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氣颼颼的吹。


    窗外是明晃晃的太陽。


    桌子中央,一桶金燦燦的炸雞散發出誘人的香味。


    宋朝陽鬱悶的想,他究竟是為了什麽“又”得請這個小不點吃肯德基啊?黃博誌你個沒良心的,去美國大半年,連張明信片也沒有……


    “喂,這雞腿是——”


    “這個跟你換。”莫曉恩摸走雞腿的同時順手將一塊雞胸肉丟給他。“雞胸好,高纖低脂,吃再多也不會有肚腩,大叔。”


    “你說誰有肚腩!?”宋朝陽氣極。想吃雞腿就說嘛,幹嘛侮辱他的身材?是,他承認自己沒煉過合氣道,沒有博誌的六塊肌,每天有十二小時坐著打電腦,可那不代表他……


    “上了歲數的男人哪個沒有?”


    “你說誰上了歲數!?”


    莫曉恩嘴裏叼著雞腿,一言不發的瞅著他。


    又是這種眼神……


    欲、哭、無、淚。


    他才二十七啊……可當你對麵坐了個明明已經二十歲卻依然每天使用學生車卡且從未被懷疑過的小女生時,心裏承受的壓力足以讓台風橫掃爪哇島和馬六甲海峽!


    見莫曉恩啃完了半桶雞腿,臉上露出滿足的神情,宋朝陽總算想起自己來此的主要目的,於是強壓著受創的心靈問:“博誌和小惠現在到底怎樣了?”


    “還能怎樣?當然是婦唱夫隨,雙宿雙飛啊。”莫曉恩丟給他一個“這還用問”的眼神。


    “婦唱夫……說反了吧?”宋朝陽低聲嘟囔,卻被莫曉恩耳尖的聽了去。


    “你說什麽?”她吊起眼角瞅他。


    宋朝陽隨即滿臉堆笑:“沒什麽,我問小惠有沒有寫信回來……”


    “有。”


    “那信呢?”


    “信是我的,為什麽要給你看?”


    話是沒錯啦,可是……


    “黃博誌不跟你聯絡是你家的事。你確定他真的把你當兄弟?男人的友情還真是禁不起考驗哪,大叔。”


    這個莫曉恩,個性是越來越差了……宋朝陽鬱悶的想。枉費他給她補了三年課,有用的東西沒學多少,牙尖嘴利的功夫倒是日漸精進。還有那匪夷所思的好胃口 ——啃雞腿的功力連他也自歎弗如,卻偏偏一點肉都不長。天知道那些雞腿都吃到哪兒去了!(別想歪,他說的是身高……)


    “叮咚——”


    兩人同時去掏手機。因節奏太過一致,使得兩人又同時收手。眼光在空中接軌,氣氛一時尷尬到極點。


    “叮咚——”


    “是你的。”莫曉恩說。


    宋朝陽摸出手機,果然有一條簡訊。打開一看,他不禁“嗷”的一聲——“是博誌!是博誌啊!”


    莫曉恩默默的瞧著他。


    看吧,這就是男人的友情!宋朝陽挺起胸膛,炫耀般的晃了晃手機。


    “最後四位是不是1028?”莫曉恩問。


    嗯?宋朝陽低頭檢查,看到來電末尾的“1028”後不禁赫然。


    “你怎麽知道?”


    莫曉恩輕輕聳肩。“小惠說的。”


    “她幹嘛告訴你博誌的電話?”


