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傷害他,他是羅蘭家族最尊貴的王子,她卻是一個剛從毒窟逃出來的女孩,若沒有絕對的把握與自信,她不願意留在他身邊。


    天真的童話並不存在於光明的世界,同樣的,也不存在於黑暗的世界;假使他真是個完美無瑕的吸血鬼王子,那麽,她就得成為最頂尖的魔女,才能與他並肩而立。


    倏地展眸,她望著他倔強的俊臉。「我喜歡你,威廉。」


    他不由得微愣,臉卻始終緊繃僵冷。


    「那就留下來。」威廉轉身麵向她,說得再認真不過,眸中有著深深的悸動與渴求。


    她是世上唯一令他心動的女人,是讓他寧願舍棄自尊與性命都想擁有的唯一對象,他抵死都不願輕易放手。


    伊芙憂傷的垂眸,微顫的唇瓣輕輕牽起,漾起苦澀的淺笑。「抱歉,我不能……」心很痛,比當初被逮回薛爾頓時還要痛上百倍。


    威廉神情嚴峻地回望著她,隻是靜靜凝望著,心,已很久沒有這麽痛過。


    他還能選擇恢複從前的那個自己嗎?可是,心底已經深深烙下她的影子,他回得去嗎?


    伊芙徐緩地自長凳上起身,拉開兩人的距離,右腳的步履明顯沉重笨拙,平靜的目光並未從那張俊美的臉龐上移開,然後,她緩緩向他揚起笑容。


    那種靦覥又羞澀的淺笑,總能輕易迷炫他的目光。


    她輕輕細語,「再見。」


    「就這樣?我差點因為你而魂斷異鄉耶!」威廉誇張的瞪大俊眸嚷嚷,說得極不甘心。


    伊芙的笑容益發燦爛。威廉總是這樣,吃點苦就要大聲喊出來,不爽的話更要表現得清清楚楚,是個毫不掩飾自己爛個性的人,但就是這樣的他,才顯得格外珍貴。


    清楚她的堅決,俊眸黯然地褪去昔日的光彩,威廉火大的霍然起身,瞪了笑靨粲然的伊芙兩眼才轉身邁步走出教堂。


    後方,伊芙愣愣地跟隨著他的步伐移動目光,凝視著他。


    「威廉……」


    「幹嘛?」


    看來頹廢的瘦削身子倏然僵硬,打死都不肯轉身麵對那個能輕易動搖他心思的女子,慵懶散漫的站姿異常迷人,陽光讓他沐浴在一圈光暈中,象是一幅畫,讓伊芙移不開目光。


    「你一定不能……把我忘記。」她說著,清亮的嗓如鈴。


    威廉直墜深淵極為惡劣的心情又因這句話而掀起萬丈波瀾。


    憑什麽他很沒麵子地被她拒絕後還得接受她無理的要求!


    他一定要徹徹底底忘了她,然後再次變回從前那個隻愛俊男的假性同性戀!可惡!


    沉默了片刻,高大的身影便踩著過快且僵硬的步伐步出教堂,連回頭再看一眼也沒有。


    他狄威廉極度痛恨女人!女人都是愛拿喬的豬!該死的臭女人!


    【第九章】


    依舊聳立的歐式古堡,曾幾何時,清一色鮮紅的薔薇叢裏被悄悄騰出一個小角落,植了數十株同樣清豔的紅色罌粟。直挺花莖順風搖曳,娉婷生姿,含蓄的美麗和強勢奪目的薔薇默默地競妍。


    紅色的罌粟,花語是安慰。


    有人可憐又殘破的自尊需要被好好安慰。


    沿著嵌著鵝卵石的石階而上,走進漆成墨黑的厚重雕花鐵門,順著華麗的螺旋梯來到二樓,緊接著,絮絮叨叨的責備聲不斷地自某間昏暗的房裏傳出。


    「孬種、沒用、娘娘腔、沒擔當……」罵得既順口又富節奏。


    「你可以去應征當raper了。」涼涼的嗓音驟然打斷某人如念咒般的低罵。


    白雪睨著側躺於床鋪上的威廉,眯緊晶眸,抿抿嘴唇,發覺自己根本是白費唇舌。


    「好不容易有人能幫助你走出斷背山,你居然就這樣放棄了?簡直是白目到極點。」她拍拍蜷於地毯上的黑伯爵,拚命使眼色下達要牠任意破壞這間房的旨令,最好撒泡尿熏死威廉。


    隻可惜,黑伯爵不知是不是跟男主人混久了,連個性都被影響,本來就倔強的性子益發高傲,理也不理白雪,徑自打著盹兒。


    白雪氣煞,索性跳上床鋪,戳向懶洋洋的修長身軀。


    「快滾回巴黎去,小叔每天打電話來催,你幹嘛還死賴在我家?」威廉滿臉猙獰地瞪向白雪。


    嚐盡失戀滋味已經夠悲慘了,還要成天被這些怪咖碎碎念,拜托,搞清楚,被甩的人是他耶!


