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非想了想, 越想越覺得沈行說的有道理。


    正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同時天涯淪落人”,就是這個道理。雖然白佳貌似在經過了一次疑似重生的事件後大徹大悟, 但是遇見一個和過去的自己極為相像的人時,還是會更容易放下心防吧。


    不過要接近白佳, 就要回去地下城。


    這點也容易, 現在沈行在浮島上風頭正盛, 原本作壁上觀想看他和光家子弟內鬥的人全都震驚地發現這位背景不明、疑似長時間生活在地下城、除了光老先生和其親信的支持外根基全無的太子殿下迅速以雷霆手段坐穩了地位, 憑借卓絕的能力迅速獲得了煥光集團內外的支持。


    所以他要帶自己的小情人回地下城探親是很容易的事, 隻要他回去,甚至不用通過張阿黑拉關係, 自治會的高層們也會主動來結識他, 肯定能有場合可以接近到白佳。


    此時距離他們進入關卡世界已經過去了一個月,浮島上暫時沒有新的線索, 事不宜遲, 兩人很快著手安排回地下城的事宜。


    與此同時,屬於冥蛇戰隊sun的直播間裏,長著娃娃臉的男主播熟稔地對著鏡頭笑了笑:“好了, 接下去我要和隊長還有克勞迪商量接下來的策略了,我們一會兒再見。”


    作為一支背後有神秘資金支持、每個隊員自身出身也不差的戰隊, 冥蛇的每個成員都並不差錢, 所以作為唯一一個偶爾會開直播的隊員,sun也是完全出於個人趣味, 而不是為了錢, 直播時也完全根據自己的喜好來。所以他故意不向直播間的觀眾透露自己隊伍的目的, 吊著所有人的胃口,每次小隊開會時都會暫時關閉直播。


    等到sun再打開直播時,觀眾已經看到站在他旁邊的克勞迪給自己的契約者米亞切換了“瑪雅祭司”的身份。


    瑪雅祭司是一個沒有任何戰力,甚至比克勞迪本人還要脆弱的輔助身份,但這是一個s級身份,且有限製每次關卡隻能被召喚使用一次,由此可見,其能力並不弱——他能在每次出現時進行一次預言,根據所詢問的問題,提供一條線索。這個線索往往會是一個人、一件東西、或者是一個地方,但仔細挖掘都能得到很重要的信息。


    會切換瑪雅祭司,說明冥蛇戰隊也遇到了任務的瓶頸。


    身為瑪雅祭司的米亞外表極有特色,他身穿寬鬆的長罩衫,身上佩戴著玉石、貝殼等物製成的飾物,臉上和手臂上則繪製著黑色的圖騰花紋。他伸出雙手展開在胸前,低下頭開始冥想,漸漸的,他的雙手間發出微弱的金色光芒,光芒之上浮現出一座袖珍的瑪雅金字塔。


    金字塔之上金光越來越亮,凝成一聚光束射在了米亞的額心,而後金字塔和金光都緩緩消失,米亞收回手睜開眼,在克勞迪的通訊器虛擬屏上寫下兩個字:


    “白佳。”


    ————————————


    吳非一直知道他行神是個場麵人,可還是沒有想到他行神居然這麽有排麵。


    他們回地下城時,為了給他們接風,自治會相關部門居然專門為他們舉辦了一場宴會,在宴會上,羅傑爾和他們的目標人物白佳自然也會出席。


    沈行先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充分展示了他和吳非兩人的親密和恩愛,然後便按照計劃去同他人交際應酬,隻留下吳非一個人。


    吳非視線在宴會大廳現場逡巡著,最終找到了白佳的身影——他沒同其他人應酬,正獨自一人坐在靠近露台的角落裏。


    正好,方便了他去搭話。


    吳非徑直走過去在他麵前的沙發上坐下,向侍者要了兩杯酒,把一杯推向白佳,然後舉起另一杯道:“能一起喝一杯嗎,白公子?”


    作為今天宴會的主角,白佳自然能認出吳非的身份;而以他在地下城的知名度,吳非能認出他也不是很奇怪。


    這個時候拒絕自然不合適,白佳略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直入主題當然不合適,吳非開始一邊喝酒,一邊和白佳隨便聊著地下城和浮島上的事,白佳不喝也沒關係,他一個人喝。


    等到吳非感覺到自己臉頰微微發燙,想必臉上已經浮現醉相時,他才借著半醉微微眯起眼看向會場另一端處於眾星拱月中心的俊美男子,原本一直明亮璀璨的眼底也多了幾分憂鬱,嘴角更是泛起了一絲略帶著自嘲的笑意。


    白佳忍不住主動問道:“你在看光先生?”