    “方便聯絡嘛。誰讓小惠忙?找不到她的時候隻有找她老公。”


    “你……既然你早就知道,幹嘛不告訴我?”宋朝陽委屈極了。虧他辛辛苦苦給她補了三年課,虧他是她姐姐的男朋友的好哥們,虧他請她吃了那麽多雞腿……


    “你又沒問我。”莫曉恩答得理所當然,一絲不易察覺的竊笑自瞳仁中掠過。要是早早把號碼給了他,哪來那麽多免費大餐啊?如此簡單的道理都不懂,真笨。


    “叮咚——”


    莫曉恩看著宋朝陽。


    “叮咚——”


    “不是我的。”宋朝陽說,視線從手機畫麵移向對麵的小女生。這丫頭,居然用和他一樣的提示音……


    莫曉恩“哦”一聲,從背包裏掏出手機查看。彎彎的眉微微一跳。


    “怎麽了?”宋朝陽問。


    “師父叫我回去。”莫曉恩邊說邊背起書包,放著隻喝了一半的可樂跳下那張紅色合成樹脂的椅子。


    宋朝陽跟著起身,不明白出了什麽事。他知道莫曉恩的師父——莫緣大師,惠恩堂的住持——但也僅僅是“知道”罷了。


    “你師父怎麽了?”他追在莫曉恩身後問。“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莫曉恩推開快餐店的玻璃門,站在台階上以45度仰角眯著眼看了看天。


    “師父現在在印度。”她沒有轉身,可宋朝陽知道是說給他聽。“她叫我回家收衣服。”


    “收衣服?現在?”宋朝陽學莫曉恩的樣子,也眯著眼抬頭。


    青天白日。萬裏無雲。


    “師父說,快下雨了。”莫曉恩揉了揉被陽光刺痛的雙眼,伸手一扯宋朝陽的t恤下擺。“你不是要送我嗎?還不去開車?”


    “你真要回家收衣服?”宋朝陽啼笑皆非。


    “我相信師父說的,她從沒騙過我們。”莫曉恩仰起臉,不容置疑的眸光讓宋朝陽一怔。


    於是他掏出車鑰匙,叫莫曉恩在原地等著。


    看著他匆匆跑開的背影,莫曉恩突然用力甩了甩頭。她有種奇怪的預感,不知是好是壞。師父說,快下雨了……


    當宋朝陽的二手qq停在惠恩堂門口時,遠方傳來一聲沉悶的雷響。濃雲暗湧,帶來幾許夾著濕意的暖風。


    “你師父真靈啊!”宋朝陽佩服的五體投地。


    莫曉恩看他一眼,仿佛想說什麽,卻在接觸到他的視線時把眼光彈開,一言不發的下了車。


    “喂,小恩——”宋朝陽把頭探出車窗,朝那個似乎不打算回頭道謝的背影喊道。


    纖瘦的背影停在“惠恩堂”的匾額下。莫曉恩緩緩轉身,唇邊噙著一抹甜笑。宋朝陽看在眼裏,卻總覺得哪裏不對。


    “什麽事,大叔?”莫曉恩歪著頭問,左手食指勾住背包上的娃娃,有一下沒一下的扯著。


    “那個,明天……”


    “明天怎麽了?”


    “明天……是小惠生日吧?”


    “是啊,你怎麽知道?”


    “博誌說的。”宋朝陽沒錯過莫曉恩眼中一閃而過的驚訝。他有些得意,也有種扳回一城的快感。“你和小惠是雙胞胎,對吧?”


    “嗯哼……所以?”


    “所以……”宋朝陽一咬牙,懷著壯士斷腕的覺悟喊道:“所以你想要什麽禮物就說吧!”


    “什麽都可以麽?”


    “這個……難度太高的恐怕……”


    “哈,就知道你沒那麽大方。”莫曉恩撇撇嘴,神情卻是蠻愉快的。“你預算有多少?大叔。”


    “若是幾十塊的禮物……”


    “才幾十?”


    “我是說,假如不超過一百……”


    “一百是嗎?”莫曉恩一攤手,在宋朝陽眼前掂了掂。“折現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缺錢。”


    宋朝陽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但在那之前,他會先殺了黃博誌以謝天下。黃博誌你個沒良心的……你偉大,你追著你的愛情漂洋過海,你討好莫氏姐妹是你家的事,憑什麽他宋朝陽也得跟著出錢出力、陪笑受氣啊?


