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朝的部隊果然按捺不住了。


    在深冬的第一場雪到來時,司空朝大軍向對峙中的血月部隊發動攻擊,可以想見,在上官榮授意指揮下的血月部隊,會做出怎樣的反應。


    他由謠華這小城一路撤退,但沒有撤向有大軍接應的燕城,而是撤向了更靠近兩國邊境的興城一帶。


    李承毓接到戰報後,第一時間做出判斷,“上官榮是給司空朝的部隊開路,讓他們得以長驅直入。”


    聶青瀾看著地圖,“若是對方繞過燕城,三四天就可以逼近到京城附近。燕城的人馬必須趕快追上,把他們堵在半路上。”


    他同意她的說法,“端木虯已經不知去向,隻怕是在路上。若是他給司空朝的部隊做接應,他們的推進速度可能會更快。”


    聶青瀾咬著指尖陷入沉思,李承毓看著她,“怎麽?想起什麽來了?”


    她遲疑一瞬,還是說出口,“當年我領兵的時候,曾經做過有朝一日和血月軍隊作戰如何逼近京城的計劃,那個計劃司空晨十分了解,我不知道他這一次會不會用這樣的計劃行事。”


    李承毓問:“是怎樣的計劃?”


    聶青瀾用手一指,“若是蘅老將軍將大軍化整為零,兩萬人馬分四路成扇形前進,推進的速度就會更快。但是這樣的推進,也有可能被敵人分而蠶食,所以他們必須先擁有血月最詳細的城防圖,確定每一處關卡的兵力布署、守軍將領是誰,然後……趁夜偷襲。若得手,便洞開城門,放人過關。”


    他聽完神情冷肅,看向公冷安。


    公冷安點點頭,“若是司空朝的進攻出其不備,那我方的第二道防線很可能會被突破,燕城的兩萬人雖然多,但如果不知道對方的分軍路線,有可能會在追擊的時候撲了空。”


    “原先的計劃中,還有些是迷惑追兵的招數,若是都用上了,那……”聶青瀾擔憂地看著眾人,“大家必須全力做好防範,無論是用飛鴿傳書,還是快馬戰報,必須將命令緊急通報各地守軍,讓他們嚴防死守,尤其要防備敵人的夜襲。”


    她一邊仔細交代著,一邊又有種眼前的一切如夢幻的感覺。


    曾幾何時,司空朝的軍隊竟成了她的敵軍?那些士兵有許多都是她一手帶出來的啊……


    聶青瀾咬著唇,不讓心軟的情緒在心底盤踞太久,揮手道:“各自行事去吧,每日例行回報兩次給我,但凡有最新的線索,都要一字不漏地快速回報。”


    “遵旨!”


    雖然已經布署周密,但司空朝的部隊還是在兩日內推進了三百裏,行動之快,出乎聶青瀾的預料。


    “命令不是已經傳達下去了?為什麽還會讓他們得手?”


    焦慮萬分的她,每天等戰報就像是被人用刀抵在心口一樣難受。她知道,戰線每逼近自己一段,便說明兩軍又有一部分人員的傷亡,死的無論是血月人還是司空朝人,她都一樣難受。


    “據說對方使用了一種新陣法。”李承毓帶著一封新的戰報入宮見她,此時這份戰報已展開,小小的紙上畫著一個簡單的草圖。“這陣法你見過嗎?”


    她低頭一看,愣住,“九宮陣?”


    “你知道?”


    聶青瀾輕歎,“怎麽會不知道?這是我親自設計的陣法,隻是還在演練,不曾在實戰當中用過……沒想到司空晨會將它用到這一戰裏。”


    李承毓叫人攤開一張大紙在旁邊的桌上。“現在,你要把這個陣法的詳細布局盡快畫出來。”


    她走到桌邊,一邊回憶一邊繪製。“這陣法中其實還有些漏洞,是我當時沒想好的,原本這陣法要三萬人以上的兵力才可以施展,規模太大,不好操控,所以那時就停了下來。”


    李承毓在一旁看著她所繪製的。“顯然司空晨已經叫人修改過了。根據前線的戰報,這種陣勢實際隻用了三千人左右,但是殺傷力極大……咦?怎麽生門隻有一個呢?”他盯著她在圖中標出的生門位置問道:“這豈不是也不利於自己的人員進出?”


