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顧衛兩家都要低調,顧沉舟最終也沒有在衛祥錦的家裏呆多久,不到半夜四點,他就從對方家裏離開,乘著晚上沒什麽人的時間回到自己訂的那間酒店。


    這時四點剛過一半,顧沉舟進了房間就直接推開浴室的門走進去,好好洗了一個澡之後正準備上床休息,就接到了一個電話。


    ……現在什麽時間了?


    顧沉舟按了按抽疼的額角,壓下心頭的不悅,看了眼號碼接起電話:“什麽事?”


    “顧少,”電話那邊顯然也有點踟躕,“很抱歉這麽晚打擾你,我看你還沒有休息……”


    “看我還沒有休息?”顧沉舟說,“我記得我讓你查的是賀海樓的行蹤吧。”


    “是的,顧少,”電話那頭說,“賀海樓今天一直跟著你……”


    顧沉舟:“……”


    電話那頭對於這一點顯然也有點不可理解:“我們一直跟著賀海樓,本來以為他來這裏有別的事或者是在找別的什麽人,直到剛剛我們發現賀海樓跟著的一直是顧少,才在這個時間打擾顧少……”最後也不忘給自己半夜打電話的行為辯解一下。


    顧沉舟說:“他現在在哪裏?”


    “就在顧少酒店樓下。”電話那頭的人連忙說。


    顧沉舟穿著一件浴衣,走到窗戶旁向看去,向下一望,就看見倚著車子站在路邊的賀海樓。


    對方還一直注視著他的這扇窗戶,顧沉舟望下去的目光正好和他看上來的目光相對,賀海樓順便就給了顧沉舟一個挑唇輕笑。


    顧沉舟平心靜氣地開口:“我知道了。”一連串交鋒下來,他覺得不管賀海樓會做什麽都不奇怪,相較於他之前自導自演的那一場“英雄救美”,現在的親自跟蹤尾隨又算什麽?


    “那?”電話那頭的人等著顧沉舟的指示。


    顧沉舟也沒有特意避開樓下的賀海樓,就站在窗戶邊跟電話裏的人交談:“他是故意站在我酒店樓下的——他發現你們了沒有?”


    電話那頭的人停頓了一下:“顧少,我猜對方已經發現了。賀海樓似乎受過這方麵的訓練。”


    “那你們就先撤退。”顧沉舟簡練說,接著直接掛了手機,拿起房間的電話撥服務台的號碼。


    “您好,這裏是酒店前台,請問您有什麽需要?”


    “往酒店大門外看,”顧沉舟淡淡說,“你們這裏就讓隨便一個人站在那邊窺探客戶的房間?”


    前台顯然久經酒店客戶奇奇怪怪要求的考驗,加上賀海樓站在外邊的舉動確實不大對勁,他有條不紊地說:“感謝您的建議!給您帶來不便非常抱歉,我們現在就派人去處理,十五分鍾內將解決這件事情。請問還有其他事情嗎?”


    “沒有。”顧沉舟說完就掛了電話,也不上床,連身上的浴袍都沒換就坐在沙發上等。


    僅僅十分鍾的時間,他的房門門鈴就被按響。


    顧沉舟起身打開房門,房門外,酒店的服務生和賀海樓一起站在外邊,穿製服的服務生麵帶微笑說:“先生,這是您等的客人。”


    顧沉舟早就猜到這個結果,也沒有說什麽,一來跟一個服務生說有什麽用?二來如果賀海樓能被一個酒店的服務生攔下來——那不止賀海樓是天大的笑話,一直跟賀海樓交鋒的他也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我知道了。”他對帶賀海樓上來的服務生一點頭,說道。


    服務生很有眼色地退了下去,臨走時還多看了意態輕鬆樣貌英俊的賀海樓幾眼——這家酒店接待過不少明星和前呼後擁的成功人士,但是那些帶著黑墨鏡的明星要跟他帶上來的這個人比,沒有對方的氣勢;成功人士要跟這個人比,又沒有對方的英俊……


    想到這裏,他順勢看了對方來找的酒店客戶一眼,但還沒怎麽看仔細呢,就見本來站在門口跟人輕言細語談笑自若的英俊男人微微側頭,睨了他一眼。


    這一眼又陰冷又尖銳,簡直像尖頂的冰塊突然掉到皮膚上一樣。服務生連忙收回目光,快步走過轉角,讓牆壁擋住對方的目光。


    賀海樓這才滿意地收回視線,讓唇角的輕笑更深了幾分:“本來不該這麽晚來打擾顧少的,不過嘛——我在外麵看到顧少還沒有休息,顧少也正好看見了我,這可不是一份了不得的緣分?什麽招呼都不打反而更失禮,就深夜前來,打擾顧少了——”


    “賀少想說什麽?”顧沉舟斜倚在房門口問。


    老實說,賀海樓不太常看見這樣的顧沉舟:身上就穿了一件浴袍,脖子和鎖骨甚至更往下的一線的胸膛都露了出來,神情和動作都顯得懶洋洋的,眼皮半垂,看上去漫不經心,手上和臉上的膚色還是跟往常一樣是偏白色的,但露出浴袍外的前胸卻從皮膚底下透著一點淡淡的紅色……賀海樓猜是因為顧沉舟今天晚上有喝酒的緣故,雖然喝酒了不上臉卻體現在身體上,有一點兒奇怪但是——


    賀海樓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再看了一眼,不期然地就想起了一道有名的菜叫做醉蝦……他咳嗽了一聲,揮去突然竄進腦海的圖片,對顧沉舟說:“顧少要在這裏談?”言下之意的是不請我進去坐坐?


