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後的某一天。


    漸漸邁入秋冬的台北街頭籠罩著絲絲涼意。街頭的年輕女性們也褪去充滿夏日氣息的清涼打扮,改以大地色係的秋冬扮裝粉墨登場。


    此時,街上走過一名足蹬黑色高跟馬靴,配上牛仔短裙,寬領白上衣,外罩咖啡色粗針長外套,戴著印有anna  sui字樣貝蕾帽的時髦女子。


    女子大半的五官被誇張的大墨鏡遮住,但仍看得出形狀美好的下巴,以及塗著粉色唇膏的小巧菱唇。她邁著大步,可說是殺氣十足地匆匆走著,來到東區一間頗負盛名的飯店外,抿唇推門而入。


    “您好,需要為您服務嗎?”飯店人員一見她進來便殷勤的招呼。


    她揮揮手,很快地在飯店的大廳裏找著了人,於是上前很不客氣地問:“我爸咧?”


    看似私人保鏢的挺拔男子向她微微鞠躬,“尤先生在二樓的咖啡廳等你。”


    “希望他沒在等我的時候和咖啡廳的小妹搞起來。”她嗤之以鼻,不理會早已習慣她這種態度的保鏢,自顧自上了二樓,在咖啡廳裏見到了她並不是很想見到的對象。她開口喚了聲,“爸。”


    “你可終於來了。”正喝著咖啡的男子已有些年紀,但墨黑的發和精悍而充滿威儀的眼神讓他一點也不顯老。他指著對麵的座位,慣常的以下令的語氣道: “坐。想不到做爸爸的想和女兒吃個飯,還得這樣三催四請。”


    “我說過沒事不要找我。”她完全不在乎父親嚴厲的口吻,倒是一派安然地坐下。“我等會兒還有事,麻煩長話短說。”


    “你……”正要發作尤父看到她一臉不甚在乎的神情,便止住本來到口的責罵。他知曉這個二女兒的脾氣和他太相似,來硬的往往隻會得到反效果,所以他吐了口氣,讓語氣緩和些,“曼縈,你知道自己幾歲了嗎?”


    “如果你還沒得老人癡呆症的話,請你好好記住,我二十九歲了。”


    這個不肖女,當真要氣死他不成?“既然都知道自己已經二十九歲,為什麽拒絕我替你安排的親事?你要知道,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


    “明知道媽懷了我,卻仍背著她和蕙姨胡搞?”尤曼縈接話,絲毫不給父親麵子。基本上她這個人一旦麵對厭惡的人事物,說話就絕對不會客氣到哪去。


    蕙姨是他們家以前的幫傭,頗具姿色,現在是她父親的後宮之一。


    “你……”尤父麵子掛不住,憤然地拍桌。


    尤曼縈不以為意地起身。既然知道父親用奪命連環叩把她叫來隻為這件事,那麽她便不打算再奉陪。


    “容我不厭其煩地提醒你,我,你的不肖女兒已經有一個交往多年的男朋友,假若我哪天真想結婚,考慮的對象也隻會是他,而不是你不曉得從哪兒找來的阿貓阿狗。”


    提及她交往的對象,尤父很不以為然,“區區一個大學剛畢業的菜鳥律師能幹什麽?你要知道,我給你找的可都是……”


    “你生意上有利的合作對象?”尤曼縈接口,再次打斷父親的話。“我告訴你,爸,就算他隻是個剛出社會的菜鳥律師,最重要的是,他絕不會像某人一樣背著元配死命亂搞。”思及母親過去鎮日以淚洗麵,她咬牙道:“如果你能知道我過去究竟有多為媽不值,你就該明白我現在到底有多不想見到你。”


    “你……”


    她完全不搭理惱羞成怒的父親,揚長而去。的確,她認為應該尊親敬長,但問題是這個男人根本不值得她尊重。相較於母親過去所受到的對待,她這樣的反抗不過是九牛一毛的小小報複罷了。


    然而明明才那樣快意地嘲諷過她那風流花心而不知收斂的父親,尤曼縈卻連一絲愉快的感覺都沒有。她無力的坐上這台她去年買的紅色小march,看著貼在車內和親密愛人的合照,她吐了口氣,想到父親即使到現在仍執意幹涉她的人生,說真的,她很憤怒,也很無奈。


    尤其她父親絕對不是那種願意善罷罷休的性格。


    “算了,別想太多了。”她搖頭,瞧了眼貼在方向盤上的甜蜜合照——盡管另一人是被迫的——心情才好了些。


    想不到已經在一起這麽多年了呢。


    她和小她四歲的男朋友,許商騫。


    思及戀人,她原有的陰鬱慢慢一掃而空,趕忙打起精神,驅車上路。


    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決定等父親出招再說,總之現在的目標是她親親男友的所在處!


