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每次作畫,總是會染上顏料。看見她頰邊沾到的色彩,他不禁抬手觸碰,她瞬間臉紅了,因此縮起肩膀,閉上了眼睛。她總是對他的接近手足無措。


    明明大剌剌地說著喜歡他,卻又因為他的碰觸而害羞。


    他放下手。


    “明天我不能陪你去。”


    她重新抬起臉看著他。


    “嗄?你本來要陪我啊?”


    如果可以,以後若有要去遠處的工作,他都想跟她一起去,隻是時間上不好配合。他沒打算幹涉她這麽喜歡的工作,所以該想辦法的是自己這方。


    思考著各種可行的方法,他忽然發現這種感覺他很熟悉|!一旦認定某個人、談起戀愛,他就會變得異常維護對方。像是要掩飾內心裏那種再次讓他尷尬的心思,他比平常更冷靜地應聲:


    “嗯。”


    她一臉開心,道:


    “沒關係。我自己去就好啦。”


    她正用手摸著自己的頰側,他剛才碰觸過的地方。不知道她有沒有發現,但他倒是看得一清二楚。


    “有什麽事打電話,早點回來。”他說。


    “好!”她答應。


    翌日,他上班前,先送她去車站。她在月台跟他大大地揮手道別。


    因為分公司並不是在很遠的地方,所以他以為她會快去快回,豈料等他傍晚下班回到家廠,整間屋子還是空蕩蕩的沒有人在。


    他先打了她的手機,卻直接轉到語音信箱。他皺眉,再撥兩通,都是同樣的結果。他並不知曉那間分公司確切的地址,考慮到如果去找人可能會彼此錯過,於是隻好等待。


    為什麽給她手機了,卻還是這樣?


    坐在一樓外麵的長板凳上,他想著,自己不是第一次這麽做了。


    那個時候,也是因為擔心她而等她。


    而他當時完全沒想到自己會喜歡上她。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對她的想法改變了?


    林想歌從她站在門口對他露出笑容開始回憶。和她在一起的這段日子,綿綿密密的,一想起,就有許多小細節浮現。她拆開了他冰封起來的空間闖進來,粗魯又不得要領;然後,她擾亂了他的一切,跌跌撞撞地把她所有的愛情毫不保留地呈現在他麵前。


    也許他無法解釋自己這份感情是何時產生的,但是胸腔裏那燒灼的熱度絕對是真實的。


    那時候,他循著她的足跡到各個地方去尋找,就隻是為了見她一麵。在終於找到她的那一刻,他清楚地理解了,這麽不知不覺的,這麽毫無疑問的。


    就在看見她的那一瞬間,如此無庸置疑。


    一抹人影從河堤那邊跑了過來,他隻是注視著。


    “我回來啦!”背著大包包的郭凝純一臉笑容的朝他跑來。


    他不自覺地站了起來。直到她停在他麵前,他發現自己在忍耐著擁抱她的衝動。


    “……你的手機呢?”他低聲問。


    “嗄?”她眨眼,隨即從包包裏翻出來,打開一看,她道:“哇!沒電了!”


    雖然應該要責怪她粗心,但他卻隻是伸手將她拉入懷中。摟住她的腰,環抱著她整個人,他才有安心踏實的感覺。


    “為什麽會到這麽晚?”他垂首在她頸側問道。


    她因為他突如其來的舉動而嚇了一跳,忙對他道:


    “因為突然有別的事情要我幫忙,我就留在那邊了。我還不大習慣用手機,所以沒發現沒電了,你打電話找我嗎?對不起。”


    “……我生氣了。”可惡!為什麽……隻是半天聯絡不到她而已,他就這麽心神不定。


    她曾經離開過他一次。即使她總是率直地對他傾訴她的那份感情,也如同她所言地這麽喜歡他,可是她卻可以說走就走;他並不是個擅長表達的人,不會像她這麽外放熱情,卻完全無法忍受她不在自己的身邊。


    雖然個性完全不同,相處起來也不怎麽合,甚至老是讓他感到棘手,但他終究仍是愛上了她。即使難以應付,也隻想和她在一起。


    他比她所想像的,甚至比他自己所想像的,還要在意她。


    她對他的愛情是濃鬱坦率的,他對她則是無法割舍的。


    明明認識了這麽久,卻到現在才……


    林想歌暫時不想抬臉麵對她。


    她卻因為他的話而緊張起來。


    “咦?不要生氣啦,拜托!”


