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


    公孫然有片刻不知她何以會有如此一問,隨即想起自己瞎掰的身世,於是點頭。「對,我就是想起那廝沒良心的男人,可真教我難過。」


    芙蓉一臉同情的抱著「她」。「姐姐別難過了,不愉快的事咱就教它放水流走,流到大湖裏去,永遠不去想了。」


    公孫然搭住她的肩。「好,姐姐不想了。」


    說完,公孫然抬頭,才發現站在窗口發愣的婉容。


    「婉容?你在想什麽?」怎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婉容這才一副如夢初醒的模樣。「喔,我是聽這琴音這樣美妙,不覺想起當年我爹買這把琴的往事來著。」


    「什麽往事?」芙蓉問。


    「這把琴聽說是青樓一名紅歌妓的琴,因為戀上了一名商人,那名商人花費巨資托人打造此琴當作禮物,隻是後來商人隻停留了兩個多月便離去,說好會再回來娶她,誰知一走便沒了訊息,那名歌妓受不了相思之苦,最後病了,這把琴是她拿到我家鋪裏典當的,再三懇求我爹別死當了這琴,說好會來贖回,誰知那名歌妓後來病死了,這把琴就這樣一直留在我家裏。」


    「男人真沒一個好東西!」芙蓉秀眉怒掃,眼裏滿是凶光。「真想殺光天下所有負心漢,替……」說著說著,忽然又止住了。


    公孫然心中一凜,不解何以她會如此憤慨,難道她曾被某個男人給辜負了?正想開口詢問,香兒的聲音遠遠傳了來——


    「小姐,你怎麽穿這樣就出房門了?夫人知道了要罵死我了!」


    芙蓉低頭看看自己隻穿了襯衣的模樣。「有什麽關係,大家都是女人,何況我娘又不在,你就會瞎緊張。」


    「香兒是怕你著了涼。」婉容替香兒說話。


    話才說完,香兒已經拿了外衣進來,讓芙蓉穿上。


    等芙蓉穿好衣服,香兒兩手插腰怒視著公孫然。「小翠,你這也太過分了!我一個人在廚房忙,你好歹也把我家小姐照顧好,虧我家小姐對你那麽好,供吃供住,你難道都不覺得慚愧?」


    公孫然一張俊美的臉帶著幾分無辜的望著香兒,不明白她哪來那麽大火氣。


    婉容拉開香兒。「快別說了,你家小姐生氣了呢。」


    香兒轉頭,果然見芙蓉一張粉臉盛滿怒氣。


    「香兒,你到底是怎麽了?講都講不聽的!都跟你說小翠是我不小心劫回來的,真該感到慚愧的人是我,是我害得人家連工作都沒了,還得躲在我們這裏,我把她當貴賓都來不及了,怎麽可能把她當傭人!你真是越來越不聽話了你!」


    「算了,小姐,香兒也不過是護主心切,你別責怪她了。」公孫然不以為意的笑著替香兒求情,「是啦是啦,我餓極了,香兒,早飯應該好了吧,咱們先吃飯去,用過飯,我正好有件鋪裏的事得跟你們商計商計。」婉容拉著芙蓉的手往廚房走。


    香兒撅著嘴,一臉憤慨的看了公孫然一眼,扭著腰跟著前頭兩位小姐走了。


    公孫然望著香兒的背影苦笑,記得在宮裏時,所有的宮女都很喜歡他的呀,怎麽這個香兒老找他碴呢?


    用過早膳,芙蓉拉著公孫然往前廳走,留下香兒收拾廚房,教香兒心裏越發氣起小翠來。


    「婉蓉妹妹,你說要跟我們說鋪子的事,究竟是什麽事呢?」芙蓉問。


    「是這樣的,我們到了杭州城沒多久,就便宜頂下這間幾近要倒的鋪子,也經營了十天半個月了,可生意一直沒多大起色,我聽說這杭州城裏最大的商行是永興商行,這陣子正要進些繡品上京,這買賣我們或許可以做。」婉容說。


    公孫然靜靜聽著,沒有說話。


    芙蓉接著問:「繡品?可我們不是賣布的嗎?」作生意她是全然外行,根本不懂,於是再問:「這繡品不是要人工繡嗎?我們上哪去找人來繡啊?」


    芙蓉張著一雙大眼,滿臉困惑,喃喃自語:「香兒手藝應該可以,可我就不成了。」


    「我打聽過了,咱們這街坊有幾位婦人手藝頂好,不過就欠個會打圖樣的師傅。」婉容一臉憂愁的說。


    公孫然俊美的臉上浮現一抹笑意。「是不是有了會打圖樣的師傅,你們的問題就解決啦?」


    「是啊。」婉容帶著些許期待的看著小翠。


    「你有辦法?」芙蓉問。


    「我試試吧。」


    一個時辰後,芙蓉、婉容和香兒看著桌上各式素布上畫好的牡丹,驚詫得說不出話來。


    婉容家中原是經營古玩字畫的鋪子,以她從小耳濡目染培養出來的字畫監賞功力,一眼就可以看出小翠畫的牡丹根本不渝當今人人爭相收藏卻一幅難求、兆寧王公孫然所畫的金筆牡丹,心中不免一驚!何以一名府衙的廚娘竟有這等驚世畫功?