    哲笙律師事務所。


    許商騫剛和學長自委托人那裏回來,因不巧遇上糾紛,他不幸掛彩,因此他正坐在事務所內招待客戶的沙發上,讓助理替他上藥。


    站在一旁的學長很不好意思的說:“抱歉,沒想到讓你遇上這樣的事……”


    本來隻是一樁很單純的婚外情案件,想不到商談的過程中另一方的男人硬是找上門來,最後爆發肢體衝突,而率先上前製止的許商騫,就這樣很不幸的成為夾心餅幹。


    思及方才的那場混亂,許商騫也很無奈。“不要緊,雖然看起來好像很嚴重,但隻是被打了一下而已,沒什麽。”他勾起唇,沒說的是,這樣的傷在他過去血氣方剛時根本就和搔癢沒啥兩樣。


    他的話讓學長多少安心了些,不過他仍道:“還好你沒事,不然我可真不知道要怎麽向商央交代才好。”


    “你可以拿膠帶直接封住我哥的嘴,真的。”許商騫苦笑,盡管不否認到這個時候還聽到哥哥的名字令他甚感無奈,但他到底也過了會在意這種事的年紀了。


    相較於五年前,不僅五官,他的脾氣也逐漸變得沉穩許多,年少的銳氣在歲月雕琢下轉趨內斂,使他甫進事務所便成了女職員們私下愛慕的對象,隻可惜他早已名草有主。


    “反正今天也沒有什麽事了,你就先回去吧。若頂著這張臉還讓你繼續上班的話,我肯定會被商央譙到死的。”學長心有餘悸,可說是拚盡了全力趕人。“拜托你沒事早點走吧,我們都還想要命啊。”


    “沒那麽嚴重好嗎?”望著全事務所的人以“大俠您行行好”的目光瞅著他,許商騫很無奈。當初就是不想在哥哥的庇蔭下工作,才選擇這間由學長開設的事務所,想不到他老哥的影響力仍舊無遠弗屆。


    不過,這也是他一開始便預料到的結果。法律係的出路不是隻有律師一途,但他卻硬是選擇了這份工作,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憑自身之力闖出一番成績?在那之前,他能做的就是忍耐。


    也還好今天已沒什麽大事需要他處理,於是他認命地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慢走,不送。”、“好好保重啊……”身後同事們關心的聲音不絕於耳,許商騫又好氣又好笑地收拾好東西,走出事務所。


    盡管這間事務所的規模並不大,在業界也談不上有名,但這種同事們互相照顧有如家人一般的溫暖氛圍,深深地吸引著向來獨行的他。


    原則上,律師這一行並沒有所謂的上下班時間,白天的時間幾乎大半花在麵談、開會、開庭和見委托人等事情上,至於研究法律問題、撰寫相關文件之類的工作隻能安排在下班後或是假日,所以就算他現在回家去,也不見得就能夠好好休息。


    比預定的時間早些下班,他拿出手機,正想撥電話的時候,卻在馬路邊見到一部熟悉的車子,然後,一個他更熟悉的女人下車向他走來。


    他訝異地道:“曼縈?”


    “咦,小騫……等一下,你的臉!”尤曼縈駭然的摘下墨鏡,看見戀人腫了大半的頰,驚愕的說:“發生什麽事了?”


    “嗯,在路上碰到一點意外。”怕她擔心,所以許商騫避重就輕地回答,“你怎麽會突然跑來?”


    可是臉色瞬間鐵青的尤曼縈並未回答他的問題。她僵在那兒,看著他受傷的臉。他說遇到意外……不會吧?這麽快?


    在她心中,父親就是那種為了自身的利益,什麽都可以不顧一切幹出來的人。當初她姊姊的死就是因為這樣,而現在,見從她這兒下手不成,所以幹脆對她的戀人出手了嗎?


    “曼縈?”意識到她的不對勁,許商騫走向她,俊眉糾結地道:“怎麽了?你臉色好難看。”


    “我沒事……”尤曼縈擋開他的手,臉上冷汗滴落,一時有些說不出話來。“我、我們回去吧。”


    “今天沒課?”若兩人開車出門,多半由許商騫來駕駛是他們不變的默契,許商騫很自然地接過她的皮包,連同自己的公文包丟到後座,一邊發動車子一邊提議,“沒課的話,幹脆我們在外頭吃過再回去?”