    他發現自己意外地喜歡她因他而失措的模樣,而且他弄懂了一件事。


    她好像很大膽,但其實意外膽小。她自己主動的,她不會害羞:但一旦讓她落入被動狀態,她就會不知所措。


    就像那天吃早餐,她坐住他的腿上,隻能滿臉通紅地看著他。麵頰貼著她的發,他低聲道:


    “你身上有甜味。”她昂起頭,差點撞到他。


    “有嗎?”她聞著自己的衣領。


    “你剛又吃甜點了。”他語氣肯定。


    “喔,對。我有買回來喔,泡芙,在包包裏,也有你的份喔,雖然你不喜歡吃。”她在他胸懷裏說著,笑了。


    他垂眸,看著她好一會兒,直到她雙頰泛紅。


    “……你知道現在和我住在一起是什麽意思?”


    她回望他,目不轉睛。


    “我知道。”


    他沉默了一下。


    “不……你不知道。”


    郭凝純似乎停頓住,然後認真道:


    “我知道。”


    他的眼眸又黑又深。


    “不,你不知道。”


    他說。聲音好低。


    她卻是一臉不明白他為何這麽堅決反駁她的表情。


    一個月後,他才終於讓她搞懂這些“知道不知道”的事情。


    【知道不知道】


    戀人一起住是什麽意思?


    她當然知道。


    她二十八歲了,又不是八歲。和戀人住在同一個屋簷下,這種事情她怎會不懂。


    她曾想過,自己的長相和身材都不突出,且沒什麽魅力,好像對戀人有些抱歉。她沒談過戀愛,也不知道要達到什麽樣的標準才會有那種氣氛,更沒辦法想像個性冷靜謹慎的戀人會做出何種舉動。


    對她有所需求的戀人的臉和表情……不行,怎麽樣也無法拚湊起來。


    剛洗完澡,郭凝純站在鏡子前麵。以往顏料什麽的沾在身上她也無所謂,最近工作完成她就趕快洗澡,希望自己看起來整齊清潔一些。


    不過……她拿起梳子,梳著半濕時頭發;因為很少仔細整理,結果連劉海分哪邊都搞不清楚。從鏡子裏看見自己穿著家居服和短褲的模樣,她拉開領口,低頭望著自己的胸部。


    雖然不完全是平的,但絕不能稱得上豐滿。


    這種身材根本沒有誘惑的本錢吧。


    別說什麽很難想像戀人會對她怎樣了,她根本覺得自己即使脫光被他看到,他也會無動於衷啊!因為她真的沒什麽吸引力,至少她還有這種自知之明。


    喜歡的人也喜歡她,而且還和喜歡的人住在一起,這麽幸福美滿了,她還想要什麽?


    把梳子放回桌麵,她拿起浴巾,一邊擦著頭發一邊走出房間。她完全沒發覺到自己剛才梳發的行為毫無意義。


    下樓見到戀人坐在客廳裏看書,她微笑,小跳步地走過去,坐到他身邊。


    “這什麽?”她歪著頭稍微看了一下書的封麵。圖書館什麽什麽的。


    “工作上的書。”他說。


    “喔。”她知道喔,他很能幹的,把圖書館的兒童圖書區改造得超棒,大家都很喜歡呢。他之前還問過她是不是隻想待在這裏,也許以後他的工作會改變,她隻是回答和他在一起就好,不管哪裏都沒問題。他心裏對未來有想法,而且跟她討論、問她意見,她好高興。


    將浴巾披在旁邊,她倚著他的手臂。


    她喜歡這樣。隻要兩人在一起,就算什麽都不會發生也沒關係。


    他翻了一頁。


    “你怎麽不把頭發吹幹?”


