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吳非沒有再去醫院, 而是留在了家裏。


    他重新把家裏各個角落和各種物品都翻了一遍,最後一站留到了沈行的書房——因為吳非要在家做遊戲,沈行下班後也需要在家辦公,所以兩人的書房反而是分開的。


    書房和他上次來看時沒有太大的變化, 但吳非敏銳地發現,這次沈行把筆記本電腦留在了家裏,就擺在書桌正中央。


    吳非腳步頓了一下, 隨即快步走了過去,在沈行的座位上坐下, 打開筆記本, 嚐試輸入開機密碼——他輸入了他這個身份的生日,隨即“叮”的一聲,屏幕的鎖被打開了。


    吳非擔心會有什麽變故,先把沈行筆記本裏的所有文件都一股腦地傳到了自己的電腦裏, 然後打開了沈行桌麵上的“郵箱”圖標。


    這次不需要密碼,他直接就點進去了。


    而係統也沒難為他, 在他點進去的一刹那,就更新了新的線索提示:


    “看著熟悉的郵箱界麵, 你又想起了你那天所看到的東西,你幾乎控製不住地點進了伴侶的草稿箱,然後發現,那天你所看到的內容還在, 並沒有被發送或者被刪除。”


    吳非沒有猶豫, 直接按照提示點進了草稿箱裏。


    隻見在一些正常的公務郵件草稿之外, 另外躺著的幾封既未填寫主題也沒有寫收件人的郵件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吳非隨意地點開了一封,隻見信中通篇都寫著極為熾熱甚至令人感到羞恥的愛語,例如什麽“我無法想象失去你會如何”“我想時時刻刻與你融為一體”“我願意為你做所有的事”“你不能離開我,我不會允許的,沒有什麽能把我們分開”“你是我的”“我的小寶貝”……


    這些話沒有什麽實際的意義和邏輯,但顯然是極為私密的,不會輕易同他人說的。在吳非看完之後,係統便再次給出線索提示:


    “再次看到這些話,你心中的失落和不可置信並不比初次看到時的少。這些郵件明顯不是寫給你的,你和沈行在一起這麽多年了,他從來沒給你寫過情書,也很少直白地向你表白,如果不是看到這些郵件,你甚至不知道你溫文爾雅的丈夫內裏還能藏著如此深厚且濃烈的情意。”


    “可惜那個點燃他心中愛火的人,不是你。”


    吳非看完就明白了,想必這些郵件也是他這個身份會認為愛人出軌的原因之一。


    但是他根據一般刑偵懸疑作品的套路,從一開始就猜測有很大可能沈行這個角色並不是真的出軌,而應該是有什麽事瞞著自己的伴侶。那麽假設他這個猜測成立,沈行在外麵根本沒有其他情人,那麽這些郵件是寫給誰的?為什麽沒有收件人?而且什麽人才會想用郵件給情人發這樣的信?


    寫給自己的?


    這個念頭甫一冒出來,吳非突然感到有些不寒而栗。


    他的丈夫,從戀愛到結婚,一直以來表現得溫文爾雅、體貼又克製,從未有過什麽濃烈的感情表白,甚至於他這個身份在看到這些信的時候就第一時間否認了它們是寫給自己的可能。但在背後,不為人知的地方,他卻對自己的伴侶懷有這樣近乎於偏執的、具有極強獨占欲和控製欲的極端愛意。


    偏偏這個人在外看來方方麵麵都是無可指摘的優秀、冷靜和完美,而不是行於外的偏執瘋狂,吳非簡直無法想象這樣的人究竟會做出什麽樣的事。


    如果這是真的,那麽恐怕不僅是他這個身份的精神有問題,早在他之前,沈行的精神或心理就該因為那表裏不一的偏執的愛而出問題了。


    假如那些信的傾訴對象另有他人,這隻是一個表麵看上去的丈夫出軌,故意害妻子患上精神病的案子,反而要比他這種猜測簡單多了。


    吳非晚上躺在沈行身邊,想這件事想得睡不著,迷迷糊糊地想著他行神現在到底用的是什麽身份,怎麽演起這個奇怪的丈夫來還這麽得心應手的。


    結果半夜聽到枕邊人翻身下床的動靜,隨即他身邊就是一空,臥室門被打開,沈行走了出去。接著隔壁沈行的書房傳來開門聲,隨後又安靜下去。


    係統線索提示響起:


    “這已經不是你第一次發現你丈夫會在半夜離開了,有時候不僅是去書房,他還會出門,你能聽見熟悉的汽車引擎在樓下響起的聲音。”


    “你猜測他去書房的時候是為了聯絡那個出軌對象,而離開家,自然是為了去見對方。”


    “但為了維護你岌岌可危的婚姻,以及出於某種你也難以形容的、不知何時而產生的對你丈夫的隱隱恐懼,你並未揭穿這一切,而打算先把一切都查清楚,再向對方攤牌。”


    “雖然你心中也懷疑自己,你這麽的依賴沈行,即使你拿到出軌的證據又如何,你真的有勇氣和他離婚、離開他嗎?會不會到時候,你才是那個苦苦哀求,甚至答應對方繼續同情人來往,隻求不要離婚的可憐蟲呢?”


