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鉞想了想,終於開口:“你被抓之前,還在給我打電話,你還記得自己說了什麽嗎?” “吸嗨了,”梁鎧無所謂地說道,“鬼知道我說了什麽,你也不用給我複述了,我不想知道。” “你說……憑什麽我程鉞就是所謂的正統,而你要被人指著脊梁骨說你是小三的兒子。” 話還沒說完,就隻聽“砰”的一聲,梁鎧忽然站起來,暴躁地踢翻了椅子,雙手撐在隔開兩人的桌子上,憤怒地吼道:“我他媽讓你別說了!聽不懂人話嗎?!你現在得意了?你是來耀武揚威的嗎?!” 程鉞定定地看著他,沒有說話。兩個警察聽到響動,趕忙進來製住了梁鎧,直到他實在是沒了力氣,才把他按回了椅子上,在程鉞的示意下離開了房間。 “我不是想諷刺你,”程鉞的語氣非常平靜,帶著一絲嘲諷,“其實那天聽到你那樣說,我才明白,原來我們兩個,竟然有相似的痛苦。” 梁鎧依舊暴躁:“誰他媽跟你相似!” “你是被人在背後議論,而我,是從小被父母否認。我一直都討厭自己,也懼怕這個秘密被人發現……我就是在這種恐懼中長大的。” 梁鎧沒想到程鉞會跟他說這些,一時間竟然不知如何反應。 “其實我一直很嫉妒你,你知道嗎?”程鉞抬頭看向梁鎧,“我嫉妒你母親是個正常的女人,嫉妒她能幹也能討得父親的歡心,我也嫉妒父親對你的偏愛,嫉妒你能說出‘父親愛的是我媽’這句話。” 而梁鎧,又何嚐不是一直在嫉妒他?嫉妒他是婚生子,嫉妒他做什麽事都名正言順。 “我們兩個,其實都活得挺辛苦,是不是?”程鉞自嘲道:“可是,我身體的問題,並不是我的錯,你身份的問題,也不是你的錯……我們兩個原本不應該這樣互相對立……” 程鉞注視著梁鎧,說道:“錯的是程雲哲。” “嗬,”梁鎧看著他,笑起來,“說了半天,不還是原來那個目的嗎?我不會說的,你死心吧。” 程鉞不置可否,隻是繼續自己剛才要說的話。 “程雲哲有多自私,你可能不知道。當初我媽嫁給他的時候,他還名不見經傳,是我外公幫了他多次,他才有了今天。而我外公剛一去世,他就再也不願偽裝,很快,我媽就知道了你媽和你的存在,然後他就提出了離婚。” “你以為他有多愛你媽嗎?他在外麵還有其他的情婦和私生子,這件事我不相信你和你媽不知道。” “他根本不配做一個丈夫或是一個父親,他生下孩子,不過是為了繼承他的意誌,成為他的工具。這一次你不能完成他給你的任務,已經是一顆棄子了。” “你憑什麽這麽說?”梁鎧挑著眉看著他,“他會撈我們出去的,這次不過是一個失誤……” “是嗎?”程鉞看著他,忽然笑道,“其實你知道嗎,我一直在想一件……可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就是我們兩個的名字。” “你的名字,鎧,我聽說,他告訴你,取這個字,是希望你剛強驍勇,無所畏懼。而我的名字,鉞,是指‘節鉞’,希望我能掌重權,做大事……但是真的是這樣嗎?” 程鉞低笑著搖頭:“其實根本就不是,這不過是一個冠冕堂皇的解釋,我們兩個在他心中就是斧頭和鎧甲,為他出生入死,然後用完就扔的東西。” 梁鎧聽完笑得不能自己:“程鉞,你無聊不無聊,天天研究這個……這也太牽強了吧?” “有感而發而已。”程鉞道。 說完之後,他拿出手機,打開了微博,翻到了那一條程氏官方的辟謠,放在梁鎧麵前。 “看見了嗎?他說,和你們沒有任何關係。” 梁鎧看完了,臉色一沉,倒是沒有鬆口,隻是說:“到了這種時候,任何人都會這樣的吧?