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易斯也不為難小熊玩偶了,將它放到床頭,自己起床,赤腳走到了窗邊,卻忽然瞥見窗台外一個熟悉的身影——劉修斯站到了度假屋外,隔著窗戶朝自己微笑。  “是……是你?”劉易斯打開了窗戶,風立即灌進來了,吹得劉易斯臉頰發疼,“你冷不冷?快進屋吧!”  說著,劉易斯還打算繞去給劉修斯開門,卻沒想到劉修斯攀住了窗邊,徑自爬窗進來了劉易斯的房間。  第50章   劉修斯進屋之後,便拍了拍身上的雪,隨手將窗戶關上,又將外套掛了起來。  劉易斯看著劉修斯像是進了自己家裏一樣隨意輕鬆,也覺得有些好笑:“他還真的是去到哪兒都像個主人家一樣……”  “你怎麽來了?”劉易斯一邊問道,一邊趁劉修斯轉身掛衣服的空檔將毯子蓋在了可憐的小熊頭頂,以掩蓋這個玩偶的存在,“有什麽事?”  “我明天要離開一趟雪山,所以來跟你說。”劉修斯道,“免得你又急了,像這次來找我一樣亂跑,遇到危險可怎麽辦?”  這話讓劉易斯莫名羞窘。  劉易斯為了掩飾這份奇怪的心情,便扭過頭,故意用平平的語氣說道:“那也不必大半夜的過來!天可冷了,你要喝點熱飲嗎?”  “你隨便給我點什麽都可以的。”劉修斯自顧自地坐在沙發上,“當然,熱茶什麽的都可以。”  劉易斯便隨手給裝了一杯熱水,放入了酒店配的斯裏蘭卡紅茶包,遞到了劉修斯麵前,又問:“你明天就要走?去哪兒?”  劉易斯以為劉修斯應該是要回國,處理這次因為股權轉讓而引發的動蕩。沒想到,劉修斯卻說:“去這附近的一個農莊,不遠,說不定即日就能回來。當然,也可能多待幾天。看奇立德的心情吧。”  劉易斯大為驚訝:“你還有心情去參觀農莊?”  “這有什麽沒心情的?”  劉易斯看劉修斯氣定神閑的,便也有了猜測:“這次的動蕩也是在你的意料之內麽?”  劉修斯不語,低頭啜了一口紅茶。  事實上,劉修斯出讓股權的這個舉動,不僅動搖了公司內部的軍心,更損害了外部投資者以及公眾對集團的信心。  “這也太不負責任了!”三叔罵道。  “傲鷹”股價忽然大震蕩,留在國內的這些叔伯們也都跑到了老劉家裏去,一起開會商量。三叔最是個暴脾氣的,將沒出席的那兩兄弟罵了個狗血淋頭。七叔也來了,聽著他這樣連連罵街,也笑著勸道:“你這樣罵也沒有用了!再說了,他倆兄弟都不在,你罵給誰聽呢?”  “我可去你的吧!”三叔連七叔一起罵,“你祂媽的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  “我也去你的吧!”七叔笑罵,回應道,“我要知道能不吭聲?股價變成這樣,公司也混亂,我祂媽的能答應嗎?現在劉修斯不是我們的人,我們才是自己人!怎麽還搞起內訌了?現在最緊要的是將劉易斯拉回來。你懂不懂?”  “什麽?”三叔沒聽懂,“劉易斯分明就是坑了我們!他拖延我們回購股權的計劃,卻自己跑去拿了股份!還拉他回來?我拉屎拉尿我都不拉他!”  七叔連連搖頭,又語重心長地說:“屎尿的事情咱們先不說哈。三哥,你想想看呐,劉易斯是我們的親人啊,而且他還嫩著呢,股份在他手裏不是更好弄嗎?你想想,是劉修斯做董事局主席容易對付,還是劉易斯做董事局主席容易對付?”  三叔聽著,沉吟半晌,想通了,一拍腦門說:“哎呀,是呀,老七,你說得是啊!”  