    說完這句話,賀海樓還以為對方怎麽也要表現出一點冷笑或者輕蔑或者敵意——結果什麽都沒有。


    顧沉舟隻是笑了一聲,就側開身子:“賀少請。”


    這出乎意料的好說話倒是讓賀海樓多看了顧沉舟兩眼,他當然不可能覺得是顧沉舟已經忘記兩家甚至兩人之間的對立關係,但確確實實,從顧沉舟砸車開始,賀海樓就覺得站在自己麵前的人像一道選擇題,乍看過去,所有答案都非常直觀,但稍有不慎,就會選錯:


    他以為顧沉舟不會一下子玩那麽大,但顧沉舟就是玩了;他以為自己動了衛祥錦,兩人見麵顧沉舟就算忍得住不給他一拳,也會將他無視到底,但結果是……顧沉舟剛從衛祥錦家出來,他們就坐在了一組沙發上,氣氛不說友好,至少不箭拔弩張。


    顧沉舟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如果顧沉舟曾經思索過賀海樓一樣,賀海樓也在越來越多地思索著顧沉舟的身體——以及他這個人。


    冷靜、自信、沉得住氣、頭腦好用、典型的利益奉行著、還有……出人意料的冷漠和虛偽。


    賀海樓的目光再一次掃過顧沉舟的身體,這回他沒有做任何掩飾,視線就一寸一寸地在顧沉舟的身體和露出在外皮膚上移動著。


    但對方還是平平常常地坐在他對麵,雙腿分開,領口微鬆,搭在沙發扶手上的左手的無名指和尾指隨意地稍稍屈起,對他的視線沒有任何反應……


    讓人喜歡的自信和自傲。賀海樓暗自想著。


    但現在他又確實沒辦法很快動到顧沉舟……賀海樓垂眸片刻,看見顧沉舟抬起食指,輕敲了一下扶手。


    這是他不耐煩的表現。


    賀海樓笑起來:“這次來是要告訴顧少一個消息的,就不知道顧少有沒有興趣了。”


    “洗耳恭聽。”顧沉舟說。


    “遂林那邊的事情顧少應該一直有關注吧,”賀海樓似乎不經意地說起,“遂林那邊已經徹底安定下來了,賀總理昨天去了遂林,跟遂林的地方政府見了麵。”


    正開始考慮對方再不說話,就該將其趕出去的顧沉舟心頭一動。


    賀海樓這是話中有話,他想要說什麽?


    遂林,地方政府,賀總理……


    賀海樓又說:“還特意去了桑讚地區視察——”


    桑讚是一塊屬於遂林省內的,居住少數民族並由其自治的地區。


    “不論是會晤還是視察,都進行得非常順利。”賀海樓恰到好處地收了口,笑眯眯地對顧沉舟說,“現在遂林的局勢穩定下來,交通也重新開放,據說桑讚地區的雪山和草原都很美,顧少有沒有興趣去遂林再玩一趟?”說道這裏又補充了一句,“和我。”


    顧沉舟靜靜看了賀海樓片刻,沒有立刻拒絕,而是若有所指說:“景點是雪山和草原?”


    賀海樓曖昧笑道:“雪山和草原再美,哪裏有顏色不同的人美?”


    “有道理,”顧沉舟也跟著笑了笑,接著卻話題一轉,問對方,“賀少為什麽突然跟我提起這件事?”


    賀海樓唇角還是掛著若有似無地笑容:“我看顧少對我的身世這麽感興趣,還以為顧少非常明白呢。”


    顧沉舟看了賀海樓一眼,心道對方這個借口也太拙劣了。


    但這時候,賀海樓又笑道:“賀總理讓我沒事別鬼混,我隻好過去欣賞欣賞美景,陶冶陶冶情操了。不過一路上隻有一個人,也太寂寞了點——”


    顧沉舟說:“恐怕賀少還是得一個人上路。”


    賀海樓挑了挑眉。


    顧沉舟又繼續往下:“不過,賀少不妨把目的地的地址給我,說不定到時候大家能夠巧合碰上呢?”


    賀海樓唇角的笑容加深,卻沒有拿出紙筆,而是站起身身走到顧沉舟身前,微微彎下腰湊到對方耳邊,說:“桑讚市東臨區,顧少可以到處逛逛,我想我們一定能碰到的——”


    他看見近在咫尺的對方的耳廓,心頭突然被羽毛撓了一下,正猶豫著是要再進一步還是幹脆點退後,顧沉舟就突地轉頭。


    目光相對。


    賀海樓一本正經地直起身退開兩步,一邊暗示對方自己沒有任何歹意,一邊深深懊悔,覺得又錯過了一個好機會,不過,他忍不住想道,這隻巨型龍蝦哪怕喝醉了,也舞得一手好螯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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