    吳非一時沒反應過來“光先生”是個什麽人,慢了一拍才應道:“嗯。”


    他又要了一杯酒,一邊慢慢淺啜著杯中的酒,一麵緩緩小聲道:“你們都覺得他很愛我吧……”


    “其實……不是的。”


    他說著,搖了搖酒杯,仰起頭苦笑著一飲而盡。


    白佳微微皺了皺眉,輕聲道:“怎麽會……”


    吳非轉頭看向他,因為喝了酒,臉頰略有些泛紅,黑色的眸子裏泛著淡淡的濕意,會場的燈光打在他的眼底,暈染出一種光怪陸離的迷離色彩。


    他看向白佳的眼神很專注,說出的話也顯得格外真誠,似乎是因醉酒而降低了心防。他喃喃道:“我當然知道……他是不會和我結婚的,他隻是想占有我的**,隻是因為我能讓他愉悅,所以不願意放我離開而已……他隻是玩弄我而已。給我提供優渥的、看起來似乎令人羨慕的生活,然後便想占有我的全部。”


    “但我還是覺得我是特殊的,畢竟他帶我回浮島,讓我留在他身邊……所以我總想盡辦法來引起他的注意,想證明我在他心裏確實是特殊的,結果呢……不過是把自己變成了一個笑話而已……”


    他小聲喃喃著,端起已經空了的酒杯,放到嘴邊試圖飲盡裏麵殘留的最後一點酒液。


    他可不能再喝了,再喝就真醉了。天知道,他今天的一舉一動,包括喝酒的量,都是在沈行麵前排練過三四回,被沈行用政治家的身份糾正教導過好幾次的。


    白佳看不下去,伸手把他手中的酒杯拿走,皺了皺眉道:“何必這樣,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沒有必要為了另一個人把你自己搞成這樣。”


    吳非眼神發直地盯著被奪走的酒杯,神色中浮現出一絲的迷茫:“可是我是真的喜歡他……我離不開他。”


    白佳不讚同地敲了敲桌子:“你自己就沒有什麽目標嗎?”


    吳非茫然地看著他:“……沒有。”


    這時候時間已經不早了,沈行應付了身邊的人,脫身後獨自向吳非所在的地方走來。


    吳非此時已經完全是一副茫然不知何處的醉態,被拉起來後抬頭迷蒙地看了看來人,叫了一聲“行哥”就歪倒在對方身上。


    沈行單手攔著吳非,轉過頭對白佳客氣道:“給白公子添麻煩了。非非喝醉了,我先帶他回去了。”


    白佳點點頭,目視著兩人離去。


    ————————————


    有了宴會上醉酒這件事,吳非就有了再次拜訪白佳的理由。他帶著禮物直接來到羅傑爾的府邸,見到白佳後羞赧地笑笑:“抱歉,酒後失態,讓白公子見笑了。”


    但既然已經把自己最隱秘的一麵暴露在對方麵前了,就也無需再藏著掖著,仿佛是找到了一個和自己處境類似、能理解自己的人一樣,吳非率先單方麵地把白佳當成了一個能夠交心的朋友,向對方傾吐著自己在這段占據了他生活全部的不對等感情裏的不自由和掙紮。


    白佳非常能理解他,試圖給他洗腦,但是一時之間也改變不了他的想法。


    白佳也發現了這一點,有一次在聊天時提醒吳非道:“不過你現在不要和他鬧得太過,你現在沒有能力離開地下城,至少讓他帶你到浮島上去,等你在浮島站穩腳跟再想辦法離開他自己生活。”


    吳非心中一跳,敏感地察覺到了什麽,故意皺眉道:“為什麽?我去過浮島,覺得也沒什麽意思,那裏的人都不好。而且浮島是他的地盤,我對那裏也不熟悉,還不如在地下城自由自在的。”


    白佳抿了抿唇,擰眉想了下道:“我過兩個月也會想辦法去浮島上,到時候我會去找你。我打算在那裏做點生意,你可以來幫我。”


    吳非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心裏卻越發篤定白佳是知道關於地下城未來的災難的,否則以他的性格,如果不是攸關性命,很難向他提出“先哄好沈行讓他帶你去浮島”這樣賣己求榮的建議的。


