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羞可愛的小動作看在野風眼裏,再次讓他情生意動,興起了想將她一口吞下的衝動。


    「姊姊,你是不是生病了?」悅桐好擔心。


    「沒有,我可能是中暑了。」悅晨不想弟弟擔心,忙放下手,隨便找了個理由。


    「中暑?」野風嘲弄地挑了挑眉,她臉紅的原因,他們倆可是心知肚明。


    「對,就是中暑。」他那嘲弄的口吻,激怒了悅晨,她惱羞成怒地跳起身,惡狠狠地瞪著他,若他還有什麽異議,她就……就劈頭痛打他一頓,讓他知道,女人可是不好惹的。


    「可是姊姊,太陽早就被雲擋住了。」


    像是要呼應野風的嘲弄與悅桐的不解,一陣涼風適巧吹拂而來,拂動三人衣角,向在場三人說明,今天一點都不熱。


    「……」餘悅晨倏地僵住,臉色尷尬地紅白交接,痛罵自己粗心大意,蠢到無以複加,沮喪地想挖個洞躲進去。


    「沒有太陽,你姊姊怎麽會中暑呢?」野風故作不解地攤開雙掌,繼續取笑她。


    「是啊,姊姊,你怎麽會中暑?」


    「時間不早了,咱們得快點趕路,免得王貫財率人追上來。」哼!他這個愛裝傻的臭男人!悅晨惱怒地撇過臉,拒絕回答,顧左右而言他。


    「喔。」悅桐傻愣愣地搔了搔頭。


    「等一下。」野風喚住悅晨急欲離開的步伐。


    「又怎麽了?」悅晨沒好氣地轉頭瞪他。


    「我們要扮演一家人,你是我的兒子,我的臉已經七老八十了,你卻還這麽年輕,騙得了誰?過來。」野風朝她勾勾手指,拿出假臉皮,準備幫她易容。


    「當你老來生子不就好了。」她拒絕移動,悄悄在心裏再偷罵他一次,臭男人!


    「不管我是不是老來生子,你一副姑娘的模樣騙不了人。」她不來,野風幹脆自動上前擋住她,不讓她逃避。


    「姑娘就姑娘,可沒人說姑娘不許當乞丐。」悅晨警戒地往後退一步,不願讓他的指尖碰觸到自己的臉,以防又不小心發生教人臉紅心跳的事。


    「唉!你怎麽這麽固執呢?不過就是戴上一張薄薄的人皮麵具,你偏不願意。」遺憾地歎了口氣,野風上前一步,硬是要與她親近。


    「你才固執,父子和父女又沒有多大差別。」她防賊似的再退後一步。


    「差別可大了,王貫財知道咱們是兩男一女,三人同行,你若不肯易容成男人,豈不是大剌剌告訴所有人我們就是王貫財要找的人?」反正他這個人天生厚臉皮,而且本來就是個賊,完全不在乎她會怎麽在背地裏罵他。


    「可是我們已經扮成乞丐了。」她猶做垂死掙紮,不願輕易屈服。


    「你這涉世未深的姑娘不了解,這樣做根本就不夠。」野風搖搖頭要她認命,別再掙紮了。


    「既然要戴上人皮麵具,你怎麽不在我把沙土往臉上抹前告訴我?」突然間想起這點,她板著臉質問他。


    「你的動作太快了,我來不及哪!」野風無奈雙手一攤,她真要怪就怪她自己吧。


    「你是故意的吧?」悅晨發現他的嘴角隱隱帶著笑意,深深懷疑他根本就是想看她做蠢事。


    「我怎麽會?你這樣懷疑我,實在教我痛心不已。」野風一臉大受傷害,心頭想的則是,真被她說中了,看她嬌憨的往自個兒臉上抹沙土,他哪舍得阻止,破壞自己的小小樂趣。


    「姊姊,阿光哥哥不是壞人。」悅桐跳出來幫他說話。


    「算了,要戴就戴吧!」悅晨想了下,他說的話的確有道理,既然要掩人耳目,就要做到毫無破綻,別再在乎他的指尖是否會撫上她的臉,反正隻要她把持住,不被那雙過於燦爛晶亮的眼眸所蠱惑即可。


    「好。」他笑嘻嘻地走到她麵前,拿起人皮麵具往她臉上戴。


    他們倆站得極近,近到他可以清楚嗅聞到她發上傳來的淡淡幽香,近到當他的指尖撫觸到她光滑如絲的蜜色肌膚時,忍不住多作停留,近到讓他想要不顧餘悅桐在一旁,用力將她擁入懷中,恣意奪取她的甜美。


    「好了嗎?」當他那帶有厚繭的指尖撫上她的臉頰時,悅晨的心湖立即激起陣陣水花,抖顫著唇輕問。


    偏偏她愈是拚命告訴自己該保持冷靜,就愈是深刻感受到他帶著熱力的指尖與灼熱的呼吸,完全無法不在意他。


    悅晨在心裏申吟哀號,痛斥自己怎可大受他的一舉一動所影響,莫忘他可是偷了四神鏡的惡賊,就算他出手救了她和悅桐、就算她再怎樣對他另眼相看,也不該為他芳心悸動,唉!她究竟該怎麽做,才有辦法控製自己蠢蠢欲動的芳心?