    “吹頭發很麻煩啊……我懶。”吹幹要多久啊,她沒耐心。


    她抬起臉,發現他的視線已不在書本上,而是垂眸注視著她。


    “有件事我還沒跟你說。”


    “是什麽事?”


    因為他很嚴肅,所以她也就很認真地看著他。


    他緩慢道:


    “關於那個人,我沒有打算跟她聯絡。因為那已經不重要了,所以不會有麵對不麵對的問題。”


    她原本還有些迷糊,睜眸想了半晌,才知道他說的是誰。


    “是嗎?”對她而言,那也不重要啊。


    “我想讓你知道,那已經徹底結束了。”他凝睇著她說道。


    她回望住他。


    “就算沒有結束,你在意她,但你願意跟我在一起,這樣我已經很高興啦。”她真的這麽認為。雖然他表麵上一點都不熱情,但她十分明白他是一個心思堅定的人,那是他過去想生活一輩子的對象,對他而言就一定曾經相當重要:也許他不是故意的,但他可能會沒辦法完全忘記,即便如此,她也會接受這樣的他,因為她就是如此喜歡他。


    聞言,他卻露出微惱的表情。


    “我就知道你會這樣講,我就是不想讓你這麽想。”


    不開心地逼視著她,他道:


    “如果她回來找我,而你認為我還有所留戀,你就會立刻主動退出離開我對嗎?”


    她的確是這麽想過。郭凝純沒辦法否認,隻道:


    “我……我希望你能幸福。”隻要他幸福就夠了,而她隻要練習怎麽笑著祝福他。


    他凝視著她,表情異常嚴肅。


    “我絕對不允許你這麽想。”


    他這麽重視,她真的相當驚訝。


    “對不起,不要生氣。”她說錯話了。


    本來,她一直都沒有期待。從一開始,她就是抱著絕對會失敗的心情來到他身邊,但是現在,已經不一樣了。


    心裏好感動,但是這麽快樂的事情,她不要用眼淚來表達。


    所以她露出笑容。


    他瞪著她,未了,忍不住歎息,用指背疼愛地輕撫她的臉頰。


    “下次放假,我會帶你回家。帶你見我的家人。”他自然地說。


    她先是呆了一下,旋即笑彎了眼。


    “好啊。”她也很自然地答應了。


    他的長指滑到她的頸項,她覺得自己那邊的肌膚燙了起來!稍微觸碰之後,他停住,將手收了回去。


    “記住,以後不要再那麽說了,連想都不可以。”


    “嗯。”她點頭。有一點依戀他的體溫。


    他不再說話,繼續閱讀。


    好像原諒她了。注視著他看書的樣子,她好心動,於是靠在他的肩膀上,道:


    “我喜歡你戴眼鏡的樣子。”多了一種斯文的感覺。


    才說完而已,啪地一聲,他將書本闔上。


    “怎麽了?”她看見他把書放到旁邊茶幾上,把眼鏡拿了下來。


    “不看了?”她問。是她吵到他了嗎?


    “不看了。”他低聲道,將書放在一旁,傾身接近她。


    在嘴唇被吻上的時候,她都沒有動作,因為她對他是完全不設防的。當她慢半拍,意識到他正在親吻自己的時候,心髒狂跳,隻能閉上眼睛。


    他的舌尖探入她口中與之交纏,她不曉得該怎麽做,隻能跟著他接受那種灼熱又柔軟的感覺.就在快要不能呼吸的時候,他終於稍微離開她的唇。


    她頭昏腦脹,全身都在發燙,已經被放倒躺在長椅上。


    隻見他解開自己的上衣,露出屬於成熟男性的平坦胸膛和結實腹部。她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貪心地注視著他的性感,雖然她想過,可是其實並沒想過,應該說她知道會發生,但又覺得沒有發生的可能……她腦中亂七八糟的,隻能在衣服被脫掉之前道:


    “等、等一下——”她那不能稱之為好的身材要被看到了!