    想當初,要不是他拜托自己的兄弟當什麽“代打家教”,也不會牽出黃博誌和莫曉惠這段讓人大跌眼鏡的“孽緣”。如今看來,總有些不是滋味。不,他並不是眼紅別人的幸福,隻是……隻是這幸福的“副產品”讓他有點兒吃不消罷了。


    “喂,你到底給不給啊,大叔?”“副產品”在車窗前三七步一站,掂起白嫩的小手,一副討債公司上門的架勢。


    為什麽她就不能多一點身高,多一點氣質,再多一點女人味呢?宋朝陽瞧著莫曉恩,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二十歲的丫頭,說出去誰信啊……


    大雨說下就下。伴著閃電和雷聲,天地頓時模糊一片。


    莫曉恩尖叫著跑進惠恩堂。背影消失時,一道聲音清晰的穿透雨幕——


    “記得欠我一百塊啊,大叔!”


    呼——


    收好衣服的莫曉恩坐在回廊地板上,毛巾裹著濕漉漉的頭發,感覺有點狼狽。


    雨勢緩了下來。細小的水珠自屋簷滴下,打碎在回廊外圍的木板上,濺起一朵又一朵晶瑩的水花。


    在地處熱帶的城市裏,這樣的陣雨十分常見,尤其是到了雨季。來勢洶洶,去勢也洶洶。從她懂事起就是如此。隻是,在小惠被蘇曼阿姨帶走前,衣服從來都是她們兩人一起收。


    不知小惠現在在幹嘛呢?算上時差,好萊塢現在是晚上吧?還是淩晨?信裏說,又一部電影要殺青了,時間緊迫,害她不得不睡在片廠。雖然很想念家裏那位,可又不能說走就走。嗬……莫曉恩不禁笑出聲來。她可以想象未來姐夫守在電話機旁一臉怨夫的模樣。


    有時她真的懷疑,自己和小惠究竟是不是雙胞胎?都說雙胞胎是命運共同體,是對方的分身,是彼此的影子……可為什麽小惠可以把一切做到近乎完美,而她卻不行?念書是如此,追求愛情和夢想亦是如此。一眨眼,她們都要二十歲了。


    往年這時候,她們會一起慶祝。瞞著師父買一隻燒雞代替蛋糕,或是一整打香腸代替蠟燭。吃飽喝足,再摸著肚子幸福的說一句“生日快樂”。然後,她們會擠在一起睡,有時是她爬上小惠的床,有時是小惠爬上她的。裹在同一條被單裏,她們說過許多許多的悄悄話,卻極少許願,也從沒向誰討過禮物。因為她們是孤兒嘛。


    記憶中唯一一次是十五歲那年,小惠啃著雞腿指天發願——如來佛真主保佑,請讓我成為世界第一的特效化妝師,阿門……


    小惠做到了。


    她呢?她又做了些什麽?


    莫曉恩仰起臉,望著屋簷下鉛灰色的天空,輕輕歎了口氣。


    生日快樂,姐姐。


    祝你生日快樂。也祝我生日快樂。


    宋朝陽把車開出荷蘭巷時,險些和一輛白色寶馬相撞。一聲尖銳的急刹車後,他的二手qq就這麽圓滿的熄了火。


    有沒有搞錯……宋朝陽瞪著對麵同樣停在雨中卻氣派依舊的白寶馬,也不管大雨滂沱,拉開車門衝到寶馬跟前,右手用力一指。


    “你——出來!”


    車窗緩緩降下……一半。


    李名傳扶著金絲框眼鏡,看了看這名站在雨地裏渾身濕透但火氣依然旺盛的男子,狹長的雙眼微眯,露出一絲耐人尋味的笑。


    “請問有什麽事麽?”他客氣的問。


    宋朝陽怒道:“你開車不長眼啊?沒見這裏是單行道啊?要不是我刹得快你還有命坐在這兒嗎?!”


    “抱歉,這裏是單行道麽?”李名傳瞧了瞧他身後那輛qq,隨即調回視線:“你的車沒事吧?”


