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前夜


    蘇妍洗完衣服一件件往晾衣架上搭,秦屹在旁搭把手。


    “明兒個在家吃還是想出去吃?”蘇妍問。


    秦屹遞給她衣服,蘇妍抖了抖,他說:“在家吃。”


    蘇妍捏著衣掛,將衣服的肩膀整理好,眼神飄忽,“把菜語和悅哥也叫來,熱鬧。”


    “行,”秦屹又從盆裏拿起件,抻平整摘下衣掛套進去,“挺長時間沒跟他喝了,明兒整點。”


    她說少喝,他掛好衣服從後麵摟著蘇妍,“幹嘛讓我少喝,晚上有什麽企圖。”


    他語氣寵溺,蘇妍按住他手腕,“能有什麽企圖。”扭捏的躲,“別鬧,晾衣服呢。”


    “你晾你的,”蘇妍呼吸漸沉,秦屹低頭,用鼻尖磨蹭著她頸後,深吸口氣說:“你身上的味兒真好聞,皮膚也滑,哪都是軟的。”


    蘇妍被抓到癢處,邊笑著邊躲,扭來扭去的被秦屹抓住。


    她回頭剛喊出‘秦屹’,陽台的燈關了,聲音也被他以吻封緘。


    黑暗是把會放大獄望的鑰匙,蘇妍無法抗拒,也難以拒絕,成年人間的表達,直白而坦率。


    她微側著頭,餘光瞥見窗外的小路與亭子,昏黃的路燈零星綴在夜色裏,夜景在眼前漸變模糊、晃動。


    事後,蘇妍紅著臉往浴室跑,秦屹一臉饜足的跟在後。


    出來時,秦屹手機響了,看眼號碼是馮安。


    “安哥,”他叫了聲,朝樓下走。


    馮安說:“明天晚上過來吃頓飯,給你慶生。”


    “……”馮安還記得他生日,這麵子不能駁了。


    秦屹擼了把濕漉的頭茬,“謝謝安哥惦記著,幾點哪裏?”


    “晚上六點,來凱悅。”


    秦屹剛要應好,那邊又添句,“對了,弟妹沒事也帶過來吧,人多熱鬧。”


    秦屹:“……行。”


    蘇妍洗完澡出來,樓下的燈亮了好一會兒,也沒見他上樓。


    走到樓梯拐角,看到秦屹靠著沙發抽煙,他目光投來,對她笑,“洗完了?”


    “嗯。”走到秦屹身邊,手放在他掌心裏,被人一帶坐進他懷裏。


    秦屹撥過她耳邊的發,小巧的耳朵在光下泛著剔透的白,“明晚我們出去吃。”


    “……”


    剛剛還說在家裏吃。


    他輕鬆笑下,“有個朋友請,推不掉,”他一邊說一邊順著她頭發,“記得上次在停車場見到的安哥和嫂子嗎?”


    蘇妍稍微回憶下,那天不光見到了安哥和嫂子,還第一次見到靜姐。


    “記得。”


    “就是跟他們吃。”


    “……哦。”


    他捏捏她臉蛋,蘇妍問:“李悅和菜語也去嗎?”


    “他們不去。”


    蘇妍麵露難色,“可我通知他們明天來家裏吃飯。”


    秦屹把人往懷裏攏了攏,“沒事,我明早打電話給李悅。”


    蘇妍枕著他肩膀,手自然的環住他腰,“會吃的很晚嗎?”


    她還給他準備了禮物,那晚要送出去的。


    “不一定,安哥要是高興了,喝得就要長點,有事的話,也就兩三個小時就散局。”


    “……”蘇妍手下意識的揪著秦屹的衣服,想了想,“去哪吃?”


    秦屹說:“凱悅。”


    凱悅離店裏近,蘇妍心裏小興奮,“就算時間短,吃完也得**點了,天冷,我們回店裏住吧。”


    蘇妍心髒撲通撲通的跳,就怕秦屹說不。


    他說行,蘇妍偷笑下。


    “困沒?”


    “有點。”


    蘇妍作息早,秦屹是熬夜熬慣了,他把人抱起來,往樓上走,“睡覺。”


    夜深人靜,月色如銀,城市在沉睡,她躺在心愛男人的懷裏,享受安然與寧靜。


    “阿妍,”


    靜謐中,他溫沉聲音的從頭頂灌下,她應,“嗯?”


    “明天吃飯,嫂子要是問你什麽,別全說,話到嘴邊留一半。”他順著她背,“不過,就算問你,你也不知道。”


    “……”


    蘇妍抬起頭,月光如流水般靜靜的灑在他臉上,深刻的五官多了份神秘,也讓他話裏的狡黠帶著點小壞的意味。


    秦屹幫她解惑,“生意上的事,不是我有意瞞你,有些事兒你知道,隻能給你徒增煩惱。”


    道理她懂,她沒在意過這些,“我相信你做事,有你的道理。”


    秦屹一巴掌拍她屁股上,“真懂我。”


    兩性關係間,女人能給與男人最溫柔的支持就是‘她懂你’,而男人給予女人最溫暖的依靠是‘有他在’。


    “那你跟安哥之間,更多的是利益共存?”