    “不要。”他拒絕,在壓下身體之前,低啞道:“我不是說了你不知道嗎……”


    身材優劣不是重點,重要的是麵對著的是心愛的人。


    她知道的,是關於成人間交往的男女情事。


    不知道的是,再怎麽斯文冷靜的男人,都有可能是隻野獸。


    【遇見】


    雙手抱著自己的畫,她的心跳得好快。


    她真的感覺自己的心髒就快要蹦出胸口了。


    “你還站在那裏發什麽呆!”穿著皮背心皮褲的高大男子在不遠處朝她大聲呼喊,她驚跳回神。


    “我、我來了。”郭凝純定向那名衣著時髦、戴著墨鏡的高大男子,也就是她的師父兼老板。


    每跨出一步,她的腳步就變得更加沉重。那不是因為師父老是對她凶巴巴,也不是她抱著的畫太重的緣故。


    前兩天,師父說她畫的某幅畫作相當符合一家店的氣氛。平常總是一直被罵,得到難能可貴的肯定,她十分高興,結果今天師父載著她連人帶畫,說要去那家店,半途中,她才從師父那裏聽說店主的名字。


    那是,林想歌哥哥的店。


    自從知道林想歌心有所屬之後,她就決定再也不見他,因為她一定會哭出來,所以也就不再去同學會了。但是她的感情和思念卻一分也沒有減少過。有時候她不免要想,如果隻要不見麵就能夠忘記一個人,那該有多好。


    她知道自己應該找藉口下車逃跑,卻又矛盾地想要見他。


    反正是他哥哥的店,又不一定會遇到他。她找尋著拙劣可笑的藉口,想見他,又不想見,兩種完全相反的念頭,在她心裏形成拉鋸。


    結果就這樣,腦袋一片混亂地被帶到目的地。


    又……又不一定會遇到他。她再次這樣告訴自己,低頭慢吞吞地走著。


    “快一點!你是烏龜啊!”高大男子本來就沒什麽耐性,現在又因為她的異樣而橫眉豎眼。


    郭凝純隻好加快一點點腳步,終於走到店門前,她覺得好像瞬間跑百米那樣辛苦。師父人已經進去裏麵了,她正要伸手拉向那複古的門把,門卻從裏麵被推開。


    她差點就“哇”地一聲叫出來。在看見開門定出來的人是誰之後,她更覺得自己的心髒要停止跳動了。


    是林想歌……是……林想歌啊。


    明明就無處可躲,她卻仍然下意識地縮起肩膀。


    隻是,林想歌根本沒注意到她。直接越過她;在感覺他越過自己之後,郭凝純先是看著地板,然後才抬起臉,回頭望著他的背影。


    “哈……哈哈。”她笑了。


    即使是這麽近的距離,即使都已經擦肩而過了,他卻完全沒有發現她。本來就是這樣嘛,對他而言,她一直都不是什麽需要去注意的人啊。


    她怎麽還會有所期待呢?


    聽見師父又在裏頭喊叫,她急急進入店內。看見師父身旁那名劉海快要蓋住眼睛的男子,她有些慌張地問好。


    “你、你好。”


    “你好。”男子對她微笑。


    她略微好奇地回視對方,雖然隻是在小學和高中的時候見過幾次,但是,根本沒有變啊。林想歌的這個哥哥,有種相當溫和的氣質。


    心情好像安定下來了,卻又聽師父開口道:


    “她是你弟同學,巧吧?”


    “嗄?師、師父!”郭凝純聞言嚇了一跳,要製止,卻已來不及。


    “幹嘛?”師父瞪她。


    “沒有……”她根本沒打算講這件事的啊。她好後悔當初知道師父認識林想歌的哥哥時,因為覺得巧合有趣,所以就說了自己和林想歌是同學。算了,說不定師父早在很久以前便跟林想歌的哥哥講過了。


    “我好像有一點印象呢。因為你總是叫想歌副班長。”氣質溫和的男子看著她,笑道:“是想歌高中的時候,在我家樓下……對嗎?”是幫小狗找領養人的那陣子。


    沒想到他居然會記得自己,她用力點頭。


    “嗯。”馬上覺得對方是個大好人。


    “這個沒用的家夥最近有幅作品還可以看,超適合這家店,你騰個位置給我放。”