    「好了。」野風低啞著聲回道,她那不斷扇動的濃密長睫如同飛翔的羽翼,一下接一下敲擊他的心。


    戴上人皮麵具的悅晨當場變成臉色暗沈、飽經風霜的中年男子,完全讓人看不出她是個年輕姑娘。


    「哇,姊姊,你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了。」悅桐對野風易容的技術讚歎不已。


    「是嗎?」悅晨無法看見自己現下的模樣,好奇不已。


    「阿光哥哥,那我呢?你是不是也要幫我戴上人皮麵具?」悅桐急切地跳啊跳。


    「你現在這樣就可以了,不用再戴上人皮麵具。」野風將悅桐的頭發弄得更亂一些。


    「我也好想和姊姊一樣戴人皮麵具。」悅桐好不失望。


    「等你扮成小姑娘時,我再幫你戴上人皮麵具。」明知悅桐討厭扮成小姑娘,野風故意提起,就是不讓自己的注意力全放在悅晨身上。


    「小姑娘動不動就哭,我才不要當小姑娘。」悅桐一臉厭惡,嘟著嘴抱怨。


    「等你長大,就不會覺得小姑娘老是惹人厭了。」像他,不就正為身後可愛勾人心弦的姑娘心動不已。


    「我才不會。」悅桐可不這麽認為。


    野風聽悅桐這麽說,雙手環胸,朗聲大笑。


    「你的真名究竟叫什麽?」收斂蕩漾心神的悅晨揚聲問道,阿光是他的假名,既然他們要一塊兒上京,悅桐總不能一直叫他阿光哥哥吧。


    「對呀,阿光哥哥,你究竟叫什麽名字?」悅桐天真地看著他問。


    笑容登時凝結在嘴畔,野風本就無意和餘氏姊弟糾纏下去,更沒有陪他們上京拿回四神鏡的意願,他一心隻想拿到解藥,所以根本不需要讓他們知道他姓啥名誰,隨便掰個假名呼哢過去就行了,隻是當他麵對教他怦然心動的悅晨與天真無邪的悅桐時卻猶豫了,這種情況未曾出現過,教他心生不安,想要遠遠逃開。


    「你不說話是不願意告訴我們嗎?」他的沉默,讓悅晨不得不這麽想。


    「阿光哥哥,你為什麽不肯說?難道你討厭我和姊姊?」悅桐好難過、好難過。


    「我怎麽會討厭你們呢?」幹笑了兩聲,問題就出在於他太喜歡他們倆了,才會使自己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


    「所以?」悅晨偏著頭看他。


    悅桐模仿姊姊的動作,等著他說出真名。


    說與不說不斷地在野風心頭拉鋸、掙紮,說了,就表示他與餘氏姊弟的牽係更加親近;不說,則會讓他們倆感到失望。


    他到底是要拉開與餘氏姊弟的距離,或是朝他們倆跨出一大步?


    悅晨看出他的猶豫不決,心想他果然在他們之間築了一道牆,不容許她和弟弟太過靠近,甚至很可能隨時與他們分道揚鑣,隻是礙於中了暗香的毒,不得不勉強自己與他們同行。


    所以看清事實的她,就不該被他所迷惑,一心一意想著四神鏡就好。


    「……翟野風。」他深吸了口氣,不顧理智的阻止,衝動地說出真名。


    「什麽?」原以為他不會說的悅晨愣住了。


    「我說我叫翟野風。」翟野風堅定地重複一遍,目光灼灼地看向眼前詫異的女人。


    「翟野風,你的名字有個風字,你和旁人口中的一陣風是……」悅晨始終懷疑他就是一陣風,當麵尋求答案。


    「一陣風就是我,我就是一陣風。」既然已說出真名,就不介意讓他們知道他就是一陣風。


    果然被她猜中了!他正是偷遍天下無敵手的一陣風!無怪乎他對如何易容掩人耳目如此得心應手。


    已經豁出去的野風嘴角噙著笑,對上她不知該如何反應的眼瞳,在她眸底,他看見了同樣不知該如何是好的自己,未來會如何,他並不曉得,僅知此時此刻,他一點都不後悔讓她知道自己是誰。


    一旁的悅桐得知他是來無影、去無蹤的一陣風後,樂不可支,對他更崇拜了。


    暖風吹呀吹,撩撥溶溶情絲,盈盈繚繞心間。


    他怎麽會這麽蠢?!簡直是比豬還要蠢!