不把關係撇清楚難道還要把自己往火坑裏推嗎?” “他有多看重自己和程氏的麵子,你清楚的吧?”程鉞收起手機,“他發布了這條公告,就意味著這一輩子都不可能認可你們了,否則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嗎?” 梁鎧眼神閃了閃。 “我媽手裏是有對他有威脅的東西,但是那是用來威脅他,讓他不要再幹涉或者利用我。我和我媽都對他避之不及,幹嘛要威脅他不讓你媽進門?她沒有說過任何對你和你媽不利的話,隻是你們不肯相信罷了。” “而程雲哲就是利用你們對我們的恨意,讓你們心甘情願地做他手中的刀。” “現在,你們這兩把刀子已經廢了,你覺得他還會撈你們出去?你想想你和你媽這麽多年為他做了多少髒事,你好好想想,哪一件他給自己留過把柄?” 梁鎧似乎想到了什麽,眼神慌亂起來。 “不要再做他手裏的刀了。程氏也早晚要倒。”程鉞深深地呼出一口氣,一字一頓地說道:“我就算是身敗名裂,也要把他拉進地獄去。” 梁鎧聽到他低沉的聲音,不由抬眼看他。 ——他從未在一個人的眼中見到如此濃烈的恨意。 他也曾這樣恨過,隻是……大概一直恨錯了對象。 他兀自搖了搖頭,深吸一口氣,將臉埋在手掌之中。過了好久,終於抬起,眼中的疲憊更甚。 “……算了……我說。” 十幾分鍾後,程鉞走出了會見室。 梁鎧盯著他的背影,眼神暗了暗。 他是把剩下的暗線說了出來,但是……還藏了一件事。 程雲哲不傻,他一直都覺得自己手上的籌碼不夠多。 也許,很快,他就要下手去獲得更多的籌碼。 祝你好運,程鉞。 梁鎧冷笑一聲,站起來,被警察扣上手銬,帶出了會見室。第87章 爆發 距離白瀟緋聞傳出的那天已經過去了五天。 從梁鎧那裏得到了信息之後, 程鉞立刻讓人去查了他所聯係的人,將那幾條暗線悄悄拔除。 最重要的是要穩住那些暗線, 不能讓程雲哲知道。 那些人不過是拿錢辦事,錢隻要到位了, 一切都好說,應該不會出什麽岔子。 隻是那些人都身處天南海北,通過暗網聯係還不行,要找到那些人,把他們手上得到的資料刪掉才行。 最近一段時間, 程雲哲的一舉一動都在警方的監視之下, 他仿佛真的消停了不少,看程鉞這邊的路子走不通, 就隻能另尋他法,每天不僅要為程氏找錢找門路,還要應對各方的質疑,可以說是焦頭爛額。 但是程鉞知道,程雲哲依然在盯著他。 他們兩人手上都握著對方的把柄, 隻要一方稍有異動, 另一方一定會立刻動起來,稍有不慎, 就是粉身碎骨, 兩敗俱傷。 從那天晚上開始, 程鉞一直就沒有睡好過。 白瀟一直勸他要放鬆, 他也知道緊張沒有用, 但是實在沒有辦法——對於未來可能發生的狀況的擔憂堵在胸口,仿佛壓著一塊大石,甚至連呼吸都不能順暢。 連程渺渺都好像感受到了家裏緊張的氣氛似的,最近總是乖乖的,很少哭鬧。 孔翎知道白瀟最近的狀況,也不指望他回去拍戲了,讓他好好在家呆著,隻要不出幺蛾子,比什麽都強。 那幾個暗線的事情有些麻煩,大概還要等上一天。 等待的過程最讓人焦急。程鉞一大早就在家裏走來走去,白瀟原本還比較鎮定,看著他焦慮的樣子,忍不住和他一起焦慮起來。他想說“你不要再走來走去了”,可是也知道,讓他坐在這裏,他更著急。 倒是梅姨,給程渺渺喂過奶之後,過來問了一句:“今天苗苗本來應該去體檢的……還去嗎?” 程鉞停住了腳步。 這個時候出去,程鉞總是莫名覺得不安全。 不過想來大概也是他過分敏感了,程雲哲那邊一直有警方盯著,應該不會出什麽問題。 