    芙蓉卻有些自慚,想她乃堂堂俸安總督千金,卻沒有小翠十分之一的才情,真是辱沒了母親多年辛苦的教導,幸而沒人知道她的身份,要不,豈不將爹的麵子都丟光了。


    香兒則一句話都不敢吭,想她在蘇府堪稱最伶俐的丫鬟,可跟這個小翠一比,卻給比下去了。


    「好啦,這些圖樣夠了吧?」公孫然將筆擱好,抬頭看著三名站著看他作畫的女子。


    「夠了、夠了,你簡直畫得太好了,我這就拿去找人繡去,我想,就憑這些美麗的圖樣,我們應該可以掙一大筆銀子回來。」婉容開心的將布仔細收起來。


    「出門記得換男裝。」芙蓉對著婉容的背影交代。


    「知道了。」婉容擺擺手,轉身回自己房裏。


    「小姐,那我去前麵看鋪子。」香兒說完,便往前麵走。


    廳裏隻剩下公孫然和芙蓉。


    「天啦,小翠,你是拜哪個師父習畫呀,那些牡丹花畫得可真好!」


    芙蓉說。


    「隨便畫畫罷了,哪有拜哪個師父習畫呀。」


    「那真是太好了,我們鋪裏有了你,可就等於有鎮店之寶了。」


    「可我明天就得走了。」


    「走?為什麽?」


    「我既已離開府衙,也不想再回去了,前些日子遇到一位小同鄉,她告訴我,說我娘很想我,所以我打算先回老家見過娘報個平安,再回來找你們。」公孫然瞎掰。


    「聽你這麽說,害我也想起我娘來了。」


    「既然想你娘,怎麽不回去?」


    「因為……」她根本有家歸不得,可是這件事想必已在蘇州城鬧得滿城風雨了,所以她實在不想多講。


    「因為?」公孫然揚眉不讓她把話給吞回去,再次追問。


    「因為我闖了點禍,所以出來避避風頭。」芙蓉避重就輕。


    「什麽禍?」


    「一個會被我爹氣瘋的事。哎呀!我們不談這件事了,你記得快去快回喔。」芙蓉殷殷交代。


    「我會的,不過在我離去之前,我想送你一樣東西。」公孫然說。


    「真的?是什麽東西?」芙蓉張大水汪汪的雙眸好奇問著。


    隻見公孫然從身上拿出一塊白玉扳指,輕輕放在她手裏,「以後呢,見到這白玉扳指就等同見到我。」


    芙蓉仔細看著手上的白玉扳指,竟找不到一絲瑕疵。「好玉!真是一塊好玉。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聞言,公孫然不覺笑了出來,這白玉扳指是皇太後知道他要南下娶親,禦賜給兆寧王妃的,自然是個寶,可他偏偏不送給蘇芙蓉,寧可送給這個連真實姓名都不清楚的胡妍。


    「你當然要收下,這白玉扳指是一對的,剛好咱們姐妹一人一個,將來哪怕分離了,日後也可有個相認的信物。」公孫然笑說。


    「當相認的信物啊。」不知怎地,這個想法教她覺得有趣。「那,好吧。」也就大方收下了。


    芙蓉拉起公孫然的手,「走吧,我那天看到東邊市集有人在賣馬匹,咱們姐妹一起看看去,有適合的就買一隻回來當座騎。」


    「好啊。」公孫然更樂了。


    拿著畫好圖樣的素布,正要去找隔街王大娘刺繡的婉容匆匆走在街上,卻撞見一大群官兵在前方盤檢路人,她壓低帽沿,急急往路旁靠,可她那鬼鬼祟祟的樣子卻教捕頭李虎給瞧見了。


    「那個誰!給我站住!」李虎大聲喝道。


    一時之間,所有路人都停下腳步看著婉容。


    婉容停下腳步,一顆心駭得簡直要跳出胸口。


    她膽怯地試著開口:「官、官爺,您……喚我嗎?」


    李虎走過來,滿臉橫肉,很不耐煩的問道:「你幹啥見到我們就躲?


    是不是幹了什麽作奸犯科的事?」


    「沒……沒呀,官爺,小的、小的隻是、隻是送些布到對街去,作些小買賣。」婉容越說越小聲,頭也越發低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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