    “是,所以這種陣法比較滲烈,我一直想多設幾個生門,但是司空晨不同意,他說給自己多一分活路,就是給敵人多一分生存的機會。”


    他微微蹙眉。“他還真豁得出去,拿士兵的性命當作自己的墊腳石。不過,現在這個生門的位置他應該改掉了,他不會讓我們這麽容易就按照你的老陣法發現破解之道。”


    “是。”聶青瀾點頭,“所以……我想親自到前線觀看。”


    李承毓悶聲哼道:“不行!你又忘了你……”


    “是女皇。”她笑著接口,“我怎麽可能忘?有你這樣一位忠君愛國的丞相總在旁邊提醒我,我想忘也忘不了。可是承毓,你要知道,前線不可能有人繪製得出最詳細的陣圖,因為他們不懂這其中的關鍵所在,隻有我親眼看到了,才能有破解之道。”


    “要去也是我去,女皇必須坐鎮京城。”他依舊態度強硬。


    “你去?又讓我在這邊煎熬著等你?”她用指尖戳刺著他的腰眼,“更何況你的眼睛不適合夜戰,這是上官榮知道的秘密,司空晨肯定也知道。”


    “我又不是瞎子。”他不滿地撥開她的手。


    “但你不會比我更熟悉這支軍隊。”她亮出撒手鐧,“我隻要一看,就知道部隊的陣首和陣尾指揮將領是誰、作戰的風格,以及陣型的變換,你可以嗎?”


    他低頭看著她挑起的眉梢,那滿是挑釁意味的微翹紅唇,他惱恨的覆了上去,重重地輾轉吮吻,直吻到她的雙腿幾乎軟得站不住,他才勉強放開她。


    “青瀾,別逼我做決定,你知道我不放心讓你到前線去,那於情於理都不合,而且我說過,我此生不會讓你置於危險之地。”


    她倚著他的胸口喘氣。“你也應該知道,我是最合適的人選,不讓我去,隻會犧牲更多無辜的性命,這也不是你樂見的吧?”


    李承毓將眉心皺成一個結,“你知道我的弱點在哪裏,所以你在威脅我?”


    她微笑,“就算是威脅吧。丞相大人,你的女皇陛下本可以下聖旨做這樣的決定,但身為你的妻,我願意尊重你的意思。”


    “如果我不同意,你還是堅持?”他悶悶地問。


    聶青瀾笑著抱緊他。“你是怕我跑掉嗎?怎麽這麽不放心?不要忘了,在千軍萬馬中馳騁是我的天生本能,你再也找不到第二人比我更適合這個位置。”


    “我是有點怕……尤其怕我一放手,會讓你和某些人離得太近。”


    他糾結的原來是這個?


    聶青瀾無奈地苦笑,“我以為我們已經說開了,結果,你居然還在為這件事別扭?要我怎麽說你才相信?如今司空晨在我心中,隻是一個回憶的影子,再也沒有任何的力量可以和你抗衡。”


    他深望著她,炙熱地喘息起來,“用你的人來證明。”語畢,雙臂將她抱起,飛速地轉身進寢宮的內室。


    很快,滿是曖昧情欲的聲音在那裏響起,春意,提前降臨。


    司空朝的前線部隊的確是由蘅驚濤指揮,但是最終做出決定的人並不是他,而是皇帝司空晨。除了少數幾位最高將領及貼身侍衛外,誰也不知道他竟然親自來到戰場的最前端。


    “今夜就可以攻下鬆江口了。”他望著地圖上的一點,篤定地說。


    蘅驚濤還是有些不放心。“陛下,這一路以來,血月幾乎沒有多少抵抗之力,微臣怕這種退讓隻是假像。”


    “蘅老將軍太多慮了。”司空晨笑了笑,“上官榮已經倒向我們,他的一萬人馬不但不抵抗,而且還為我們在前方引路,我軍高歌猛進自是當然。”


    “像上官榮這種小人,不可深信,陛下還是小心至上。”老將軍認真勸誡。


    “知道了。”他一擺手,於是蘅驚濤聽命退下。


    屬於司空晨的這頂大帳,在眾軍營帳中毫不起眼,隻在角落處,又沒有任何標記,為的就是不引人注意。


    他穿著最普通的校尉官衣服,回到營帳的時候,帳內蒸騰的熱氣,讓他全身的毛孔都得到了放鬆。


    “陛下,您終於回來了……”爐子邊嬌嬌怯怯的美人站起身,堆滿笑容迎了過來,此人正是萬綺婷。


    他一手抄起她的腰,在她的腮邊吻了一下。“不是說過別叫我陛下,以免被人發現我的身份。嗯?”