而且現在,他和程雲哲畢竟處於休戰狀態,程雲哲應該不會輕舉妄動。 更何況……苗苗這兩天有點咳嗽。 昨天他就沒敢讓苗苗出門,隻是視頻了梁醫生,在醫生的指導下讓她喝了一點止咳糖漿,但是梁醫生囑咐他如果沒有好轉,最好還是來一趟醫院。 今天又恰好是該體檢的日子。 “那就去吧,”白瀟放下手上的劇本,走過去握住程鉞的手,“總是在家呆著也不是辦法,梁醫生那裏也不遠,我看熱度過去了,最近門口的八卦記者也都沒在蹲守了,去吧。” 程鉞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 程渺渺做了全身體檢,一切都健康,隻是季節變化,有點輕微著涼引起的呼吸道感染,沒什麽大問題。 “就權當是來散心了,”出來的時候,走到門口,白瀟撫了撫程鉞的眉間:“這幾天你眉頭就沒有舒展過。” 程鉞抱著程渺渺,對他笑了笑。 “我去開車,你和梅姨在這兒等我。”白瀟說罷,又捏了捏程渺渺的臉蛋,“還有你,要乖哦,不許把口水糊在你爸爸臉上!” 程鉞被他逗笑,一腳踢過去:“去你的吧!” 白瀟笑著和他揮了揮手,向停車場走去。 程鉞目送著他從樓角處轉了個彎,前麵一輛車停在了門口,擋住了他的視線。 緊接著,他就感覺到有人突然從身後靠近,餘光之中銀光一閃,程鉞登時就僵住了。 是一把刀。 一旁的梅姨身後也出現了一個人,她嚇得一哆嗦,發出一聲小聲的驚呼,立刻被人捂住了嘴。 這裏是私人醫院,門口人並不多,忽然有人驚呼著逃開,周圍的人才意識到這裏發生了什麽,他們的周圍立刻形成了一片真空。 程鉞抱著程渺渺,一分一毫也不敢動,因為那把刀子就抵在程渺渺的臉頰旁,稍微一動,就有可能劃上去。 程渺渺剛剛有點困困的,正乖乖的不動,絲毫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但是刀子的光芒閃到了她的眼睛,她竟然恍恍惚惚地醒了過來。 見到銀閃閃的東西,小姑娘覺得好奇,伸手就要去抓—— 程鉞趕忙捏住了她的手,程渺渺“呀!”的叫了一聲,他連忙將程渺渺往自己懷裏埋了埋,抓住她的手不敢放開。 “走。”身後的人聲音粗獷,一手抵住他的背心往前推了推。 程鉞沒動,他腦子裏正在瘋狂的運轉,一時想著怎麽脫身,一時又想著是不是程雲哲派他們來的,一時又想拖延時間,等著白瀟回來。 “我們不想大動幹戈,別逼著我把你扯過去,大家臉上都不好看,”那人手裏的刀晃了晃,湊得離程渺渺更近了一點,“就算你不怕我手裏的刀子,你閨女的臉怕不怕?這隨隨便便劃一下,可就毀容了啊。” 說罷,刀尖偏過去,往程渺渺掛在一邊的小帽子上戳了戳。 程鉞全身僵硬,一動都不敢動。 “不想死就快上車,老子沒那麽多耐心陪你耗著!” 身後傳來強硬的力道,程鉞注視著眼前的刀尖,隻能在這人的押送下往前走去,梅姨被捂著嘴,掙紮了幾下,就被另一個人強行壓著走到了車邊上。 車門打開了,程鉞趁著劫匪力道變換的時候將程渺渺的臉壓在自己懷裏,回過頭去問他,“是誰派你們來的?” “廢話那麽多,上車!” 那人肌肉緊實,身材強壯,一看就是練家子,帶著棒球帽和黑色的口罩,標準劫匪的行頭。這人顯然毫無耐心,直接一把把程鉞推進了車裏。 見梅姨和另一個同夥也都上了車,他迅速關上了車門。另一個同夥黑黑瘦瘦,動作倒是極快,手裏一把刀直接衝到了程鉞麵前,讓他不敢碰車門,直到健壯的劫匪打開副駕坐了上去,司機鎖上了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