    師父這麽跟林想歌的哥哥說,然後從她手中拿走畫作,還把上麵保護的紙整個撕開。


    “你畫得很好啊。”溫和男子看著那幅畫後先對她說道。


    “沒有啦。”很少被稱讚,她有點害羞。“能夠拿出來掛已經很榮幸了,我還要謝謝你。”真的,她沒說謊。


    “沒錯。哪有啊?明明就還可以看而已。”


    郭凝純看著師父邊說邊拿畫到處比,看是要放在哪裏。


    “想歌剛走,下次他來,我會告訴他那幅畫是你畫的。”溫和男子友善地道。


    聞言,她停住動作。


    “……咦!”一時之間,她失了方寸,慌忙搖手,連聲道:“不不不,不用啦!我和他不熟的,剛剛我們有在店門口遇到,連招呼都沒有打呢,所以不用講。我們不熟,真的不用跟他講!”她一臉慌亂和不好意思,不停加重語氣。


    於是,溫和男子看著她,最後柔聲道:


    “好。如果他沒有問,我就不講。”他不可能會問的。她鬆口氣,對男子露出笑容。


    那時候,她隻是想著,這樣就好了。


    這樣……最好。


    身體忽然一顫!郭凝純從夢中醒來。


    望著天花板,她逐漸回到現實。這是戀人的臥房和床鋪,而她正被戀人結實的手臂給抱著。


    她夢到以前的事了。


    “……怎麽了?”感覺到她的動靜而醒來的戀人,正垂眸,眉頭皺皺地看著她,那是他關心的表情。


    她眯起眼睛笑。


    “沒事。”明明關於那時的記憶還那麽鮮明,此刻卻感覺和作夢一樣。“已經沒關係了。”她沒頭沒腦地道。


    大概是因為今天戀人要帶她去見家人,所以她才會作這個夢吧。


    “什麽?”理所當然聽不懂的林想歌,用剛睡醒且略帶沙啞的嗓音問她。


    她搖搖頭,伸手抱住戀人的腰,將耳朵貼上他的裸胸,聽著心愛的人的心跳,她如釋重負,呼出長長一口氣。


    好幸福。所以,已經……沒關係了。


    仿佛在回應她,戀人環著她背的手臂摟緊了一點。


    於是,她也更用力地抱著他,身體和戀人貼合得一點空隙都沒有。這樣親密的擁抱讓她發現,原來人的肌膚是那麽地溫暖舒服,一不小心就會沉溺。


    有過親密行為之後,她再也沒回去睡過三樓的房間,那裏已經變成她的畫室了。真不想起床,放假日就這樣一直抱著多好,不過今天有重要的事要出門……戀人要帶她去見他媽媽、大哥和三哥,好開心喔……


    “哇!”原本陶醉在溫暖體溫之中,床墊忽然晃動,戀人一個翻身之後,撐在她上方,她不禁驚呼了一聲,用手接住蓋在胸脯的被單,臉紅道:“副、副班長。”


    戀人很細心地沒有壓到她,隻是讓她嚇了一跳。


    “不是說了不要再叫副班長?”戀人用好聽的聲音低沉警告。


    她一時改不過來。


    “想歌。”她喚,卻由於還沒習慣而有點不好意思。“……想歌。”於是她再輕聲喚一遍他的名宇,滿心感動與戀慕。


    “……我愛你。”他忽然撇開眼,低聲這麽說道。


    如果不是這麽近的距離,她一定不會聽見的,她整個人一瞬間傻住了。


    “咦……欸,咦!”


