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被揍這件事情雖然有著難以壓抑的暴怒, 但他自己心底清楚的知道, 他更深層次的不安完全來自於不知道。  這是他無法掌控的事情。  這些人似乎和他都有些糾葛, 但是再往深了談下去, 他自己卻一無所知。  他討厭這種自己無法控製自己的感覺。  就像他討厭自己在看到那個人時候的感覺。  ————————————————  這件事情最終還是沒鬧大。  出人意料的, 賀硯回並沒有怎麽過多為難關牧州,而是示意陸雲把人帶走,和自己一起去醫院看看。  關牧州明顯是不想的,但也沒什麽拒絕的餘地。  從外場趕來的小助理當場和另幾個人繳了所有在場人的手機,在確定相機裏拍攝的照片和視頻都刪除,有發到社交網站上的第一時間刪除了過後,才小跑到賀硯回身邊說可以去醫院了。  外頭的秀已經開始了,賀洵和賀硯回打了聲招呼就去了前麵。之前因為狀況外的事情而停止工作的後台也瞬間重新恢複了忙碌,給賀硯回他們流出了一小塊區域來解決後續事宜。  在聽完助理和在場的公關和宣傳再三確認了要注意的事情之後,賀硯回才點了頭,示意陸雲把旁邊的關牧州也帶走。  “賀先生。”小助理這時候卻和賀硯回說,“我能請一會兒的假嗎?我已經聯係了劉秘書和王秘書,他們一個在外麵的車上準備接您,一個在醫院等您了。公關團隊和公司的宣傳部門也都已經知道這件事情,在做應對的方案了,我私人能和您請半天的假嗎?”  賀硯回臉色不善,低著頭整理自己的袖子想都沒想:“不行。”  “我一個朋友在外頭,身體不舒服,我想送他回去。”  “身體不舒服?一起跟著去醫院吧。”賀硯回把襯衫往上折了兩折,扣好了扣子抬起頭來,英挺的眉頭一挑,“怎麽,害怕病號太多?”  ————————————————  緊接著,賀硯回就在車上看見了自己最不想見到的那個人。  淩粟也聽說了後台的事,在看見兩個掛了彩的人被保鏢架著出來的時候眼睛都不自覺瞪大了。  這種高中生打架的既視感是怎麽回事?  淩粟看著兩個人互相充滿敵意的眼神, 隻覺得一陣頭疼:“你們這是”  “賀先生這是”旁邊的小助理和淩粟同時開口了。  賀硯回看著滿臉擔憂看著旁邊關牧州的淩粟,眉心一跳一跳的:“不用介紹了。”  淩粟看著賀硯回,強忍的心裏的心疼,隻是走到了旁邊關牧州的身邊:“怎麽了?”  關牧州倒是不在乎,按著自己出血的地方一臉風輕雲淡:“走路不小心撞著了。”  “瞎講。”淩粟眉頭一豎,“你個絕食了這麽久的人跟人打什麽架。”  關牧州為了準備這個秀,一邊運動一邊控製著飲食,每天都和淩粟控訴自己吃不飽會變得麵黃肌瘦,可誰曉得這個麵黃肌瘦的人能轉身就回去找人打架了。  “你們認識?”旁邊被忽略了的賀硯回莫名不爽,站在台階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兩個人。  “賀先生,這是我一直很喜歡的vlog博主。”終於逮著機會說話的小助理趕忙介紹向賀硯回介紹淩粟,“我剛出去的時候見他身體不舒服”  “身體不舒服?”賀硯回眉尖挑了挑,語氣不善。  身體不舒服你擱這跟人噓寒問暖?  雖然我們之間沒有什麽實質感情,但是你,你一個和我目前還在同一個戶口本上的人,竟然就這麽路過了我!?  向來習慣處於眾人視線焦點中的賀硯回隻覺得氣結。  對著這個小卷毛,他總是沒由來的心氣鬱悶。  淩粟抬起頭,看著旁邊對著他滿臉敵意的賀硯回,原本已經平複的心像是瞬間又被狠狠潑上了一桶涼水,他抬頭:“別陰陽怪氣的。”  他向來喜歡賀硯回的真誠。  我喜歡你就是喜歡你,很喜歡你就是很喜歡你。  淩粟作為賀硯回唯一會好好捧在手裏愛護的人,從來沒有在賀硯回那雙澄澈如湖水的眼睛裏看見過這樣的,甚至類似於嘲諷的不滿表情。  他低下頭,努力忍住自己的不適,拍了拍關牧州的肩膀:“去找李醫生吧。”  “我沒什麽事,都是小傷,回去包一包就完了。”關牧州對著淩粟笑了笑,“就是賀總誠摯邀請我去醫院看一看。”  賀硯回緊抿著唇,視線就盯著淩粟放在關牧州肩膀上的手,怎麽扯都扯不開,黏得跟用縫紉機軋過一樣,完全不受他自己控製。  生氣。  非常生氣。  旁邊的小助理看著他們三個明顯認識但又劍拔弩張的氛圍,連幹著急都不知道該從哪開始,隻能站在在旁邊呆愣著。  她真的隻是在場外巡視的時候看見了自己超級喜歡的vlogger而已啊  她是淩粟的忠實粉絲,淩粟早期唯一一次參加過的線下活動她就去了,vlog更是每一期必看。不管是之前的做飯日常art還是後來的和賀先生  橋豆麻袋。  賀先生!?!?  小助理猛得抬頭,頸椎發出令人顫抖的嘎嘣一聲。她瞪大著眼睛看著自己兩步開外的三個人。  