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叮咚——


    躺在飯店大床上的夜博宇,好不容易才在天亮時睡著,根本不想去理會門口吵鬧的鈴聲。


    叮咚、叮咚、叮咚——


    “滾!”夜博宇凶惡地把枕頭往地上一扔。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夜博宇忍無可忍地從床上跳起身,衝向門邊,驀然拉開房門咆哮出聲:“叫魂嗎?是失火還是地震……”


    門口站著服務生和——


    夏豆蔻。


    “謝謝你,餐車我來推就好了。”夏豆蔻給足服務生豐厚的小費,推了餐車進房,然後輕輕地關上門。


    夜博宇站在原地,麵無表情看著上了薄妝,穿著棉t、米色外套與七分褲,露出雪白小腿,模樣就像個大學生的夏豆蔻。


    夏豆蔻回望著他蓬亂黑發及一臉胡髭,還有他睡得大敞的浴袍——連浴袍都沒脫就睡了,他一定氣壞了。


    夏豆蔻輕咬了下唇,把餐車推到床邊。


    夜博宇仍然站在原地,一語不發地看著她。


    她走到他麵前,替他拉攏睡袍,係好袍帶。然後,她將雙臂環上他的腰,把臉頰靠在他的胸前。


    “還沒吃早餐對不對?先吃完再睡,好不好?”夏豆蔻問道,聲音有些顫抖。


    夜博宇看著偎在他胸前的她,感覺到她的體溫低得讓他皺眉頭。


    “你怎麽找到我的?”他問,卻沒伸出手回抱她。


    “第六感。”


    夏豆蔻拉起他的大掌,往床邊走去,她冰冷小手讓他起了一臂雞皮疙瘩。


    “你搞什麽鬼!是剛從冰櫃裏出來嗎?”夜博宇抓起他扔在沙發上的外套,用力地裹住她的身子。


    “謝謝。”夏豆蔻仰頭對他一笑,模樣怯憐憐的。


    夜博宇別過頭,不看她,繼續板著臉,卻沒阻止她把他推到床上坐下,也沒反對她在他身後豎起兩顆枕頭,好讓他坐得更舒服。


    夏豆蔻打開餐車上蓋著早餐的銀蓋,先喂他吃了些水果、麵包餐點後,才讓他喝了咖啡。


    夜博宇看她一臉知錯的柔順模樣,也就理所當然地繼續當他的大爺,但他眼尖地注意到她收拾餐具時,指尖微微顫抖。


    “你的手怎麽在抖?你吃了多少半島巧克力咖啡豆?我買那個是讓你嘴饞時吃幾顆,不是要你……”他脫口粗聲問道。


    “我早上喝了一杯黑咖啡。”她說。


    “你搞什麽鬼!明明喝黑咖啡會心悸、手會抖,幹麽還喝!”夜博宇一看到她指尖仍不停地發抖,表情更凶了。


    “我怕精神不好,撐不了太久。”她輕聲地說道。


    夜博宇濃眉一擰,抓起果汁放到她唇邊。“喝光。”


    喝冷飲向來慢吞吞的夏豆蔻,勉強喝了三分之一杯。


    “你至少給我喝掉半杯。”夜博宇命令道,像盯人吃藥的家長。


    她捧著果汁杯,隻好又吞了幾口。


    夜博宇接過果汁,一口喝光。


    “好了,你現在人也找到了,有話快說!”他雙臂交握在胸前,黑眸冷冷地看著她。


    “夜叔……”


    “如果你是想替他當說客,你可以先回去了。”夜博宇板起臉,一提到這事就滿肚子火。


    還以為她終於懂得他的用心良苦,所以才上門來求和。結果,她一開口說的又是別人。


    “我表達的方式或者不對,但若不是希望你很好,也不會將你與家人的關係擺在最前頭。”夏豆蔻抱著他的手臂,輕聲說道。


    “是啊,就因為希望我好,所以你六年來一直對我的示好視若無睹,哼。”他頭也不回地說道,繼續板起臉看著前方。


    夏豆蔻望著他的側臉,她歎了口氣,窩進他的身軀與床頭櫃之間的小空位。


    夜博宇見她選擇窩在他身側,心下竊喜,可臉上仍是不動聲色。


    他用心良苦多年,總該換她有所表示了吧。


    “剛到夜家時,我原本以為可以和你當好朋友的,可是,為了不想讓旁人說我攀親引戚,我告訴自己隻能稱呼你‘夜先生’,不許自己和你關係太熱絡。”她決定話說從頭,免得他老是要搬陳年舊事來指責她的無情。


