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勾允格失眠了。


    即便睡得不多,一早他還是準時出門上班,進廠維修的車子拿回來了,他不用再擠捷運,習慣早到的他,約莫都是八點多打卡,上任第一天是他出社會以來唯一一次遲到,因為她。


    八點半,員工陸陸續續出現,九點整,差不多到齊了。十點有一場會議,昨天他留下memo交代方齊菡多準備一些數據資料,可到現在仍沒看到她mail過來……


    九點四十五,他起身,正要先去會議室,這時卻見她慌慌張張地提著包包自後麵跑來,他擰眉。這個時間?她遲到?


    「方主任。」


    他叫住她,方齊菌愕然停下,模樣有些尷尬。「勾經理……早。」


    “不早了,九點四十五分,你遲到了。」他看見她,今天一襲粉色係套裝,使她整個人看起來像是春光一般明媚,可他表情卻越來越不好看,尤其注意到她一片發紅微腫的唇辦,那分明是一早跟誰熱吻過的模樣……


    他胸腔一窒,晦暗的情緒在體內遊走,找不到出口,悶燒得他幾乎要發狂。


    “方主任,我希望你能更有一點做主任的自覺。這不是一般的小遲到,十點還有一場會議,你準備好了?」


    「我——」


    “客服中心的業務還在起步階段,這段時間,希望你能多以公司為主,不要讓私事影響了公事。」最後這一句話到底是說給誰聽?勾允格有些搞不清,仿佛藉由斥責她可以讓自己的心情好些,然而見到她睜著眼,下一秒卻斂眸褪盡血色的臉龐後,他隻覺得更糟了。


    “我知道了,謝謝經理。」她語氣淡淡的,聽不出情緒。


    忽然,有人大喊:「方主任,你剛送那位老太太去醫院,沒事吧?”


    「老太太?」勾允格一愣。


    “啊,勾經理……」那人尷尬地搔了搔頭,這才想到自己完全忘了主任所托,將這件事轉告經理。「抱歉抱歉,我忘了講,今早在捷運上有個老太太身體不適,就是個年輕人一直講手機,那太太身上好像裝了心跳什麽器的,不能被電磁波幹擾,結果那小子壓根兒不聽勸……主任好帥氣啊,居然直接搶過那人的手機扔地上,罵他:‘不懂得尊重別人就少出來混!’哈哈!看得我都想拍手了……對了,後來如何了?」


    「沒事了,我送她去附近的醫院了。」


    方齊菌勉力一笑,抬頭看見勾允格轉瞬鐵青的麵色,他也看著她,鏡片下的目光有著不可置信。「我不知道這件事。」


    「嗯。」她學他的語氣。「沒有親自打來告知是我的疏忽。」


    「……你剛才應該告訴我。」


    她握拳,深呼吸再深呼吸,仿佛藉此才能驅散體內湧上的那股委屈。「有差嗎?反正我遲到是事實。」


    這一句話,她模仿他,講得平靜而不帶一絲戚情,卻重重打擊了勾允格。


    「十點還要開會,我先回去準備了。」


    她頷首離去,直到這一刻才咬住唇辦,允許自己露出難過。她知道他重視工作,嚴以律己亦嚴以待人,完全不留餘地,看得出她讓他失望了,但他完全沒過問原因便一味責難的做法,也使她受打擊……


    「可惡!」


    一進辦公室,她便憤然摔包,一旁的小米嚇到了。「老大?怎麽了?”


    「我剛遇到經理,遲到被他刮了一頓。」她歎口氣,打開電腦,不料看見他昨晚留下的momo,她一氣之下將之揉成紙團,越想越惱、越想越氣、越想越煩、越想越委屈——


    “好啦,老大,那人就是這樣,你不要在意那個魔鬼說什麽,他喔,對人沒一句好話的啦!」


    「魔鬼?」方齊菡眨了眨眼,對於這個稱呼有些無法理解。「你叫他魔鬼?”