    “不要!”


    許商騫一愣,尤曼縈則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所以沒有說話。


    這樣的情形太反常,許商騫神色一凜,望著她蒼白的臉,問:“發生什麽事了?”


    尤曼縈抿唇,很不想說。許商騫也不急,就這麽等著她,車內的氣氛在瞬間陷入僵持。


    之後,他再問一次,“發生什麽事?”這一次,他聲調嚴厲,擺明了她若不說他便不打算罷休。


    可是先前曆經了和父親那樣不愉快的爭執,再加上此刻許商騫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方式更令她感覺氣惱,說出的話也因而多了些火氣,“不關你的事!”


    不關他的事?麵對她這般不理性的反應,若換作了以前的許商騫,肯定和她賭氣賭,但是現在的他並不會,所以他隻扳回她別開的臉,讓兩人四目相對。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激將法對我也無效。說吧,怎麽回事?”


    他目光如炬。過去,他會在乎那四歲的差距,也代表著他對自己沒有自信,而像隻虛張聲勢的負傷小獸般害怕被人踩到痛處,可是現在不一樣,他已出社會,也漸漸開始蓄積實力保護自己心愛的人,並將之納入羽翼下好好珍惜,也正是因為這份自信,他這個時候充滿了屬於男子漢的成熟和從容。


    一如他在五年前所宣告的,為了她,他的確變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男人,隻屬於她的男人。


    這一刻明確地意識到這一點,尤曼縈臉泛紅,眼眶也紅了。


    許商騫沒有逼她,也沒有和她意氣用事,他隻是這樣輕輕地擁抱著她,試圖化解她的不安。


    她是真的……好喜歡這樣的他啊。


    “我今天……和我爸見了麵。”所以吐了一口氣,她說了。基本上她和父親見麵這件事並不算新鮮,這些年來他們父女斷斷續續見過好幾次,但每次見麵的過程總不是愉快的。“唉,都已經過了多久了,他怎麽這麽堅忍不拔啊?我真的好怕他被逼急了做出什麽狗屁倒灶的混帳事來。”


    許商騫盡管沒有見過尤父,但這些年多多少少聽她描述,他大致也有些底。“所以你剛才見到我受傷,反應才會那麽大?”


    對此,他實在不知道自己是否該感到好笑。


    “你也想太多了吧?這是我和學長去見委托人的時候剛好遇到紛爭,勸架的時候不小心受傷的。”他拍拍她胡思亂想的小腦袋,說明當時混亂的狀況。“拜托,我這麽大的人了,你爸爸不可能對我怎樣的,就算真有萬一,我也會保護自己啊。”


    “那是因為你不了解我爸爸的性格,他那個人為了達到目的,什麽事都幹得出來。”


    許商騫沒有接話。兩人在一起五年,已在這段歲月中點滴分享著彼此的過往,他知道,她口中那個優秀得不得了的姊姊會選擇了斷自己的生命,正是為了違抗專製獨斷的父親。


    因為無力抗拒父親為了公司的利益而安排的婚事,性格柔順的她連反抗都是這般消極。盡管尤曼縈從小便那樣嫉妒著姊姊,可是畢竟那還是她唯一的姊姊,姊妹的感情是很難割舍的。


    而本來身體狀況就不太好的母親,也在父親接二連三的出軌和愛女逝世的打擊下沒有兩年便抑鬱而終。一下子失去了兩個生命中最具重量的親人,尤曼縈的青春歲月變得黯淡無光,從此她便學會了如何憎恨一個人,也就是自己的父親。


    瞅著她咬住唇,忍耐著不願露出悲傷而氣惱不已的模樣,許商騫歎了口氣,和過去一樣,他隻是抱住她,以不需要言語的方式給予最直接而恰當的安慰。


    而他深幽的黑眸在這一刻微微閃動著,陷入了思量之中。


    許商騫開始有了打算。


    本來這件事在他正式踏入社會之後就要進行的,可是這份工作比他所預料的還要忙碌,加上那又不是一件隨便想想便可實行的事,所以使得進度一再停滯不前。然而前一陣子聽見尤曼縈提及她父親之事成了催化劑,讓許商騫意識到自己不該再拖延下去了。


