曾有過的表情。


    也因此,她才無法果決地將內心的想法說出口。


    她並不想傷害他啊。


    “……你們在做什麽?”


    聽見說話聲,尤曼縈全身的寒毛一一豎起,冒著冷汗,望向不知何時出現的……她的羅密歐。


    老天,我跟你有仇嗎?


    現下她正蜷縮在沙發上,而許商騫的手臂跨在她的身體兩側,壯碩的上身更是俯靠在她身上……


    眼看自己跳到黃河也洗不清,尤曼縈欲哭無淚地道:“我們……在玩摔角……”


    摔角?這個答案不禁讓許商騫臉色鐵青。好死不死遇上程咬金,他見尤曼縈抬手正要抵開他,這下大為不爽,轉而將她抱入懷中,以幾乎是挑釁的姿態向許商央道:“哥,我喜歡她。”


    啊?尤曼縈傻住,她剛剛聽到有個人說了啥……喜歡她?那個抱著她的人身子好燙,心跳的聲音更是怦怦然,好不懾人,可是下一秒,她看到她的羅密歐因為弟弟的那句話而愣了下,繼而露出了微笑……微笑?


    “你們要交往我不反對,但課業一樣要顧好喔。”


    對尤曼縈來說,青天霹靂也不過如此。


    許商央似乎隻是回來拿一下東西而已,隨即又出門去了。


    許商騫搖了搖她抖顫的肩膀,“喂,醒醒,我哥已經走了。”


    他不反對、他不反對、他不反對、他一點也不反對?這下尤曼縈徹底爆發,孰可忍孰不可忍!


    “你這個文旦——”佛山無影腳出動,尤曼縈用盡畢生之力狠狠一腳硬是踢在許商騫的腹部上。“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啦!啊——”她心碎的大喊,“你自己想失戀,幹嘛非要拉我下水!”


    結果她連象樣的告白都還來不及說,就已被心上人判了死刑……她想哭啊!


    許商騫蹲在地上捂著肚子,見到她傷心的模樣,比肚子上的痛楚還要令他來得受傷。他顫聲道:“你……真的這麽喜歡我哥?”


    “我不是說了很多次?你幹嘛一直問!”


    “……我長得和我哥很像。”


    “那又怎樣?”


    他沉默了一會兒,繼而道:“把我當作代替品也可以……和我在一起。”


    尤曼縈瞪大眼,瞅著眼前可說是極度苦悶地說出這句話的許商騫,紅著臉幾乎是用吼的,“白癡啊!我怎可能拿你當代替品……你腦子裝了漿糊嗎?到底在想什麽!”


    “為什麽不?你本來是打算拒絕我的吧?”許商騫吼回去,他雙手握拳,目眥欲裂,“所以我隻剩現在這個機會!”


    尤曼縈無言了。


    他當真喜歡她喜歡到這個地步?她不敢置信,甚至完全不懂自己究竟是哪一點吸引了這個小鬼。


    “你……你是認真喜歡我的吧?這樣……對你也太失禮了。”


    許商騫因而笑了,但笑得苦澀。


    “那麽,喜歡上我吧。”


    教師失格。


    “天啊,你也太誇張了吧?竟然對自己的學生出手……有沒有良知啊?!”死黨一冷嘲熱諷。


    “不錯啊,羅密歐沒釣到,倒是釣到羅密歐的弟弟,算是‘沒魚蝦也好’。”一把利箭狠狠插入尤曼縈的心髒。


    “呃……四歲耶,不會差太多了嗎?”這是第二把利箭。


    尤曼縈這下千瘡百孔,含冤莫白,“我我我……我沒有對他出手啊!”


    “喔?那怎麽不好好拒絕人家?”再來一把利箭。“這樣拖拖拉拉的,不是你的性格吧?”


    尤曼縈胸口噴血,不可否認她的死黨們的確統統說到了她的罩門。


    明明有那麽多機會可以好好拒絕的,結果那一天直到離開許家,她仍沒有說出那句最應該說的話。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


    “不過說真的,我……我好像是第一次被人這麽認真的喜歡耶……”話說出來連自己都有一點唾棄,所以搞了半天,其實是她那不必要的虛榮心作祟?