老劉卻冷笑,說:“你看lewis出國前搞那麽一出,將咱們幾個老江湖都弄昏了……我看啊,修斯是個硬茬,但易斯也不是什麽軟柿子!”  “lewis是什麽樣的品性?他是我們從小看大的,大家還不知道嗎?”七叔不以為然地說道,“他自己肯定想不出這麽個招兒,一定是老修唆擺的。”  “你是說……”三叔皺眉說,“老修出國的時候就想好了要搞咱們,但卻不吭聲,跟lewis串通好了恁咱們?”  七叔說:“我也是這麽猜的,不然劉修斯怎麽會肯轉股權?老修可是隻老烏鴉,誰要動他巢裏的珠寶都是要被他啄掉眼睛的!”  “哎呀……”三叔卻道,“lewis就這麽糊塗?他難道不知道修斯不是他親哥嗎?他怎麽能合著外人來算計咱們呢?”  “還不是你們‘為老不尊’鬧的麽?”老劉惡狠狠地說,“我老早說了,lewis也大了、也有主意了,別看人家性子軟就逮著人欺負,看吧,現在不欺負出脾氣來了?”  老三卻說:“我怎麽鬧他了?怎麽欺負他了?”  “這話說的,老三是年紀大了記性壞了吧,”七叔含笑說,“就你見麵逮住他就數落。”  “嘖,長輩說兩句還不行了?脾氣養得這麽大呢?”老三不以為意。  “說兩句總是可以的。”七叔又道,“但你也別老是說什麽‘既然劉易斯吵著要脫離家族生意,那就不該給劉易斯股權’!您老盯著劉易斯手裏那麽一點兒股權,非要讓他把股權給你的兒子。這不是戳人家心窩子麽?”  被這麽一搶白,三叔臉都綠了,但嘴巴還挺硬的:“這可算什麽?劉易斯不是不愛咱們企業麽?他給咱們公司出過一份力沒有?倒是我兒子在公司裏勤勤懇懇的,怎麽不值得獎勵?”  老劉卻冷笑一聲:“那我可給公司出過力沒有?我半輩子心血都在公司裏頭,你們聽那劉修斯花言巧語的幾句話,就將我踢出董事會,這可不是‘驅虎吞狼’了?”  眾人聞言,都憋住了,被說說話了,大口喘氣都不敢了。  老劉是得理不饒人的,更神氣了,又朗聲批評道:“你看,要是我現在還坐著頭把交椅,能有這種事嗎?我不過素日裏管得比較嚴,但到底還是親兄熱弟,關起門來還是一家人。劉修斯那兔崽子怎麽樣?你們也看見了!他為了自己好,可以將公司利益往地上踩的,虧你們還為了他而反了我,現在都知道教訓了?”  “知道了……知道了……”眾人便都連連道歉,“是我們豬油蒙了心……”  老劉冷冷地說:“依我看,修斯這個舉動一點意義也沒有。他現在將股權丟了,‘劉家長子’的身份也岌岌可危,隻要我們推一把,就能讓修斯滾蛋。劉易斯是個脾氣軟的孩子,不過一時昏了頭,我們可以慢慢教他。”  “是啊,是啊,”大夥兒都點頭稱是,唯唯諾諾的,“還是大哥靠譜啊。”  老劉卻道:“隻不過,我現在被踢出董事局了……”  “什麽‘踢出’?大哥這話也忒沒意思了。”五叔笑吟吟地說,“之前不過是‘退休’罷了。現在公司出現危機,大哥這個頂梁柱當然要‘扶大廈於將傾’呀!我們都期待著大哥的回歸呢!”  “是啊,我們下周就開會,罷免劉修斯的董事長職務,讓您來當!”六叔說道,“但這事要成,您得先說服劉易斯這個孩子呀!他是您的兒子,當然得您去說的。”  老劉點頭,說:“我知道!我會說服他的!”  對於拿捏劉易斯,老劉是信心滿滿的。  也不僅僅是老劉,無論是誰,都覺得劉易斯很容易擺弄。  而此刻,作為“話題焦點”的劉易斯仍在雪山的小屋裏,和劉修斯一起喝著酒店免費茶包衝出的劣質紅茶。