    “當然沒事!”不知何故,宋朝陽對那副金絲眼鏡越看越不爽。那眼神……分明是瞧不起他的qq嘛!車大了不起啊?排量高了不起啊?耐撞了不起啊?有本事去撞火車啊!哼……抹了把臉上的雨水,他沒好氣的吼道:“還不走?擋路了知不知道?!咳咳咳——”不小心嗆到雨水,宋朝陽咳得彎了腰。


    李名傳沒再說什麽,隻是多看了宋朝陽一眼,然後緩緩把車倒出巷口。


    眼看白寶馬消失在雨幕裏,宋朝陽突然打了噴嚏,這才意識到自己渾身濕透,趕緊鑽回車上,駕駛座上下立刻濕成一片。踩在自己“製造”的積水裏,多番嚐試卻始終無法讓熄火的引擎起死回生且接連又打了十幾個噴嚏後,宋朝陽終於相信今天不是他的幸運日。


    拉開儲物箱,宋朝陽臉上又多了三道黑線。


    靠,他沒帶傘,而且連麵紙都用完了……


    沒有選擇的情形下他隻好將鼻水抹在手背上,然後扭頭看著車後窄窄的巷子,開始認真計算從這裏跑到惠恩堂要幾分鍾。


    “大叔?”莫曉恩看著回廊盡頭好像剛從水裏撈出來的宋朝陽,口氣難掩驚訝。她拎著一條毛巾走過去,距離越近就越想笑。“你怎麽搞成這樣?”


    宋朝陽接過毛巾,邊抹臉邊說:“今天黴星高照……阿嚏——不提也……阿嚏——也罷……”


    “你的車呢?”


    “停在巷口……阿嚏——熄……阿嚏——熄火……”


    “你還是別說話了。”莫曉恩同情的搖了搖頭。稍一思量,她伸手拉住他的t恤下擺。“到裏邊來吧。我剛燒了熱水,你去泡一下,衣服我幫你弄幹。”


    “這……阿嚏——這樣好……阿嚏——好嗎?”


    莫曉恩吊起眼角,以45度仰角斜睨他一眼。


    宋朝陽決定收回方才那一刻的感動。真是一點都不可愛……


    泡了個舒服的熱水澡,宋朝陽穿上惠恩堂待客用的灰色條紋浴衣和夾腳拖鞋,走出蒸氣彌漫的浴室。總算又活過來……呃,丫頭到哪兒去了?


    他沿著回廊尋找莫曉恩。惠恩堂他來過幾次,說熟又不太熟,因為他不敢保證不會迷路。以size來說光一個禪堂就比自家院子大兩倍,以格局來說更不是尋常人家能比的。他經常是想找廁所卻進了廚房,想找大門卻撞了圍牆……丟人啊!


    拐了兩個彎後,他發現自己站在一道拉攏的紙門前,隱約有談話聲飄出。他認出其中一個聲音是莫曉恩的。


    難道有客?宋朝陽正猶豫著,門縫裏突然竄出的名詞卻令他留在原地,打消了回避的念頭。


    “律師?”


    莫曉恩看著桌上的名片——李氏律師事務所,威格集團法律顧問,李名傳。


    “……法律顧問?”


    她不是不了解什麽是律師,也大約知道所謂法律顧問對於一間公司的意義。隻是,惠恩堂接待的一向是夫人小姐,偶爾也有事業成功的女經理女董事。參禪打坐的地方,怎麽想也不該牽扯出法律糾紛才對……


    “我之前寄過一封信給莫女士。”李名傳說。


    “給師父?這麽說來,好像是有……”莫曉恩敷衍的聳了聳肩。“有什麽事請明說。不過師父在印度,不曉得幾時回來……”


    “不,我是找你,莫小姐。”


    “我?”莫曉恩指著自己的鼻子。


    “是關於你和你姐姐的遺產繼承問題。”


    “……啊?”