    因為他是一個不喜歡對方就絕不會跟對方在一起的人,所以她從來沒有懷疑過他的感情;因為他的性格,她更不曾期待他會將情意說出來。


    喜歡或愛這種話讓她來講就好了,她可以講很多很多次,講到他不想聽,可是怎麽——她麵紅耳赤、心跳加速、倉皇無措,根本無從反應,隻能張著一雙眼睛直望著他。


    戀人的耳朵好紅,垂眸回避她的視線,一副相當為難的樣子。


    以他的個性,要他說出這種情人的愛語,肯定讓他很難以啟口;可是,他還是說了。她心動不已,但是太……太狡猾了啊!這樣太狡猾了。


    “我、我也是。我愛你,超級愛的喔。”抱著這一生也許隻會聽到他講這一次的心情,不管如何,她都想要回應。


    她真心地注視著戀人,戀人漆黑的雙眼轉回來凝視著她。


    啊!她好像知道那是什麽表情。


    身上的薄被一下子被扯掉,她想救卻已來不及。戀人平常明明感情內斂,完全跟熱情兩個字扯不上一點邊;雖然真的不擅長用言語表達,但是情人間的行為卻是相反的積極,很會忽然摟著人,親密起來居然還是這種樣子。


    原來他戀愛起來會是這樣……


    頭發有點亂的戀人,真的好迷人好迷人啊……啊,不對啦。


    差點被迷惑,她隻能急忙道:


    “今天不是要出門嗎?”


    “晚一點。”性感的低沉話聲隨著綿密的吻同時落了下來,她毫無抵抗地深陷了。


    感受著戀人的氣息與味道,還有一切的一切。她抬起雙臂環住戀人的頸項,在親吻中,她著迷地望著這個自己喜歡到想哭的男人,再沒有任何保留。


    【戀人】


    她想嚐試看看。


    拉拉自己身上新買的蕾絲圍裙,她一直低頭看著自己穿著它的模樣。


    自從開始談戀愛之後,她就想了各式各樣的男女朋友交往樂趣,像是早起幫戀人做早餐啦,像是每天記得對戀人說愛他,像是……裸體圍裙。


    可是,實在太害羞了。郭凝純忍不住用手遮著自己的臉。


    因為、因為……因為每次親密的時候,她老覺得整個腦袋和身體都溶化了,好像自己從頭到尾都是被動狀態;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表現好,她也想要讓戀人開心愉快舒服啊。


    雖然自己的身材不是很好,但她還是想嚐試一下裸體圍裙。


    不過,因為實在太不好意思了,即使是她也沒辦法立刻上手,所以她還在裏麵穿了細肩背心和短褲,雖然看起來好像裸體,但其實不是裸體,這樣他會高興嗎?


    開門聲響起,她不禁立正。回家的戀人走到廚房看見她,停住動作。


    “……你在做什麽?”她每次都覺得戀人上班穿西裝好好看。她深吸一口氣。


    “你……喜歡喝雞湯嗎?”她在電視上看到的,有人穿裸體圍裙燉雞湯給男友喝,大家都認為那個男友好幸福,所以她才想試試看。


    戀人閉了下眼睛,表情好像遇到什麽宇宙世紀難解的謎。


    “……雞湯?”


    不喜歡啊?她又問道:


    “那你喜歡裸體穿圍裙嗎?”


    戀人的眼神更複雜了。


    “我?”他不可思議地出聲。


    啊,不是啦。


    “不是你穿啦。”她搖手,邊低頭拉著裙擺邊解釋:“是說你喜歡女朋友裸體穿圍裙嗎?不過我今天沒有裸體,我可能要努力一點才……哇!”突然整個人被抱到餐桌上,她嚇了一跳,兩手下意識地抓住戀人的肩膀。他果然喜歡這樣抱人。


    “……你把頭發放下來了。”戀人在她耳邊低語。


    “對啊……”因為穿這個把頭發放下來比較適合吧,而且她也已經洗過澡了,用那種聞起來香香的沐浴乳。感覺到頸項有戀人溫熱的氣息,麵對著戀人,她的心怦怦跳,不禁屏住呼吸,然後,就被戀人吻住了。