關牧州是淩粟的發小,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淩粟有個可愛溫柔的賀先生,也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小助理之前看過他們三個一起出門時候的vlog,明明說說笑笑,關係都是非常好的樣子。而那個賀先生溫柔又好脾氣,從來不會因為關牧州懟他而生氣,每次都隻是沉著嗓子小小,一副好吧好吧隨你了的樣子。  可現在當關牧州還有淩粟、以及一位姓賀的先生站在一起的時候,卻變成了這樣劍拔弩張難以收場的境況。  “賀先生您認,認識?”她小心地試探著臉色黑如鍋底的賀硯回。  賀硯回看著對麵兩個 人同仇敵愾的眼神,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道:“是啊,認識。來見一見,這位是”  “我、伴、侶。”  ————————————————  在他說出來的時候,原本站在車裏的劉秘書臉色幾乎是一瞬間就變了,而旁邊的陸雲和小助理也是滿臉的糟糕了的表情,巴不得上手去捂賀硯回的嘴。  但是賀硯回從小就浸在全家每天上娛樂花邊新聞的大染缸裏,對有關私人生活的新聞的這種事情向來都不會放在心上。  賀先生當然知道現場有媒體。  但賀先生不在乎。  “這位賀太太。”賀硯回看著淩粟皺起的眉頭和充滿著反感的眼神,努力壓著自己鼻尖不自覺泛開的酸楚,“當著我的麵,這樣不太好吧。”  你旁白那個人,莫名其妙衝上來揍了我一頓。我沒有怪他,也沒有難為他,甚至還要帶他去醫院,可為什麽所有人都是一副我做錯了什麽的樣子?!  你憑什麽要那樣責怪地看著我?  “我不是賀太太。”淩粟抬頭看著他,語調中有些心如死水的冷靜,背著光站著的賀硯回低著頭,看上去有些倔強的的委屈,但淩粟隻以為那是自己的錯覺,“我說過,您有空我們隨時可以去辦手續。”  這句話,淩粟最近在夢裏都在練習。  他以為,要麵對著賀硯回說出這句話會像第一次一樣,幾乎要了他的半條命去。但沒想練習原來也有些用處。  賀硯回深深地看著淩粟那雙漂亮的眼睛,半晌之後,淡淡地冷哼了一聲,掠過他們徑直下了樓梯向停在旁邊的車走去。  在他掠過旁邊站著的兩個人的時候,淩粟清楚地聽到了他說。  “這麽盼著辦手續,準備拿我的錢去養誰呢?”  準備拿你的錢  去養誰?  賀硯回的長大衣在淩粟的眼底隻留下了一個衣角,遠處隨著風飄來的甜膩桂花氣息讓淩粟隻覺得喉口一陣窒息。  他死死按著自己的喉嚨,力度大到在白皙的脖頸上掐出了通紅的兩道印子。  賀硯回原來一直是這麽想的嗎?  旁邊的關牧州怒不可遏,邁著步子就想再追上去。  淩粟一把拉住了他,半天才緩出一句話來:“別去。”  腦子裏天旋地轉的暈眩感和蠢蠢欲動的嘔吐**讓淩粟連一句話都已經說不出。他彎著腰,一隻手緊緊抓著關牧州的手肘,看著地上枯黃的落葉努力忍著不適。  眼角有生理性的淚水掉在了地上。  “賀硯回會為難你的。”  這已經不是他們熟悉的那個人了,他會為難關牧州的。  淩粟在眼前一黑之前,唯一的念頭就是死死抓著關牧州的手臂,不能讓他衝動。  這不是他的小天鵝了,不是淩粟小小的院子裏,需要他護著的小天鵝了。  ————————————————  賀氏原配暈倒秀場,原因竟是與王牌超模有染  賀硯回自爆已婚  賀氏繼承人宣布已婚,同性婚姻能否被大家長所接受?  當天大部分的新聞頭條,都明明暗暗地提到了在秀場裏發生的事情。  “賀硯回竟然敢承認。”易行放下手裏的iad,滿臉冰霜。  對麵正在喝茶的賀夫人看上去也是有些不敢相信:“真是他自己說的?”  “是。”旁邊的秘書回答道,“並且後來還折回原地,把賀淩先生帶走了。”  淩粟暈倒得無聲無息,在關牧州剛剛反應過來,要蹲下去扶人的時候,原本已經走過了的賀硯回卻兩步躍上了台階,直接從關牧州手裏搶過了人 。  而原本掛了彩的兩個傷員,現在卻在醫院的走廊裏乖巧地排排坐,旁邊站著一圈助理保鏢秘書經紀人,把走廊擠得滿滿當當。  李醫生出來的時候,被這架勢嚇了一大跳。  “小關你跟我進來一下吧。”李醫生臉上的表情不太妙,朝著關牧州招了招手。  關牧州立刻站了起來,跟著就要上去,看著李醫生手裏的那一疊報告臉色凝重。  但旁邊的賀硯回不幹了。  他皺著眉頭也站起了身,一身低壓壓得旁邊的人都不敢說話:“醫生。”  作為海城大部分私人醫院的v客戶,賀家的人幾乎沒有醫生不認識。李醫生下意識地把報告收在了身後,單手揣在口袋裏:“賀先生您好。”  賀硯回上前一步,禮貌卻又不由分說地擠掉了關牧州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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