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這次男子真的忍不住,很不給麵子的笑了出來。這小姑娘也太有趣了,他說的感謝,是指她願意為自家娘子挺身而出,給中間帶頭的那人一棍當頭棒喝……但她似乎誤會他的意思了。


    男子朗笑著,卻也沒有點破眼前小姑娘的自得其樂。


    「相公--」女子有些嗔怒的瞪著他。


    「抱歉,在下絕非有意……」男子被自家娘子瞪得有些尷尬,隻好斂起笑意,正經八百的對她道,「那可否請教姑娘尊姓大名,府上何方?日後我們夫妻好登門拜謝。」


    「拜謝?」連香遙又一次瞪大一雙美眸。有人要特地到她家感謝她耶!


    這一瞬間,連香遙真有成為一名大俠的感覺,「是啊,不過如果姑娘不方便留下姓名,我們夫妻倆也不會勉強……」


    「我、我叫……」聽見男人這樣一講,想要在武林上揚名立萬的連香遙,當然不會放過這個能被人崇拜的機會,隻不過,她總不能大剌刺的說自己叫做連香遙吧……「唉唷,算了,就叫我「香香仙子」好了。」


    說書人講的江湖故事中,那些俠女都有個什麽仙子的封號,所以……嘿嘿,她就叫香香仙子吧,一個濟弱扶傾的偉大俠女--香香仙子!那麽,從今天開始,她就正式踏入江湖了。


    「香香……仙子……」男人的嘴角抽搐得很厲害,不過他依然強忍住,「那……。多謝香香仙子的救命之恩了。」噗--他真的快要笑出來了。


    「相公!」女子不滿的又瞪了自家相公一眼,這次還在他手臂上用力一擰,然後轉頭有禮的對著連香遙道:「香……姑娘,我們夫妻這幾日都會住在杭州城東附近的祥鳳客棧,要是姑娘不嫌棄,可以找一天到客棧,讓我們夫妻作東,好好答謝姑娘一番。」


    「不用謝、不用謝。」連香遙又再次豪氣的揮揮手,「沒什麽啦,這本來就是江湖兒女的本分啊!」說完她便瀟灑的向那對夫妻告別,繼續回熱鬧的大街上找樂子去。


    嘻嘻!她成了大俠了呢!不但打飛壞人,還救了一對夫妻,瞧他們有多感謝她啊!


    連香遙一路掛著傻笑,對於自己今天上街得到的」戰績」感到很滿意。這一切可都得歸功於孫問磊呢!


    要不是他同意給她外出的木牌,又叫人替她劈柴的話,她一定沒機會救到那對夫妻。


    連香遙又開心的在幾個攤位流連了一會,就在她吃飽喝足,打算回孫家的時候,那雙靈巧的眼睛不經意瞄到不遠處的一間織造坊。


    「對了,小羽先前說過想要買杭州最有名的鵠紋緞料子,替她那個青梅竹馬縫製香包的。」連香遙沉吟了一下,接著便朝著織造坊走去。


    雖然小羽現在還在沉睡,但是她相信,小羽總有一天一定會醒來的,所以在那之前,她要先替小羽把東西準備好才行。


    「小姑娘,來挑布料嗎?來來,這些布料都是我們這裏最多人挑的,你看看喜歡哪一種?」織造坊的夥計一見有生意上門,便熱心的拿出幾款尋常人家用的棉布,以及染花的麻布讓她挑選。


    「我不要這些。」連香遙皺眉搖搖頭。「我想買鵠紋緞。」這家織造坊看起來挺大的,應該有賣才是。


    鵠紋緞料子隻有在杭州境內賣,因此許多商旅為了要買一塊上好的鵠紋緞料子,都會特意跑一趟。


    還記得小時候有一年的生辰,爹爹就在到杭州談生意的途中,給她捎了一塊鵠紋緞料子回家,當她的禮物。


    以前她搞不懂為什麽那麽好的料子在蕪湖會買不到,後來才聽娘親說,原來那是現今幾大繡坊合力壟斷的結果。


    不過也無妨,反正能買得起鵠紋緞料子的都是些富貴人家,他們非但不介意特地派人跑一趟,反而覺得千裏迢迢買一塊緞子,更可以彰顯自己的風雅富貴。


    「鵠紋緞?」夥計怔了一下,然後笑道;「小姑娘,鵠紋緞是專給一些權貴富商訂製的,你恐怕……」


    「我買得起。」連香遙心知夥計想說什麽,立刻接口。


    她在出嫁前就將自己所有的首飾都帶在身上了,今天要出府前還特意挑了兩樣到當鋪典當,手邊現在有一千多兩的銀票,怎麽可能會沒錢?