    “也不是隻有我在叫啊!其他部門跟他接觸過的都嘛這樣叫他,因為他已經超越了機車等級,越過了卡車顛峰,連火車都追不上他機掰的程度……”


    方齊菡好氣又好笑地白了這個口無遮攔的助理一眼。「你之前不是還說新來的經理很帥?」


    「此一時彼一時咩!知人知麵下知心,那時我一定是被魔鬼下咒了。」小米振振有詞。「還有我今早遇到經理,他也把我刮了一頓,說什麽我要多替上司分憂解勞,不該放你一個人先下班……」


    「他這樣說?」她訝異了。


    「是啊!」想到這兒,小米還是有氣,她可是該做的都有做!「所以老大,現在跟著我念:惡靈退散惡靈退散惡靈退散……有念有保佑……」


    「哈哈哈!」方齊菡笑到下行,當然沒有跟著小米念。魔鬼?真不知道是誰給他起的稱呼,可盡管前一秒自己才受他責備,她卻不想跟著這樣叫他。


    她任職客服多年,早已練就一身看人功夫,那男人確實很不好懂,但給她的戚覺……卻完全不是不好的。


    她仍記得昏迷時,那冰涼的指替她按壓太陽穴的舒暢,那不是她的錯覺。他表麵上看來嚴厲、不好相處,可處處幫人、為人著想,他甚至還會去喂流浪貓……


    他用魔鬼的外衣藏起天使的內心,這麽一想,方齊菡便有些赧顏。她剛剛……


    是不是真的太過分了?


    尤其曉得誤會她了,他的表情簡直比她的還難看。


    想到這兒,方齊菡笑了下,他過於剛直的表現方式,使她聯想到記憶中的某個人。他是她年少時期的一個遺憾,而此刻,勾允格的影子與那人模糊的身影重疊,競使她心情寧穩,再也氣不起來了。


    「唉……」歎了口氣,看來,她又要找個時間去道歉了。


    門外,勾允格始終沒有走進去。


    他知道偷聽不是好習慣,他也下喜歡,可屬於她的聲音還是下受控製地鑽入了他的耳,定住了他的動作。


    魔鬼……她也是這樣想他的嗎?


    勾允格俊臉一沈,胸口窒悶得難受。也是,那位助理說的沒錯,剛才看見她那遭人蹂躪的粉唇之際,他確實變成魔鬼,忘了公私的界線,裝得義正辭嚴,實際上卻恨不得抹去她所有聿福的痕跡,藉此讓自己好過一點。


    這樣的他,不是魔鬼,還是什麽?


    聽見裏頭傳來她的笑聲,他終於鬆口氣,可胸腔還是滿溢著那股又酸又腐的晦澀氣息,侵蝕著他,他並未因此好了多少。


    勾允格墨眸一沈,掩著額,吐出一口沈痛長息。


    承認吧,你沒有你以為的控製自如。


    你始終嫉妒。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曆經了今天一早的慘事之後,晚上八點,為了業主一通電話,方齊菡被折磨得下不了班,好下容易搞定,下班前去上個廁所,結果……


    她呆坐在馬桶上,真有一種「天要亡我」的戚慨。


    「我死了算了……」她逸出歎息,低頭看了眼馬桶,把一缸子的血水衝掉——


    非常好,她那個來了。


    早了快十天,完全沒預兆,現在不要說衛生棉了,連衛生紙都用完……這下她腦子一片空白,怎麽辦,現在有誰可以來救她?


    就在這時,頂上白花花的日光燈怱地一陣閃爍。媽啊,這次又是什麽?


    不一會兒,一切歸於黑暗,方齊菡慘笑一聲。停電?好樣的,現在是嫌她不夠倒楣是吧?


    她歎了口氣,支著下巴,看來隻得等巡邏的警衛出現,但黑暗中,太靜太無聊,她索性唱起歌。「啊哈,去吧,有什麽了不起?什麽都依你,卻看輕我自己……」


    可惡。她吸了吸鼻子,這一陣子真是夠慘的了,先是被前男友背叛,接著又在新來的上司麵前出盡了洋相。她想起早上兩人的衝突,不懂自己反應怎會那麽大?


    前男友說那些話的時候,她可以冷靜以對,可在勾允格麵前,她卻完全失了分寸,內心就是很不平、很不滿,很不想……被他看輕。


    「好天氣卻感覺下雨的情緒,我和你為何都我對不起你,轉個彎到街上一個人溜冰,要自己像隻驕傲的鴨子,不要愛的鴨子……」


    「……方主任?」


    一個不算陌生的男性嗓音傳入女廁,驀地震住了她。


    方齊菡心跳了下,隔著門,她看不見他,但聽得出他的聲音很不可置信。


    「你在這裏唱歌?」


    她好尷尬。幹麽啊,在廁所唱歌犯法喔?


