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像螞蟻爬過!紀澤此刻心裏就隻有這麽一個念頭,什麽叫心情不好讓他抱一下,把他當什麽了!於是,某人停住了掙紮,微微低著頭,而後卻是突如其來地抬起左手,猛地手肘向後一擊,濺起水花。陸梟當然也不是吃素的,卻也隻好放開懷裏的人,向後一退,堪堪避開了他的攻擊。卻也失去平衡,在水裏撲騰了下方才重新扶好池壁。見轉過身的紀澤黑亮的眼睛勇敢地直視自己,再就是清涼如一池水水的聲音,“梟哥現在心情好了吧。”陸梟微微眯著同樣被水潤澤過的碧色眸子,勾起一絲笑容,微微勾起的嘴邊弧度讓他看起帶上那麽一絲邪氣,淡定自若地答道,“好了,非常好。”“那就好,我先上去了,梟哥請自便。”說罷,一個轉身朝另外一邊遊過去像條靈活的魚,撐著池邊,一個翻身,上了岸。陸梟卻隻是盯著那個修長的身形,一動不動。謝九安屁顛屁顛地回來,訕訕地拿著個藥瓶挪到阿澤身邊,見某人臉上看過去是沒有任何表情,仿佛貌似有點生氣?平時的阿澤看起來可不是這樣的。紀澤見謝九安縮手縮腳地站在一旁,桃花眼閃著無辜的神色望著自己,於是,好氣又好笑地一把奪過他手裏的藥瓶子,果然,大腿內側被某隻上躥下跳的猴子踢出了淤青。謝九安摸摸鼻子,見一向親和的紀澤對著自己沒有好臉色,不禁感歎,炸了毛的小阿澤也是不好惹的。又瞥見陸梟老神在在地在池子裏劃水,摸了摸鼻子,剛要開口說話,“嘩啦”一聲,陸梟也翻身上來,朝他們走過來。謝九安望望前麵濕淋淋的那個,又望望身邊沒好氣的這個,總覺得氣氛十分不正常。堪堪陸梟就要過來,紀澤十分沒好氣地將藥瓶丟給謝九安,對著後者說道,“我出去那瓶礦泉水,飲料喝不慣。”“叫人拿進來就行了”謝九安又狗腿地接道,“要不我去拿也行。”紀澤頭也不回地揮揮手,“怎敢勞您大少爺的架,自己去就好。”謝九安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嘶,我說陸梟,阿澤這是怎麽了,他不該是這麽小氣的人吧。陸梟拿起浴巾擦了擦自己頭上的水,笑得格外邪惡,“阿澤啊——我怎麽知道。”“我去你的!我老覺得阿澤在生你的氣,可不是我的!”謝九安怒道。“後天晚上的事情,準備地怎麽樣了?”陸梟一邊說一邊將浴巾丟到一旁,伸手拿起一杯飲料,暢快地喝了一大口。突出的喉結隨著大口吞咽一動一動,似乎心情格外愉快的摸樣。“我那邊……”紀澤伸手捋了捋後腦勺濕淋淋的頭發,外邊的空調開得很大,浴巾沒有遮到的地方感受到冷氣在絲絲入侵。濕淋淋的,更襯得他眉目愈發漆黑如墨,一雙眸子,亮如點漆。他長長地舒了口氣,捏了捏手裏的礦泉水瓶,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將最後一口水喝掉,起身進去。進去的時候,謝九安正以仰泳的姿勢遊得歡快,陸梟卻是慵懶地靠坐在那裏,似在閉目養神。感覺到紀澤的靠近,陸梟緩緩張開眼睛,微笑著問道,“怎麽去了這麽久?”“喝水,順便透透氣。”紀澤報以同樣溫和卻截然不同的微笑。一個盡量想要表達自己的心意,一個卻是盡量想要隱藏自己的棱角。仿佛方才胡鬧一般的尷尬根本就沒有發生過。陸梟又是一笑,轉過頭去看著水裏撲騰的謝九安,卻帶著一絲不明所以的得意,不知道,方才的話臥底先生有沒有聽進去呢?“阿糗!” 紀澤冷不丁地打了個噴嚏。陸梟卻是壞心眼地想,難道背後說人壞話真是會靈驗?不過還是很是關心地說道,“阿澤,再玩下去就很容易感冒了,我們回去吧,也遲了。”某人摸摸鼻子,見陸梟一臉正經的問自己,點了點頭。紀澤放下電腦耳機,將所有的文件痕跡都消掉。卻是緊緊皺著眉頭,閉著眼睛思索著。原本讓人感覺親近的俊容,此刻看起來是帶著堅毅的嚴肅。他方才聽到的,自然是自己出去時,謝九安的陸梟的對話。“滄海碼頭倉庫3號?”紀澤在心裏默念著這幾個字,這正是陸梟與謝九安交談中反複多次提到的出貨倉,雖然他們根本沒提到到底出的是什麽貨,不過現下已經是心知肚明了。除了海上的那次交易,陸梟從緬甸弄回來的海洛因還有一半是放在出貨倉庫裏,已經損失了一半的海洛因,他們必須盡快出手,否則時間越久危險性就越大,並且從他們的談話中,紀澤倒是又知道了一件事情——這是非常嚴密的毒品銷售鏈條。