劉易斯問道:“你這次是和奇立德去農莊?也是和項目有關係?”劉易斯覺得劉修斯在這個節骨眼去農莊,應該也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吧,才有此一問。  “不,沒什麽項目。這是私人行程。”劉修斯卻答,“你記得嗎?奇立德提起過,他日夜懸心的那個寶貝弟弟住在農莊裏。我是陪他去看看那個弟弟。”  “寶貝弟弟……”這個稱謂讓劉易斯感到好笑,尤其是想到了奇立德那五大三粗的俄國壯漢模樣,“這話說得……”  “你不也是我的寶貝弟弟。”劉修斯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像是輕快的鋼琴。  劉易斯的臉“騰”的一下就紅了,有些慌亂地讓思維在腦裏亂轉了一會兒,好久才找回重點:“那公司的事呢?你不管了?”  劉修斯笑著說:“我們公司人才濟濟的,還沒死絕。我不管,有的是人去管。”  “話也不能這麽說……”劉易斯微微搖了搖頭,表現出不太認可的樣子,“誰知道他們會做什麽?在我們缺席的情況下,他們也可以召開股東大會的!雖然我們的股權加起來不少,但我們缺席的情況下,他們也可以通過動議,將你踢出董事局。”  “是的,我也是這麽想的。”劉修斯像是很高興劉易斯提出了這件事,因為這證明劉易斯在認真地為劉修斯打算,“所以,我需要你盡早回國。”  “我回國?”劉易斯怔住了。  “對,你現在是大股東,當然需要回去。”劉修斯說,“公司發生了那麽大的事情,董事局的人員一定會發生變動的。這樣的話,我希望你能夠進入董事局。”  劉易斯一怔。  一時,在劉易斯當年從學校畢業不久,老劉就提出過讓劉易斯加入“傲鷹”了,並承諾劉易斯輪崗之後就能上任高管,並加入董事局。然而,劉易斯執意自行創業,脫離家族產業。  他不想加入“傲鷹”,不但是因為他對地產生意沒有興趣,想做藝術,還因為他不想和那群叔伯在一潭死水裏鬥法。  “你知道我對這個不感興趣……”劉易斯有些為難地說。  “我知道,你不但不感興趣,還很不喜歡。”劉修斯神色溫和,“你要是不願意,那就算了。”  劉易斯聽不得這樣溫柔的話語,便忙說:“話也不是那麽說的……”  劉修斯便笑了,說:“那就當是為了我。”  這說得,劉易斯心裏好像有蜜糖一樣。  劉易斯笑笑,說:“當然是為了你。”  這話說得,蜜糖也跑到了劉修斯的胸口了,一樣的甜。  劉易斯卻又道:“但是,我可和之前說的一樣,我是不管事的,我也不愛勞神傷神。”  “當然,”劉修斯含笑說,“怎麽能叫我的‘寶貝弟弟’勞神、傷神?”  劉易斯耳朵也變得飛紅,低頭卻道:“說實話,我其實不是你的弟弟……”  “你的意思,是你稱不上是我的‘寶貝弟弟’,”劉修斯側著臉,“隻能是我的‘寶貝’而已?”  劉易斯心裏狂跳,表麵上卻皺起眉:“這樣的話,盡管是有血緣關係的兄弟說起來也太肉麻了吧?更何況……”  “奇立德和他的弟弟也沒有血緣關係啊。”劉修斯截口說道,“你可以聽聽奇立德是怎麽和他那毫無血緣幹係的弟弟說話的,你就知道我和你講話一點都不肉麻。”  劉易斯倒想象不出來,印象中的奇立德是一個魁梧強壯、臉頰紅潤的中年男人,看著雖然不老氣,但總帶著一種粗獷的氣質。談笑爽朗而果決,實在想不出他能怎麽肉麻。  此刻,奇立德還真的在自己的屋子裏和弟弟打電話:“寶貝兒,是的,我明天就要過來啦……啊,對不起,我吵著你睡覺了麽?