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個晚上,小嵐照例吸引了全部的目光,而蘇以綿隻是安安靜靜的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香檳,醉得有些迷糊了。


    隔天,她擔心自己失態,小嵐直說她安靜的坐著,乖巧得像小寶寶,她原還等著她再爆發,看還有沒有熱鬧可以看。


    蘇以綿聽了直翻白眼。


    從蘇以綿研究所畢業再到念博士班,幾年的時間裏,楊明澈有時和她吃飯,有時和他那些朋友喝酒玩牌,邀請人很隨意,也不特別看重她,她答不答應都無所謂,她也自然的參與了。


    楊明澈是一個奇怪的人,隨性又有點任性,他氣質尊華矜貴,一副現代都會金領氣息,他講究吃穿,注重品味享受,喜歡美女、好車、好酒,有時像精明的商人,有時又像個浪蕩的花花公子。


    她也不懂為什麽這麽多年來,他願意和她一起玩,在他的眼裏她應該就像個小妹妹吧!


    蘇以綿明白,她和楊明澈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他和紀靖遠一樣是所謂上流社會的人,而她隻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老百姓。


    她問過他這個問題,而他揚眉笑道:「美女看久了也會膩,聰明的女人相處起來又太累,還是你好,不醜也不聰明。」


    蘇以綿忍不住賞他一個大白眼。


    他哈哈大笑。「說你傻還不服氣,拿一手好牌就眼睛發光,心裏想什麽都反應在臉上,你要是真和我賭,十個蘇以綿都得傾家蕩產。」


    她想想也是,再不服氣也隻能作罷。


    有一次,她有事找楊明澈,電話響了許久後他才接,困倦的嗓音讓她頓生愧疚。


    快速說完事情後,她想掛斷電話了。


    「沒什麽事了,等你有空我請你吃飯吧!拜「我很閑,什麽時候都有空。」他起身摸索著床頭的打火機。「就不知道蘇大忙人什麽時候有空。」


    聽他懶懶的,略帶調侃的語氣,蘇以綿失笑。「大人,冤枉啊!你要是閑,我哪敢說忙。」


    「你幾個月沒空理我了,還說不忙。


    蘇以綿早已習慣他似真似假的語氣,也沒當真。「你忙著約會,都見不到人,還說我忙。」


    話筒那端傳來打火機清脆的開蓋關蓋的聲音,她正覺得納悶時,他懶懶的說道:「早分了,沒意思。」


    不知道什麽話能安慰情場老手,但她又不能沒有表示,支吾老半天才呐呐的說:「唔,楊大少爺風流倜儻、英俊多金,名媛淑女、各國佳麗,哪有不為你傾心的,小小的愛情夫意又算什麽……」