    另一方麵,尤曼縈盡管聽了許商騫的解釋,但還是很擔心他的安危。


    就因為實在太擔心了,搞得她最近睡眠不足,精神極差,胃口連帶也差了許多,幾乎是吃什麽就拉什麽,而且月事遲遲不來。對此,她的好友們都語重心長地建議,“乖,去看個醫生吧。”


    不過尤曼縈嫌麻煩,終究沒有去,但月事遲了太久也是個問題,所以她思索了一會兒,盡管感覺上不太有可能,她還是去藥妝店買了驗孕棒回家。


    當她回到家打開家門,卻意外地看到裏頭透出來的燈光和些許食物香氣。


    尤曼縈有些愣然,走向廚房,見到許商騫正在那兒燉煮東西,她難掩詫異的說:“你回來了?”


    自從許商騫開始工作後,因太過忙碌而三更半夜才回來早已是常事,這也是導致尤曼縈這陣子擔心過頭的原因之一。


    看見她回來,許商騫朝她點了點頭,“我煮了粥,去洗個手再來吃吧。”


    看著他腰間係著深色圍裙為她洗手做羹湯的模樣,盡管這幾年來並非第一次看見,可是尤曼縈仍掩不住絲絲甜蜜,感覺這陣子的不順遂似乎在這日常的溫暖中統統隨風而去了。


    於是她笑著進浴室隨便洗個手,便衝進廚房抱住他。


    許商騫愣了下,有些不讚同地擰眉,“我在煮東西,很危險。”


    “一下下而已,我需要補給。”盡管同住一個屋簷下,他和她也快有一個星期沒有好好的說說話了啊。擁抱著親愛的戀人,尤曼縈滿足地歎息,問道:“你,你煮什麽粥?”


    “雜燴粥。”說實在許商騫不太擅長弄吃的,即使在兩人同居後進步稍多,可是煮來煮去終究還是差不多的東西,今天煮粥倒還是第一次。“你這陣子胃口不太好,我向同事問了食譜,不過味道怎樣倒是不敢保證。”說著,他舀起一匙吹涼,送至她唇邊,“吃看看。”


    尤曼縈張嘴嚐了嚐味道,“嗯,不錯。”


    “那就好。”許商騫直接把鍋子端到客廳的矮桌上。


    他們倆一個人端著熱騰騰的粥,另一個人則自動張羅碗筷,步調優閑而充滿默契。


    一邊找著胡椒粉,尤曼縈忽然心有所感地頓住,客廳裏的許商騫見狀,不解的問:“怎麽了?”


    “沒,我隻是突然覺得……我們交往了真久。”


    尤曼縈沒頭沒腦的這句話令許商騫直接皺起眉,語帶不快地道:“久有什麽不好?還是你打一開始就認為我們會很快就分手?”


    老實說,剛開始尤曼縈的確有過那樣的想法,畢竟在現實上他們相差四歲,女大男小的差距加上社會人和學生的距離,所有因素都為他們的交往添了許多不安定感。


    也許當初她父親也是料想著遲早有天他們會分手,所以才沒有幹涉得像現在這般過分吧。


    可是她十分明白,這五年來,許商騫為了補足他們之間的差距究竟有多麽努力。每一次吵架,他總刻意展現出成熟的態度,用盡全力包容她,有時他太過堅持某些原則,也讓她有些受不了,希望他能夠多依賴她一些,這些年,他們就是這樣不斷的磨合,找到屬於彼此最適合的距離,慢慢走過來的。


    而這份放在心上如此珍視的感情,她絕對不敢想象會有失去的一天。


    這麽想著,她不自覺地落下淚來。


    不期然看見戀人的淚,許商騫嚇了一跳。他知道的尤曼縈一直很堅強,堅強得有時會令他忍不住氣起自己來。吵架時她盡管氣得哭過,可是從不是這般近乎柔弱的哭泣。他緊張地上前探視,“怎麽了?身體不舒服?肚子又開始痛嗎?你……”


    “我沒事啦。”見他擔心得眉頭都打結了,尤曼縈笑著揩去淚水,不禁嘲笑自己這突如其來的多愁善感。“我隻是……很不想和你分開。”


    如果可以,她好想就這樣和他在一起,一生一世。


    盡管得到她這樣的回答,許商騫卻未因而寬心,反而更不解,“神經,沒事幹嘛分開?”想了想,他明白她是因為父親近來過於頻繁的“關心”而壞了情緒,於是受不了地輕拍她的頭,“別想太多,先吃東西吧,有事我會解決。”


    “如果我爸派人來要挾你和我分手,你怎麽解決?”