    總之找著了她,勾允格鬆了口氣。「停電了,沒事的話趕快回去。」


    如果可以,她也想回去啊……


    「經理。」她咬了咬牙,終於下定決心,重重吐了口氣。「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她語氣過於認真,勾允格一愣,可還是回了一個字。「說。」


    「……請幫我買衛生棉。」


    如果她有停止時間的能力,這句話便是咒語。


    隻見氣氛停滯了好一陣,不知道多久以後,勾允格厚實的嗓音再度傳來。


    「好,你等一下。」接著,腳步聲響起,可沒兩下便停住。「好好待著,不要跑。」


    方齊菡哭笑不得。「放心,我跑不了。」真能跑,就不會拜托他買了好嗎?


    得到她的保證,勾允格這才安心離去。方齊菡仍坐在馬桶上,真不敢相信自己竟會有叫上司跑腿、甚至還是買衛生棉的一天……


    「噗哈哈哈哈——」她終於忍不住爆笑出來。天!她真的很想看他剛才是什麽表情!


    廁所內回蕩著她的笑聲,同樣的黑暗,卻已不再無助。上廁所前,她發過mail給他,他知道她還沒下班,停電後,他應該是特地來找她,確認她的安危。直覺告訴她,他就是會做這種事情的人。


    方齊菡安心了。其實剛剛停電時,她是很害怕的,所以才會唱歌壯膽,結果卻被他聽見……想著,她熱了臉,奇怪自己在這個人麵前總有各種本事出糗,居然連衛生棉都請他去買,而他雖然愣了一下,卻沒有任何抗拒。


    他……究竟是怎麽想的?


    不自覺地,她滿腦子都在想著勾允格的事,還不及覺得久,他已經回來了。


    「你在哪一間?」


    盡管曉得他看不出自己的心思,可一時被他呼喚,她好緊張。「第、第二問。」


    「好。」他走過來,敲了敲門,方齊菡隨即開了一個縫讓他把東西遞進來,隨即火速關上。他像是哭笑不得。「我不會進去。」


    「我知道……」可她會不好意思啊!


    「我在外麵等你。」


    「呃?」聽他說的一派理所當然,方齊菡卻一頭霧水。等她幹麽?


    隻是不可否認,這種時候,有人候著確實會比較安心。


    她因他不著痕跡的體貼暖了心,掂了掂紙袋,奇怪,怎麽這麽重?


    電來了,廁所內的燈怱地亮起,方齊菡這才看清紙袋內不隻一包,兩包、三包……吸收量個別不太相同。「他買這麽多幹麽?」當她血災啊?


    可下一秒,她忽然明白了。


    她嘴角因而勾勒出一抹溫暖笑弧,挑了合適的換上,走出洗手問,果不其然看見他在女廁不遠處等著。她走上前,發現他拉鬆了領結,開了襟口,襯衫袖子往上卷起,露出精悍有力的手臂。他額際有一抹汗,搭上微亂的發莫名透著一股性戚,方齊菡心口撲通了下,戚覺渾身正猛然發燙。「謝謝你……」


    他轉過身來,看著她,墨濃的眼依舊教人看不出情緒。良久,他回:「嗯。」


    又是這個「嗯」。


    他始終沒有多說,沒有說他在停電後特地跑來關切她的情況,沒有說他其實是跑去離公司足有十分鍾距離的屈臣氏買回她需要的東西,也沒說因為不懂她的需求,所以下怕丟臉地買了各種下同流量的,他隻是……一個「思」而已。


    但這一聲「嗯」,勝過任何言語,她不禁揚起唇角。「經理,你買太多了。」


    她有種開口調侃的衝動,想看看他會有什麽反應?


    卻見他眉一挑,毫無所謂。「總會用得著。」


    這倒是真的,方齊菡哈哈笑了。


    可下一秒,她的笑僵在勾允格鏡片後過分專注的注視之下,有些尷尬。「抱歉,我不是故意要笑……」


    「無所謂。」盡管不清楚她笑的原由,可她這般毫無顧忌放肆大笑的模樣仍是震動了他。


    他喜歡她的笑。


    勾允格一臉鎮定,這令方齊菡忍不住再度笑出聲來。


    她笑得開心,粉頰上染著兩團討人喜歡的紅暈,清脆的笑聲如鈴搔著他的耳膜,他胸腔伴隨她的笑熱烈起伏,一股熱火在其中燜著燒著,四肢緊繃,渴望將這樣的她擁入懷中,吻上那片惹人心亂的粉豔唇辦——