    “誰說你攀親引戚的?我宰了他!”此人造成他和夏豆蔻從一開始就進展得不順利。


    夜博宇驀回頭看著她,眼神裏滿是殺氣。


    “誰記得那麽久的事情啊。”夏豆蔻撫著他的手臂,水眸直瞅著他。“我隻記得後來開始習慣了有你的日子,在心裏偷偷覺得自己有了一個大哥。因為有你在身邊,所以就連離鄉背井出國讀書,我都不怕。”


    “就是因為你隻把我當大哥,所以害我又多等了那幾年。”他沒好氣地說道,抓住她差點滑落肩膀的外套,再將她裹緊。


    “我爸從小就告訴我,做人要有骨氣,所以我一直覺得自己占了你很多便宜。在那種狀況下,如果又和你在一起,我覺得我簡直是貪得無饜……”


    “你說的是什麽話,是我占了你的便宜才對吧!”夜博宇打斷她的話,莫名其妙地看著她,覺得她的小腦袋鐵定不懂得算計。


    “不,是我占了你的便宜……”她很堅持。


    夜博宇用指節敲了下她的腦袋,粗聲說道:“用金錢物質來衡量,可能是如此。但是你在我身上所花的心思,才是無價的。我那些同學們一提到你,每個都要流口水,因為你是每個男人都希望擁有的好女人。我一直認為我的運氣好,所以才能捷足先登搶到你身邊。而我照顧我的女人,也是天經地義的事。”


    “那是你心裏已認定我,否則任誰看了都會認為我欠你許多。直到現在,我還是覺得不能多占你便宜,所以,才會想幫助你與夜叔不要撕破臉。因此,這是我少數能為你做的事情。”她坐正身子,表情認真地像在進行簡報。


    夜博宇一挑眉,決定不把好運住外推。


    她喜歡欠,就讓她欠。


    “你如果真的自覺欠我的話,就用一輩子來還。”他不客氣地命令道。


    “我來了,不是嗎?”她握住他的手,輕聲地說道。


    夜博宇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毫不閃躲的眼神,突然間覺得一切都太不真實。


    這是頭一回,她主動許下了承諾。


    “你來到我身邊,該不會是因為什麽報恩的蠢念頭吧?”他懷疑地看著她,臉頰肌肉因為過度緊繃而抽搐了一下。


    “報恩是一回事,愛上你又是另一回事。”夏豆蔻張開雙臂,整個人偎入他的胸膛裏。“我若是……”


    他披在她肩上的外套落到地上,夜博宇幹脆用整個人環住她身子,替她在冷氣房裏總是冷得像冰塊的肌膚取暖。


    “繼續說啊,誰讓你停下來的!”夜博宇命令地說道。


    “我若是不愛你,還是一樣會打理好的你的日常生活起居,但是不會關心那麽多,不會把你的事情看得比自己重要。我們之間也許沒有一見鍾情,但是我一直不知不覺地在愛你。”她捧住他的手,深情款款地望著他。


    “你可以繼續說下去,好修補我這六年來的心靈受創。”夜博宇聽得眉飛色舞,嘴巴也合不攏,隻恨不得能把她整個人全揉進心窩裏。


    “我愛你。”她很合作地又說一次。


    “愛我什麽?”他一笑再笑又笑,覺得自己再樂下去,會飛上天。


    “全部,除了一點。”


    “哪一點?”夜博宇才問,馬上就從她的表情猜出端倪,他翻了個白眼。“你該不會是要叫我跟我爸和解吧。”


    夏豆蔻沒說話,隻是將臉頰偎在他肩膀,輕歎了口氣。


    “夜叔是家人,家人都是應該要珍惜的。”她把臉頰輕靠在他的肩膀上。


    夜博宇圈著她的腰,呼吸著她的發香,懂她因為失去而更加珍惜親人的心情。


    “我話說在前頭,不管我爸打不打算把公司留給我,我都娶定你了。”他濃眉一挑,毫無隱瞞地說道:“其實,我覺得要是贈與跟遺產稅的稅金若是太嚇人,不如賣掉公司另起爐灶,還比較實際一點。”


    “夜先生,那和稅金無關,那是夜叔心血與傳承的問題。”夏豆蔻睜大眼,忍不住打了下他的手臂。


    “正經八百的夏小姐,我做事向來實事求是,你不用這麽激動,我腦裏雖然這麽評估,但不見得會真的把這話告訴我爸。”夜博宇看著這個老是在為別人著想的家夥,心裏又氣又心疼。“你啊,明知道說這些話不討喜,卻還要堅持到底,就不怕我一氣之下,又翻臉走人?”