    但尤曼縈明白並不是那樣的。


    假若今天換作任何一個路人甲對她再熱烈的告白,她一樣會視而不見,直言拒絕。“不是我的我不要”是她做人原則,可是,今天麵對許商騫,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做不到。


    於是,她想到他前陣子的不對勁,那時的他彷佛一隻張牙舞爪的刺蝟,尤其提到他哥哥,那渾身的刺更是紮得人哀哀叫。搞了半天,那根本就是吃醋嘛—那個幼稚的小鬼。


    思及此,尤曼縈不知怎地一陣發笑。天啊,他怎麽可以可愛到這個地步?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一個男人是可愛的,這麽想著,她不覺得心煩,隻覺得心軟。


    而她一票朋友見到她這副模樣,統統受不了地搖頭。


    “你完了你,誤人子弟誤定了。”


    尤曼縈的戀愛體質誰不知道?她太容易被人感染喜歡的情緒,隨便看見一個人的優點就會喜歡上他,她口中的羅密歐不就是這樣來的?都不知到第幾代了,結果這女人還沒破關。


    一個做律師的朋友見狀歎了口氣,“還好他已成年,省得我到時還要替你打官司。”


    “等一下,我又沒有和他怎麽樣!”這些女人幹嘛說得好似他們已經這樣又那樣了似的。“我會好好拒絕他的啦,真的!”她握拳,這一次極為認真。


    如此雄赳赳、氣昂昂地下定決心,尤曼縈抱著我現在要出征的心情和這群死沒良心的死黨們告別。


    不過就是拒絕一個小鬼而已,這有什麽困難的?是吧?是吧?


    然而就在她這般自問之際手機響起,她拿出來一瞧,隨即哼哼一笑。死小鬼,地獄無門你偏要來,好死不死挑在這個時候,時機真可謂極巧。她接起電話, “喂,許商騫,我告訴你……”


    “你在哪裏?”


    “啊?”話說到一半被人硬生生截斷,尤曼縈一愕,下意識的回答,“我在忠孝敦化……”


    “那好,我去找你,你在捷運站三號出口那兒等我。”接著便掛斷電話。


    “等一下!喂、喂?”


    這下尤曼縈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回撥偏又沒人接。這可惡的小鬼!她忿忿然走到三號出口那兒,好,等就等,等人來了她馬上給他嚐嚐收到好人卡的滋味!


    夜晚的忠孝東路人潮不減,她依言站在三號出口那兒等,穿流不息的車潮差一點就要花了她了眼。


    很長一段期間,她已沒有這樣等過一個人來接了。這種感覺很奇妙,但至少證明了在這人來人往的台北街頭,她並非孤單一個人。


    因為猜許商騫可能是搭捷運過來,所以她一直朝捷運站出口那兒瞧,就在這時,有人拿硬物敲了下她的頭。


    “你在看哪裏?”


    尤曼縈捂住頭,望著許商騫一身皮外套和牛仔褲的打扮。他們距離太近,他高大的身軀近乎包圍住她的。


    他把手上剛拿來敲她的安全帽丟給她。“上車了。”


    車?經他一提,尤曼縈才注意到路旁停著那天許商騫在大雨中所騎的摩托車。那天在大雨中她來不及瞧清楚,現下在在路燈和霓虹燈下細望,她才發現那似乎是一部改裝過的摩托車,紅色的流線型車身搭配些許白色噴漆,十足耀眼。


    “這是……你的車?”


    許商騫點頭。


    “你說上車……我們要去哪裏?”


    “去一個地方。”


    廢話!“等一下,為什麽我非得和你去不可?現在很晚了,孤男寡女兩個人,我腦子爛了才會上你的車……”


    “你還欠我一個要求。”


    “啥?”


    “你,還欠我一個要求,記得嗎?”許商騫笑了。“所以,乖,陪我吧。”


    這……這個可惡的天殺的死小鬼,敢要挾她!尤曼縈氣得差一點拿手上安全帽砸他,但事實上她的確欠他一個要求,看在這一點的份上,她隻好忿忿地道:“陪就陪!過了今天我們就兩不相欠,知道沒?”