    方齊菡笑聲突止,迎上了他炙人眸光,呼吸一窒:心跳怦怦,不明所以,隻覺得他的視線有些……過火。她身軀因而發熱,背脊泌出汗珠,過分的緊張使她顫動了一下,勾允格覺察到了,於是,本來還熱著的心,在這一刻驟然降了溫度。


    「……走吧,我送你回去。」


    「呃?」方齊菡愣住,瞅著他莫名一沈的眼色,糟,她不會是笑過頭了吧?


    「我不是在笑你……」她笑,是因為開心,開心她終於有一點……懂得他。


    他外表剛硬,個性一板一眼,下容轉園,雷厲風行的作風更是讓他「魔鬼」之名下陘而走,可在這些表象下,他其實有一顆懂得助人的好心。


    隻是一直沒人發現。


    除了她。


    這樣的認知令她隱隱產生了種優越戚,隻要下想這是用多少的糗換來的……


    有些男人外表光鮮,裏頭卻是一堆敗絮,越認識越絕望,可這人不同,越認識越好奇,越好奇越……越怎樣?


    她思緒一頓,莫名有股熱氣竄上。這、這是怎樣?


    「走了。」勾允格見她沒動,出聲催促,極力使自己的聲音聽來冷硬。


    見他臉色越來越不好,方齊菡歎了口氣,不願勉強他。「沒關係,謝謝經理,我可以自己回去。」


    「不行。」兩個字自他口中吐出,勾允格一震,這才意識到自己不小心透露太多感情,隻得改口。「你狀況不太好,或者……你要請你男友來接?」


    「男友?」


    見她一頭霧水,勾允格擰眉。「昨天情人節,不是有個男的來接你?」而她,則是一臉喜悅地投入了對方的懷中。


    「情人節?」方齊菡睜大眼。「那是我堂哥啦!」她哭笑不得,卻沒想到他居然會看見。


    堂哥?這答案太出乎勾允格的意料,似一道光燃亮了他原先黯淡的眸,可又隨即斂下。知道了對方不是又如何?勾允格籲了口氣。「要不我送你,要不你找人來接。」


    這麽硬要?


    如果今天說這句話的是別的男人,方齊菡肯定冷笑三聲兼不屑地回:你以為你是誰?本姑娘是你想送就能送的嗎?少在那自以為是了……可現在,她卻一句反駁都吐不出來。第一,他是她的上司;第二……下知道為什麽,她不是很想拒絕。


    也許是潛意識,她一直很想多了解他……


    「好吧,麻煩你了。」


    方齊菡上了勾允格的車。


    他的車是一台銀色的mazda,車內擺置乾淨,散發著竹炭芳香劑的味道,她和他相坐車內,他問她地址,開上路,期間除了指路以外並沒有任何多餘的交談。


    車內很安靜,他連音樂都沒開,方齊菡卻覺得很輕鬆。


    她側了側頭,審視他專心開車的側臉。有人說要了解一個男人,就看他如何開車,她堅信不假,因為她前男友開車就是橫衝直撞的,不懂思量。反觀勾允格,一路穩穩當當,即便在沒什麽車輛的小路上仍是遵循規則,一閃而逝的車流燈光映出他端正深刻的臉,競帶著一分要命的性戚。