……我真是該死……我的心已經往你那兒飛了……不需要我的心嗎?……那也沒關係,先把我的心在你那兒放著,你什麽時候需要了再用唄……”  第51章   劉易斯不由得好奇地說:“上次聽他說,他和他的弟弟是沒有血緣關係的?他弟弟也不愛跟奧迪斯特家的親戚們來往……?”  劉易斯原本想問的是“這是什麽回事”或者是“這其中有什麽秘辛嗎”。  但這樣的問話顯得失禮,所以劉易斯沒有問出口。  但劉修斯也懂了,便直接告訴他答案:“是這樣的,奧迪斯特家族前任家主的原配夫人生下了奇立德,不久之後,她便病故。家主並沒有很快續弦,但卻不代表他沒有和其他女人交往。他隻是不想那麽早再婚罷了。其中有一個女人懷孕了,他便將這個女人娶了。事實上,這個女人並沒有懷上老家主的孩子,這隻是她為了嫁入豪門而使的詭計而已……”  劉易斯恍然大悟:“這個狡猾的女人所生的孩子……就是奇立德的‘寶貝弟弟’了?”  “是的,這個奧迪斯特家族的二少爺叫做‘索德爾’。奇立德和索德爾兩個自幼一起長大,感情深厚。索德爾本來也是個謙虛和藹的男士,要不是出了之後的變故,性情也不會變成如今這樣孤僻。”  劉易斯更好奇了:“是發生了什麽事?”  “索德爾十五歲那年得了一種罕見病,醫生認為這和遺傳有關係,大家都生疑了,就檢驗了dna,結果發現索德爾不是奧迪斯特的後人。”劉修斯淡淡地說,“老家主非常震怒,逼迫夫人說出了事實。得知真相之後,老家主怒不可遏,將這對母子逐出了奧迪斯特家族,任由女人如何哀求,他都對索德爾的病不聞不問。所有親戚也都不肯施以援手——即使他們知道不幫忙的話,索德爾很可能會病死。”  劉易斯一時感情複雜,隻說:“萬幸的是,索德爾到底活下來了?”  “是的,他活下來了。”劉修斯笑著回答,“是奇立德偷偷幫助了他。但盡管如此,身體的病療愈之後,心理的創傷卻無法修複,索德爾變得很孤僻,也不願意和親戚往來。奇立德想接他去居住條件比較好的地方休養,他也不願意,說自己配不上好生活,便獨居在偏僻的農莊之中,以販賣畫作維生。”  “這真是太遺憾了。”劉易斯歎了口氣,“那麽索德爾的母親呢?”  “已經去世了。”劉修斯回答,“她是一個虛榮心很強的女人,被逐出奧迪斯特家族之後,仍想維持風光的生活,結果債台高築,被催債的逼得自殺了。”  劉易斯深吸一口氣,隻覺悲愴,又說:“那奇立德沒有幫助她?”  “沒有。”劉修斯說,語氣非常冷漠,仿佛他也覺得這個女人不值得幫助一般。  劉易斯悠悠歎了一口氣,這個悲傷的故事讓他今晚的心情變得更加沉重了。  他相信,索德爾現在的境況一定很難堪,麵對沒有血緣關係的兄長的援助既是受之有愧、又是卻之不恭。  而母親的死亡,估計也在索德爾心中落下一道陰影吧!那個時候,索德爾才十五六歲啊。  推己及人,劉易斯想起自己喪母時,也是那樣的年紀。況且,他當時還是處在優渥的生活之中,心靈尚且那麽受損,他更難想象索德爾在身世被揭露、被家族遺棄、還染上重病之後該怎麽接受這個打擊!  劉修斯與劉易斯二人看著彼此,相對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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