    她忍不住閉上眼,全心全意感受著這個幾乎要燙傷人的親吻。很快的,她意亂情迷,圍裙被解開,衣服被脫掉,直到結束之後被帶回臥房裏躺著,她的腦子裏還是一團糊糊的。


    根本和平常沒兩樣啊。雖然很想知道戀人到底喜不喜歡,不過她實在沒有力氣了。


    窩在戀人溫熱的胸懷裏,她朦朧地想,下次再試試別的方式吧。


    【故人】


    一進入醫院大廳,微涼的冷氣迎麵吹來,林想歌握緊了身旁戀人的手。


    時節已至冬季,但氣溫並沒有想像中的低,反而空調開太強的室內比室外還要有涼意。


    被他握緊手心的郭凝純忍不住道:


    “你要就這樣去找他嗎?”她看著兩人交握的手。


    “他”指的是林想歌的那位醫生友人。


    對於這個陰錯陽差的多事者,林想歌認為對方遲早都會問自己和郭凝純之間的事。


    這並不是什麽必須隱瞞的事,所以沒必要回避。


    相反的,他希望早點講清楚。


    “就這樣。”他回答道,不會讓戀人多想。


    她笑了,說:


    “我以為你會不好意思。”


    ……他可以想見友人一定會故意取笑他。即使如此厭惡被人調侃,但林想歌仍舊道:


    “反正他總是會知道。”


    他一直沒有忘記,戀人和那位友人在這許多年來斷續地聯絡。


    他睇著一臉開心的戀人.雖然戀人從頭到尾都是喜歡他的,雖然友人已有老婆孩子了,但是,他仍然不允許那種事情再發生。


    隻要一想起戀人和朋友曾經聊得那麽高興,即使內容是在聊他,即使那根本就是他和戀人還沒在一起之前時的事,但光隻是想像那個畫麵,他就覺得不悅。


    因為他就是……心胸狹窄。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確是這樣的男人,林想歌麵無表情地伸手撫摸戀人的臉頰,藉以掩飾內心的複雜。好像還是不大習慣被他觸碰的戀人昂首,臉泛紅地望著他,於是他的心情輕易變好了。


    兩人越過寬闊的大廳。也許是季節轉換的緣故,今日似乎比平常還要多人排隊掛號,來來往往都是看病拿藥的人。走近電扶梯,跨乘上去,鐵灰色的階梯一格一格地被吃掉而往上前進,旁邊下樓的電扶梯也站著不少人,在擦身而過之際,忽然間,林想歌瞥見有個人影好眼熟,由於那是絕不可能在這裏出現的人,他不禁反射性地回頭望,卻隻來得及見著那人的背影。


    那是一名穿著樸素的女子,身材圓潤,沒有任何特別之處。


    “怎麽了?”郭凝純察覺他的異樣,問道。


    “不……”林想歌一直望著那女子,直到她離開電扶梯走向大門;她卻始終沒有回頭讓他可以再次確認她的容貌。“隻是……好像看見一個以前認識的人。”


    “你的朋友?”


    “不是。是我二哥的朋友。”不過……他臉色凝重,相當肯定地道:“我看錯了,那個人不可能會出現在這裏。”


    因為,她已經不在了,兄長也因此而改變了,那樣徹底的、完全的摧毀自己,然後變成另外一個人。


    是看錯,或者長得很像而已。除此之外,再無其它可能。


    他暫時不會和二哥見麵,當然也不會告訴二哥這件微不足道的事。


    隻有在天堂或地獄這兩個地方才能找到那個人了。多年前的那天,陰雨綿綿,接到電話而出門的二哥,回來後隻是坐在窗邊,看著同樣陰沉的天空,一直到深夜。二哥僅隻喃喃說出這唯一的一句話,沒人知道他是什麽表情。


