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維山和尹千陽在風景區瞎轉悠,燒烤被打斷,他們幹脆不吃了。天陰惻惻的,一點兒都不明媚,估計還有雨要下,尹千陽把半張臉都藏在圍巾裏,說:“天不好,我都想家了,不知道千刀這幾天長大沒有。”


    “肯定長了,小狗長得快。”聶維山也有點兒想,還有點兒愁,“要是三叔三嬸知道小宇掉湖裏的話,得心疼死了。”


    尹千陽心有餘悸:“我都沒看見秦展落水,隻聽見噗通一聲,然後就目睹了小宇跳湖,嚇死我了。”


    聶維山總結了一句:“我本來以為你這樣的獨樹一幟,後來發現秦展跟你同一類型,今天我又覺得小宇似乎也是你們那派的。”


    “我們哪派的?缺魂兒派的?”尹千陽說著說著就上手了,掐著聶維山的胳膊往酒店大廳裏推,“你就是道貌岸然派的,平時可正經可溫柔了,臉一變就打架,再一變就耍流氓!”


    “冤死我了吧。”聶維山繃緊手臂肌肉,這樣被怎麽掐都不疼,他麵上掛著漫不經心的笑,一歪腦袋衝著尹千陽問,“我對誰最溫柔啊?我打架是給誰報仇呢?我對誰耍流氓來著?”


    尹千陽立馬不掐了,用手掌搓搓剛才被掐的地方,得意地說:“我我我!”


    酒店大廳裏人來人往的,他們也不好再鬧騰,尹千陽嘴角就沒下來過,一直揚著,跟撿了寶似的。等電梯時,聶維山站在對方右後側,低聲說:“缺魂兒派代表其實有時候特別靠譜。”


    尹千陽豎著耳朵:“你倒是舉例說明啊,急死我了。”


    聶維山說:“比如他把我按胸口安慰啊,還給我種棗樹,當著全校那麽多人的麵兒朝我拋媚眼兒,受不住了還不喊停,光在那兒瞎哆嗦。”


    尹千陽喃喃道:“這是靠譜嗎?這都感動中國了。”


    真是不能誇,聶維山嘴角也下不來了,推著對方進了電梯,在陌生人的包圍中並肩站著。電梯門就像一麵鏡子,四目相對後膠著片刻,分開後連手心都是燙的。


    搞對象的聶維山和尹千陽永遠不知道自己那德性多完蛋,如同永遠不知道他們能考得多爛。


    房間裏聶穎宇和秦展在看電視,烘幹的衣服疊好放在床頭。聶維山和尹千陽回來,坐在另一張床上問:“怎麽樣,緩過勁兒了嗎?”


    秦展活力四射:“當然了,我這體格好著呢!明年冬天試試冬泳!”


    “你消停會兒吧。”尹千陽把疊好的衣服扔過去,“你忘了之前遊泳得感冒了?”


    聶穎宇和秦展一直捂著被子,身上也隻圍了條浴巾。聶維山和尹千陽在對麵床上坐著,隻見那倆人把浴巾一扯就開始穿衣服。


    兩具luo體明晃晃的無比刺眼。


    “操!”聶維山跟反彈似的,“噌”地捂住了尹千陽的眼睛,“你們他媽能不能有點兒羞恥心!滾浴室換去!”


    聶穎宇邊套內褲邊說:“都是男的,有什麽好羞恥的。”


    “就是,鳥太小才羞恥。”秦展還美滋滋的,“山哥,你捂千陽幹嗎,我們在體校遊完泳洗澡的時候早坦誠相見了。”


    尹千陽感覺捂著他的手又用力了點兒,有些擔心自己會失明,於是張嘴喊疼。聶維山見那倆人已經穿上了內褲便把手拿開,問了個挺嚴肅的問題:“晚上怎麽睡?”


    秦展說:“我特意開的雙床大房,就是為了晚上湊一起熱鬧,反正兩個大床,隨便睡嘛。山哥,你願意和我一張床嗎?”


    尹千陽搶答:“不願意。”


    聶穎宇說:“這還用想嗎,我和我哥晚上睡一張床,陽陽哥和秦展睡一張床,沒毛病。”


    好像確實沒毛病,畢竟人家是兄弟倆。聶維山和尹千陽沉默著沒說話,秦展已經穿好了衣服,提議道:“咱們去休閑區泡沙浴吧,那兒還能打球什麽的,我保齡球打得可好了!”


    休閑區裏麵遊客比較多,他們先去了保齡球館,三個北方人看見那兩排瓶子就開始樂,秦展不明所以,問:“你們高興什麽呢?”


