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到了!偷到了!」


    懷裏抱著寶貝兒子,方瑛興高采烈的跑進房裏,正在引線穿針要補綴衣裳的墜兒頓時啼笑皆非。


    「夫君,你怎麽真跑去偷了?」


    「不趁娘在午睡時去偷來抱抱,咱們永遠都別想碰到咱們的兒子。」


    方瑛理直氣壯的辯解,並喜孜孜的猛親小小子,愛極了。


    老大長得像他,他比較沒興趣,但這個老二長得可像墜兒了,這才是他的心肝寶貝蛋。


    「胖嘟嘟的好可愛喔!」墜兒也湊上去和方瑛一起在小小子臉上流口水。


    「那當然,我的寶貝兒子嘛!」方瑛得意的炫耀。


    墜兒噗哧失笑。「我生的耶!」


    方瑛曖昧的擠眉弄眼。「沒有我,妳生得出來,嗯?」


    墜兒臉蛋兒紅紅的捶他一下。「討厭!」


    正當夫妻倆忙著一邊逗弄娃兒,一邊打情罵俏,正是喜樂融融之際,忽聞下人來報。


    「稟爺、夫人,傅三公子和三夫人來訪!」


    「三哥?」墜兒驚喜歡呼,顧不得孩子,一溜煙就不見人影了。


    「三嫂?」方瑛更驚訝。「他什麽時候成親啦?」


    那個滿臉大胡子,總是又髒又邋遢得像剛從牢裏放出來的莽漢子,竟然有人敢嫁給他?


    ※※※


    說是要順道帶樓沁悠出門去到處看看,可是一離開綠映莊,傅青陽就卯起來趕路,別說看什麽東西了,就連休息時間都不多,但樓沁悠沒有半句怨言,她知道,傅青陽一定有他的原因。


    「累嗎?」


    「不,一點也不累。」


    「妹夫隨時都可能出門工作,我得趁他在家時趕到。」


    「原來如此,那,妹妹是嫁到哪裏去了呢?」


    「昆明。」


    從南昌到昆明,他們趕了十多天就到了,輕車熟路的來到城外一棟大宅子前下馬,樓沁悠有點驚訝,普通人是住不起這種大宅子的。


    「青哥,妹夫是?」


    「雲南都指揮使。」


    「咦?」


    說話間,傅青陽已然上前敲門,奴仆來開門,他一報上姓名來意,一個奴仆立刻往裏通報,另一個接手照顧他們的馬匹,第三個恭恭敬敬的迎請他們入內。


    「三公子、三夫人,請隨我來。」


    傅青陽才剛踏入大門幾步,一個嬌小得像支香扇墜兒的人影便宛如惡虎般撲入他懷裏,然後是一連串又驚又喜的哭叫聲。


    「三哥,三哥,好想你喔!」


    喔,老天,別又來了!


    男子漢大丈夫,天不怕,地也不怕,就怕家裏的女人鬧水災,偏偏他碰上的女人都這麽愛掉鹹水,昨天他老婆昏天黑地的哭,今天輪到他妹妹唏哩嘩啦的哭。


    唉!女人為什麽這麽愛哭呢?


    「三哥也想妳啊!」手忙腳亂的拍撫著懷中人兒的背,他無奈道。「所以,這不就來看妳了!」


    「這麽久才來一趟!」墜兒不依的抗議。


    「哪有,七、八個月前妳又添了個胖小子,不是我送禮過來的嗎?」傅青陽反駁。


    「可是三哥你待不上十天就走人了,」墜兒繼續不依的抗議、撒嬌。「不管、不管,這回三哥你非待久一點不可!」就算已為人妻、為人母,在哥哥們麵前,她永遠都是小妹妹。


    「好好好,起碼一個月,行了吧?」完全的投降了。


    「嗯嗯,這還差不多。」


    「那可以收收淚水了吧?都還沒見到妹夫方瑛呢!他人咧?」


    傅青陽扭頭找人,樓沁悠卻還在吃驚的打量四周,原以為夫婿的妹夫是在雲南做小生意或跑單幫之類的,萬萬沒料到,夫婿的妹妹竟然是一位官夫人。


    方瑛?


    好像在哪裏聽過呢!


    「在這裏呢!三哥。」方瑛早就到了,正在一旁好奇的端詳樓沁悠。「這位就是三嫂?」這位嫂子看上去端莊大方,像個大家閨秀,可真是出人意料之外!


    還以為傅青陽會娶個與他旗鼓相當的男人婆,每天戰鬥一百回呢!