從製毒,運貨,過國境,出貨,下家,都有嚴格的分工。滄海碼頭3號倉庫麽?紀澤輕輕地合上了筆記本電腦。有時候不是敵人太可怕,而是敵人太狡猾。而陸梟的可怕,正是來源於他的捉摸不定,心機深沉不可測。然而,紀澤這次確實是強烈地感覺到,與其聽信從這個狡猾的敵人嘴裏透露出來的消息,不如實實在在地相信自己根據證據得出的推測。這次,自己一定要將他繩之以法。“梟哥,我出去下,有人訂了這幾種花,就在中學門口等。”紀澤接完電話,放下聽筒,對陸梟說道。陸梟回頭,點點頭,又不忘叮囑一句,“好的,快去快回,過馬路的時候,記得小心點。”昍音 購買“嗯,好的。”紀澤迎上陸梟溫和的眼神,答道。是因為真的很喜歡?所以可以掩飾這麽久麽,紀澤拿著包裝好的花,走出迦南花店。大朵大朵如紅色小燈籠一般的木棉花已經落盡,風輕輕揚起,飛絮漫天,仿佛六月飄雪。陸梟起身,看著那個一直可以吸引自己目光的背影走出迦南的小花園子,走進了漫天飛絮當中,飄飄揚揚的木棉花絮將天地彌散成一張白色的大網。拿著一大捧鮮花的人,修長挺拔的背影仿佛要被鵝毛般的棉絮模糊去了一樣。隻是一步就走進自己心裏的人,隻消一眼,就再也無法忘記的人。我們,會不會走上一條不歸路呢,陸梟難得地悵惘起來,這六月飛雪的感覺,總是帶著點離愁的味道。紀澤送完花,發現中學裏並沒有門禁,於是找了找,果然在一個不起眼的地方找到了一個ic卡電話亭。他知道自己這次做錯了事情,受到必要的懲罰是在所難免,“陳隊——”撥通那個熟悉的電話號碼之後,還未將一整句完整的話說完,陳隊渾厚的聲音就低低壓著譴責道,“小澤,你怎麽就沒有服從隊裏的命令!這是紀律,難道你不知道麽!紀律隊伍最重要的是什麽,你該不會出去三年忘得一塌糊塗了吧!”“可是,陳隊——”紀澤發現話到了嘴邊,卻又無法說出口。有些事情,的確是實實在在地發生了,陳實也確實是因為自己的一時心軟受到了拖累。沒有聽從上級的命令,更是鐵一般的事實。極怒過去之後,陳隊想到之前日夜為他擔心的心情,長長地歎了口氣,“阿澤,是賞是罰等你回來再說。功勞苦勞你都有,但是懲罰一樣是好不了。我教出來的孩子,絕沒有功可抵過的說法,你要做好心理準備。”他一向是個嚴於律己的人,更可況紀澤是他從小就寄予極高期望和教導的孩子。三年來,紀澤“我再重複一次,馬上回來,不要再想其他亂七八糟的事情了。”陳隊嚴厲地說道。“但是,隊長,我是有重要的情報,陸氏,明天晚上將有剩下的另外一批海洛因要出貨。”紀澤說道。電話那頭沉默了許久,“最後一次,好,時間是什麽時候?”“明天晚上十二點半。”“交易的地點?”“交易的地點是……”回去的時候,陸梟已經將飯菜都燒好了,雖是隻有三菜一湯,但是對於倆人一貓的組合來說已經算得上足夠豐富了,更何況,連紀澤都不得不承認,這個心狠手辣的黑幫老大,做起飯菜和小點心,真的是一絕,不是說食材多好,樣式多新鮮,卻總是帶著一種特別的味道。一模一樣的東西,每個人去做,都是不一樣的味道,而這些就帶著陸梟的味道。紀澤這樣想著。陸梟將他手邊的碗拿起來,給他舀了一碗湯,催促道,“再喝點,天氣熱老是不想吃飯,湯總歸是要多喝點的吧。在空調裏不一會兒就要涼了。”他的語氣,就像是眼前這晚熬成金黃色的玉米排骨湯一樣,濃香中帶著玉米的清甜,濃鬱卻不膩人。暖暖的,融融的,讓人無法不接受。臉上可以膩斃人的溫和笑意,似乎直達心底。紀澤當然可以察覺到陸梟最近,有點怪怪的。說不上來,他當然依舊是對自己很好,似乎是從那天晚上那個,意外地吻開始,陸梟總是像逗小貓似的,不再那麽刻意隱藏自己的心意,反而有點——肆無忌憚?比如那天在泳池裏的用力擁抱。一個正常的男人,當然不會向另外一個人索求擁抱。於是,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對於這樣似乎想要一點一滴給自己暗示的陸梟,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裝傻充愣。紀澤趕緊從陸梟手裏接過自己碗,眨著形狀如杏仁一樣的黑眼睛微笑著道,“梟哥,別老是說我,你自己也吃吧。這些事情,我自己來就可以了。”陸梟隻是笑笑,並沒有答話。倆人之間一時靜默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