    連她自己都覺得說得空泛時,他嗤笑一聲,「你這是在安慰人嗎?」


    「我放棄了,反正你看來也沒有想像中的難過。」


    「我是不難過,這個時代專情已經不是美德了,你以為別人都跟你一樣?」


    「……」她沉默。


    「蘇以綿,世上又不是隻有一個男人。」他語意淡然,玩世不恭。


    她一時語噎,又莫名地惱火,「看來楊大少爺沒什麽事,我也不羅唆了。」


    剛掛完電話,氣還沒平的時候,電話鈴聲又響。


    楊明澈在電話那端慢吞吞道:「喂,大小姐、姑奶奶,下次再有人說我脾氣大,我就讓他們看看什麽才叫作脾氣大。」


    又聽到熟悉的戲謔、漫不經心的語調,她才沒好氣道:「楊少爺發脾氣是真性情,我發脾氣是撒潑不講理,哪能混為一談。」


    他笑了笑,不再糾纏在這個話題。「你最近在忙什麽?」


    「我想教書,最近在忙著投履曆。」


    她已是博二學生,一心想走學術路線,但投往大專院校、技術學院等諸多履曆都石沉大海。


    話筒那端的他捺熄香煙。「你不早說,我認識xx技術學院的陳校長,你拿履曆給我,我帶你去見他。」


    xx技術學院是所知名的大專院校,有不少教授和歸國學人擠破頭想進去教書。


    「這個……有可能嗎?競爭很激烈,我怕輪不到我。」


    他笑了笑。「跟我一起去就有可能。」


    第二天,兩人從xx技術學院校門口走出來時,蘇以綿仍以為自己在作夢。


    事情超乎想像的順利,陳校長笑著接下她的履曆,談幾句後就和她敲定下學期的課,沒想到她奔波煩惱幾個月的事情,楊明澈隻說幾句話就搞定了。


    他輕敲她一記。「別那樣看我,是你自己成績優秀,和我沒什麽關係,你再這麽看我,我都要自作多情了。」


    她噗嘯一笑,眼波流轉間晶光璀燦。


    「謝謝。」


    察覺他一瞬也不瞬的看著自己,她有些不自在。「下次我請你吃飯吧!就當謝謝你。」


    「我一天有四五頓的飯局,吃都吃煩了,以後再說吧!」


    就這樣,她當了該所學院的講師,因為這個資曆,又接了一些技術學院的課。


    一次從別人的耳語中,她才知道大家都在猜測她有什麽後台,才能擠掉其他係主任力薦的人選,進入學校教書。


    楊明澈實在是幫她太多,受人之恩無以為報,讓她惴揣不安。


    有一次和小嵐吃飯,她看到楊明澈和一個女孩也在那裏,他笑著和她們打招呼;那女孩五官精致美麗,和他在一起就像對金童五女,吸引了餐廳裏大多數人的目光。


    小嵐斜挑著眉,壓低聲音道:「怎麽,你動作太慢了吧!早告訴你,這種男人下手要快。」


    蘇以綿為之失笑。「我和他什麽事都沒有。」


    因為他對她的好,她總不安,眼見他另有女朋友,她暗暗鬆了一口氣。


    小嵐看著她許久後歎氣。「以綿,你想這樣過一輩子嗎?女人最珍貴的青春就被你這樣消耗掉了,你這樣跟個半死人一樣有什麽意思。」


    聽著小嵐語重心長的話,她隻是沉默,「你別管我了,就讓我一人腐朽吧!」


    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過完暑假就是寒假,一年又一年,時間飛快的流逝。


    有很久很久的時間,她一直是一個人,一人讀書、做報告、寫論文、上課,她將時間排得滿滿的,而她的努力也換來耀眼的成績。她覺得這樣沒什麽不好,住在租來的小套房裏,獨立自主,她很享受這樣的空間和生活。


    前兩年她常在夢囈中喊:「靖遠,我渴……」


    起來喝點水吧!」杯水遞到了唇邊。


    「靖遠,我餓……」


    讓你多吃點,非得說不餓,現在才喊餓……三更半夜,我去哪裏找吃的給你。


    「靖遠,我好難受」


    遲遲等不到那個聲音來回應她,當她睜眼看到一室的冷清時,如被澆了一盆冷水,這才痛徹心扉的想到,那個人再也不會出現了,她蒙頭蓋著臉嗚嗚咽咽的哭了那個人走了,徹徹底底的走出她的生命,這世界,她隻剩一個人了。


    她放聲痛哭,為自己曾經得到最後又失去的。


    「你知道紀靖遠的消息嗎?」看蘇以綿怔忡,小嵐點了點她的頭。


    「真奇怪,以前以為我們會一輩子牽扯不斷,但從分手那天後,我們再也沒有任何聯係,也沒有人在我麵前提到他。」


    蘇以綿苦澀一笑。「有時候我還真希望有人和我說說他,就算知道他結婚了都好。」


    她仿佛在一個黑洞裏等了好久好久,洞外的世界繁華如錦,而她寂寞如斯,卻沒有一點力氣走出去,隻是蜷縮著身子,緊緊的。


    小嵐輕哼一聲。「要是真知道他結婚了,是好幾個孩子的爸了,你受得了嗎?」


    「你知道犯人被判刑的感覺嗎?不是害怕刑期重,而是一顆心終於落了地。」


    蘇以綿自嘲。


    「紀靖遠條件不錯,又怎會甘於寂寞?這世間男女來來去去,什麽事都有可能發生,你要知道世上隻有一個蘇以綿,也不會再有第二個紀靖遠。」


    蘇以綿微微一笑。「從我決定分手的那天開始,我就知道我和他再無可能,從此以後我們就會從對方的生命裏消失,就算情感上接受不了這事實,但理智上遲早也會接受。」


    「你想再看到他嗎?」


    蘇以綿沉默片刻。「還是不要見麵得好,遙遠祝福好過相對無言。」


    小嵐笑道:「說不定是舊情複燃,再續前緣。」


    「又不是童話故事,哪有那麽多賺人熱淚的情節發生,這是成人版的真實世界,故事結局不會改變。」


    「那楊明澈呢?」


    蘇以綿失笑,視線朝餐廳角落的那對掃了過去。「你也太抬舉我了吧!你看人家的眼光可高呢!哪裏看得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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