    「啊!對,差點忘了!」傅青陽一把將樓沁悠拉到前頭來。「來,見見你們三嫂,她叫樓沁悠!」


    「三嫂。」方瑛與墜見同聲呼喚。


    「你們好。」樓沁悠落落大方地領首為禮。


    「兩位應該累了吧?先進屋裏去再聊吧!」方瑛說。


    於是一行人進入大廳,待下人奉上熱茶後,大家這才開始七嘴八舌的進入正式的近況探問。


    「三哥,家裏頭知道了嗎?」墜兒迫不及待的問。


    「通知過了。」傅青陽啜了一口熱茶。「但我暫時還不能帶妳三嫂回家,因為我答應過嶽母,得在樓家住上兩年。」


    「兩年?」墜兒與方瑛相對一眼,竊笑。


    家裏頭可沒有人有那耐性能夠等上兩年,恐怕一接到消息就一個接一個偷溜出門來了。


    「三哥終於剃掉那把胡子了,」方瑛笑道。「挺清爽的吧?」


    雖然過去隻見過傅青陽一臉大胡子的模樣,但隻要看過怒閻羅,也猜想得出傅青陽的長相,所以初見傅青陽的俊美,也不會太過於驚訝。


    「清爽個屁!」說到這,傅青陽就一肚子鳥氣。「我又沒少眼缺鼻子的,可這一路來碰上的每個女人都像著了魔似的盯著我看,怎麽著,我長得很抱歉嗎?應該不會啊,很多人都說爹長得還挺好看的呢!」


    何止好看,那根本是會引起天怒人怨的俊美!


    方瑛與墜兒忍不住再次互覷一眼,又笑了。「三哥也挺好看的呀!」


    「那幹嘛女人都盯著我看?」傅青陽滿眼懷疑,不太相信。


    「就因為三哥好看嘛!」好看才看,不然醜不拉嘰的,誰要看!


    「好看也不能死盯著看啊!真是,每雙眼都好像要當場吃了我似的!」傅青陽很不以為然的忿忿道。「告訴你們,女人盯著男人看,真是很不成體統的!」


    因為他太好看,好看得讓女人顧不了體統了!


    看來傅青陽是蓄胡子蓄太久了,根本不清楚自己長得有多麽罪過,明明「錯」的是他,還怪到女人身上去了!


    男人就是這樣,千錯萬錯,任何人都可能會錯,可絕不會是自個兒的錯!


    「是是是。」方瑛硬憋住笑。「不說那了,說說三哥這一趟特地來,真是謝謝了。」


    「是該謝。」傅青陽當仁不讓的重重點了點頭。「我原本隻打算讓墨夜和白霧配種的,不過看在你是我妹夫分上,就幫你配一次吧!可是僅此一次,下不為例喔!」


    方瑛想了一下。「既是如此,不如三哥送我一匹墨夜和白霧的小馬吧!」


    「也行!」傅青陽慷慨的同意了。「牝馬或牡馬?」


    「都可以,我要一匹能夠陪我征戰沙場的好馬,就勞煩三哥幫我挑吧!」


    「成!」傅青陽不假思素的承諾下來。「我會幫你挑一匹最適合你的馬,不過得候兩年,能等嗎?」


    「沒問題!」


    「好,那就這麽決定了!」


    左看看、右看看,眼看他們三言兩語就說定了這件事,墜兒不禁慌張起來。


    「等等、等等,你們這麽說,那……那……三哥你不留下來了嗎?」


    「誰說的?」傅青陽歎了一口氣。「我來這兒還有件事要請墜兒妳幫幫忙呢!」


    「什麽事?三哥盡管說。」墜見忙道。


    「不就妳三嫂囉!她那手廚藝可真是……」又搖頭、又歎氣,實在太可悲了,說不出口。「我可不想下半輩子都吃不到半樣好菜,所以,教教她吧!」


    這麽慘?


    墜見掩嘴失笑。「好,隻要三哥肯留下來,什麽都好!其實要說到廚藝,小硯姊可比我高明,可是她不說話就教不了人,那就由我來吧!隻要三嫂不嫌棄。」


    嫌棄?


    她才慚愧好不好!


    樓沁悠臉紅了。「那就麻煩妹妹了。」


    「墜兒的廚藝挺好的,妳要好好學習喔!」傅青陽板著臉,一本正經的交代。


    「是,青哥。」樓沁悠馴服的應諾,該她學習的,她一定會好好的去學習的。


    這邊這對夫妻倆一板一眼的你來我回,嚴肅得不得了;那邊那對夫妻倆卻掛上了兩張怪臉。


    親哥?!