    「那……好吧,你等等。」夥計猶疑了一會兒,目光有些閃爍,才轉身進內院取貨。


    不久,夥計就抱著幾塊料子出來,放在櫃上,笑道:「姑娘,這是你要的料子,你自個兒挑挑看,喜歡哪種顏色。」


    連香遙伸手摸了摸那幾塊料子,忍不住皺起眉,「這些都不是鵠紋緞。」


    「怎麽不是?」原本笑臉盈人的夥計隨即板起臉來,冷聲道: 「是你這粗鄙的丫頭沒見識,不知道什麽是鵠紋緞吧!」


    「這塊是湘地產的天孫錦。」連香遙隨手拿起一塊湖水綠的料子朝著夥計說道:「天孫錦講究的是斜紋織工,所以錦緞上會有類似鵠紋緞的斜紋,但是方向完全不一樣。」所以雖然天孫錦也算是高價格的布匹,但是和鵠紋緞比起來,料子還是差了一大截。


    「你……」夥計聞言,驚愕的瞪著她。


    這看起來根本就是個小丫鬟的姑娘,怎會知道天孫錦和鵠紋緞的差異?


    「至於這一塊……」放下手中的天孫錦,連香遙又拿起另一塊較為翠綠的布匹,說道:「這是吳地的風螺緞,雖然亦有斜紋,卻連而不斷,和鵠紋緞也略有不同。」


    「你、你別胡說!」夥計有些結巴的斥喝,希望她能閉嘴。


    但是連香遙卻沒讓他如願,繼續指著桌上其他布料說道:「剩下的這些都是玉線綃,價格雖然高,也不是尋常人家常用的衣料,但隻要仔細看上頭的紋路,便能發現它們和鵠紋緞不同。」


    「……」夥計沉著一張瞼,冷汗直冒。


    一直以來,他們織造坊多半以這些價格略低也較罕見的料子,假裝是鵠紋緞出售,賣給一些不是大富大貴卻也想買鵠紋緞的人家,從未有人識破過,沒想到現在居然被一個小丫鬟給看穿了……


    這怎麽可能?!即便是精於織布的織娘們,也不一定分辨得出來呀!


    「權掌櫃,現在你應該知道,孫家不願意和你們織造坊繼續合作的原因了吧!」


    就在夥計和連香遙僵持的當下,一道冷嗓打破沉默。


    「孫大當家,這……這隻是一場誤會啊!」權掌櫃立刻陪笑臉,急著想和孫問磊解釋。


    孫問磊?


    聽見是孫問磊的聲音,連香遙十分詫異的看著從織造坊內院走出來的幾個人,其中一個,就是今天恩準她外出的孫問磊,他身後站的是徐寒,但另外幾個在他身旁不斷鞠躬哈腰的家夥,她就沒見過了。


    「誤會?」孫問磊冷笑,「連我家的小丫鬟都可以看出你們織造坊魚目混珠,又怎麽會是誤會?」


    這間織造坊原本承接孫家的布匹生意訂單,但是最近有耳聞他們販售時不誠實,隻是苦無確切證據,所以他今天來,本隻是想給他們一個警告而已,不過多虧了連家丫頭……對了,他到現在都還不曉得她的名字……


    「這這……孫大當家,您誤會了,應該是夥計不小心拿錯了,他不是故意的。」權掌櫃諂媚討好的笑著,企圖想讓孫問磊收回不合作的成命。


    「哼!要是每次都拿錯,那孫家的商譽可要毀在你們手中了!」孫問磊挑眉,冷冷的拂袖而去。


    徐寒自是緊跟在後,而連香遙也默默的跟了上去。


    原來他們是騙人的啊!


    虧這間織造坊還那麽大一間,居然做這種偷雞摸狗的事來牟取利益;實在太要不得了!


    「你怎麽會分辨那些布料?」走出織造坊,孫問磊突然停下腳步,麵有疑色的轉頭看著連香遙。


    「啊?」連香遙傻怔怔的回視著他。


    她從小到大穿過的衣料也就隻有那幾種,除了鵠紋緞比較少見之外,另外幾種她滿常穿的,再說那些料子雖然紋路很像,但隻要常摸常看,還是可以區分出細微的不同。


    「你怎麽知道如何分辨那些布料?」孫問磊見她傻傻的盯著自己,心底滑過一抹異樣的感受,隻好又問了一次。


    「就、就自然而然會的。」連香遙聳聳肩,不是很在意的答道。她怎麽會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分辨那些布料,不過話又說回來,要是夥計叫她區分他第一次擺出來的料子,她大概就沒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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