    聶穎宇挨著聶維山說:“我想起大伯了!超好笑!”


    他們仨小時候看電視上打保齡球,特好奇,於是就纏著尹向東帶他們玩兒,尹向東自己都沒打過,更別說帶他們了。然後仨人又去纏著三叔,三叔更討厭,臉一板就要考他們算數。仨小屁孩兒落荒而逃,橫排坐在大門檻上撒癔症。


    聶烽那天貌似贏錢了,心情不錯,回來後問:“仨寶貝兒這是幹嗎呢?”


    聶維山說:“爸,我們想打保齡球。”


    聶烽大手一揮,指揮到:“小山,把咱們家還沒賣廢品的空啤酒瓶拿過來,小宇把你們家的也拿過來,陽陽去找倆小皮球。”


    空啤酒瓶擺放整齊,聶維山、尹千陽和聶穎宇站在幾米開外,人手一個皮球,排著隊開始“打保齡”。


    秦展聽得直樂,感歎道:“山哥,你爸太有意思了!”


    聶維山還在笑,點點頭說:“好的時候是挺有意思的。”尹千陽揮揮手,催促道:“你們先打,我醞釀一下,等會兒比賽!”


    等聶穎宇和秦展去打球後,他攬住聶維山的肩膀說:“其實我一直想問問,你心裏怨聶叔嗎?你要是都不怨的話,我也就不怨他了。”


    聶維山笑意始終沒退:“你怨他什麽?”


    尹千陽邊想邊答:“我本來是沒有的,但你每次去掙錢的時候我就忍不住怨聶叔,要不是他,你哪用受那麽多罪,我還安慰自己那叫父債子償,弄得我心理壓力可大了。”


    “你快別瞎想了,還父債子償。”聶維山抬手拍拍尹千陽的臉,“我倒是想給他償,可是還沒那個能力。”


    他說完總算不笑了,但也沒多嚴肅,仿佛在說一件無關痛癢的事兒:“有時候也會怨他,畢竟家就是他折騰沒的,忒渾蛋。不過傷心更多點兒,因為他帶給我的快樂太多了。”


    聶烽曾把他抱在膝上講雕石刻玉的門門道道,曾手把手教他怎麽下刀走刀,還有打撲克、畫畫、編蛐蛐兒籠子、拆修電器。聶烽給過他一個五彩斑斕的世界,除了父子關係,仿佛還有師徒關係。


    “我小時候特崇拜我爸,覺得他是世界上最能的人,後來他出那些事兒,我他媽差點兒得抑鬱症。”聶維山用了好長時間才把心理狀態調整好,此時說著又陷入了回憶,“就像他身懷百技又毛病滿身一樣矛盾,我怨他也崇拜他。”


    尹千陽使勁挺直身子,又想把聶維山按在胸口,他說:“我覺得聶叔還是回來比較好,周圍這些朋友親戚都幫一下,總不至於看護不住,他隻身在廣州那麽遠的地方,生個病都沒人照顧。”


    聶維山被按得頭昏也沒反抗,說:“他就是不想給親戚朋友再添麻煩,畢竟誰家都不容易,說難聽點兒,向誰開口都是坑人家。”


    他倆談心談得太投入了,這期間聶穎宇和秦展已經比了好幾局。秦展擦著汗跑過來,說:“換你們了,我得歇會兒,累死了。”


    聶穎宇也下了場,捉著衣擺呼扇涼風:“還挺消耗體力,我想涼快涼快。”


    聶維山朝後頭一指:“那邊好像有個溜冰場,去嗎?”


    秦展立刻警覺,他怕聶穎宇想起那次在溜冰場的傷心事兒,正想著怎麽阻止,誰知聶穎宇高興地說:“那咱們去吧,我試試這回能自己滑了麽。”


    他們轉移了陣地,聶維山和尹千陽也不打保齡球了,省的又想起聶烽來。換鞋的時候都坐在位子上彎著腰,秦展趁機說:“我本來還怕勾起你的傷心回憶呢。”


    聶穎宇笑道:“在你心裏我也太脆弱了吧,哪至於啊。”


    一進溜冰場,水平高低就顯出來了,尹千陽還沒動彈,聶穎宇還沒站穩。秦展卻已經按捺不住了,期待地問聶維山:“山哥,你會滑嗎?”


    聶維山解開袖口,把襯衫袖子挽到手肘處,回答:“不知道還會不會,好長時間沒滑過了。”


    秦展更雀躍了:“那我先拉著你滑一段吧!”