    那兩個怎麽聽怎麽曖昧的字眼甫一入耳,方瑛與墜兒就不約而同的噎了一下,然後表情怪異的兩兩相對看,眉毛在跳、嘴角在抖。


    有沒有聽錯,是……親哥?


    好像是。


    真的是......那個親哥?


    應該是。


    但,三哥竟然會容許三嫂叫他……親哥?


    沒見他抗議嘛!


    那……我們可不可以笑?


    不知道。


    會不會被殺?


    也許。


    兩個人還扭曲著表情在那邊「討論」可不可以爆笑出來,傅青陽已經黑著臉警告過來了。


    「不準笑!」


    「……是。」


    「也不許扭嘴!」


    「……是。」


    「不.可.以.抖.成.那.樣!」


    連憋在肚子裏偷笑都不行?


    算了,死就死吧!反正他已經死過一次了,再多死一次也沒什麽大不了的,習慣就好啦!


    「哈哈哈……」


    「方瑛,我殺了你!」


    ※※※


    廚藝不高,因為沒有人教導,雖然請教過廚娘,廚娘卻沒那個膽子反過來「教導」主子,因此樓沁悠一直都隻能靠自己摸索。


    然而就算她自己也知道自己做的菜味道不對、火候不對、口感不對,連顏色都不太對,可就是抓不出問題究竟出在哪裏,畢竟她並沒有廚藝上的特別天分,沒辦法無師自通。


    可如今,有墜兒的傾囊傳授,她也十分認真的下苦功去學習,即便隻有短短一個月,但隻要能領悟到訣竅,其實做菜也不是那麽難。


    「不錯,不錯!」


    傅青陽滿意的一邊讚歎一邊大口吃,看得樓沁悠好不開心。


    「三嫂很聰明的,總是一點就通,學得好快呢!」墜兒大力稱讚三嫂,她喜歡這個三嫂,個性溫和、脾氣好好,也不怕吃苦。


    在初見麵的印象裏,她還以為三嫂是那種飯來張口、茶來伸手的千金小姐呢!


    「明天就要走了嗎?」方瑛問。


    「嗯嗯。」


    「直接回三嫂的家?」


    「這個嘛……」停下筷子,傅青陽看著樓沁悠,若有所思的考慮了一下。「我老婆沒出過遠門,我想,就趁這個機會帶她到處去看看吧,不然她要是懷了身孕,就哪兒都去不了啦!」


    他一說完,方瑛立刻注意到樓沁悠綻放出一臉喜悅又感動的笑靨,然後她凝視傅青陽的眼神就更溫柔了。


    看來三哥粗礦是租獷,但粗中有細,總是能適時的感動三嫂的芳心呢!


    「那麽,要先上哪兒去呢?」


    「走驛路先到南陽吧!替二嫂探望一下她大哥和兩個妹妹,再上遼東馬市去看看,如果時間恰好的話,也許會到關外走走,然後再回頭到無錫替大嫂探望家人,還有金陵的小硯和妹夫,之後就可以回南昌了,我想這樣應該夠了吧?老婆。」


    「夠了!」樓沁悠不斷點頭,開心不已。「青哥,夠了!」他真的是有心要帶她到處去看看的,不是隨便說說的呢!


    又親哥!


    方瑛的嘴角才剛歪上去,傅青陽的眼神就已經凶巴巴的瞪過來了,他連忙再把嘴角扭正。


    「咳咳,那能不能麻煩三哥,順路幫我送東西到京城裏去?」


    「沒問題。」


    翠日,在墜兒的淚眼相送之下,傅青陽帶著老婆上路往南陽去了。


    ※※※


    昆明到南陽,走了將近一個月,不是腳程慢,也不是累了,而是每到一處壯麗明媚的山或水,樓沁悠就忍不住要停下來細細品嚐一番;傅青陽也從不催促她,任由她看到一整個飽,甚至……


    「看夠了嗎?」


    「呃……」


    「還沒看夠?那留下來住一宿好了!」


    而且他也不會因為這些景色他早就看到爆膩了,就自顧自走開去做他想做的事,無論她待多久,他就守在一旁多久,或是就地躺下來打個盹,或是幹脆下水去遊個痛快,總之,他絕不會丟下她一個人走開。


    因為,她是他的妻子,他要保護她。


    也許他忘了她出身綠映莊,雖然沒跑過江湖,但跟其它三個姊妹一樣都身懷武功,根本不需要人保護,不過也可能他根本沒忘,隻是不管她會不會武功,保護她這個妻子就是他身為人夫的責任,他絕不會輕忽他的責任。


