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很好啊。」


    「原本是很好,可是,他,跑了。」蘇灝衍一張老臉看來更皺了。


    「跑了?」太後聽完一驚。「他跑了,那蘇小姐的終身大事可怎麽辦才好?」


    「老臣也正為此事傷透腦筋呢。」


    「這可不行!再怎麽著蘇總督也是咱們朝廷命官,怎能容許市井小民這般挑釁。更何況蘇小姐還待字閨中,這拒婚消息一旦傳出去,她將來可怎麽找到婚配的對象才好。皇上,你得替蘇總督想想辦法才是。」


    「啊?」連這種事也要他想?


    「太後,萬萬不可。皇上日理萬機,須保重龍體,哪能以臣這等瑣碎小事煩擾皇上。」


    公孫宇點頭。這蘇灝衍講得有理。


    「噯,蘇愛卿你多慮了。當今皇上如此聖明,這等小事哪難得倒他,你盡管放心為聖上駐守邊疆,皇上對此事定有一番定奪,你且回蘇州等好消息去吧。」


    蘇灝衍磕頭謝恩。「謝太後、皇上隆恩,老臣告退。」


    見蘇灝衍出去,太後手一揮。「哀家累了,你們都退下吧。」


    等一幹臣子都退出頤和宮,皇上也向太後告退。


    「皇上請留步。」太後想到什麽似的喚住公孫宇。


    「是,母後。」


    「這蘇灝衍的夫人是哀家最最疼愛的表妹,這件事你就幫幫忙吧。」


    「兒臣遵旨。」


    公孫宇答應太後後,便步出頤和宮。


    煩哪,真是煩!


    走著走著,不知不覺就往六皇弟公孫然的悠然宮走去。走過細竹林、紅色曲橋,遠遠便聽見悠揚的琴聲傳來。


    他走近,佇足欣賞了半刻,一直到琴音暫歇,方才出言讚道:「皇弟真是好興致,每天焚香操琴好不快活啊。」


    「呃,皇兄您來啦。」公孫然起身向公孫宇行禮。


    「免了免了,這裏又沒外人,不必行禮如儀啦。」


    「怎麽,皇兄今天心情不好啊?」


    「唉,想我每天四更就得上早朝,退朝後還有批閱不完的奏章,北方三不五時有外族來侵,南方時有水災,今天早上好不容易處理好西方的動亂,現在母後又給了一道旨,就沒一刻清閑,當真是煩死我了。」


    「母後交代了什麽,讓皇兄如此煩惱?」


    「還不是蘇灝衍的女兒。說是二十年華還未出閣,他一急,弄了個什麽比武招親擂台,結果不知道怎麽搞的,好不容易出列的姑爺竟給跑了。蘇灝衍在母後的壽筵上苦著一張老臉,這下可好,他女兒嫁不出去的事竟莫名其妙落到我身上來了,你說我惱不惱?」


    聽完皇上的話,公孫然笑不可抑。


    「嚇!你還笑。你成日就知道躲在這裏自在快活,哪裏知道我的苦處。」


    「是!皇上聖明,要不我哪來這種快活日子可過呢。」


    聞言,公孫宇忍不住上上下下打量起自己的親弟。


    想這廝多年來仗著那張俊美的臉皮和過人的機智,贏得先王和母後的寵愛於一身,終日,呃不,是終年慵懶度日;自他登基這些年來,其它親王早已發放外地輔佐政事,六皇弟卻因母後私心疼愛,硬是給留在京城侍親,過著安樂穩當的逍遙日子。


    「怎我覺得你這話裏似乎有一絲得意、三分幸災樂禍來著?」公孫宇揚眉問道。


    公孫然輕輕扯動嘴角,逗弄起籠裏的青鳥。「皇兄您多心了,臣弟因皇兄的聖明,因而驕傲得意或有之,未能幫皇兄分憂解勞已甚感惶恐,又豈敢對皇兄憂煩之事幸災樂禍呢。」


    「那好!不愧咱為同胞親兄弟,皇弟既有心幫朕分憂解勞,蘇灝衍那位麻煩透頂的女兒就勞皇弟你想想法子,將那悔婚的早日擒拿治罪,順便替蘇總督的女兒找一門親事,把這事情快快給辦了,朕也好跟母後交代。」


    公孫然瞪大眼睛,看著皇上,不敢相信他竟會派這種差事給他!


    「皇弟?」公孫宇無限愉悅的看著自己的六弟。


    「是。」


    「還不領旨?」


    「臣弟……領旨。」


    「嗯,好,很好,我們兄弟今晚就喝個痛快,就當作皇兄幫你餞行吧。」


    「謝皇兄。」


    公孫宇看著公孫然那張不大樂意的臉,突然覺得非常得意。就他一個人忙個不停,那怎麽可以!


