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故感覺眼眶灼熱,視線頓時有些模糊了。


    宋居寒邊笑邊說:“何故,你來真的嗎?你好歹也是個純gay,怎麽比我這個半路出家的還不懂規矩?”


    “……規矩?”何故反複咀嚼著這兩個字,仿佛在吞毒---藥。


    “我們就睡了一覺而已,我是要對你負責嗎?要不然我娶你?”宋居寒滿臉的譏諷。


    何故眼裏閃過一絲凶狠,他一把揪住了宋居寒的衣領,狠狠地將人推到了牆上。


    宋居寒有些訝異,他一把扣住了何故的手腕,半威脅半開玩笑的說:“何故,你最好別衝動行事,幸好你也打不過我,你要是真把我打了,你麻煩可就大了。”


    何故的眼球上拉滿了血絲,胸膛劇烈起伏著,他這輩子沒受過這樣的屈辱,他感覺身體裏有什麽東西被撕碎了,鮮血淌了一地。


    眼前這張臉讓他既熟悉又陌生,從第一次相識到現在,整整四年來,他默默關注著宋居寒的一舉一動,隻因為在那個小教室裏相處的一下午,這個人帶給他的前所未有的心動,第一次讓他知道了喜歡是怎樣一種美好的心情。


    如果他們沒有再相遇,他對宋居寒,會始終隻是一個粉絲對偶像的向往,而不會像現在這樣喜歡的一發不可收拾。


    結果宋居寒把他當什麽呢……


    宋居寒看著何故有些扭曲的臉,歎了口氣,輕輕摸了摸他的頭發:“你不要這麽較真兒好不好,早知道你這麽玩兒不起,我就不找你了。”


    玩兒不起?


    何故想起自己跟馮崢說的話,他說“我也不是玩兒不起”,吹牛的時候是多麽瀟灑,現在呢?他從來沒想過玩兒,談何玩兒不玩兒得起呢。


    宋居寒的語調變得溫柔而具有蠱惑力:“我們這樣不好嗎?何故,我挺喜歡你的,但我還年輕,我不想談戀愛,你也這麽年輕,何必太認真呢。你想要的東西,都可以從我這裏得到,有什麽好生氣的呀。”


    何故渾身充滿了無力感,他慢慢鬆開了宋居寒的衣領,強壓下翻湧的心血,沉默了幾秒,點了點頭,出奇平靜地說:“你說得對。”


    宋居寒,你說得對,何必太認真呢。


    他也沒少塊肉,還睡了想睡的人,如果隻是當個炮--友,宋居寒的規格那真是太高了,隻要他不認真就好了。


    何故握了握拳頭,壓製著胸口那讓他難以喘息的悶痛,麵無表情地看著宋居寒:“你玩兒吧,我先走了。”


    宋居寒皺了皺眉:“何故,這事兒……怪我一開始沒和你說清楚,我以為你懂的。我會補償你的,你想要什麽盡管開口。”


    “你指的沒說清楚,是哪部分?”


    宋居寒語塞。


    “是指和我玩玩兒的那部分,還是為了和馮崢互別苗頭才來招惹我的那部分?”


    宋居寒臉色有些不自在:“這是馮崢告訴你的?”


    “不然呢。”


    宋居寒沉默了一下:“何故,你跟我吧,我待人一向不錯,你想開一點兒,我們這個年紀,能有幾個正經的。”


    何故深深地看著宋居寒,看了足足有半分鍾,才說:“好啊。”


    那時的他,太年輕,又太蠢。自認為做出了一個灑脫又成熟的決定。


    失戀這種東西,應該隻是他人生中的一個小插曲,痛過也就過了,既然他還有些迷戀宋居寒,那做個伴兒也未嚐不可,他又沒什麽可損失的,他甚至賭氣的想,都是男人,宋居寒可以玩兒,他有什麽不可以的?


    他當時並不能預料到,那會是他一生中最損失慘重、最無法挽回、最錯誤的錯誤。他對宋居寒的喜歡,並沒有因為心態和時間的變化而消亡,反而愈燃愈熾,當他猛然驚覺的時候,早已經走得太遠、太深,無法回頭了。


    何故睜開眼睛,看到了自己家熟悉的天花板。


    想著以前的事,居然就這麽在沙發上睡著了,往事被編織成了一個故事,匯入了他的夢裏。六年了,當時的所有細節,他居然還記得那麽清楚。


    尤其記得宋居寒是怎樣把他迷得神魂顛倒,又怎樣用三言兩語打得他臉頰生痛、心髒碎裂,更記得馮崢當時對他做出的決定有多麽怒不可赦,記得馮崢那衝動之餘粗暴而青澀的吻。


    他知道因為他的事,宋居寒去找過馮崢,或者馮崢去找過宋居寒,倆人還起了不小的衝突,但他並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隻是馮崢一怒之下出了國,一別就是六年。


    他同樣記得,這六年裏宋居寒是怎麽一鞭子一顆糖,把他拴得牢牢的。


    他真的下過決心要和宋居寒“玩玩兒”,想把對宋居寒的那些迷戀都發泄完了、過足癮了,他就能不留遺憾地瀟灑走人了,人生難得幾回放肆,他並不覺得自己出格。沒想到,宋居寒還是那個宋居寒,他卻已不能抽身而退。


    他從不敢後悔,可偶爾也會忍不住想,如果那時候他就和宋居寒一刀兩斷,如今會怎麽樣?大概他會在若幹年後,聽到宋居寒的消息,也隻是一笑置之,或是笑著和朋友說我曾經睡過這個大明星,總之,絕不是今天這般深陷泥潭的光景。


    但,他怎敢後悔啊。


    他捶了捶酸痛的腰背,從沙發上爬了起來,一眼就看到了那個被宋居寒摔出了電池的手機。


    他過去把手機裝上,開機,幸好手機沒壞。


    一開機,十幾個未接來電和短信蹦了出來,全都是馮崢的,他回撥了過去,馮崢幾乎是瞬間就接了電話,緊張地叫道:“何故,你沒事吧?”