    野風雙臂枕在後腦勺,躺在破廟中,透過殘破的屋瓦,望著燦爛星空,不停地在心頭痛斥自己的蠢笨。


    明明他有的是機會從那女人身上偷回解藥,但他卻愚蠢地沉浸在她甜美的笑容與醉人的香氣中,全然忘了求之若渴的解藥就近在眼前。


    可是懷抱她的感覺美好得讓他全身飄飄然,彷佛徜徉在雲端,再者她柔嫩的肌膚宛如上等絲綢,讓他愛不釋手、迷戀不已,哪會記得順手從她身上摸出解藥?


    總歸一句,就是她不好,她不該如此吸引他,導致他亂了方寸、魂不守舍,老是想著她。


    接下來該怎麽做?


    野風的視線刻意撇開案上結滿蜘蛛絲與滿布灰塵的佛像,瞥向角落已酣然入睡的一大一小,思考是否要趁現在偷取解藥。


    「反正我本來就不是好人,動手行竊理所當然,是她自己要睡得這麽熟,怨得了誰?」他喃喃自語,翻坐起身,躡手躡腳靠近將弟弟護在懷中的悅晨。


    堅定的手臂越過嬌憨沉睡的小女人,探向她的胸口,突然間,睡夢中的她發出一聲囈語,使得已經要展開行動的他驀地僵住,整個人愣在那。


    「……翟野風……」悅晨語氣嬌軟地說著夢話。


    一聲輕軟呼喚,教他睜大了眼,再也移不開目光,伸出的手臂黯然縮回,心,劇烈躍動,彷佛剛跑完一座山頭般激蕩不已。


    「別這麽喚我。」他往後跌坐在地上,抱頭低喃。


    「謝謝你,翟野風……」睡夢中的悅晨聽不見他的反對,繼續和夢裏的他說話。


    聞言,他心頭再一震,不敢置信地抬首瞪著她。


    「你居然在向我道謝?難道你沒發現我不安好心嗎?」為何她不睜大眼看清楚,他壓根兒就不是個好人,他在騙她啊!


    彷佛是在反對他的話,她格格嬌笑,睡得更沈了。


    該死!她為何要如此信任他?他可是個賊啊!


    野風惱怒地瞪著眼前熟睡的女人,握緊雙拳,下顎緊繃,一時間陷入天人交戰。


    「禰是再也看不慣我的所作所為,特意將良知派到我麵前嗎?」一直回避案上佛祖坐像的他,終於看向佛祖充滿慈悲的眼眸。


    倘若悅晨真是佛祖派來的良知,那他不得不承認佛祖極其睿智,派出了令他難以抗拒、推離的她。


    他從小便深刻體認,想要活下去,就得拋棄所有羞恥心與良知,如此才有辦法為自己掙得一口飯吃,這麽多年以來,他可說是過得如魚得水,從來沒有感到良心不安,可是老天爺偏偏讓他遇到這個小女人——


    兩年前他就覺得這個天真善良的小姑娘讓人打從心裏感到舒服,他喜歡和她聊些言不及義的風花雪月,喜歡看她總是掛在唇角的甜美笑容,不過當年他把持得住,沒有忘了到餘家村的任務,順利偷走四神鏡。


    兩年後再次相遇,他竟著了魔似地貪戀她的美好,甚至有愈來愈喜歡她的趨勢,而且她的存在無時無刻都在提醒他,她有多美好,而他有多糟糕,他很擔心這份喜愛會影響到自己接下來的決定。


    「我到底該怎麽做?」他好生苦惱地扒亂頭發,充滿混亂、掙紮的眼眸再次回到她身上。


    動情的指尖禁不住誘惑,輕輕撫向她已拿掉人皮麵具的甜美俏顏。


    睡夢中的餘悅晨像隻貓兒,感受到頰邊傳來的愛憐,更加偎近,逸出滿足的歎息。


    輕柔的歎息聲如箭矢般淩厲地射進翟野風心頭,讓他喉頭緊縮。


    「別相信我,如果你夠聰明,千萬別相信我。」


    沙啞的低喃,不自覺緩緩地逸出唇瓣,回蕩在夜色中。


    即使內心抗拒掙紮,粗糙的大掌仍是貪戀地在她的頰上流連。


    他輕輕地歎了口氣,最後選擇投降,不再苦苦掙紮。


    算了,聽天由命吧!


    接下來就是走一步算一步了,究竟他會選擇更靠近她抑或是遠遠逃離,說實話,他真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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