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宛蝶住院的第二天晚上,病房裏又來了位訪客,對喻宛蝶而言是個意外的客人,但對元紀中而言,卻是不速之客。


    拿著盛滿開水的水壺,元紀中走在返回病房的走廊,就在要轉進病房之際,身後傳來一個男人的詢問——


    “請問是喻宛蝶的病房嗎?”元紀中停下腳步,反射地回頭看去,是一名西裝筆挺、氣質不凡的男人,還有點眼熟。“沒錯,請問你是?”他不由得悄悄打量他,並努力回想到底在哪裏見過這個“我叫莊宗睿,是宛蝶的朋友。”莊宗睿自我介縉的同時,掏出名片夾,遞出名片。


    元紀中接過手,瞧了瞧,心裏打了個突——知名汽車公司的總經理,莫名地教他聯想到喻宛蝶曾說過想嫁入豪門的話,而這男人的談吐、氣質及頭銜,無疑符合了她的標準。


    對了,他想起來了!他剛進業務部那時候,大家聚會歡迎他加入,喻宛蝶中場才抵達,而這莊宗睿就是當時陪著她來的人,提早離開時還大方地悄悄替所有人買單。他們從那時就往來到現在,這代表兩人感情很穩定嗎?所以莊宗睿就是她的目標對象?


    “現在方便進去嗎?”沒得到對方邀請入內的反應,莊宗睿客氣地再提問。


    “哦,可以啊。”元紀中反應過來,連忙斂回紛亂思緒,率先邁步,領他進入,揚聲讓房內人兒知道。“宛蝶,有一位莊先生來看你了。”喻宛蝶將視線挪向門口,瞧見來者,詫異地瞠圓雙眸。


    “宗睿,你怎麽來了?”她很意外,臉上有著驚喜笑容。


    “我聽到你住院擔心極了,當然要來看你。”莊宗睿走近病床,要遞出伴手禮,元紀中幫忙收下,儼然是自己人才做的舉動。


    “這位是??!”莊宗睿對元紀中也有好奇。


    “他是我們公司的專員,是我這組的夥伴。”喻宛蝶介紹著,可心跳莫名加速,不知在心虛個什麽勁。


    “你好,我叫元紀中。”眼前這個八成是情敵了,但他不能失禮,還是很有風度地打招呼。


    “你好。”莊宗睿微笑點頭,沒多想地繼續講:“你的同事真不錯,還來醫院照顧你。”


    “今天白天是我妹妹陪我,紀中下班了來看我,順便讓我妹妹回去梳洗打理一下,待會兒再換班。”喻宛蝶擔心他誤會,直覺地開口解釋。


    敏感的元紀中察覺到她在意這男人的想法,心裏不由得浮上一股酸澀,感到不是滋味極了。


    “辛苦你了。”莊宗睿轉而向元紀中致意。


    哇,莊宗睿又不是喻宛蝶的誰,憑什麽代表她對他致意?


    “不辛苦,我很樂意照顧宛蝶。”元紀中撇了撇嘴充當微笑,一點都不高興,特別表示立場。他態度淡漠,默默到一旁的家屬休息椅坐下,沒故意去打擾他們,但卻俏俏注意著他們的互動。


    喻宛蝶瞥看向元紀中,感覺得到他周身的氣氛不太對,連忙打開話題,怕尷尬蔓延。


    “對了,今晚不是要看表演嗎?你來探病,那買好的票怎麽辦?”他們今晚本來約好了要一起去看表演,可是她沒法赴約,所以下午已經打電話給莊宗睿取消約會,請他另外找人和他一起去,可沒想到他沒去看表演,卻跑來看她。


    “票送我秘書了。”莊宗睿聳了聳肩,拉來椅子坐她身旁。


    “嗄?票很貴耶!”喻宛蝶忍不住低呼,覺得可惜。


    “你不能和我一起去,我自己去看也沒意思。”他輕執起她打著點滴的纖細柔荑。這話意味了她在他心中占有不同於其他人的地位……喻宛蝶雙頰泛開淡淡紅暈,嘴角微揚。


    一旁的元紀中聽出了弦外之音,再看見他牽她手的舉動,臉色更黯,心情更差了。


    “這樣就浪費了……”她記得他說買了貴賓席的前方座位,她取消約會導致損失,有點過意不去。


    “沒關係,就當是慰勞她平時認真替我工作。”他斯文淺笑。


    “有這麽慷慨的老板好好哦~~”喻宛蝶羨慕地說。懂得體恤員工,一定是個好人。


    “所以我叫你跳來我公司啊。”他打趣道。


    登!元紀中瞠目,心中警鈐大作。


    好啊,這家夥,居然在他麵前挖角喻宛蝶?把他當隱形人了?喻宛蝶立即瞥看一旁因這話而瞠大眼看著他們的元紀中,然後抿著笑,橫睞了莊宗睿一眼。


    “我同事在場,你還故意這樣講,等等害我被誤會要跳槽。”這麽說,等於是告訴莊宗睿她無意換行,也讓元紀中知道她並沒有要離開公司的意思。


    莊宗睿笑開,元紀中俏俏翻了個白眼。就在此時,護士小姐送藥進來,元紀中本想上前去張羅,卻被莊宗睿搶先了一步,攬下喂喻宛蝶吃藥的工作,讓他直想一腳把他踹飛出病房,但他不能這麽做,隻得幸悻然坐回椅子上。


