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朔維暫時放過蛋糕裝飾師傅,接起內線電話,火大的炮轟:「送錯?小吳一定又沒看出貨單對吧?出貨單難道是拿來擦屁股的嗎?這是今天第二次了,我是請他來給自己找麻煩的?」


    「小吳已經回來了,藍先生要──」


    「叫他滾蛋!我自己去送!」藍朔維抓起車鑰匙,叫來另一位蛋糕師傅幫忙從冰櫃中搬出正確的蛋糕,臨行前對做出台灣黑熊的蛋糕裝飾師傅說:「給我參考東森幼幼台或迪斯尼頻道都好,回來我要看到一隻不會嚇哭病童的可愛『大』熊!」


    蛋糕裝飾師傅連忙應是。


    「藍先生今天的火氣特別大。」


    「他貴公子的形象向來隻有應付客人和媒體時會出現。」


    「但是今天人不多啊!才五個恐怖的結婚蛋糕而已。」現在是蛋糕的淡季,最近隻有生日或婚禮蛋糕的訂單;若是旺季,他們一個禮拜可以賣出上千個蛋糕。


    「但小吳可以在三個小時內送錯兩次,也難怪藍先生會生氣。」


    「可憐的小吳,誰教他要在這時候找藍先生麻煩,看來這次他走定了。」


    藍朔維在離開蛋糕房時,把這些針對自己的討論全聽進耳裏,更心生厭煩。


    該死!不過是三天沒見到她,有什麽好心煩意亂的?!


    藍朔維親自把四個蛋糕分別送到客戶那裏後,太陽已經準備西沉。


    一整天他的心情都很差,幹脆出來送蛋糕,而現在陰沉的天氣就像反應他陰鬱的情緒,大雨滴滴答答像簾幕遮住四周,原本就不好的路況更糟,他一邊想著回到蛋糕店,要試做的新品還有檢查明天出貨的結婚蛋糕,並確認送貨係統是否出問題才會讓小吳連錯兩次,然後關上店門,回家,喂那隻蠢貓,再塞一張紙條在隔壁鄰居家門上,通知她再不來領貓,就送去流浪動物之家。


    怪了,她的父母難道也不在?是出遠門嗎?怎麽不把這個沒有獨自生活能力的女兒帶在身邊?


    藍朔維邊想著,決定走平常不會走的小路,即使繞點遠路也無所謂,他現在需要時間冷靜一下,但是就像被詛咒了,連走在這種沒人的寧靜住宅區的路上都能看見煩了他三天的女人!


    他放慢速度,開近那抹淋濕的身影,按下車窗──


    「有一種店叫做便利商店,這種店非常便利,買得到雨傘、輕便雨衣。」


    趙紙絆顯然被他的聲音嚇了一跳,當她低下頭看他時,眼底還有些詫異。這令藍朔維感覺到久違的愉快。


    看別人麻煩的樣子一直是他的興趣。


    「我有帶傘。」


    「被路上的瘋子搶走了嗎?」


    「留給孤單無助的棄養小狗了。」如果可以她也想把狗帶回家,但是她對狗毛過敏,不過她有把水和一些狗可以吃的食物留給牠。


    就這樣?


    「上車。」懶得追究,他打開車門。


    「我全身濕透了。」他不是不喜歡別人弄髒車子?


    「感謝你還知道自己的模樣有多糟。快上來,我正好要回家,順道載你一程沒問題。」好吧,可以說他沒原則,但現在他隻想把她弄幹淨,車子可以送去汽車美容,蛋糕店晚一點再去也無所謂。


    「謝謝你的好意,但是我家快到了。」趙紙絆婉拒,完全不抬手遮一下,隻有雨水滴在睫毛上時反射性的眨眼。


    藍朔維訕笑,「需要我告訴你從這裏回到家的距離嗎?」


    「我知道,我家在那兒。」她指著前方一間老舊的眷村式矮房子。


    藍朔維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搬出家裏?」五分鍾後,他坐在陰暗還有黴味的客廳裏,語氣不快的問。


    換下濕衣服的趙紙絆抓起一支手電筒,打開後發現沒有亮,於是搖了搖,等到終於有光才放在桌上對著他。


    「太亮了。」藍朔維皺眉轉開手電筒。


    趙紙絆又拿了一支電蚊拍,打開上頭的小燈,由下往上照著自己的臉,「我家一個月前被查封了。」


    一個月前?!