    因為覺得自己上不了天堂,所以也不會輕易地選擇地獄,於是二哥就僅能那樣痛苦地活下去。


    “……走吧。”林想歌拉起郭凝純的手,低聲說道。他明白,自己一定要好好地珍惜眼前所有。


    那隻是看錯而已。占據二哥心裏、將二哥靈魂束縛住的那個人……以那樣不能挽回的形式,從這世界上消失了。


    因為不夠珍惜,所以失去。


    永遠無法再回來。


    【思之如狂】


    “再見……優人。我走了。”她一如往常地溫柔。


    那是她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明明說了再見,卻再也無法見麵。


    電鈴聲響起。


    林優人打開門,門前站著的,是就要跟他弟弟訂婚的、弟弟的女友。


    “……什麽事?”他慵懶地靠著門問。


    女子幾次欲言又止,之後道:


    “我隻是……隻是覺得要來見你一麵。”


    “為什麽?”他仍是問。


    “因為……因為……”女子抓緊手裏的皮包,神色有一抹掙紮,之後,她勇敢地抬起臉,望住麵前俊美至極的男人。“我想告訴你,當初我會和你弟弟交往,是因為你的緣故。”林優人垂眼看著她。


    這個女人,是他在學生時代認識的。曾經,他有過許許多多的女友、情人、伴侶!!什麽稱謂都好;然而,他並沒有和這個女人有過一段情。


    她隻是他那些情人之一的朋友。因為知道他的濫情,所以像個正義使者似的,敵視他、反對他,經常在他身邊出現,屢次勸阻當時和他交往的朋友,別再被他玩弄和欺騙……


    當她以弟弟女友的身分站在他麵前時,他不能說完全不意外。


    林優人低頭笑了。


    “什麽?你是說因為想要接近我,所以才和我弟弟在一起嗎?”


    女子臉一紅,咬著唇道:


    “原本是那樣沒錯……可是,我現在對想歌也有感情了,所以才會想和他訂婚。”她又連忙解釋著。


    他撫著額,輕笑道:


    “那,你又為什麽來找我?”女子一時間有些局促。


    “我、我也不知道……我還是走好了!”她轉過身便想離開。


    林優人從後一把拉住她的臂膀,將她帶入懷中,毫不遲疑地低頭吻住她的頸項。


    女子先是僵住,然後戰栗地抗拒,但那帶著猶豫的抵抗卻被他的吻迷惑,漸漸地消失無蹤。


    他看著女子雙目輕閉的迷茫臉孔,黑眸變得深闇。


    關上門,他將女子壓倒在客廳的沙發椅上。在他的擁抱之下,或許她仍有些不知所措和擔心而推拒,卻也隻是一時,最後還是抵擋不了他的勾引而沒有繼續堅持下去。


    他並未完全褪去她的衣物,隻是扯開她的衣領,撩起她的裙擺。


    “我……隻要你喜歡我的話……我……不訂婚……”在接受他進入的時候,她輕聲地這麽說出口。


    林優人撐臂在她上麵,看著她奉獻似的表情;突然間,他抖著肩膀笑了出來。


    “嗬……哈哈!”


    “……咦?”女子不懂他為何而笑。


    他離開女子的身體,翻身坐到旁邊的單人沙發,臉上原本的笑意完全消失,他啟唇道:


    “滾。”


    “什……什麽?”衣衫不整的女子坐起來,掛在腳踝上的薄褲讓她看起來更加狼狽。她以為自己聽錯而回問。


    “我叫你滾。”林優人冰冷地說道,一字一句,清清楚楚。“我不會喜歡你。而跟我做過愛的你,也不必嫁給我弟弟了。”女子傻住,神情錯愕。


    “以前你在我麵前說我不好,明顯表現出對我的反感,一副正義使者的模樣,其中有多少是真話,有多少隻是想引起我的注意,你以為我感覺不到嗎?”林優人有趣似地勾起優美的嘴角,但那陰寒的神情卻讓人渾身發毛。


    “你……”女子癡愣地望著他極之俊美、卻也極度殘酷的容顏。


    “後來,你和我弟弟交往而再度出現在我眼前,若你是真心喜歡想歌,那也沒什麽……真是可惜。”


    “你這是什麽意思?”女子激動道。


    “意思是,像你這種嘴上說對我弟弟有感情,卻還裝深情找其他男人的惡心女人,根本沒資格進我們家的門。”他冷淡地看著她慘無血色的麵容,極其殘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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