    聶維山邁開步子滑出去:“那倒不用,我自己找找感覺。”


    說是找感覺,轉眼已經溜出去十幾米了,溜冰時一般都要身體前傾掌握平衡,聶維山的姿勢卻跟別人不太一樣,他上身沒什麽變化,隻邁著腿向前溜去,整個人在冰麵上顯得格外挺拔。


    秦展看得發呆,回過神後奮起直追,喊道:“山哥!咱們來雙滑!”


    兩道身影一前一後,縱橫冰場,其他遊客駐足看他們,有的甚至還拍手叫好。尹千陽和聶穎宇還站在入口處扶著牆,齊聲道:“他們太風/騷了……”


    秦展得以和仰慕的人冰上雙滑,簡直美得不能自已,聶維山最後繞了很大一圈,然後帶著風回到了入口處。


    聶穎宇撒嬌似的:“哥!你拉著我!我也想體驗體驗!”


    聶維山沒搭理對方,滑到尹千陽跟前問:“你怎麽也扶著牆,不是會滑麽?”尹千陽伸手抓住他的衣襟,難為情地說:“我邁不開腿。”


    走路都不利索,還溜冰呢。聶維山失笑,背過身去彎腰,說:“我是罪魁禍首,上來,我背你兜個風。”


    這來來去去的人都在玩兒,得有多少雙眼睛,可是再多的人和眼睛也擋不住尹千陽的愣勁兒。他把圍巾往上一抻,然後趴到了聶維山的背上。


    “兜吧!我蒙麵了!”


    聶穎宇還傻站著,目送著聶維山背著尹千陽溜向了遠方。


    幾個項目玩兒到了天黑,為了放鬆放鬆,他們打算做個沙浴就回房間休息了。換上純棉的短褲和對襟上衣,尹千陽躺在沙坑裏閉上了眼,特別安詳。


    秦展在旁邊躺下:“千陽,感覺你已經入土為安了。”


    “會不會說話啊,那你躺旁邊成我陪葬了。”尹千陽全身埋在沙子裏,整個人都放鬆了,“對了,你到底為什麽掉湖裏了?”


    秦展把起因經過給尹千陽講了一遍,尹千陽笑得把沙子都抖摟掉了。


    另一個坑裏,聶維山閉目養神,聶穎宇半闔著眼說:“哥,我想和你談談,我覺得你對陽陽哥比對我還好呢。”


    “什麽?”聶維山微微皺眉,“你才發現嗎?”


    “靠!你自己都知道啊!”聶穎宇氣得從沙子裏坐起來,形如詐屍,“雖然陽陽哥是你發小,可我還是你弟弟呢,當然是我更親了!”


    聶維山眼都沒睜:“那首歌怎麽唱來著,親親我的寶貝,人家怎麽不唱親親我的弟弟?你陽陽哥多有意思啊,誰不拿他當寶貝兒啊。”


    聶穎宇心說也就你眼瞎,他剛想反駁,突然有個人竄進了坑裏。說曹操,曹操到,尹千陽蹦進來往沙坑裏一坐,春光燦爛地叫道:“小宇宇!”


    “……”聶穎宇呼吸一滯,又開始熱了,他骨碌起來去拿飲料,覺得秦展真是個大嘴巴。越想越不對勁,他現在已經對自己的研究理論沒有信心了,回到坑旁邊,看著尹千陽占了他的位置,悶悶不樂地說:“哥,咱倆去汗蒸吧。”


    聶維山睜開眼,感覺聶穎宇快哭了似的。哥倆去了旁邊的汗蒸室,聶維山喝著飲料問:“你怎麽了,真生氣了?”


    聶穎宇糾結片刻坦白道:“哥,來的路上你抱著陽陽哥,我當時居然有那麽一瞬間覺得你倆挺和諧的。然後秦展和陽陽哥那樣叫我,我還、還覺得熱,我是不是不對勁啊?”


    “看著。”聶維山推開門,正衝著他們那個沙坑,他喊道:“小陽陽。”


    尹千陽臉上一怔,隨後趴在沙子上刨坑,而後前額全紅透了。聶穎宇目睹了經過,有點兒懵,聶維山說:“就是普通的害臊,別想太多。”


    聶穎宇訥訥道:“我真的沒事兒?”