    「那不是我剛搬去之後不久?」他驚訝道,懶得管她把電蚊拍的燈當成講鬼故事用的效果燈用。


    搬到新家的第一天向左右鄰居打過招呼後,他每天工作時間幾乎都超過十五個小時,加上有不少推不掉的派對要參加,回家都在睡覺,要不有時候還沒回去,所以也沒注意過鄰居的動向。


    回想起來和她發生那件事的那一晚,剛好是他最後一個派對邀約,之後的都推掉了,這陣子又正好算是淡季,才會有時間注意到她。


    「你搬來的隔天,律師就告訴我,我爸被法院宣布破產,家被查封,然後他帶我到這裏,說一切都替我打理好了,要我以後就住在這兒。」當然財務管理員也來這裏找過她父母,她隻得告訴他們父母不在這裏。


    「你父母呢?」


    「不知道。」


    下落不明嗎?他還以為是出國去玩,現在看來說不定是出國逃難。


    「你沒有自己的財產嗎?」家被查封是因為房子和土地是她爸的名字,如果她有個人資產的話,也不必住在這種不見天日,看起來隨時會倒塌的舊房子裏呀!


    「之前的版稅都沒花,存在銀行裏。」


    「那你幹嘛不領出來用?」


    「印鑒存折都是我媽媽保管,好像被他們拿走了。」


    「還有其他方法可以把錢領出來,像掛遺失,重新補發證件,更改印鑒、密碼……很多方法。」


    他敢肯定她父母是利用這筆錢潛逃的!


    「如果他們需要就給他們,因為我隻有這種方式表達和他們同進退。」她淡道。


    他們拋棄她,她還掛記著他們?


    這……真是有點愚蠢得感人。


    「所以你身上一毛錢也沒有?」


    「我前幾天差點體會到一毛錢都沒有的處境,就是去你的蛋糕店那天。」那晚她從「舊家」走到大馬路去搭出租車時,把身上僅有的三十四塊都給司機了。


    雖然她知道搭出租車要錢,但不知道從舊家到新家要花上幾百塊,還好司機人很好,讓她以蒂芬妮的手鏈當車資。


    藍朔維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麽事,但是一想到她奇怪的大腦運作方式,也懶得問了。


    「所以你現在等於是個沒有身分證明的幽靈人口。」


    「我有身分證。」她從麵前的杯子下拿起身分證。


    「你拿身分證當杯墊?!」藍朔維不敢置信的揚高聲音。


    「還有健保卡。沒有杯墊很奇怪不是嗎?」抽出他的杯墊,她理所當然的反問。


    算了,是他問了蠢問題。


    「你到底病得多重?濕衣服都換下來了,還硬要圍著圍巾是怎樣?」對那條濕淋淋的圍巾感到刺眼,他插口問道。


    趙紙絆明顯愣了一下,隨後謹慎回答:「這是遮吻痕用的。」


    吻痕……


    「是我造成的?」他感覺自己又問了蠢問題。


    趙紙絆有些赧然的點頭。


    他有沒看錯?她的耳朵有點紅,是不?


    藍朔維一邊觀察她,一邊回想那天早上醒來看見的她,對那漂亮的頸線還印象深刻……啊啊,沒錯,他想起來了,那天雖然走得很匆忙,但他確實瞥見自己留下的痕跡。


    「現在都幾天了?還在?」他覺得她是大驚小怪,唇角勾著諷意的淺笑,用手戳了戳圍巾,要她拿下來。


    趙紙絆略微尷尬的取下圍巾,一邊解釋,「我的皮膚比較蒼白,一點點痕跡都會很明顯,又不容易消失。」


    藍朔維有些詫異的瞪著她還能看見清晰吻痕的脖子,那曖昧又煽情的紅痕,令他忍不住回憶起自己是如何激烈的「侵犯」她。


    原來這就是她一直圍著圍巾的原因。


    好吧,要她拿下圍巾不是個好主意,他決定轉移話題。


    「我聽店長說你平時都在店裏吃切片蛋糕,那天為何要買大蛋糕?」


    現在他知道那天的五百七十九塊是她身上僅有的財產,實在不懂她為何要那麽做。


    那些錢可以買好幾個便當填飽她的肚子!結果她卻為那隻蠢貓買了貓食罐頭,豈不很可笑?


    「人在絕望的時候,都會想從甜食獲得希望。」她認真的說。


    「吃甜食是能讓人產生愉快的感覺沒錯,但是你的情況隻吃甜食沒用吧!」他沒好氣回道。


    要是他就會去想該怎麽取回銀行裏的錢。


    「所以我想抱著一整個大蛋糕吃,應該有用。」趙紙絆放下電蚊拍,光亮霎時減少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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