    他的語調雖然平和,但是聲音冰冷,全然沒有他表現的那樣溫存。萬綺婷不由得瑟縮了下,低聲說:“是,臣妾知道了。”


    “‘臣妾’這個詞也不可以說。”


    她有些不知所措,“那……我該怎樣叫您?”


    他想了想,“叫我“晨哥”就好。”


    “晨哥”這個詞,他曾經在多年前許給另外一個女人,當時那個女人也一樣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著他。不同的是,那個女人一身的清冷寒意,像是出水芙蓉一般冷豔,而眼前這個女人,較像是嬌養在室中的蘭花。


    這世上總不會有完全相同的兩個人,能有一些相似,已經讓人寬慰。


    司空晨出神地看著萬綺婷,他從沒有告訴任何人,他之所以選擇她為妃,並不僅是因為看中了她家族背後龐大的經濟實力,還因為她的容貌與聶青瀾有六分相似。


    無法與那個人廝守,便要守住一個像她的影子。


    他的苦心,聶青瀾怎麽就看不透?


    他忽然一陣氣惱,將萬綺婷推到床上,凶狠地撕開了她的衣服,毫無溫柔的前戲,就這樣狠狠地撞進她的身體,惹得她一陣驚痛唉叫,疼得在他身下發抖,但他不憐惜,腦海中想的都是聶青瀾。


    她竟然真的背棄了他,嫁給了一個男人?密探送進宮中的密報都說,婚後的那兩人,感情如膠似漆,恩愛非常。


    這樣的回報刺傷了他的眼,更刺痛了他的心。


    這麽多年,為了守住彼此感情的界限,為了成就未來的霸業,他刻意壓抑住心底的渴望,甚至連一個親吻都不曾與聶青瀾有過。


    他執著地以為自己總有一天會抓住想要的一切,包括皇權,包括江山,當然,也包括她……但是現在,皇權在手,江山在握,那個始終陪伴在自己身邊的女人,卻成了別的男人懷中的眷寵?


    她的一顰一笑,她的溫柔嫵媚,亦都歸屬於別人……


    越想心中越恨,他不由得對萬綺婷失了理智,當發泄的高潮讓她在他懷中暈了過去之後,他才紆解了一些情緒,重新站起身,將衣服拉好。


    “陛下。”蘅驚濤不知何時匆匆來到帳外,大概是聽到帳內的動靜,所以剛才沒有進來。


    “什麽事?”他有點疲倦,隻在帳內隨口答應。


    “前線戰事有變。”


    司空晨倏然往帳門走去,一手掀開帳簾,接過戰報,迅速看了一眼。


    “九宮陣在恒河城下受阻,似是有人發現生門所在,好在對方並未痛下殺手,所以現在我方隻是被阻截在城下,據聞燕城的兩萬大軍已經向這邊趕赴,若是我們推進得慢了,很有可能被對方前後夾擊。”


    這番話讓司空晨眉心一皺,驀地冷笑,“好啊,該來的終於還是來了。”


    蘅驚濤小心地問:“陛下說的是……”


    “誰能夠一眼就看穿九宮陣的破綻和漏洞?老將軍該不會是故意和我裝聾作啞吧?”他冷著臉說,“我以為她做了女皇就會舍不得出來,看來她還是很在乎這片自己剛剛到手的江山。也好,朕倒要看看,朕給她設的這個局,她會不會往裏跳?命令前方不必進攻,先在原地等待,我們今夜拔營,立刻過去會合,明日拂曉之前務必兩軍合一。”


    蘅驚濤擔憂地說:“陛下,大軍合一固然實力增強,但敵人要是包抄上來,我們就會由主動變為被動。還是由微臣先去引誘敵軍,陛下……”


    司空晨一抬手,“這件事老將軍不必和我爭了,你該知道青瀾的性子,若是不給她一條大魚,她是不會上當的。她現在不知道朕在軍中,所以用兵謹慎,若是知道了……也許會不顧一切地趕來幫她的丈夫殺了朕吧?”