    望著忽然恍神的威廉,白雪挑高細眉,湊上前去仔細端詳起他來。


    「怎麽,緬懷拋棄你的伊芙?」


    威廉惱怒地推開她,從床上躍下,「夠了沒?你少在我麵前提起那個忘恩負義的騙子,我早就跟她一點關係也沒有……」


    「聽說,她找到親人了。」白雪假好心地出聲提醒。


    威廉愣了下,「什麽時候?」


    白雪旋即露出促狹的微笑,「不是說跟她一點關係也沒有?」


    威廉半斂起利眸,薄唇緊抿,神情顯得有些心虛。


    「怎麽,說到你的痛處了?」白雪冷哼,由於始終得不到威廉回應,不耐煩的她索性繼續往下說,「聽說槍傷後遺症讓伊芙成了個瘸子……」


    「你白目喔,頂多走路有點拐,怎麽可能變瘸子。」威廉火大的反駁。


    白雪輕揚眉梢,狡黠地回瞅著他。「那麽要求完美的你不在意嗎?」


    「在意個屁,我才不甩她咧。」威廉的火氣又冒了上來。


    「聽說你是在羅蘭教堂被她甩掉的?」白雪露出純真的笑,笑容底下卻是詭計多端。


    「是我不要她!」威廉心虛地別開充滿赧然之色的俊臉。


    「威廉,你說話很矛盾耶,前後不一。」觀察入微的白雪忽地迸出這一句。「到底是你要她她不要你,還是她要你你不要她?」


    威廉俊臉很臭,又挨回床畔坐下,瞪著地上一臉好眠的黑伯爵,瞟向白雪的眼神彷佛說著「幹你屁事」。


    「我本來就隻喜歡俊男……」


    「抱都抱了,親也親了,你還有臉說自己是同性戀?臉皮還真厚。」


    「死白雪……」


    「聽說她僅存的親人是個窮光蛋,還是個酒精中毒的酒鬼,每天小瘸子、小瘸子罵個不停,她被迫要去打好幾份零工來養哥哥。」白雪決定下猛藥。


    威廉雙臂環胸,扭曲僵硬的俊臉硬是不肯有所表示。


    「她瘦得前胸貼後背,幾乎有人輕輕一吹就會倒地,貧血蒼白得像鬼一樣,每天待在烏漆抹黑的小房間裏……總之,你最好快點去把她帶回來,不然她又要當受虐兒,被淩虐至死。」白雪沒好氣地結束已讓她生膩的話題。


    威廉也沒好氣地回她,「她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你少來煩我。」


    白雪氣呼呼地彎身抱起黑伯爵欲離去。枉費她放棄和希金去普羅旺斯的蜜月旅行,跑回台灣想替威廉挽回這段情……好啦,她不否認主要原因是希望希金能擺脫代掌羅蘭家族繁務的重任,然後他們兩人才能輕鬆的過活。


    臨走之際,白雪突地回首,下最後一帖猛藥,「你別拗過頭了,她親人很窮是真的,聽說還打算把她賣給人口販子,你也知道,她的那份能力是很搶手的。」


    刹那,威廉愣住,瞄向一臉正經的白雪,發覺她真的不是在開玩笑,呼吸猛地一窒。


    半年了,不知道伊芙過得怎麽樣。他害怕追問起她的事,曾經被她視為不值錢垃圾那般拒絕之後,受傷的自尊與高傲的性子不容許他再像傻子一樣想著她,但……


    「不要忘記她」是她最後的道別,卻像一句魔咒般盤旋回繞於日與夜的光影中。


    白雪回眸瞥了他一眼,瞳眸倏現詭光,抿唇竊笑,彷佛算計些什麽。


    威廉怒火攻心,驟然立起身,薄唇不知在低咒些什麽,躁鬱地爬梳著發,在床邊來回踱步。


    見狀,白雪不禁微詫,就連摟在懷中的黑伯爵也眯細貓眸瞪視著他。哇,真想不到隨便瞎掰幾句就能把一向精明奸詐的威廉惹得發慌,這個伊芙真的很不簡單。


    嗬,這下有好戲可瞧了。


    白雪立即回到自己房裏,將黑伯爵隨手往床上一拋,然後飛快抄起話筒撥打越洋電話,直通某個藍眼小子的專線。


    「威廉被我騙了,他以為伊芙要被人口販子賣掉,很有可能直接衝回巴黎追問伊芙的下落。」電話一接通,白雪劈頭就嘰哩呱啦地說著,連噓寒問暖的話都省略。


    電話那頭的人沉默了半晌後才開口:「小雪,普羅旺斯是誰說要去的?」


    盡管知道對方看不見,但白雪仍不自覺地縮起細頸,幹笑幾聲,「沒辦法,我放不下威廉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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