    此外,這趟出門,打從第一天開始,每日,傅青陽起床梳洗過後,第一件事就是替嶽父上香。


    「嶽父,請安心,小婿一定會好好愛護您的女兒,絕不會讓她受到委屈的!」


    恭恭敬敬的上完香之後,他才帶著樓沁悠去吃早餐。


    不管他有多麽的俊美,他仍舊是一個粗魯的馬販子、霸道的大男人,可是他總是隨隨便便一句話就能夠讓她感受到他的溫柔,隨隨便便一個舉止就可以使她領會到他的體貼。


    而最令人感動的是,這一切他都不是有心的,而是自然而然就這麽做了。


    「對不起,青哥,讓你久等了。」


    「看夠了?那咱們上路吧!」


    「青哥,接下來要去哪裏呢?」


    「唔嗯,我想想……」解下綁在樹上的韁繩,傅青陽搔著腦袋想了一下。「對了,想去嶽陽樓看看嗎?我是不覺得有什麽特別啦,不過就是一座樓、一湖水,可是那裏的遊客挺多的,也許……」


    「嶽陽樓?」樓沁悠驚呼,小嘴兒難以置信的微張著,然後兩眼悄悄陷入夢幻般的迷蒙,一臉向往的呢喃,「霧雨沉雲夢,煙波渺洞庭……」念完便抑不住興奮的直點頭。「想去!青哥,我想去,好想去喔!」


    不曾見過她如此雀躍的模樣,像個孩子似的,傅青陽有點驚訝。


    「老婆,妳……」


    「去嘛!去嘛!」


    樓沁悠卻仍未察覺自己的失態,甚至還抓著他的手臂搖來搖去,透著撒嬌的味道,傅青陽更是錯愕,低頭看看被她捉著搖來搖去的手臂,再看回她。


    「老婆,妳返老還童啦?」


    一句話,樓沁悠的興奮笑臉瞬間僵住,低頭看自己還抓著他的手,立刻像是丟開燒紅的炭火似的甩開他的手臂,再慌慌張張的退後一步,不知所措的垂下螓首,不敢看他。


    「我……我……呃,對不起……」


    眼看她滿身的燦爛生氣因他一句話而黯然消逝,傅青陽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什麽,但是他是真的不明白──


    向來中規中矩的妻子,為什麽會突然變得像個小孩子一樣呢?


    靜默了好半天,聽不見夫婿的責罵,樓沁悠不安的從睫毛下偷覷他,見他並沒有生氣,隻是滿眼困惑的看著她,好像想不通她是哪裏不對了?


    她沒有哪裏不對,好得很……不,是好過頭了.....


    咬著下唇,她靜思片刻,忽地轉身背對傅青陽,望著前方那一片望不著邊際的霧海,白茫茫的,什麽都沒有。


    「其實,我小時候是跟我妹妹一樣調皮搗蛋、愛玩愛鬧的,直到有那麽一天,記不得那是我幾歲了,我去找爹,見娘在罵爹是沒用的廢物,罵完之後,娘走了,而爹……紅著眼眶,默默掉下了淚水……」


    她的聲音輕輕的、細細的,卻帶著那樣沉重的悲傷。


    「我想,那時候我應該還不太懂事,所以我問爹,是不是因為娘沒陪他,他會寂寞?爹說,是的,他好寂寞好寂寞,自那而後,我就常常去陪我爹,然後,慢慢的我懂事了,也明白了爹為什麽寂寞,但是……」


    無奈的歎息,她的表情更是黯然。


    「我不知道該如何安慰爹,見爹總是那麽憂鬱,從來沒有笑容,我就覺得如果我開心、我歡笑,那就是對不起我爹,所以我不玩了、不鬧了,寸步不離的陪著爹,耐心的聆聽他對我傾吐心事。我以為隻要我能代替娘陪伴爹,爹就不會那麽寂寞、那麽傷心了,然而……」


    她自嘲的深深苦笑。


    「許久後我終於恍悟,那種想法是多麽的幼稚,我是永遠都代替不了我娘的。數年後,爹去世了,在頭七那天,娘竟然還能夠毫不在乎的哈哈大笑,我終於忍不住了,直罵我娘太無情,而我娘則輕蔑的看著我,說……」


