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找到停車位嗎?”陳鴻新看了一眼那一進門就抱住女兒的女婿,心中很是滿意,看起來小倆口應該相處得還不錯。


    “我把車停在對麵超市的停車場。”黎礎淵鬆開那身體有些僵硬的妻子,抬眼看著嶽父。


    陳鴻新點點頭,解開黎春柏身上的圍巾,拿起毛巾輕拍去沾染的發屑,一麵對著好友說︰“本來啊,我還擔心可航嫁給你們家礎淵,不知道會不會幸福?畢竟兩個人也沒怎麽交往就決定結婚。你說小時候就算玩在一起,又怎樣呢?那都是小時候的事了。不過現在看你們家礎淵願意帶著可航回娘家來,兩個人又親親密密的,我和可航她媽也能放心一點了。”


    “礎淵要是敢對可航不好,虧待了她,我這個當爸的,第一個不饒他!”黎春柏從椅子上站起身來,拍整了衣物,目光犀利地看著兒子。


    他知道他這個兒子不受拘束,也許是在被他收養前,那不健全的家庭導致他後來霸道又好強的個性,這些倒還可以接受,好歹也從醫學係畢業了,算得上認真積極。隻是他對感情的態度,就讓他這個養父無法認同了。


    身邊的女友換了再換,一個比一個更大小姐個性,也沒見他想要安定下來。都三十好幾的男人了,還不懂得定性,流連花叢到底有什麽好?找個好對象,然後成家立業,這才是男人該做的事。


    他有野心,想要康生院長一位,他這個當養父的不是不能給,反正養的三個孩子當中,也隻有他對院長一位有興趣。他想要,他就給,隻是他若不能找個女人結婚,好好把心定下來,他如何安心把康生交給他?


    於是,他想了想,決定用院長這個位置換他的婚姻。他要一個崇高的身分,他給,但相對的,他也得付出——那就是走入婚姻。


    這樣近似交易的婚姻,他當然不會讓自己的好友知道,若知道了,哪還敢把自己的女兒嫁給礎淵?所以,把礎淵盯緊就是他的責任了。


    “不會啦,我看礎淵對我們家可航很好,剛剛還抱了她,你不用擔心啦。”陳鴻新收拾著剪刀和梳子。


    “希望能像你說的這樣。”黎春柏轉過臉龐看著兒子。“礎淵,你嶽父這麽信任你,你可別讓大家失望,可航乖巧又善良,娶到她是你的福氣。”


    黎礎淵扯唇一笑,那雙大單眼皮的長眸微微眯起,尾端微揚的眼線,勾勒出性感,他笑得很俊。“爸說得是,可航的確乖巧又善良,娶到她是我的福氣,我會好好待她,不辜負大家的期望。”說著說著,手掌一探,勾住身側妻子的腰,就往自己身側貼。


    陳可航側眸看了那再度摟住她的丈夫一眼,那在她腰側的五指有些熱度,也不知道是自己敏感,還是他的體溫真的比較高的關係,她仿佛還能感覺到他指頭的修長。


    這樣的親密讓她感到不自在,尤其還是在自己的爸爸和公公麵前。於是,她伸出手心,貼上他放在她腰上的手掌,她五指一收,試著將他的指頭從她腰上勾起。


    而他看出了她的意圖,手掌使了力,將她更往自己身上攬抱。


    “別忘了,我們已經是夫妻,你是我的妻子,我擁抱你是很正常的事,你躲什麽?”黎礎淵忽然側過麵龐,菱形唇貼在她耳畔,低低說著,那姿態說有多曖昧就有多曖昧。“你該不會是忘記自己答應過我,在我家人麵前,會扮演好一個妻子的角色?”