    何故疲倦地說:“我沒事,不好意思啊,又讓你看笑話了。”


    “你真是……”馮崢咬牙切齒,“宋居寒真是十年如一日的混蛋,他對你做什麽了?”


    何故自嘲地笑了笑:“其實也沒什麽,我過生日他過來陪我,看到你給我打電話就生氣了。你們倆這麽多年,這股勁兒還沒別過來?”


    馮崢沉默了一下,避重就輕地說:“你沒事就好。”


    “難得你還記得我的生日,讓你擔心了。”


    “怎麽會不記得。宋居寒走了是吧?出來跟我吃宵夜吧。”


    “太晚了,明天咱們都要上班,你也早點歇著吧。”


    馮崢忍不住道:“何故,我能勸勸你嗎?”


    何故緩緩靠在了牆上:“馮崢,你能想到的、不能想到的所有道理,我都懂,可我還是幫不了我自己。你勸我也沒什麽用,我自作自受,但我不想你為我這點破事兒糟心。”


    “何故,你是我認識的唯一一個,清醒著往火坑裏跳的人。”


    何故被他的形容逗笑了:“可不是,可能我上輩子欠他,這輩子來還債了。”


    電話裏傳來馮崢的一聲長歎。


    顧青裴去了新公司後,並沒有退舊公司的群,何故偶爾打開群,還能看到他開玩笑般發幾句牢騷。


    這天,何故正看文件呢,電腦上突然彈出個彈窗,是顧青裴的視頻邀請,他有些疑惑地打開了。


    隻見顧青裴坐在老板椅裏,笑著朝他揮了揮:“嗨,幹嘛呢。”


    何故忍不住想笑:“工作呢,顧總看來心情不錯啊。”


    “哎,我這是強顏歡笑,這公司一堆爛攤子,老板還給我出了個大難題……算了,不說這個,給你看看我的新辦公室。”顧青裴拿著手機站了起來,把辦公室掃了一遍。


    那辦公室可比南創的高管辦公室還要豪華氣派得多,不愧是私企,想怎麽花錢就怎麽花錢,何故不由得有些羨慕:“這辦公室真好啊。”


    “是啊,怎麽樣,動不動心?”


    何故笑道:“這是總裁辦公室,動心有什麽用。”


    “我們正在裝修新的辦公區域,裝好了我搬過去,這個辦公室就是你的了。”顧青裴笑盈盈地看著他,“隻要你來,我這裏隨時有你的位子。”


    “顧總,你真是太抬舉我了,我這人隻會幹活,別的一律不行,我真怕辜負你的期望。”他雖然很感激顧青裴的賞識,但心裏總有些犯嘀咕,他覺得顧青裴這樣七竅玲瓏的人,應該是看不上他這死腦筋的。


    “哎,我還就要你這樣隻會幹活的,隻要你把你應該幹的幹好,別的東西我會給你。”


    何故笑道:“顧總,我年後給你一個答複,好嗎。”


    “成。”顧青裴輕歎了一聲,“何故,我想你應該能想象我的處境,原立江的事業很大,他答應我把這個分公司做上市,就讓我進董事局,但我現在身邊一個自己人都沒有,實在是絆手絆腳的。”


    “我懂。”


    “所以我可是對你寄予厚望的啊,我等你年後答複我。”


    “好,一定。”


    “對了,給你看看我養的金龍魚,大師說我養兩條在辦公室,可以衝一衝新官上任的煞氣,結果昨天死了一條,我八萬一條買的,心疼得我一晚上沒睡好。”顧青裴說著委屈地撇了撇嘴,竟透出幾分孩子氣。


    “那它肯定是幫你擋了一波煞氣,英勇就義了。”


    “嘿,你說得真有道理,我心裏舒坦多了。”顧青裴把手機對著魚缸,何故還沒來得及看清楚那比黃金還貴的寶貝疙瘩,突然那邊就傳來一聲粗暴的開門聲。


    顧青裴的聲音立刻夾裹了滿滿的嘲諷:“我說了多少次進辦公室要敲門,你這麽大個人了,怎麽連兩歲小孩子的禮貌都不懂。”


    “別他媽廢話。”一個年輕清亮、充滿怒意的嗓音傳來。


    何故正好奇地端坐了起來,視頻就被掐斷了。


    馬上的,原來的視頻框就開始插---入廣告,還剛好就是宋居寒的電器廣告。


    何故歎了口氣,把視頻窗關了。他比較倒黴,就算想忘掉,可每天鋪天蓋地的全是那個人,躲都躲不起。


    自他生日過後,又是半個月毫無聯係。他覺得這次宋居寒會生很久的氣,而他至今提不起力氣去和好。臨近年關,工作壓力太大,他就差住工地上了,在這種高壓之下,他身心俱疲,實在懶得去找宋居寒了。


    就這樣吧,該來的總要來,說不定現在就是了,他為這一天做了六年的準備,早就不慌不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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