    “醫生有說什麽時候可以出院嗎?”莊宗睿一邊將藥粒遞給她,一邊轉頭倒水問道。下午通電話時,他已有問過她病況,所以他知道她好多了,才會關問出院時間。


    “沒問題的話,應該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以後要多注意自己的健康,不要把身體搞壞了,讓關心你的人擔心。”他將水杯拿給她,落坐後輕順著她額邊發絲,眸光溫柔。


    摸頭發的舉動似乎親密了些,喻宛蝶不由得有些怔愕。她不是討厭他的碰觸,而是……她也說下上來,就是覺得不自在,而且有點尷尬。


    “我知道,以後會小心的。”為了表現自然,她扯出淺笑輕應,斂眸吃藥。其實,她和莊宗睿雖然見麵次數並不頻繁,但一直都保持著聯絡與往來,相處得也還不錯,照理說應該算熟了,可不知為什麽,她並沒有那種加把勁去擄獲他的衝動,隻放任兩人的關係維持在半溫不熱的狀態。


    是心裏隱約有另一人存在嗎?她顱向一旁那臉色陰鬱的男人,卻赫然發現他正哀怨地瞪著她。


    喝!幹麽?她嚇一跳,差點嗆到。


    瞪什麽瞪?眼睛大啊!她從來都沒否認過自己有追求者哦,而且也早就勸過他要死心,可他現在幹麽一副被她辜負的哀怨表情?甩開心中歉意,她以一記瞪視回禮,對元紀中皺鼻子做了個鬼臉。


    現在看到追求她的對象裏,真的有優秀人選,他應該可以死心了吧?但是,當她這麽想著,心裏卻又冒出另一個質疑的聲音——


    你真的希望元紀中放棄對你的心意嗎?她因這心裏的質疑而猛然一怔。因為她發現,光是如此揣測,強烈的失落就快將她的心淹沒!完蛋,她的心真的被元紀中給入侵了!


    喻宛蝶病愈後又是一尾活龍,重回工作崗位,繼續為公司業績打拚。


    元紀中依然每天會接送她上下班,雖然他們沒有約好,他卻把這件事當成是他的責任似的,而她也像被製約般,時間到了就會等他出現、等他開口。可今天,他沒來家門口接她,她隻好自己搭公車上班,害她突然覺得好不習慣。


    原以為他隻是遲到,但是都已經十點了,卻還不見人影。


    “紀中還沒來上班嗎?”喻宛蝶問向元紀中座位旁的同事。


    “還沒耶!”


    “有打電話來嗎?”她納悶地再問,她剛才打了幾次手機都沒接通,很擔心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同事搖搖頭,疑惑地看看其他人,大夥兒都不知道。


    “等經理開會回來再問問他好了,說不定紀中有向經理請假。”其中有人提議。


    “好吧。”喻宛蝶轉回自己的辦公室。


    今天一太早就有主管會議,她來的時候經理已經去開會,所以很有可能經理有接到元紀中的電話。


    下屬請假明明是常有的事情,根本也沒什麽大不了,她卻有點心不在焉,因為元紀中出動狀況一直很正常,三、四個月以來不曾請過假,所以她不斷猜想著元紀中是怎麽了,幸好後來經理開會回來,才說元紀中有來電請事假,他急著去開會忘了留話。


    是事假,不是病假,讓她放心多了。不過,他怎麽沒先告訴她呢?她以為他的事她會最先知道的……她以為憑他們倆的……


    停!她到底在想什麽?明明不接受他感情的人是她,又怎麽可以自私地希望他對自己是跟其他人不同的呢?懷著莫名紛亂的心情,她還是如常工作,處理公事,直到下班。但站在公車站牌排隊時,看路上川流不息的車陣,她的思緒又不由自主地飄飛向那個人了。他會不會像平時那樣,下班時遇不到她,就騎著那輛引人注目的哈雷機車來這裏攔截她?片刻,到站的公車給了她答案——他沒有來。