    夏豆蔻撫著他的臉,眼神堅定地看著他。“話還是要說的,但是如果你又翻臉走人,那我就再繼續找你,一直追到你回家為止。”


    “傻女人,你犯得著為我們夜家付出那麽多嗎?”他啞聲說道。


    “因為你姓夜啊……”她仰頭對他笑著,水眸裏盡是愛意。


    他低頭用唇掬取著她的笑意。


    “這一題談夠了,可以就此喊停了吧……”此時軟玉溫香在抱,一對水汪汪眸子還我見猶憐地瞅著人,他現在全身的感覺沒有一點和親情有關啦!


    “不夠,你還沒答應跟我回……”夏豆蔻指尖揪著他的前襟,輕喘地說道。


    “對,確實不夠。”夜博宇吻住她的唇,打斷她的話。


    夏豆蔻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整個人已經被擺平在床榻間。而他整個人橫亙在她的上方,黑眸裏寫滿清楚的欲望。


    “不是這種不夠……”她羞紅了臉,聲若蚊蚋地說道。


    隻是,她一開口說話,便給了他有機可乘的機會。


    他長驅直入地占領她的一切,用他藏在心裏多年的熱情,排山倒海地席卷了她所有知覺。


    此時天時地利人和,明天也不用上班,而她又已經對他表白愛意,就算房裏沒有保險套,他也管不著這麽多了。


    他想了她六年,就算九個月後就蹦出一個孩子,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一忖及此,夜博宇的熱情更加澎湃。


    他的手指在她全身肌膚上飛舞著,化解了她最後一丁點的抗拒,讓她在他的身下忘卻所有理智,隻記得在他唇間呻吟、隻記得在他的指尖下動情地嬌喘、隻記得這個正專心一意愛著她的男人——


    夜博宇。


    ***


    星期一早上,夜博宇車子一如往常地在九點抵達公司大樓的地下停車場。


    坐在副座的夏豆蔻穿著一襲杏色套裝,頸間係著一條愛瑪仕絲巾,好掩飾被某人折騰得慘不忍睹的玉膚。


    “上班了。”夜博宇停好車,側身笑著對她說道。


    似乎從星期六開始,他唇邊笑意就沒停止過,便連睡覺時也揚著嘴角。


    “你如果這樣笑上一整天,公司裏的人會被你嚇壞的。”夏豆蔻捧著他的臉龐,努力想把它們調整回原來的酷樣。


    夜博宇咬了下她的手背,剛毅臉上盡是大野狼酒足飯飽之後心滿意足的神態。


    “嚇壞了又怎樣?要不是你叫我要給我爸留點麵子,我待會就在公司宣布我們訂婚的消息。”夜博宇不以為意地說道,指尖留連在她水嫩的臉頰上。


    等候多年,總算可以光明正大地擁她在懷裏,他一刻也不想放開她。


    “我都在你身邊了,你急什麽。”夏豆蔻拉下他弄得人發癢的手,薄懲地輕拍兩下。


    “當然是要急著昭告天下,你是我的人。”夜博宇說道。


    “不許,這事要等夜叔同意,然後再由他宣布。”她正經地說道。


    夜博宇歎了口氣,抬起她的下顎,在她的唇間說道:“不許嗎?我真是想念昨天隻會說’還要’的你……”


    “你……”夏豆蔻整張臉辣紅了起來,用力地推他一把。“快下車,上班要遲到了。”


    “遵命,老婆大人。”