    他的神情陰鬱,讓蘅驚濤看了心寒,想安慰幾句,卻也不知能說什麽。


    此時司空晨的心中,是一片蒼涼的悲傷。終於要走到這一步了,兩軍對峙,刀劍相向。不知道是不是一語成讖,當日送她離開司空朝去到血月時,他曾說過,有朝一日要與她各自騎乘著戰馬,在恒河邊重逢。


    如今,恒河就在眼前,但已物是人非了……


    聶青瀾的確趕到了恒河城,她帶著郭躍,從北側城門悄悄進入,沒驚動城外的司空朝軍隊。


    在城垛上,她仔細觀看了司空朝軍隊的陣型,確定了生門所在後,令城內的血月守軍,以一千人馬從生門突襲進去。城上的守軍則配合以弓箭,逼退敵軍的攻勢。


    太陽落山之時,司空朝的第一波進攻停止了,血月的突襲戰取得了勝利。


    但聶青瀾不允許城內的士兵慶祝這次的勝利,她要求所有人都必須全力戒備,還在城垛上安排了兩百人監視城下敵軍的動靜,防止敵人半夜偷襲。


    她自己則坐鎮城中總兵府內。


    “陛下,微臣沒有想到您會親自趕來。”總兵是個年輕人,看著她的眼神有些複雜,“陛下有沒有克敵的良策?”


    聶青瀾看著這總兵眼中閃爍的敵意和火苗,立刻了然,淡然道:“你怕我會給敵方放水嗎?”


    她的蔑笑讓年輕的總兵漲紅了臉,咬牙說:“陛下,微臣官階低下,也不怕得罪您,您曾經是司空朝的領兵上將,現在卻做了我們血月的女皇,不管您和丞相是怎麽回事,要讓微臣對您由衷敬服,俯首帖耳,可不是憑一道詔諭就能做到的。”


    垂著眼瞼,她低笑道:“你很勇敢,也看得出你真的很愛血月。其實到現在,我都不覺得自己是什麽女皇,但不管你怎樣不服我……”她正色地揚睫直視對方,“這一戰,你都必須聽從我的命令。若是因為你扯我後腿而讓恒河城失守,我便會行使女皇的職權,判你死罪!”


    總兵抿起唇角,臉整個僵硬起來。


    聶青瀾看了眼窗外,天色已經全黑了。“敵軍的其它人馬現在在哪裏?”


    有人遞上一張圖,指給她看。“就在離這裏不過五十裏的關山山坳附近。”


    “那麽今夜對方有可能考慮兩軍會合。下令讓燕城的部隊全力以赴,務必在明日天黑前趕到這邊,否則城裏的守軍抵擋不住對方兩軍合一的攻勢。”


    總兵插話,“陛下若是有意破敵,為什麽隻身前來,而不是帶支人馬?”


    她嘲諷地看向他,“虧你還是帶兵的!你該知道大軍行動,動靜皆惹風雲,我可以帶一萬人前來,但隻怕要拖拖拉拉兩日後才能全軍趕到你這裏,那時候你這邊早已城破,我來救誰?”


    碰了個釘子,總兵臉上很是掛不住,不禁強辯起來,“陛下口口聲聲都說敵人軍強,豈不是滅自己的誌氣,長別人的威風?”


    聶青瀾戲謔道:“都已經兵臨城下了,你還要說敵人不值一提嗎?”她回頭問跟隨自己而來的郭躍,“依你之見,這一回領兵的是誰?”


    他笑答,“本來我還怕自己看錯了,但是剛才在城垛上瞧見了對方首將背後背著一雙短戟——看來是楊帆那家夥在城下領兵。他若是知道您在城內,不知道還敢不敢下令進攻?”


    她眉一蹙,“是楊帆?”


    “怎麽了?”郭躍察覺到她神色的變化,似有他意。


    她忽而偏頭對總兵說:“麻煩給我一副紙筆,我要給丞相寫信。”


    總兵默不作聲地親自去搬來了筆墨紙硯,站在一邊看著她寫。


    聶青瀾抬頭看他,“你心中不信我,因為我不是血月人,這無所謂,但你心中若連丞相都不信,便真不應再坐這個位置。心中無信則無立,連心都立不住的人,怎麽領兵?”


    她不再看對方尷尬的表情,提筆開始寫信。


    信的內容很簡單,隻有一句話——


    速查明司空晨動向,是否仍在司空朝皇宮?


    李承毓接到聶青瀾的飛鴿傳書已是次日的清晨,看到這封信的內容時,他先是一怔,倏地覺得心頭發緊。


    莫非青瀾在前線嗅到了司空晨的味道?否則她不會做這樣的要求。


    而司空晨如果在前線,又意味著什麽?除了意味他對這一戰的著重和孤注一擲外,在此背後,是否還有其它的陰謀?