    “喔,我會告訴他,現在連電視劇都不屑這麽演了,老套,教他換別招。”許商騫說著,幫她盛好粥。“我裏麵沒加洋蔥,拜托別又哭了。”


    尤曼縈破涕為笑,吃起粥來。戀人貼心的安慰及鼓勵和這碗冒著熱氣的粥一樣,暖了她的胃也熱了她的心,她很感動。


    吃完了粥,坐在客廳整理資料的許商騫朝她招了招手,“過來。”


    “幹嘛?”問歸問,她還是走過去,結果冷不防地被他緊緊抱住,就這樣被勒著腰坐在他身上。她好氣又好笑地模仿他先前的語氣,“我想去洗澡,很忙的。”


    “抱一下不會死。”說完這句,他又補了另一句,“我也需要補給。”


    尤曼縈哈哈大笑,轉身在他唇上輕吻,姿態轉而魅惑地道:“那親愛的……想不想多補給一點?”


    “你說呢?”他勾起唇,本來深沉的眸在這一瞬間添了些危險。他環著她的腰,明顯感受到自她身上傳來的溫軟香氣,屬於成熟女體的那種魅人的芬香。


    他們已有一個多星期沒有肌膚之親了。


    他需要她,而她也是,於是兩人的身子便很自然地貼合。


    對交往多年的情侶而言,他們都很清楚對方的需要,也知道如何能令彼此歡愉,就這樣既給予也承受,步調自然地合而為一,直到筋疲力盡的那一刻,她頹軟的倒在他身上。


    “我不行了……”


    許商騫揚唇,剛釋放過欲望的聲音難掩沙啞地道:“不行了就早點睡吧,你明早不是還有課?”


    “我好想逃課喔……”尤曼縈哀號,在那種慵懶而甘美的餘韻下很不情願地自愛人身上爬起,拾起地上的衣物,不甘地走入浴室。


    衝過了澡,她覺得自己的心已然放鬆許多。這時不期然瞧見擱在化妝包裏的驗孕棒,她一陣好笑,不過既然買了就幹脆拿來用用看吧,說真的,她還是第一次使用這種東西呢,也不知道準不準。


    於是參閱使用說明後,她依照上頭的指示一一動作。


    看見驗孕棒上顯示的結果,她呆住了。


    “這……不會吧……”


    懷孕了怎麽辦?


    “不怎麽辦,要不生要不墮,隻有這兩種結果。”突如其來接到好友打來求救的電話,汪予睫倒是回得不冷不熱。


    “什麽要不生要不墮,這個我當然知道啊!”現在就是不知道如果真的懷孕了到底要生還是要墮才會打電話問,結果得到這種四兩撥千斤的回答,尤曼縈氣得吼道,可是顧慮到補習班裏還有其它人,她趕緊把聲音壓得低低的,“我現在就是不知道要怎麽辦啊……”


    其實這種事本來該先去看醫生確定,可是尤曼縈又怕結果真是那個樣子,所以想在那之前尋求好友的建議,先做好心裏準備。


    說真的,這件事來得太突然,加上她父親那方的問題也一直懸而未決,搞得她真是一個頭兩個大,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做才好。


    汪予睫歎了口氣,“我最多也隻能介紹你認識的婦產科醫生而已,剩下的我實在愛莫能助。”接著她又問:“你男朋友怎麽說?”


    “啊?他喔……”被冷不防地直指核心,尤曼縈笑得有些尷尬,“他還不知道耶。”知道這下肯定要被吐槽,她連忙補上一句,“我想等確定了再告訴他嘛!”


    於是電話另一端徹底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大忙人汪予睫醫生難掩頭痛的說:“這種事麻煩先和你的男人商量好了再來告訴我,ok?”


    “但你是醫生……”


    “我是外科,不是婦產科!”受不了地說完,汪予睫便掛斷電話。


    結果,尤曼縈這下隻得望著已斷訊的手機畫麵發呆。告訴商騫啊……唉,其實她可以想見他肯定會一臉認真的教她生下來,畢竟她已經二十九歲,不算年輕了,若兩人將來真有生育的打算,此時不生更待何時?可是問題是她還沒有做好為人母、為人妻的準備啊,所以她才不敢在第一時間把這件事告訴他。


    “到底要怎麽辦啊……”她吐口氣,煩躁地抓亂了發。總之看醫生一事已是勢在必行,再懶也逃避不得,但問題是她要怎麽把這件事告訴心上人?


    這可真是頭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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