    夜博宇下車替她打開車門。


    夏豆蔻側身扶著椅背要起身,不料動作太大,不小心牽動了身上肌肉。她咬唇忍住痛,覺得所有該痛與不該痛的部位,都還不大能經得起折騰。


    “怎麽了?”夜博宇察覺她的不對勁,馬上攬住她的腰,讓她靠著自己起身。


    “沒事。”夏豆蔻跨出一步,垂眸看著自己的鞋尖,想盡可能保持正常的走路姿勢。


    “沒事你幹麽皺眉頭?”夜博宇擋去她的路,直接挑起她的下巴。


    “你得學會對我的事情,不要那麽大驚小怪。”夏豆蔻拉下他的手,對他搖搖頭。


    這個平素喜怒不形於色的人,一遇到她就變成緊張大師。


    “那你就不要老把事情放在心裏,難道不知道我會擔心嗎?”他雙手落到她肩上,扯高嗓門問道:“究竟怎麽了?你剛才明明就在忍痛。”


    夏豆蔻嗔他一眼,臉龐一路紅到耳根。


    “怎麽了?”他彎下身,把眼睛挪到與她齊高的位置。


    “我……全身酸痛……都是你啦……”她低聲說道。


    夜博宇立刻懂了,畢竟他們兩天都沒出房間,他對她的熱情無法阻擋,她又初經人事,自然會有些不舒服。


    他摟住她的腰,唇角掛著滿足笑容,嘿嘿笑著說道:“這兩天累壞你了,要不要我抱你上去?”


    “不要不要!我沒事,我可以自己走。”夏豆蔻嚇得驚呼出聲,因為知道他真的會抱她上樓。


    那樣她以後在公司要怎麽做人啊!


    夜博宇附耳對她說道:“你平時缺乏訓練,難怪腰酸背痛,下回我們暖身久一點……”


    “才不要。”她想起昨晚的那個不熟悉的自己,羞到連臉都抬不起來。


    夜博宇大笑著摟住她的腰,與她並肩走到電梯前。


    夏豆蔻看著電梯不鏽鋼門上倒映出他神采飛揚的臉龐,腦裏卻突然閃過一個不舒服的畫麵。


    “你經常訓練嗎?”她突然輕聲問道。


    “經常訓練什麽?”夜博宇看著她半晌,停頓了一秒才想起他們剛才的話題。


    他的心情大樂,馬上笑咧出一口白牙。“你吃醋?”


    夏豆蔻咬了下唇,然後——


    用力地點頭。


    夜博宇覺得輕飄飄,很想叫她用力捏他一下,看看他是不是在作夢。這一步,跨了六年,可他現在覺得什麽都值得了。


    “放心,我遇見你之後就沒機會訓練了。”看見她表情明顯地鬆了口氣,夜博宇在她唇間偷了個吻,才繼續說道:“幸好昨天證實寶刀未老,實力仍在。”


    “在公司不要說這些。”夏豆蔻用手肘撞他一下。


    當!


    電梯門打開,夜博宇拉著她的手走了進去。


    “等一下……”停車場裏遠遠有人看到電梯門正要關上,大喊了一聲。


    夏豆蔻按下電梯開門鈕。


    “謝謝……”跑進來的是公司的吳經理。


    “早啊。”夜博宇心情正好,朗聲地打著招呼。


    “早。”吳經理的目光直接落在他們互握的手,馬上大笑出聲。“看起來大有進展喔!什麽時候要請大家喝喜酒啊?”


    “隻要她點頭,我隨時ok。”夜博宇緊握住夏豆蔻想逃脫的手。


    “夏秘書,這就是你的不對了,這麽好的人選,要好好把握啊。看我們夜經理一表人才,對你又是一往情深,打著燈籠也沒得找了。”吳經理開始熱心地當起媒人。


    “我一碰到她就沒轍,追妻計劃完全派不上用場,也不曉得她明明一副溫室花朵模樣,個性怎麽會這麽倔。”夜博宇一反平時的漠然,說起她便滔滔不絕。


    “幹脆你休假帶著她去夏威夷玩,搞不好氣氛浪漫,她就同意嫁給你了……”


    不習慣把私事攤出來說的夏豆蔻低頭不語,露出兩隻紅通通的耳朵。


    好不容易,等到電梯開門,她馬上衝出電梯。


    不料,夜博宇可沒打算鬆開她的手,長腿往前一跨,自然而然地追了上去。


    “副總、經理好、特助好。”員工們逐一打著招呼,目光卻全都停在夜博宇與夏豆蔻交握的手上。


    自從發生樓下咖啡廳午餐事件之後,大家都在等著後續發展啊。


    “放開我。”夏豆蔻低聲說道,根本不敢抬頭。


    “是。”夜博宇回頭對吳經理說道:“她交代要公私分明。”說完,他才放開她的手。


    夏豆蔻馬上用跑百米的速度衝進她的辦公室。


    這個夜博宇根本不安好心眼,他根本巴不得在她身上貼個牌子寫著‘夜博宇所有物”吧。


    夏豆蔻跑到臉紅氣喘,匆匆地打開她辦公室的門,衝了進去——夜叔正坐在待客沙發上。


    “夜叔,早。”她馬上站直身子,用力深呼吸平穩氣息。


    “早。發生什麽事了?怎麽跑得這麽喘?”