    “知道。”許商騫跨上車子,“這裏是紅線,有空囉唆倒不如快快上車。”


    “哼,最好遇上警察,賞你一張大紅單!”


    尤曼縈一邊碎碎念一邊戴上安全帽,千辛萬苦地跨上車子,發現巨大的車體讓她坐在上麵像騎馬似的很沒有安全感。


    許商騫拉過她的手,“喂,抓住我的腰。”


    “搞了半天,這才是你的目的吧?”尤曼縈瞪他一眼,手意思意思地抓在他腰兩側,惡狠狠地道:“等一下你敢給我緊急煞車就死定了!”


    “我才不屑用那種小人步數。”聽到他這麽說,尤曼縈本來鬆一口氣,不料在發動之際他又說道:“了不起帶你軋車而已。”


    什麽?


    “抓穩了。”


    等一下!阻止還來不及出口,他已迅速發動車子疾馳而去。


    尤曼縈這下欲哭無淚,她、她想下車啊——


    抗議無效。


    結果在尤曼縈一路止不住的慘叫和哀號下,許商騫將她載到一處可說是十分偏遠,建築物看來似是學校的地方。


    停好車,許商騫將兩項安全帽塞入置物箱。尤曼縈呆然望著四周,他們現在人在……山上?四周有許多人,看來像是夜間來上課的學生。許商騫拉著她走進其中一幢建築,搭電梯上樓。


    尤曼縈不解的問:“這裏是哪裏?”


    許商騫愣住,“你一路上都沒看路?”


    尤曼縈這下語塞,不禁臉紅,剛剛一路上她一顆腦袋根本是緊緊挨著許商騫的背,過快的車速下,她根本沒有餘暇注意自己究竟到了什麽鬼地方好不好?


    “我沒注意,而且你帶我到這裏來幹嘛?”就算要毀屍滅跡也不該明目張膽的選在這種地方吧?


    許商騫唇角一勾,很自然地牽起她的手。“我隻是覺得,我們應該換個地方相處,改變一下我們之間的立場。”


    “什麽立場?”尤曼縈並沒有甩開他的手。也許是因為此刻她心中的困惑已掩蓋住那種暖味的氛圍吧。


    “如果隻是一直在那個房間裏做你的學生的話,你肯定永遠也不會把我放到那個位置去思考。”


    “什麽位置?”


    許商騫抬眉,“一個男人的位置。”


    沒料到他會這麽說,尤曼縈一愣。


    到了頂樓,他拉著她走出電梯,推開走廊盡頭處的一扇門扉。眼前是空間不算大的平台,放眼望去,台北燦爛的夜景盡收眼底。


    尤曼縈為這意料之外的美景而傻了眼。


    今天天氣不錯,她看見綻放光彩的新光大樓和看似在不遠處的一0一大樓,心中充滿驚喜。


    “天啊,好美!”


    “是吧?我當兵時一個前輩告訴我的,他說他們學校什麽都不行,就夜景最美。”


    身為補習班老師的尤曼縈也曾聽學生提過這間學校,於是點頭認同,“的確,今天親眼一瞧,果真名不虛傳。”


    兩人笑了出來。許商騫站在她旁邊,一八五公分的身高顯得特別高大。平常在那間有兩個人的房間裏,他總是坐著,所以看不出他竟有這麽高……這一切屬於男性的特質本就存在,可是尤曼縈似乎直到這一刻才真正瞧清楚此刻在她身畔的是個男人。


    “你……就算這樣,我還是不喜歡你。”尤曼縈低下頭,“我喜歡的……是你哥哥。”


    許商騫沉默著,他瞅著她,很久之後,他打破靜默道:“其實你不是真的喜歡他吧。”


    “什麽?”又來了!“你這個小鬼怎麽老是……”


    “我哥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如果是這樣,你怎麽辦?”他銳利的眼緊緊盯住她的。


    她胸口一顫,被不期然地丟來這個問題,隻能本能的回答,“那……也隻有祝他幸福啦。”我愛的人不愛我,在某方麵來說,她已經很習慣了。


    許商騫睞著她,“就這樣?”