    聶維山說:“哪天你要是看見我和陽兒接吻,還覺得和諧,那你才有事兒。”


    “那……你們能為我接一下嗎?”聶穎宇憋了半天,說完就被聶維山給揍清醒了。


    晚飯在酒店餐廳解決的,他們回房間後看了場電影便準備睡覺,大燈關掉,隻留著兩床之間的床頭燈,聶維山側躺看著過道那邊的尹千陽,用口型說了“晚安”。


    尹千陽剛閉眼,腰上就搭了條胳膊。秦展從後麵抱他,嘟囔道:“我馬上就洗碗……別摔我……”


    聶維山臉色不太好看,長腿伸過去把秦展的胳膊踢開了,秦展翻身抱住了被子,繼續說夢話:“山哥……咱們在冰場比翼齊飛了……”


    沒對象的早早就睡著了,搞對象的還在眉目傳情。一個多鍾頭後困意襲來,尹千陽終於支撐不住了,眼皮闔上去見了周公。


    等三個人都睡熟,聶維山下床把尹千陽抱到了自己的位置,然後又把聶穎宇抱到了另一張床上。他重新躺下,趁尹千陽睡著伸手下去摸了摸對方那裏,果然腫著。


    一夜過去天光大亮,聶穎宇和秦展睡醒時都有些癔症,納悶兒昨天到底是怎麽睡的。尹千陽悠悠轉醒,看見聶維山在旁邊後就全明白了,他沉默是金,看熱鬧似的聽那倆人嘮叨,聽夠了伸個懶腰,摸到了枕頭旁邊的藥膏。


    再一想他睡著趴在床上,聶維山扒了褲子給他上藥。


    尹千陽直接燒到了三十八度。


    此次紹興遊相當圓滿,著名景點都轉過了,特色小吃也都品嚐了,聶維山和尹千陽的關係更進一步,秦展盡了地主之誼,並且把聶穎宇的理論哐哐全推翻了,聶穎宇從此搞學術會更加縝密。


    經曆了連續幾天的江南煙雨,離開的那天終於放晴了,尹千陽吃了暈車藥,進候車大廳時用力揮了揮手,對秦展喊道:“開學操場見!到時候再競技一回!”


    秦展特別感性,萬分不舍地說:“千陽,等著我!山哥,宇哥,開學見!”


    那三個人已經檢票進去了,隊伍後麵的人把他們的身影淹沒,秦展在外麵什麽都看不見了。他站了會兒便離開,剛坐上出租車就收到一條信息。


    “展展,下次見還給你講數學題,爭取五遍就讓你聽懂。”


    秦展回道:“小宇宇,我就想聽六遍,少一遍都不幹。”


    火車鳴笛進站,乘客們排著隊上車,車廂裏的人還是稀稀拉拉的,聶維山把行李和特產擱在架子上,然後擔心地問:“能行麽?”


    尹千陽看著沒什麽事兒,說:“能行,我不是喝藥了麽,大不了再吐一次唄。”


    聶穎宇坐下又開始吃,說:“還不如坐飛機呢,你這不是自己找罪受嗎。”尹千陽脫鞋上床,把小窗簾綁起來曬太陽,說:“坐火車能躺,還能走來走去,自在。而且火車時間長,能看一路風景。”


    火車啟動了,聶維山和尹千陽坐在對麵床上看風景,聶穎宇哢嚓哢嚓嗑瓜子。沒十分鍾,聶穎宇把瓜子皮一收站起來,問:“我想去餐車吃飯,有一起的嗎?”


    “沒有。”聶維山和尹千陽異口同聲。等聶穎宇出去後尹千陽打了個哈欠,說:“這是因為吃了暈車藥所以困啊,還是被太陽曬困了啊?”


    聶維山說:“甭管為什麽了,困就趕緊睡吧,別再又難受了。”


    “那我上去睡,還沒睡過中鋪呢。”尹千陽沒穿鞋也沒下地,靈活得跟金絲猴一樣,扒著床邊護欄就翻了上去。


    他側躺著,枕著自己一隻胳膊,聶維山立在床邊幫他蓋上了被子,蓋完正好看著他。尹千陽故意盯著窗外,念道:“我躺在床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床邊看我。”


    念完這兩句就磕巴了:“後麵是什麽來著?”


    聶維山把手臂搭在床邊,低頭說:“看風景的人覺得你挺好看,想讓你親他一口。”


    尹千陽往外挪了挪,都貼住護欄了,他輕輕仰頭親在聶維山的臉上,結果聶維山算好了一樣,臉一側就堵住了他的嘴。


    陽光灑在他們身上,外麵的風景不停地變換,他們在狹小的空間裏唇齒相依獲取無限快活。


    “哥,我把飯買回來了。”


    聶維山和尹千陽應聲分開,可惜已經有點兒遲了。


    隻見聶穎宇捧著三份盒飯,嚇得瞠目結舌。


    作者有話要說:周六日休息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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