    那道不疾不徐的男性聲音,總覺得在哪兒聽過。宋朝陽忍不住將視力較好的那隻眼睛貼上門縫……


    怎麽,居然是那個金絲眼鏡?!宋朝陽立刻想起那輛氣派的白寶馬,接著想到自己停在雨地裏半死不活的qq,一肚子火無處宣泄,耳朵不自覺又豎起幾分。


    “你可能搞錯了,我和小惠……我們是孤兒。”莫曉恩的聲音淡淡的,不帶一絲情緒起伏,像是在陳述一個屬於別人的事實。宋朝陽聽了,突然覺得不舒服,十分的不舒服。可究竟哪裏不舒服,他又說不上來。


    李名傳打開一份文件,掉轉方向推到莫曉恩麵前。


    “莫小姐,你父親叫莫劭威,母親是沈依楓。而莫女士,也就是莫緣大師,她是莫先生的胞妹,本名莫劭華。”


    “這是……什麽意思?”


    “你們並不是孤兒,莫小姐。”李名傳扶了扶金絲框眼鏡,以公式化的口吻繼續道:“二十年前,莫先生和莫太太在一場意外中喪生。剛出生不久的你們由莫女士帶回惠恩堂撫養。莫先生生前立下遺囑,假如他遭遇不測,你們姐妹將在二十歲生日時繼承他的全部財產。”


    莫曉恩靜靜的聽著。


    在當了二十年孤兒後突然得知父母的名字是一種怎樣的感受呢?說實話,她沒什麽感覺,充其量隻有“哦,原來他叫xxx啊”以及“咦,原來我真的姓莫啊”。唯一令她難以平靜的是師父……她感恩且敬畏了二十年的師父,突然成了血脈相連的親人。原來,她的親人不隻有小惠,還有師父……怎麽會這樣?


    李名傳盡責的補充道:“我在今天早上已經聯絡過令姐,並向她說明了目前的情況。”


    莫曉恩抬起頭。“小惠怎麽說?”


    “她決定放棄繼承權。”


    “……啊?”


    “莫曉惠小姐決定放棄繼承權,並要求我將必要的文件郵寄給她,不過法律上還需要一定的程序。在棄權聲明正式生效前,她依然是莫劭威先生的指定繼承人之一。”


    莫曉恩遲疑了一下,終於提出那個看似膚淺,卻於她十分重要且現實的問題——“我們究竟會繼承多少錢?”要是有幾十萬,不,幾萬塊也好啊……


    李名傳沒有正麵回答,隻是微笑著問:“莫小姐,你有沒有聽過威格集團?”


    莫曉恩搖了搖頭。威化餅幹她倒是吃過……


    “那麽,你知不知道stv?”


    莫曉恩點頭。怎麽可能不知道?雖然隻是有線電視,卻也是全國最熱播的娛樂頻道——大量令人目眩的流行娛樂,微量但眼光獨到的時事資訊,stv總能在香醇和辛辣間把持著恰到好處的平衡。而且,要不是四年前那一場電視冠軍賽,小惠也不會跟蘇曼阿姨去美國。


    “那麽,你知不知道心濤唱片?”


    莫曉恩繼續點頭。在“超級女聲”和“星光大道”各自紅透半邊天後,stv也在前陣子推出了自己的“super  star”。節目一夜成名,橫掃千軍。而在第一時間推出“十強合輯”的心濤唱片,自然也變得家喻戶曉。其實在super  star之前她也聽過心濤的名字,知道這是本地最大的唱片公司,旗下明星無數,偶像雲集。


    “那麽,你知不知道l藝術學院?”


    一絲不易察覺的亮光出現在莫曉恩漆黑的眼眸中,仿佛螢火蟲在深夜掠過河岸時留在水中的倒影。一閃,就不見了。她看著李名傳,搖了搖頭。


    “不,我不大清楚。”


    “那麽,你知不知道《k周刊》、《星河日報》、和格林文化出版社?”


    “大約知道一些……”莫曉恩開始奇怪。她歪著頭,微眯著眼,以目光遞出疑問——這些,與我有何關係?


    李名傳唇邊的笑容加深。


    “這些,都是威格集團名下的事業。而威格集團……”他稍作停頓,扶了扶金絲框眼鏡,繼而緩緩開口:“莫小姐,威格集團是屬於你父親的。隻要你在這份文件上簽字,它便是屬於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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