    “不然還能怎樣?難不成你要我死纏爛打,硬是黏上去當人家的第三者嗎?”氣死她了,這小鬼今日怎麽如此難纏?“你不覺得因為希望對方幸福,所以默默退出給予祝福才是所謂的真愛?”


    “我不覺得。”他這麽回答,手插口袋,說:“的確也有那種愛情的方式存在,但那也是曆經了不斷的掙紮與嚐試之後發現真的沒有辦法,在極其痛苦下決定退出才對吧?問題是你根本不是如此,你喜歡我哥的方式根本就像小女生迷戀偶像,如果有一天這個偶像有了戀人,要結婚了,你大概也隻會惋惜一下,然後丟下一句 “祝你幸福”了事吧。”


    “什……”她張口結舌,沒料到會自許商騫口中聽到這樣的一番話,更沒料到自己居然連一句反駁也吐不出來,隻能張大嘴杵在那兒,任由他越靠越近,越靠越近,最後幾乎把她整個人徹底吞沒。


    “真的喜歡一個人是不可能那樣簡單的用頭腦思考,輕而易舉地舍棄的,至少我就不行。”


    望進他過於認真的眸子,尤曼縈渾身止不住發熱。他的情感太強烈,而且排山倒海朝她而來,她快抵擋不住,於是不自覺退後一步,毫不掩飾地以虛弱且顫抖的聲音掙紮著,“你……你這個小鬼懂什麽?”


    像是嘲笑她死到臨頭的掙紮,許商騫勾起唇,四兩撥千斤地道:“我懂喔,喜歡上一個人的感覺,我絕對比你還懂。”


    明白他口中那個喜歡的人是誰,尤曼縈臉發燙,不解地道:“你到底喜歡我哪一點啊?”第一次被一個人這般熱烈而且毫不懷疑的喜歡,她的感覺好難形容。的確如他所說,連她自己都沒有這麽喜歡過一個人啊。


    許商騫抬眉,“真難得你會這麽沒自信。”他退開些,給她一些喘息的空間。“如果是平常的你,應該會這樣撩撩頭發,然後說“全世界的男人都要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這樣吧?”


    許商騫那誇張的模樣教尤曼縈在這刹那忘了緊張,笑了出來,“哈哈哈……你白癡啊?還石榴裙咧,有夠老套的……”


    她捧腹笑著,在徹底笑過後,她感覺變得清鬆許多,本來隻能依靠情緒反應的,現在已能好好思考了。


    她吐一口氣,很不甘地搔搔頭:“也許……你說得沒錯吧。”


    相較於喜歡一個人這件事,她更喜歡喜歡一個人這樣的“行為”,就好像有著虔誠的信仰或是迷戀某個偶像一樣,喜歡上某個人的感覺讓她的心靈有所寄托,在擁有那種喜歡上一個人的感覺時,至少她並不孤單。


    所以她總是見一個愛一個,一次又一次地和人交往、分手,然後再次喜歡上人。她害怕,如果哪一天自己失去了這種有人陪伴、想著某個人的感覺,她一個人會孤獨得死掉。


    就像她的母親一樣,被寂寞逼死。


    “誰教我……總是遇不到可以一直喜歡我的人。”


    許商騫瞅著她,指著自己。“這裏就有一個。”


    “我又不喜歡你。”哎呀,這句話說得太快,快得好像在說服自己似的。


    她的確、應該是……不喜歡他的啊,莫非她開始不確定了嗎?


    “你會喜歡上我的。”許商騫卻這麽說。“總有一天。”


    尤曼縈翻了個白眼,受不了地道:“許小弟,你哪來這個自信啊?而且,如果我怎樣就是沒法喜歡上你怎麽辦?”難不成要綁架她?監禁她?嗯,光想就教人好期待……不對,是好可怕啊!


    但許商騫的回答卻是,“那……我會慢慢讓自己不那麽喜歡你吧。”


    尤曼縈睜大了眼,在腳下那片燦亮卻又孤獨的夜色中,她止了話語。


    因為在這一瞬間,她竟然強烈地意識到,自己並不希望那一天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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