    隨著排隊隊伍上車,擠進沙丁魚行列中,喻宛蝶突然覺得搭公車的感覺好陌生,很難適應……


    空氣的窒悶、肢體的碰撞,令她不由得想念起坐在拉風的哈雷機車後座,有多麽自由暢快。


    擠在一堆陌生人中,一路沈默,她又想念起元紀中的詼諧幽默……


    唉!習慣就像是病毒,不知不覺地染上了,在心裏造成影響……


    晚上十點,喻宛蝶手機鈴聲響起,她快步奔回臥室,螢幕閃爍的元紀中三個字讓她心跳快了一拍,想也不想就趕緊接聽。


    “喂,你這家夥終於出現啦?”她劈頭就沒好氣地質問。


    “嘿嘿,聽起來你好像很掛念我哦?”元紀中在彼端口氣戲譫。


    “你不是請事假嗎?我幹麽還掛念你?”她言不由衷地回應,才不承認一整天因他缺勤而心神不寧。


    “真無情!”他歎息,卻仍笑著。“就知道你會這樣回答,反正我鐵板踢多也習慣了。”


    “明知道還問?”她呿他,嘴裏雖然抬杠著,但浮躁的心已然踏實,甚至奇異地泛開微甜滋味。


    “好吧,那我知道你現在一定不想出門,所以就不必問你要不要去吃宵夜了。”他故意一副失望的口氣,其實是在誘惑她。他將手機忘在家裏,忙完回家後才發現多通來自於喻宛蝶的未接來電,這讓他相當振奮,累積了一天的疲累都一掃而空,隻想見她。


    “誰說我不想出門的?”故意唱反調的她,答得太快,話說完就馬上知道中了激將法。


    “太好了,我三十分鍾後到,掰掰。”計謀得逞,他兀自作決定,不容拒絕地搶先收線。


    “欵……”看著已然結束通話的手機,喻宛蝶一陣錯愕。說風是雨的,有沒有這麽急啊?不過,三十分鍾……她得換衣梳頭,還真是有點急,得快點動作才行!元紀中掛上電話,動作迅速地換了衣服,撈了件飛行夾克就要出門,但來到客廳,就被還沒睡的父母攔了下來。


    “才剛回來又要出門?”元大富抬眸看向今天整天陪他南下主持會議的兒子,蹙眉問道。


    “要去見朋友。”停下來講話的同時,元紀中順便穿上外套。


    “什麽樣的朋友讓你累了一整天還硬要出門見麵?”元母邱於禎領著幫傭,端出甜湯,神情慈藹。


    “當然是重要的朋友。”元紀中咧嘴笑,走近母親攬她肩膀,順手在幫傭的托盤上拿了碗甜湯,也不用湯匙就唏哩呼嚕地喝光了。


    “什麽重要的朋友?”元大富撇了撇嘴,忍不住叨念。“你也該收心了,這單位待滿半年,就差不多可以結束了。”


    “還有一個多月不是嗎?”提及要離開業務部的話題,元紀中不由得心情轉差。如果在離開業務部之前,還不能讓喻宛蝶接受他,那麽他離開後更沒有機會相處,就更難再打動她了!


    “一個多月很快就到了。”邱於禎附和。


    “我知道了。”他悄然一歎,的確得承認光陰似箭。


    “瞧你,難道有誰讓你依依不舍嗎?”知子莫若母,邱於禎看出他心事。


    “我媽真聰明。”元紀中摟摟母親肩膀,一張甜嘴哄得邱於禎滿臉笑容。


    “是誰?”元大富好奇了,之前兒子在不同地方工作,還沒見過他對哪個女孩動心呢!元紀中笑答:“還不到說出來的時機,先讓我賣個關子吧。”不是他要故弄玄虛,而是和喻宛蝶還不一定,他不想讓她受到不必要的注意。


    “好吧,等時機到了,一定要告訴我們啊。”元大富向來民主,尊重兒子的意願。


    “那是當然的。”他允諾,看看時間,不能再拖延了。“我出門了。”


    “欵,這麽晚出門,別再騎車了。”邱於禎連忙說道。


    “開車不方便。”他想也沒想地拒絕,家裏的車正好都是姓莊的公司所代理的名車,一開就露餡了,所以他都是以機車代步。


    “開車怎麽會不方便?”元大富不能理解他的說法。時間那麽晚,馬路上車子少了許多,又沒有停車的問題,怎麽會不方便?


    “我們家的汽車都太高調了,我還是騎我的機車就好。”說完,元紀中便急急忙忙出門,留下一對納悶互視的父母。


    “他的那輛哈雷機車難道就低調了嗎?”元大富向妻子說出疑惑。聽丈夫正好說出她內心的想法,邱於禎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買一輛哈雷機車的錢,一般人可以去買輛小房車了,試問,騎哈雷機車還叫低調嗎?看來兒子是在戀愛沒錯,因為他出現了戀愛中的症狀,那就是——犯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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