    不安感,抓在他的心尖,開始揪緊。


    趁夜,司空晨已經帶著三千精銳先行抵達恒河城。


    他將人馬安置在恒河邊的樹林內,沒有驚動城上的守軍。


    “陛下,今夜是否入城?”先鋒楊帆趕到樹林中與他會合。


    司空晨想了想,搖頭道:“不必。給城裏的守軍送封信去。”


    “送信?說什麽?”


    “勸他們投降,否則自尋死路。”


    楊帆一愣,“陛下,這信……”


    他一笑,“你覺得這信毫無意義?”


    “恕臣直言,實在是……沒這個必要。”


    司空晨遙望著城牆上依稀晃動的人影,堅定地說:“不,信一定要送,而且朕要親自寫。”


    就這樣,一封由司空晨親筆寫的勸降書被綁在箭上,射入了恒河城中。這封信很快被送到總兵府。


    那個和聶青瀾有點鬧別扭的總兵名叫張誠,他看著這封信,很是不解。“司空朝的人在小看我們血月嗎?居然還丟勸降書進來?可笑!”說著,就將這封信撕成兩截。


    “誰準許你私自處理的?”聶青瀾在他身後沉聲喝道。


    他回過頭,不服氣地說:“陛下,這種信又沒有軍事機密,您看它做什麽?”


    郭躍已經撿起信送到聶青瀾手邊,她隨意拚合信紙,一看,就已認出了信上的字跡。


    真的是司空晨的筆跡!


    她最不想看到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司空晨真的到前線!


    張誠見她對著那封信皺眉出神,便取笑道:“陛下不會真的想投降吧?”


    聶青瀾盯著他,“你若想打贏這一仗,就不要再說風涼話,否則我叫郭躍卸了你的下巴!”


    她驀然的發怒,如豔麗的玫瑰生出了令人畏懼的刺,氣勢逼人,令張誠一時說不出話來。


    “現在由你回信給對方。”她用眼睛一指旁邊的筆墨紙硯。


    “要我寫什麽?”張誠這回真的不敢再亂說話了。


    “隨便,以你總兵的口吻回複,要說什麽你自己措詞,隻要不暴露我在這裏就行。”說完她對郭躍使了個眼色,“郭將軍,你跟我進來。”


    兩個人單獨進了一間書房,她低聲說:“陛下來了。”


    他愣住,“您是說……司空陛下來了?就在城外?”


    “是。但這件事暫時不便讓血月人知道。這裏隻有你能明白我的心思,我是最不想打這一仗的,如果血月人知道他就在城外,這一仗不打都不行了。而這件事我也不能告訴承毓,雖然……我上封信可能已經讓他猜到了這狀況。唉,承毓若是知道他在這裏,可能會想立刻殺了他。”


    郭躍問:“那您想怎麽辦?”


    “我要去探一探敵營,如果司空晨的確在,我希望能單獨和他談一次。”聶青瀾咬著唇。她心頭焦急,就下意識地咬唇。


    他急忙阻攔,“陛下,今時不同往日,您不能再見他!上次在霍山,您兩位已經決裂,難道話還沒有說清楚?現在你們各掌一國,地位顯赫,又是在兩軍對壘之時,無論誰見誰,都是王見王,死棋啊!且臨走之時,丞相殷殷囑咐過,說我軍如果有機會遇到司空陛下,讓我無論如何也要攔住您,不許您與他見麵。”


    她訝異地問:“他早已料到我會見到司空晨嗎?”


    郭躍撓撓頭,“這個微臣不清楚,但是丞相心思縝密,也許早已預料到。”


    想到李承毓那副擔憂的神情,她不禁笑道:“他還是對我不放心哪。”


    “所以,陛下絕對不能出城,萬一這是對方的計謀呢?”


    聶青瀾一直認為郭躍是個憨厚耿直的漢子,但是他有時候突然冒出來的話,卻又頗有深意。


    其實從猜到司空晨會來,一直到看見那封信、確定他的確在城外,她也在猜測著,他來這裏的目的,會不會和自己有關?


    但畢竟她還沒有暴露行蹤,就算是他在打主意,也不可能掐指神盤。


    無論如何,她得出去一趟,就算不見司空晨,也要見一下現在領兵的楊帆。楊帆在她麾下多年,即使現在不再追隨她,她的話,他總還會在意吧?


    既然說不過郭躍,她就隻有另想他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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