    能看見六王爺辦些正事,可真教人感到身心舒暢呢。


    晨光照在禦書房的窗上,公孫宇放好毛筆,闔上最後一本奏章。


    「小柱子,六王爺出宮沒有?」


    「啟稟皇上,沒有。」


    「那他這十五天都在忙些什麽?」


    「六王爺和往常一樣,仍然每天在宮裏看書、練武、聽戲、彈琴,不曾出宮。」


    「哦?是嗎?」


    皇弟究竟想些什麽來著?難不成他想抗旨?


    「擺駕悠然宮。」皇上說道。


    「是。」


    小柱子剛走出禦書房,六王爺便提著鳥籠走了進來。


    「見過六王爺。」


    「起來吧。皇上呢?」


    「正要過去找您呢。」


    「早知道他等不及,瞧瞧,這會兒我不是自己送上門了嗎!」說著,自顧自地走進禦書房。


    「見過皇兄。」


    「耶,怎麽來了?我正要過去找你呢。」


    「我也正悶得慌,不知皇兄可有興致下盤棋?」


    「下棋?你正事可都辦完了?」


    「正事?」公孫然將鳥籠交給立在一旁的公公,故作不解。


    「你,該不會把我交代你辦的事給忘了吧?」


    「皇兄指的是蘇灝衍的事嗎?沒忘、沒忘,臣弟怎敢或忘呢。」說著,公孫然坐在茶幾旁,慢條斯理地將棋子擺在棋盤上。


    公孫宇坐了下來,食指緩緩移動中炮。


    「那名害朕的兩軍總督傷透腦筋的悔婚之徒,逮到啦?」


    「沒有。」六王爺移相守將。


    「沒有?」皇上手上按著棋子,抬頭看著六王爺。


    「但臣弟倒是查清楚了整件事情。」


    「你當真查清楚了整件事情?」


    「是。我『當真』查清楚了。」


    「你這十五日根本連悠然宮都沒踏出半步,你說你查清楚了整件事,你膽敢愚弄朕嗎?」公孫宇不覺提高了音量。


    六王爺把「馬」再移兩步。「愚弄皇上可是欺君大罪,臣弟就算有十顆腦袋也不敢欺騙皇兄。」


    「好吧,看你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你到底查到什麽了?你倒給朕說說。」


    「我以為在蘇灝衍擺的那個擂台上贏得勝利的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女兒。」


    「他女兒?」公孫宇一臉懷疑,這怎麽可能!


    「他女兒叫作蘇芙蓉,比擂台的那個人叫拔略拒霜,根本是同一個人。」公孫然嘴裏不經意地說著,手卻緩緩移動第二支炮。


    「何以見得?」


    「芙蓉這種花從八月中下旬,九月霜降時期開始開花,因此被稱為拒霜。我又命人查了查蘇灝衍的族譜,他的先祖在北魏時期當過武將,確曾叫作拔略氏,而拔略氏入了中土才改為蘇姓,由此可知拔略拒霜鐵定就是蘇芙蓉。」


    「嗬嗬嗬!妙啊,皇弟,你這一番解釋可真是妙啊。」公孫宇開心地拍了拍桌子。「但是,你倒是說說,那位蘇小姐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想來是生性驕傲。」


    「唔?」公孫宇一臉的願聞其詳。


    公孫然卻隻專注於棋盤上。


    「將軍!」六王爺微笑說著。


    「好啦、好啦,別管什麽將不將軍了。你倒是說說看,為什麽蘇芙蓉要這樣破壞自己的姻緣?」


    「這,一不下棋,不知怎地,就忽然餓了。」六王爺顧左右而言它。


    「小柱子!」皇上大聲喚。


    「奴才在!」


    「你聾啦,忘了怎麽伺候六王爺啊?」


    「奴才不敢,奴才馬上讓禦膳房準備點心去。」


    「小柱子別忘了芸豆糕!」六王爺對著小柱子的背影交代。


    「是!」小柱子很有元氣的響應,然後退出了禦書房。


    「好啦,講吧。」


    「皇兄為何對蘇芙蓉的事這般感興趣?」


    公孫宇意味深長的望著六王爺笑。「讓朕感興趣的不是蘇芙蓉。」


    「不是蘇芙蓉?那是什麽?」公孫然反問,心裏隱約有種不祥的預感。


    「朕比較感興趣的是你十五天裏沒踏出宮門半步,是要怎樣順利完成朕的旨意?」


    「臣弟早已完成皇兄的旨意啦。」


    「哦?此話怎講?」


    「皇兄不是說了,要將悔婚的擒拿治罪,順便替蘇總督的女兒找一門親事?如今毀婚的、要找親事的都是蘇芙蓉,我想過了,眼下也隻剩一條路可以走。」


    「哪條路?」公孫宇嘴裏問著,眼裏卻先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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