    想起婚前兩人的那次見麵,她確實答應過他在外人麵前,會扮演好一個妻子的角色。她淡淡垂眸,不掙紮了。


    “可航,怎麽了?”看出了兩人間的古怪,黎出柏開口問了。


    “咦?呃——”陳可航抬眸看了眼黎春柏,再看看身側的丈夫。


    “沒事,在跟我鬧瞥扭呢。”黎礎淵代她回答,說話同時,他擱在她腰側的大掌上下撫了撫她的腰身,看似親昵。“有台手術,比預期的難纏了點,拖了些時間才回去接她。”


    “可航,你也別這樣,礎淵忙,你就要多體諒。”陳鴻新責備起女兒。


    “我……”她略覺委屈,卻又什麽都不能說,這婚姻是她自己想要的。


    “爸,沒事,她是怕晚回來,擔誤了大家的時間。”黎礎淵再度開口,隨即偏過麵龐,深情地看著她,他長指勾住她發絲,塞到她耳後。“還跟我生氣嗎?”


    陳可航看著近在咫尺的俊顏。那柔沉的語調,隨緒的眼神,溫柔的舉止,在迷惑了她,明知他不過是在演戲,她心底仍希冀有那麽一天,他會真心愛上她。


    “欸欸,我看他們小倆口應該有話要說,咱們兩隻老的,就別在這裏當電燈泡了。”陳鴻新拍了拍好友的肩。“走,我們進去泡茶,這裏就讓給他們。”


    “喔,對,你不是說有什麽人送你冠軍茶?我今天一定要試試看。”黎春柏附和了聲,目光轉移到自己兒子臉上。“礎淵,你那個頭發會不會太長了點?反正你今天都來了,不如就讓可航幫你修剪一下。”


    “也對。礎淵呐,就讓可航幫你修一下,都是自己人,你也不用再花錢去給別人剪。”陳鴻新愉悅地看著好友。“走,我們進去泡茶,這裏就讓給他們。”


    一直到那兩道身影消失在視線裏,陳可航依舊沒有改變姿勢,仍是立在原地不動。


    黎礎淵亦是不動,直到前頭兩道身影轉進裏邊了,他才慢吞吞鬆開擱在她腰側的手掌。“不是要幫我修頭發?怎麽還站著發呆?”他側過麵龐看她。“不過,我有個疑問|你,真的會剪?”


    陳可航飛快地瞅了他一眼,然後走到擱滿美發工具的小推車前,將小推車拉了出來。


    她又從櫃子裏拿了幹淨的毛巾,走到椅子旁,淡聲道︰“你不來坐著,我怎麽幫你剪?”


    他其實不是那麽願意讓她修剪他的頭發,一是因為他有固定的設計師,二是因為他真的很難相信她會這項技術。隻是礙於兩個長輩都這樣說了,不讓她修,就違背了爸的意思,那對他爭取院長一位沒幫助。眼前,隻要是能助他早日坐上院長一位的事情,他都願意去做。


    他看了垂著眼簾的她一眼,緩緩移動步伐。


    他坐上了椅子,從鏡中看見她將毛巾披掛在他頸肩。她的指頭很纖長,動作細膩地將他的領口藏在毛巾下,他看看她熟練的動作,似乎還滿有兩下子的。


    她幫他套上圍巾,拿了把梳子和剪刀,將他頭發梳過之後,舉起剪刀——


    “不用先按摩嗎?”他突然開口。


    陳可航楞了兩秒,才懂了他意思。“通常洗頭發時才一起做。”


    “但是我脖頸還有肩膀都很酸。”他語聲平淡,卻有著不容質疑的態度。


    他是故意的!他在懲罰她,懲罰她方才對他親密舉動的掙紮。


    明知道他要表現出夫妻情感深厚的一麵,她竟想要推開他的手,這讓他心頭很不爽快!


    她緩緩揚了長睫,對上鏡子裏的他,見他神情堅定,她在心底歎口氣,旋即放下手中的工具。


    走到椅後,她指尖抵著他後腦,略往前推,他的後頸拱出彎弧。她右手拇指和中指分別貼在他兩耳耳垂下方的穴位,施了恰當的力道,緩緩按揉著。


    片刻,兩掌從後往前輕抬他麵孔,指腹移到了他的太陽穴,她一麵揉著,一麵低問︰“這樣還可以嗎?”