    “差不多吧,”秦屹說,“有句話你肯定聽過,沒有永遠的朋友,隻有永遠的利益。”


    “……”蘇妍點點頭。


    “我倆之間,相互製約,我扳不到他這尊大佛,他也沒有五指山。”


    話說的很明白了,蘇妍更了解兩人間的關係。


    既然幫不上他,那就不要做扯後腿的那個,“你說的,我都記下了,肯定不會亂講話。”


    秦屹眉宇間藏著笑意,“你聰明,挺多事一點就透。”他把被子攏了攏,“我給你講講馮安和白可君的事,說完,你什麽都透了。”


    “好。”


    “安哥原來在越城啤酒廠工作,那時候啤酒廠是國企,大鍋飯企業下養著幾千名員工,他作為保衛處處長,交到不少人脈,後來靠著腦子,坐上副廠長的位置,也讓啤酒廠興盛一時,人手裏權大,錢多,自然就膨脹了,他開始不滿足於副廠長的職務,想做廠長了,兩人因為職位的事兒沒少鬥,安哥人有心機,更撐得住氣,暗地裏組織起自己的小圈子,廠裏誰對他有意見,誰就遭殃,時間久了廠長也怕他,自動退位讓賢,眼看就要坐上廠長的職位,卻趕上國企改革,私營企業競爭力遠超國企,很快啤酒廠倒閉,他帶著廠裏的兄弟出來混,他賣過盜版光盤,也做過服裝生意,地攤兒都擺過,改革開放那年第一批下海經商的人裏就有他,要說安哥腦子夠用,到哪都吃得開,也就是那時候他發家的。”


    蘇妍靜靜聽著,覺得這安哥也是個有魄力的人。


    “安哥挺厲害的吧。”秦屹問她,蘇妍回:“是挺厲害的,那他後來怎麽又做房產生意了。”


    “因為白姐,就是安哥的老婆,她叫白可君,白姐家裏是官三代,當時安哥的服裝廠接到白姐單位訂製工裝業務,他一眼就瞧上白姐了,然後就追人家。安哥年輕的時候挺帥的,個頭還高,身材也壯,把白姐哄得服服帖帖,後來白姐跟家裏人翻臉也要嫁他。”


    蘇妍原本有點倦意,現在是睡意全無。“真沒想到,安哥和嫂子之間還挺有故事的。”


    秦屹眼瞼下瞥,笑下,“白家有頭有臉,根本看不起做小生意的安哥,安哥又認準白姐,倆人就住一起了,後來白姐懷孕了,挺著大肚子回娘家,白家丟不起這個人,就同意白姐嫁他了。”


    “白姐什麽單位的?”蘇妍問。


    “她原來是農電的,待遇好,後來去了人事局,現在是人事局一把,權大、人脈廣,交際圈都是些有頭有臉的人。而且官場上混這麽多年,精明、老練,就衝著安哥能守著她一輩子這點,你就知道白姐這人不簡單。”他不確定什麽,但總覺得那次在停車場見麵有點蹊蹺,馮安和孟嫻靜同時出現,接著就是後麵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


    蘇妍翻了個身,趴他身上,拿人當墊子,“我覺得你身邊的人,都挺厲害的。”


    秦屹一隻手墊在腦後,看著窗外的夜色說:“人也是分圈子的,這就是物以類聚的原因。”


    蘇妍很讚同,就像她的圈子,除了搞科研的,沒有其他物種。


    除了秦屹,絕對是她生物圈裏異類,可她偏偏愛上這個異類。


    “我想起一句話,”


    “說來聽聽。”


    “你的磁場,決定你能吸引什麽樣的人。你是光,你身邊人也注定是發光的太陽。”


    “有道理。”秦屹說話時,胸腔跟著發出低低的震動,渾厚的聲音更添成熟男人的魅力。可下句話,就變了——


    “所以,你第一次見到哥,就對哥有感覺了,對嗎?”


    “……”這哪跟哪啊。


    蘇妍閉眼裝睡。


    “說啊,”他捏她下,“關鍵時刻,裝什麽睡。”


    蘇妍閉著眼,“沒聽過嗎?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我現在誰也叫不醒。”


    “少來,”秦屹才沒那麽容易糊弄,“我猜你第一天看到哥,就想跟哥睡覺。”


    蘇妍炸毛,撐起身,盯著黑暗中的人反駁:“才不是第一天的時候。”


    呃……


    說完,自己都懵了。


    月光拂過男人揚起的唇角,他笑容狡黠,陰陽怪氣的問:“那是第幾天?”


    蘇妍麵朝下,直接砸在秦屹胸口,鼻尖一酸,差點沒哭出來。


    秦屹晃晃身上的人,“說啊,第幾天想睡哥的。”


    “我困了。”她頭低低的埋著,臉頰耳根滾燙,恨不得找個地縫鑽。


    秦屹要笑不笑的照她屁股上一拍,“想睡老子的女人多了,給你睡,你還不願承認。怎麽?老子就這麽拿不出去手?”


    “不是,”蘇妍悶悶的一聲。


    秦屹當然知道不是,她這性子,有些話不下套,一輩子都不會對他講。


    他打著商量,哄著她說:“那你告訴我,什麽時候對我有想法的?”


    蘇妍想了想,摟過秦屹的脖頸,貼著他耳根悄悄的說,像怕吵醒天上熟睡的月與星。


    “你喝醉那天,我在樓梯間偷偷抱你的時候……”


    秦屹耳蝸裏鑽進一股溫熱的氣,激靈一下,汗毛顫栗,心尖酥癢。


    她一直守著的小秘密,被她汲汲的藏在逼仄的黑暗裏,用溫柔以待,陪他朝暮與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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