    吳非:“……”


    不是他說,這個係統提示的感情真的豐富。不過倒是充分提供了他這個身份的心路曆程,便於他能更好地融入角色。


    今天沈行倒是沒有離開,約莫過了三十分鍾,吳非便再次聽到門開的聲音,隨即一個帶著些微涼意的身體躺進了被窩,試探著向他靠了靠,卻又停住。然後過了許久,等到他身上暖意重新回籠,才輕輕地伸出手,把枕邊人攬進懷裏。


    半夢半醒間的吳非:就行神這樣式兒的……他怎麽就不相信他是個剛跑去書房偷偷摸摸給情人發完消息的人呢……


    之後過了兩天,吳非在電視上又看到新聞,黃某那個案子已經結案了。


    凶手是附近小區的一個送水工,但他其實是一個在逃的罪犯,身上已經背著命案。他供認說自己隻是覺得在這裏不太安全,想搶一筆路費跑走,黃某是他搶的第三個人,沒想到卻因此失手殺了人,被警方順藤摸瓜抓捕歸案。


    好像的確是沒有什麽疑點。


    很快,這件事就沒有人再關注了。


    這座城市那麽大,每天有那麽多的人出生、死亡、或是不知不覺地消失,那麽多的人從你身邊匆匆而過,你不知道這些人的過往,也不知道他們的去處。有一些死亡和失蹤可以被蓋棺定論,更多的可能或許無人知曉或成為懸案。沒有那麽多人會去過於追究與己無關的真相。


    這之後吳非又找機會纏著沈行去了兩次醫院,一方麵是不死心想找出醫院的疑點,另一方麵也是想借此找到接近袁三胖的機會,最好能合理地“認識”對方。


    不過之後他都沒遇上袁三胖,倒是從護士口中打聽到了住院的那位袁三胖的“父親”的信息——姓袁名老,是一位老警督了。


    可以的,不用再猜了,可以確認這人就是袁老了。


    吳非獨自在醫院中央花園裏坐著,思考著自己有沒有什麽自然地跑到住院部那邊認識袁老的方法,畢竟如果他貿然跑過去實在說不過去,那就ooc了。


    他想了很久沒想出合適的主意,看看時間不早了,估摸著要是再不回去他行神要找過來抓他回去了,於是歎了口氣,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他這個身份還是行動不方便,想去哪裏自己查線索都不行,沈行倒是沒關著他,但是他已經自己把自己關到了家裏和沈行的身邊,除了在家,否則如果沒有沈行的陪同,按照人設,他不太願意去任何地方。


    這也是吳非無法肯定究竟是自己還是沈行有問題的原因之一,別的不提,單看他這種極為依賴伴侶的心理狀態,就有些不正常。


    所以如果他能找到一個和他目標接近的人、能調用各種資源而且能自由行動的人和他合作就好了。


    比如袁三胖。


    他以前一直看好袁三胖,按照他的設想袁三胖應該是一個一心想要抓到真凶的人,看到了看似普通正常的命案背後的疑點,鍥而不舍順藤摸瓜地找到了他這裏,甚至可能已經懷疑上了沈行,為了調查再進一步找到他,試圖從他這裏得到線索,而他就能順理成章地把自己這邊的疑點告訴袁三胖,推動整個事件向前走。


    但是就現在來看,袁三胖太讓他失望了,對方好像根本沒有一般刑偵作品裏警方主角那樣鍥而不舍心細如發堅守正義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決斷和行動力,到現在還沒找上他們。


    吳非就不明白了,不說別的,就按照他行神慣例的人設,三胖他就不懷疑一下沈行才是真正的反派**oss嗎?他難道就不覺得,哪怕這關裏原本設置的**oss另有其人,但在他行哥自然的行動和操作下,行神他也能順其自然地幹掉原boss上位嗎?


    然而袁三胖始終沒有反應,這讓吳非已經不得不懷疑或者說重新思考袁三胖在這關裏的任務到底是什麽——難道不是要查清案件真相,而是成功地一邊摸魚一邊照顧生病的老父親不被單位開除就可以了之類的?


    吳非正要往院長辦公室走,隻見花園裏又進來一個打扮整齊的青年,他抬頭看見吳非,似乎有些猶豫地走到他麵前,禮貌詢問道:“請問您是吳非吳先生嗎?”


    吳非看著麵前的人,第一反應是:係統給我送線索npc了?


    第二反應是:這人是npc嗎?


    換句話說,這個關卡的規則裏一直沒有明說,這個關卡究竟是一個隻有他們小隊四人的單機關卡;還是,裏麵也會有其他目的和他們或一致或完全相悖的計劃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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