    在這樣的相處模式中,兩人的關係倒是真的慢慢熟悉起來,吳非也真的有些把這個不知道背負了什麽、處境艱難,外表驕橫但內心赤誠的青年當成了朋友。他當初監視了人家那麽長時間心裏就有些過意不去,如今別有用心地故意接近對方,也算是欺騙感情,就更心中有愧了。


    他回去問沈行:“行哥,你當初是怎麽做到騙我騙得麵不改色的?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沈行沒用欺詐師的卡,用的是政治家,聽了這指控之後依然麵色不變,雙手十指交叉交疊在一起,坐在吳非對麵看著他道:“我哪裏有騙過你,不過是為了保護你,有些事情暫時沒有讓你知道而已。”


    “人不能說假話,但真話不能全說。”


    吳非就在青天白日之下,眼睜睜地看著他扯謊,毫無招架反駁之力。


    不過沈行在政治家身份下很快就看出了吳非心中到底在猶豫什麽,放低了聲音循循善誘道:“你覺得你騙白佳不好對不對?但是你不是知道他有一件想要達成的心願嗎?你想不想幫他達成?如果想的話,不先接近他、知道他的願望是什麽、取得他的信任,你又怎麽能幫得了他?”


    ……居然還有些道理,雖然他明白,不管怎麽解釋,這件事的本質還是改變不了的。康德說要把人當作目的而非手段,但在這件事上,他的確是把白佳當作了達到通關這一目的的工具和手段。


    吳非點點頭,決定要盡力幫白佳實現他的願望,多少算作一點補償和安慰。


    既然回到了地下城,當然不可能不去慰問一下袁老師。吳非和沈行輕車簡從回到雜貨鋪,就見袁三胖得意洋洋地拿出一本厚厚的聯係簿,上麵少說也登記了三五百個人。


    袁三胖拍胸脯道:“這些人都是願意跟著咱們走的!”


    吳非麵色複雜:“……三胖你是怎麽做到的?”


    袁三胖頗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道:“其實一開始是沒什麽市場的,我用盡了辦法也隻拉攏到二三十個人。但是後來收到你們的消息了嘛!誰能想到沈總那麽牛逼,居然這麽快給自己搞了個浮島財閥的身份,我就狐假虎威,放出消息說我有路子可以送人去浮島的工廠上打工,但是要篩選的,最後隻有五十個人能去,想去必須經過篩選和訓練。這裏的人們大多都想去浮島生活啊,就都來報名,為了通過篩選配合度都特別高,生怕自己被淘汰下去。結果現在搞得我覺得自己像個黑心傳/銷蛇頭似的。”


    吳非拍拍袁三胖的肩,想了半天,最後稱讚了一句:“好同誌。”


    幾日後沈行也以這些天裏愛人麻煩了白公子太多為由,提出要請白佳和羅傑爾吃飯。


    到了羅傑爾這個地位,當然明白對方應該不會因為這樣的事出麵,這個所謂的借口不過是個便於相互結識合作的引子,他也想認識沈行,於是帶上白佳欣然應邀。


    飯局上羅傑爾和使用著政治家身份的沈行兩人相談甚歡,吳非在旁邊盡職盡責地扮演著金絲雀的角色,一口一個“行哥”,時不時地給沈行剝個葡萄,剝好皮後含情脈脈地看著對方,直接喂到沈行嘴邊。


    喂到最後他自己臉都紅了,沈行摟住他偏過頭來親親他嘴角,壓低聲音在他耳邊道:“行了,哥哥回去再疼你。”


    他們對麵還坐著兩個大活人,雖然是為了符合時下人物和情景設定的舉動,但吳非還是被搞得整個臉都燒了起來——他行神到底是從哪學來的這種話,其他身份的時候都還挺正經的,所以說是因為搞政治的流氓的原因?


    飯後羅傑爾就打發白佳去招呼吳非,他和沈行留下談事情。


    隻剩吳非和白佳兩人時,青年直截了當地看向吳非道:“你們倆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吳非一愣:“什麽誤會?”


    劇本裏可沒編這一段啊。


    白佳看向他道:“我看今天你們吃飯的時候,你喂他吃葡萄、給他擦嘴的時候,雖然看上去是你一直在侍候他,但他那時候那種縱容裏帶著點溫柔、享受和愉悅的感覺是裝不出來的。我經曆過的事和看過的人也很多了,比你想象的還要多一些……我覺得他是真的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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