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唱念做打,眉毛都擰成了一根繩,眼睛微眯,愁苦著一張臉,說到動情處,似乎要流出淚來。她在鄉下還算貌美,這副樣子像極了戲台子上唱戲的。


    聽了她的話,若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大房是免費為二房種地,二房不知道回報把糧食全部收回來。


    陳名和王氏都如坐針氈,每次收完莊稼,胡氏都要唱這一出。


    這些話陳業還是挺受用,眼睛裏盛滿笑意,嘴上卻罵著胡氏,「你這個臭娘們,蝍蝍歪歪個啥?兄弟手足,就是要相互幫襯。」


    陳名聽了,趕緊給陳業滿了上酒。說道,「弟弟謝謝哥哥了。」


    陳業喝了一口酒,拍著陳名的肩膀說道,「我是長兄,爹死的早,該當照顧弟弟。」


    胡氏聽了,又說道,「都說長兄如父,兄弟小的時候把哥哥當成父親一樣依靠,但成人了,又有幾個人能對長兄像父親一樣孝敬呢?」頓了頓,又道,「當然也不都是這樣不記情的人,三叔還不錯,知道我當家的養他養得辛苦,會時常孝敬……」


    這話又讓陳業紅了臉,忙罵道,「我說你這個臭娘們,說這些幹啥?我們兄弟互相扶持,那是我們感情好。你說那些,不是挾恩那啥嗎?」


    陳老太特別不喜歡聽胡氏說這些。開始大兒喜歡聽,她就沒攔,現在見大兒罵了,也跟著罵起來,「聽你這話,不知道的還以他們哥仨不止死了爹,連娘都死了。你就當了老二、老三的娘,他們都該孝敬你。」


    胡氏一頓,方沒敢繼續唱下去。若是對著老三陳實,他們就是攔她也會繼續往下說,說了會有好處,挨罵也值當。可二房這一家死摳不記情,說了也白說,挨罵不值當。


    陳阿福通過觀察及兩個小正太的描述,已經對大房一家人有了更進一步的了解。陳老太和陳業還是不錯,比較精明,典型的老農意識,不願意吃虧,但對兒子、兄弟都很好,也不會去做傷天害理的事。特別是陳業,熱情好幫忙,又極好麵子。但胡氏卻是自私沒底限,臉皮厚,什麽都想著占便宜,是她的功勞她要誇大百倍撈好處,不是她的功勞她也有本事劃拉過去。


    大房家的幾個孩子,陳阿貴不錯,勤快,踏實,有些像陳業,但比陳業還要老實,不善言辭。這個性格,既不像陳業,也不像胡氏。他很小就被望子成龍的陳業送去讀書,可就是讀不進去。到他十二歲就鬧死鬧活不去讀書,陳業無法,隻得送他去府城跟著陳實學經商。可惜他也不喜歡,說做生意費腦筋,頭痛,半年後自己就偷偷跑回了家。陳業無法,隻得讓他跟著自己一起種地。


    陳阿蘭比較溫柔,也勤快,偶爾還會來二房向王氏請教繡活。隻不過有些嫌棄傻阿福,但大麵上過得去,也不會欺負她。


    陳阿菊像胡氏,極其自私,又陰壞,卻沒有胡氏的精明。從小就喜歡欺負陳阿福,經常把傻阿福打哭。長大後因為說親不順,更是把陳阿福和陳大寶恨上了。


    胡氏沒敢再繼續唱了,幾個人又說起給阿福、大寶修房子的事。


    陳名的意思是,請陳業幫著張羅,請幾個人來修,別人給多少錢,他家就給多少錢,再管一頓晌飯。


    陳業點頭道,「就那麽小一個院兒,三間草房,用不了多少人。我和阿貴,再請三個人,十幾天就能修好。你隻給那三個人工錢,我和阿貴的不用給。」


    陳名忙道,「那咋行,該怎樣就怎樣,不能讓大哥、侄子白辛苦。」


    胡氏也急道,「是啊,二叔咋好意思讓你們白幹活呢。」


    陳業眼睛一瞪,霸道地說,「咋不行?聽我的。」又對胡氏說道,「你娘家兄弟我還幫襯少了嗎?二弟家的日子不好過,當哥哥侄子的幫點忙是應該的,不許你偷偷管他們要錢。」


    陳阿貴也點頭附和。


    陳老太人老成精,她知道,即使大兒子不要錢,胡氏也會想辦法偷偷要過來。若這樣,二兒家沒省錢,大兒還以為幫了兄弟,卻便宜了胡氏。便說道,「我也讚成老二的話,親兄弟也要明算帳。幫忙是幫忙,但該要的工錢還是要要。」


    陳名又道,「賣地還剩四貫錢,足夠修房子了。大哥若總是這麽幫幹忙,弟弟以後就不好意思再請大哥幫忙了。」


    陳業聽了,才沒言語,又說起建房子的時間。現在是農忙,要先把玉米和紅薯種下去。大房的地多,再加上二房的,要等到五月底才有時間建房子。陳名想著家裏要忙針線筐和針線包的事,就把建房子的時間定在了六月底。建完房子後,再把他們住的茅草房修膳一番。


    他們走之前,陳名把那四尺藍色粗布送給陳業做衣裳。


    陳業急得臉都漲紅了,大聲說道,「你家過的啥日子我還不知道?雖然阿福的病好些了,你們還要攢錢給阿祿去看腿,花這冤枉錢作甚?我家的日子好過得多,不缺這幾尺布,這布就留著給阿祿做身新衣裳,他的衣裳都捆在身上了。」


    說完,攙著陳老太往外走去,陳阿富牽著大虎跟在後麵,陳名送他們出去。


    胡氏的腳沒動,她還是想把那幾尺布拿到手。即使不敢拿回家,也拿去自己娘家給兄弟或侄子做身衣裳。


    陳阿祿人小鬼大,看胡氏落在後麵,就知道她心裏打的什麽主意。在胡氏伸手去拿炕上的布的時候,他先一步伸手拿在手裏,交給王氏說道,「娘,大伯讓你給我做身新衣裳,你可不能再送人了。布用不完,再給大寶做一身。」


    胡氏氣得罵出聲,「窮酸相,送出去的禮還好意思收回去。」陳業和陳老太不在場,她倒一點不掩飾自己的貪財和刻薄。


    陳阿福笑道,「可不是我們收回來的,是大伯體恤我家窮,讓給我弟弟做衣裳的。」


    胡氏又罵道,「還真是個傻子,竟敢跟長輩頂嘴。」


    王氏也不傻,知道胡氏不敢把布拿回家,定是想偷偷拿回她娘家。送給陳業王氏願意,畢竟陳業幫了自家不少。但讓胡氏偷偷拿去胡家,那算怎麽回事。再聽她罵阿福,心裏更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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