    “嗯。”閉眼享受的黎礎淵淡應了聲。很棒,她施的力道恰當,不過輕也不過重,拿捏得相當好,她當真是練過的。


    見他合著眼,她放膽將目光停留在麵前大片鏡子裏的他。


    從郝曼麗出現在他診間那日之後,她與他之間似又回到原點,陌生而疏離。


    應該是說,她知道那晚他突然回家過夜,是因為和郝曼麗吵架後,她感覺很受傷。即使早明白他的心係在另一個女人身上,但他因為和那個女人吵架才想到她的這個事實,還是讓她很難釋懷,她覺得自己是備胎。


    可讓她覺得有些悲哀的是,她竟然覺得做備胎總比什麽都沒有還來得好。他這張麵龐到底有什麽魅力,為什麽會讓她這麽眷戀?


    看他額際已被她揉出薄紅,她鬆了雙手,然後走到推車前,重新拿起剪刀和梳子。


    她的指溫倏然離開他麵龐,他一睜眼,就見她手中拿了工具。


    “這樣就要剪了?不是都要先洗嗎?”見到那把剪刀,他趕在她動作前,先出聲詢問。


    陳可航楞了一下,視線緩緩上移,迎上鏡裏的他的目光。“頭發是有彈性的,幹發剪,比較不會有剪太短的情況發生。但如果你想先洗再剪,我沒意見。”她說著,就把剪刀擱下。


    “生氣了?隻是問問而已。你認為幹發剪比較好,那就這樣。”他看著她,直勾勾的眼神帶了探究,瞧得她隻能拿起剪刀,轉移注意力。


    夾起一片黑發,剪刀輕劃幾下,發絲片片而落。


    她的動作很靈巧,不像生手,倒像是已有多年美發經驗的造型師。


    他看著鏡子,一開始隻是深怕她剪壞了他的發,但看著看著,目光竟被她靈巧的十指給吸引住。


    順看她的手,他視線緩緩挪移至她纖瘦的兩臂,然後是她窄小的肩,細白的頸項,最後將目光停留在她認真的臉孔上。


    她眼眸半垂,神情專注,渾然不覺他的凝視。直到她抬頭想從鏡子中確定他兩鬢的發長是否一致時,才對上了他別有意味的注目。


    她心髒跳了下,那長久以來被自己壓抑住的情思,像被那眼神撩動似的,心口漸湧波濤。她迅速看了眼他兩耳前的發長,然後垂看眼簾走到他身前。


    為什麽……要這樣看她?她哪裏不對嗎?


    想起接下來要修他的瀏海,她心髒一陣突跳。閉了閉眼,緩下吐息後,她彎了身,眼神盡可能回避他,專注在他的瀏海上頭。


    她將他的瀏海梳直,再抓起他一片已長過眼晴的黑發,夾在兩指間,剪刀利落一動,發絲飄落的同時,她從他稍短的瀏海間,看見了他深邃的眼楮。


    他,仍是看著她。


    她微怔,心口怦然。


    這樣看著她,要她怎麽做事?見他盯著她好半晌,沒有移開目光的打算,她一惱,開口就問︰“你這樣看我做什麽?”說完,發現他的發絲微動,才驚覺自己與他靠得如此近,呼出的氣息都能牽動他的發絲了。她隻要再往前傾一些,就會碰上他的臉。


    意識到他們這麽靠近,她直起身子,腳步一移,往後退了兩步。


    黎礎淵眸光閃動了下,菱形嘴一勾,有些放蕩的姿態。“不做什麽,隻是我在想,我以前真的和你玩在一塊?”


    沒預料是這話題,她臉蛋一熱,耳根渲開緋紅。“就和礎盈、礎又大哥,還有幾個鄰居小孩。”其實不算和他玩在一塊,因為都是她偷偷看看他比較多。


    “我們都玩什麽?怎麽我都沒印象?”他看看她瞬間紅透的臉蛋,嘴角隱隱約約間,滲出笑意。“跳格子?跳繩?木頭人?”見她猛頭,他又問︰“難不成是扮家家酒?”


    “不是,你都說扮家家酒很幼稚,所以你從來不曾和我們玩扮家家酒。”她記得他什麽都玩,打球、撲克牌、騎腳踏車比快,但是,都不是和她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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