    “沒事。”夏豆蔻盡可能鎮定地說道。


    “他來上班了嗎?”夜國維嚴肅地問道。


    “來了,還在外頭跟大家說話。”


    夜國維點頭,擰結的眉頭這才漸漸地鬆懈下來。


    “我幫您倒杯熱茶。”


    夏豆蔻知道夜叔的擔心,因為即便她已經打了電話報備過夜博宇決定暫時在飯店住個幾天,星期一還是會來上班,但夜叔畢竟放心不下,所以才會這麽一早便到公司等人。


    “我要一杯咖啡……”夜博宇推門而入,一看到爸爸坐在沙發上,他臉上笑意頓時消失無蹤。


    “爸。”夜博宇沉聲喚道,大步走到夏豆蔻身邊,以表心意。


    “都幾歲的人了,還在和家裏鬧別扭。”夜國維板著臉說道。


    “你如果當我是大人,就不該試圖幹預我的婚姻。”夜博宇冷哼一聲,也板起了臉。


    夏豆蔻推著夜博宇在夜叔麵前坐下。


    然後,她在夜叔身前放了杯茶,又替夜博宇倒了杯咖啡。然後,她便站在他們身邊看著他們,就怕這對父子一言不合,又吵了起來。


    “坐。”夜博宇握住她的手腕,讓她在他身旁坐下。


    “你現在打算怎麽辦?”夜國維看著兒子固執的眼神,可沒打算先低頭。


    “我和她是不會分開的,而你是公司老板,你可以決定要不要繼續聘用我。”夜博宇往後靠向椅背,語氣雲淡風輕地說道。


    “這間公司是我一生心血,我不過是希望你能有更好的發展……”


    “我的心願不大,事業順利、有一個美滿的家,這樣就夠了。”夜博宇打斷他的話,坐直身體,一臉嚴肅地看著爸爸。


    “你才幾歲,人生還沒走到顛峰,就這麽缺乏鬥誌……”夜國維推推眼鏡,不客氣地斥喝道。


    “你去看看我進來公司之後的營業額!我哪裏缺乏鬥誌了?”夜博宇火了,粗聲反駁道。


    “早知道當初我就不該讓她住進……”


    “我勸你最好不要說出會讓你後悔的話!”夜博宇一拍桌子,整個火氣都噴了上來。


    “你這是對爸爸說話的態度嗎?”夜國維額上青筋畢露,氣到連指著兒子的手臂都在發抖。


    “夜叔,對不起。”夏豆蔻起身站到夜叔麵前,長長地一鞠躬。


    “你幹麽跟他道歉!”夜博宇扯她坐回座位。


    夏豆蔻皺著眉,拉開夜博宇的手。


    “你坐好。”夏豆蔻命令道。


    夜博宇不情不願地坐下,雙臂交握在胸前,別開頭,連看都不看爸爸一眼。


    “夜叔,我知道我們的相戀可能不是你預期的結果,我當初為了不讓別人說我高攀,所以一直很努力地忽略他。但是,感情是阻止不了的。”夏豆蔻望著夜叔,語氣和緩地說道:“我知道您對博宇寄予厚望,覺得他聰明有前途,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所以才希望他可以爬到更高的位置……”


    爸爸真的這麽以為?夜博宇瞄了爸爸一眼,卻見到爸爸輕輕地點了頭。


    夜博宇臉上峻厲表情淡化了些,慢慢轉頭回來看著爸爸——他以為爸爸覺得他做得不好,所以才想強迫他去和香港劉家千金相親。


    夏豆蔻看著這對父子臉色都有和緩的傾向,這才繼續柔聲說道:“夜叔,你也知道博宇的個性,他是有幾分傲氣的。即便他覺得你一手打造出顧問公司已經很有成就了,他也不希望沾您的光,總是希望靠自己闖出另一番成就,讓您以他為榮。這樣的他,其實不適合走進另一個已經成形且與他無關的家族企業裏。因為對他來說,那總是外人的成就。”