    「想做大事,就不能拘泥於這種小節。」


    「這不是什麽小節,娘,爹愛妳呀!難道妳真的一點都不知道?」


    「什麽情不情、愛不愛的,那根本是垃圾!」


    「太過分了,娘,爹那麽愛妳,渴求的也隻不過是妳能回報給他一點點的愛,讓他得到一點點平凡的幸福……」


    「平凡的幸福?果然是沒用的男人,隻有那種膚淺的想法!」


    「不,爹不是沒用,他隻是生性淡泊,他的想法也不膚淺,而是不貪求。」


    「妳這麽認為?」


    「對。」


    「那麽我可以保證,當妳年老時回頭看,妳會發現自己一事無成,也沒有人會記得妳,然後妳會後悔莫及的!」


    「不,我絕不後悔!」


    「……沒用的男人教出來的孩子一樣沒用!」


    「當時,除了娘跟我,並沒有其它人在,而對娘來講,這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所以她多半已經忘了這件事了。但我……」


    她深吸一口氣,表情堅定。


    「永遠都忘不了,那時我就下定了決心,我要代替爹完成他的心願,成為一個平凡的妻子,得到平凡的幸福!也許滿足野心就是娘的幸福,但那並不適合爹,也不適合我,我跟爹一樣,隻想要平凡的幸福,而且絕不後悔!」


    說到這裏,她突然沉默了,好一會兒後方才慢慢的轉回身,飛快的瞟傅青陽一眼,那眼神透著幾分羞赧。


    「青哥,我要說,我好慶幸能夠嫁給你,在這八、九個月的時間裏,我是一個平凡的妻子,和你一起度過平凡的夫妻生活;而青哥你,也以最最不平凡的體貼,使我品嚐到了幸福的滋味,於是我知道,我已經代替爹完成他的心願了,身為一個平凡的妻子,我得到了平凡的幸福。然後……」


    她稍稍遲疑了一下。


    「我想,我是一直在擔心能不能完成爹的心願吧?但現在,我終於能夠鬆一口氣了,爹的心願,我總算替他完成了,往後我應該不需要再壓抑自己,可以容許自己放開自己,隨心所欲的開心、隨心所欲的笑了吧?所以……所以……」


    所以她就變成小孩子了?


    如同上回一樣,老婆說了大半天,落落長一大串,雖然他比上次更認真的聽,卻依然有聽沒有懂,現在到底是怎樣?


    傅青陽困擾的猛抓腦袋,抓得梳理得好好的頭發都被他抓散了。


    好吧、好吧!他是寬宏大量的男人,容忍妻子是丈夫的責任←老娘說了好幾百遍,就隨便她愛怎樣就怎樣吧!


    想做小孩子?


    行,沒問題,隻要她在床上是女人就行了!


    「妳想去看看嶽陽樓嗎?那咱們就去吧!」


    再加一句──


    「呃,如果妳想吃冰糖葫蘆,跟我講,我也會買給妳的!」


    又一次,僅僅是一句話,就惹得她想笑又想哭,樓沁悠咬著下唇,無法決定要笑出來還是哭出來才好。


    還是一樣,他總是這麽體貼,明明不了解,但他還是容忍下來了。


    即使他困惑、他不以為然,但因為她是他的妻子,他便以身為男人、身為丈夫的自豪,全數包容了下來。


    擁有這樣的丈夫,她怎能不幸福?


    就算他非把她「踩在腳底下」不可,她還是幸福的!


    當傅青陽的大手扶上老婆腰際,打算如同以往般將她送上白霧的馬背上時,她的柔荑卻拒絕的覆上了他的手。


    「又怎麽了?」他疑惑的問。


    雙頰淡淡的暈著兩朵紅,樓沁悠螓首低垂,呢喃,「青哥,我……呃,我有點累了,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跟你一塊兒騎?」


    一聽她說的,傅青陽的眉頭立刻聚攏在一起。「真是,我不是說過了嗎?想多看一會兒這撈啥子山山水水的,可以多留幾天,別累了還硬挺,女人家的身子骨可不比男人,我娘說的,要說男人像頭牛,女人就是小貓兒,挺不得的!」


    嘴裏沒好氣的責罵,手上卻更小心翼翼的把她扶上墨夜的馬背,再將白霧的韁繩綁在墨夜的鞍頭上,然後跳上樓沁悠身後,又把她往自己懷裏塞。


    「好了,累了就靠著我睡一下吧!到了我會叫妳的。」


    於是,他們又上路了。


    而樓沁悠,噙著美麗的笑靨,將自己的身子,連同她的心,毫無保留的送入他懷裏。


    她相信,他,會保護她的人,也會保護她的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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