    方齊菡呼吸一窒,喉頭竟隱隱有些灼熱。


    戚覺不講些什麽,她會被這股熱給燒死,方齊菡隻得開口。「我以為……經理跟我一樣搭捷運。」


    「下,我開車。」他不喜歡與太多人接觸,喜歡一個人,靜靜的。“前陣子車子送去保養了。」


    「是喔。」她愣愣地答,也難怪之後上班,她沒在捷運上再遇過他。


    話題中止,他深濃的眸注視前方,沒注意到她的異狀。他的眉眼隱隱藏著一抹憂鬱,被鏡片隔擋,顯得有些冷漠,她看著,生出了愧疚。


    「早上的事……對下起。」


    「嗯?」他微微側過頭來,墨眸載滿不解。


    「我承認我態度有點差,但是經理,你那樣不分青紅皂白地訓人,很不像你。」


    不像他?勾允格有些震動。「那你覺得我是怎樣的?」


    這句話問出來,他競有些緊張。


    他一直清楚自己在公司內的評價,也從沒打算做個友善的上司,公私分明是他一貫原則,唯獨麵對她,他亂了套,這種控製不住自己的戚覺使他懊惱,卻又無能為力。


    仿佛等了半世紀之久,久到他握著方向盤的手都泌出了汗,她柔軟的聲音才再度傳來。「我下知道,但我相信你不是別人講的那種不懂體諒的人……」


    講著,她搔了搔頭。「瞧我,講這些沒憑沒據的……不過我不是在巴結經理喔,你不要誤會。」


    「嗯。」他應得很淡,可內心仍因她的言語而喜悅。


    至少,在她眼中,他不算是個糟糕的人。


    “好了,到了。」到達目的地,他放她下車,然而她轉身解開安全帶時,他情不自禁,競伸手輕撫過她如雲鬆軟的頭發。


    「呃?」她轉過頭來,發覺勾允格停在半空中的手。是錯覺嗎?「怎麽了?」


    「……有東西。」他麵無表情,語調冷靜,看下出心虛。「快下車吧。」


    「喔,好,謝謝經理。」


    方齊菡不疑有他。車門關上之際,聽見他問:「你住幾樓?」


    「三樓,怎麽了?」


    「沒事。」他趕她走,直到隔著車窗玻璃看見她纖細身影消失在公寓門口,他才緩了口氣,走下車來。


    車內滿足屬於她的氣息,融合他原有的芳香劑,變成一種勾惹他心的迷藥。勾允格胸腔發熱,既滿足又痛苦,他抬頭看向三樓窗戶,告訴自己等燈亮了就走,可守了好一會兒屋內都沒動靜,他神色微凝。發生什麽事了?


    他掏出手機,想著再五分鍾燈沒亮他就打給她……正思索著該用什麽藉口,卻見那抹牽引他心的身影怱地自公寓衝出來,神情明顯透著慌張。


    他心一凜,顧不得其他便衝了上去。「怎麽了?」


    「經理?」看見他還在,方齊菡傻愣了下,可現在她沒空問理由。「我得去找獸醫!」


    「獸醫?」他一怔,這才看見她手裏拎著一個提籃,裏頭窩著一隻灰色的條紋貓,模樣奄奄一息,痛苦地起伏著,勾允格當機立斷。「快上車!」


    晚上九點半。


    多數動物醫院都已休息,勾允格一上車便打電話給自己的獸醫好友。「你離開了嗎?還沒?正好,我帶一隻貓過去找你……」


    電話中傳來好友的驚詫,可他沒搭理。一路上,方齊菡抱著提籃,一臉擔憂,朝籃裏念念有詞。「對不超是我不好,我不該丟著你,你給我撐著點,以後隨便你怎樣,我嘴唇給你咬到爽……」


    嘴唇?咬到爽?


    一道光閃過他眸底,勾允格不及深思,卻差點擦撞到前方一台不長眼的摩托車。“shit!」他罵出聲,有驚無險地及時閃避,方齊菡卻在旁看直了眼。這跟剛才穩當載她的是同一人嗎?


    他開得快,卻仍十分小心,可他擔心之情溢於言表,這是方齊菡第一次看見池明顯展露自己情緒,為了一隻貓……


    她心坎一熱,胸腔起伏,可隨即意識到不對。等一下,球球性命危在旦夕,她在這裏發什麽春?


    何況他好像還不是很喜歡她呢,之前避著她不說,對她的態度也是冷冷淡淡的,昨天跟今天會來找她,也許是為了所謂的上司道義吧?她內心悶悶歎息。


    前方一間獸醫院燈火通明,但鐵門已半拉下,勾允格把車停好,自她懷中接過了籃子。「走吧。」


    “喔,好。」他動作太自然,她隻得幫忙拎他的公事包。他走在前頭的背影健碩,隱在西裝底下的背部線條非常吸引人,她前一刻的慌張戚覺像是假的,因為有他替她扛了下來。


    看著勾允格理所當然走進看診室,方齊菡一愣,莫名揉了揉眼。「奇隆……”


    這千山我獨行不必相送的姿態怎麽如此眼熟?而且,為什麽他會留在她家樓下?


    越來越多的疑問纏繞著她,卻始終沒個解答,使她來不及發覺——


    原來,她的心思已經開始隨著他在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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