    夜國維看了兒子一眼,臉上的怒氣已經漸漸平緩。


    “如果有人說我憑借裙帶關係才取得成就,我找他單挑……”夜博宇不客氣地說道。


    夏豆蔻無奈地瞥了夜博宇一眼。


    夜博宇看出她要他少說兩句話的眼神,他先是抿緊唇,繼而握住夏豆蔻的手,看向爸爸,很快地說道:“爸,我向你保證,我和豆蔻結婚後,事業隻會更好。請相信我。”


    夜國維看著兒子堅定的眼神,知道若不是因為夏豆蔻,他們父子的僵局還不知道到何時才能打破。


    雖然,他們父子之間的問題也是因為夏豆蔻,可是……


    夜國維望著偎在夜博宇身邊的夏豆蔻,看得出她眼底的緊張,可她的心思卻全都放在安撫夜博宇的情緒上。他繼而想起她方才不疾不徐地化解衝突的柔軟身段,再看著兒子護著她的那般堅決,他發現自己的心已經有了答案。


    “孩子大了、翅膀硬了,隨便你們。”夜國維起身,慢慢地往外走。


    “隨便我們是什麽意思?是決定讓我出去自立……”夜博宇跟著站起身,嗓門也跟著大了起來。


    “夜博宇!”夏豆蔻拉住他的手臂。


    夜博宇瞪著她,眼睛在冒煙,可他牙關一咬,強迫自己閉上嘴。


    夜國維看得嘖嘖稱奇,覺得夏豆蔻簡直就像是馴獸師,把他這個頑逆的兒子管得服服貼貼的。


    夜國維的目光和夏豆蔻短暫地交會了幾秒,他對她一頷領,表示他的認同。


    夏豆蔻的唇邊浮起一道微笑,心領神會了。


    “謝謝夜叔。”她說。


    夜國維轉身離開辦公室。


    “你謝他做什麽?”夜博宇劈頭問道。


    “夜叔同意我們在一起了。”她張開雙臂抱住他,笑眯了眼。


    夜博宇皺起眉,不解地問道:“他什麽時候同意的?”


    “他沒反對,還說‘隨便你了’,不是嗎?”


    “他沒讚成,分明就是還不原諒。”夜博宇可不相信爸爸有那麽好說話。


    “夜叔之前把話說得那麽決裂,你總是要留個台階給他下啊。”夏豆蔻歎了口氣,忍不住拍拍他的臉頰。“夜先生,我真不知道你怎麽有法子把生意做得這麽大。”


    “歐美人做事說一就是一,說二就是二,哪像你們這麽拐彎抹角,明明就什麽同意的話都沒說。”夜博宇望著她一臉喜色,心頭的重擔這才漸漸地放下。


    他長吐一口氣,此時才發現原來自己沒有想象中那麽不在乎爸爸的想法,他隻是因為不想受傷,所以習慣性地去忽略……


    夜博宇身子一僵,突然之間覺得自己有些明白豆豆過去六年來的想法了。


    “所以現在沒事了?”夜博宇決定再問一次。


    “沒事了。因此,你不要再拿公司的事向夜叔挑釁,好好把事做好……”


    “我就會娶到老婆?”夜博宇打斷她的話,挑眉問道。


    “是。”夏豆蔻凝望著他,一徑盈盈地笑著。


    “好,那就一切好談。”夜博宇大笑著在她唇間烙下一吻。


    “真的都好談嗎?”她睜大眼,故意用無辜眼神看著他。


    “當然。”他大拍胸脯保證。


    “靜榆剛換公關公司,最近要辦一款手表發表會,她希望媒體多、名人多。如果你能出席支持,我會很感謝你的。”她甜聲說道。


    “我怎麽有種誤上賊船的感覺?”夜博宇翻了個白眼,不過臉上卻是笑意未減。


    “這下子連夜叔都同意了,你後悔也來不及嘍。”夏豆蔻笑著說道。


    夜博宇看著她難得調皮的笑意,他張大雙臂,擁住這個讓他揪心了六年,卻也讓他知道生活不是隻有事業和工作,並圓滿了他生命的小人兒。


    一切都是值得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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