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亦為和宋應正坐在桌前核對報表，重點是，宋應剛喝過水的水瓶，梁亦為連瓶口位置都不換，他就著宋應的手，握著直接把瓶口往嘴邊送，喝了一口還問宋應喝不喝。 宋應搖搖頭，很快，在看報表的時候，又習慣性地拿起來，還是喝了一口。 劉進鬆懵了，梁總從來不喝這種廉價礦泉水，更不可能和別人共用一瓶水，今天這是咋了？！中邪了？ 自己這是進還是不進呢……感覺是不是有點多餘？ 接著，梁亦為就傾身往宋應的筆記本屏幕上湊，他指著表裏的原始數據，鎖起眉說：“這組數據分列，係統down下來的這組沒拆分。” 宋應的手指很修長，骨節不僅分明，而且骨節處以及指尖還透著淡淡的粉色，女孩子恐怕都比不得這雙漂亮的手。他的手敲擊鍵盤靈活輕盈又很有韻律感，三兩下用快捷方式就分好列了，之後開始整理格式，再拉公式。 梁亦為往後坐了一點，右邊胳膊搭在宋應椅背上，看起來就像從後麵把人摟著似的，他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即將成型的匯總表，若有所思。 在毛利比率那一列出數據的時候，梁亦為搖著頭思考了一下，似乎覺得哪裏不妥，他順勢將下巴枕在宋應肩膀上，聲音低沉道：“不太樂觀，這邊的市場成本高，天力不選是有道理的。” “劉，你過來看看。”梁亦為頭都沒回，人還貼著宋應呢…… 劉進鬆如夢初醒，內心感慨著：“不是，梁總您知道我在啊……” 從q市平均市場成本以及遠洋跟天力的合同價來看，他們這批貨的毛利虧了不少。宋應他們在來路上，查過一些官價，預計就不怎麽賺，現在來看果不其然。 更何況，他們調出係統最新數據，按照遠洋美金本位幣算法，匯率上，也有所波動，算下來，又小虧了一筆。 “這樣，多拿幾份預案，做出三個區間值，明天見機行事。”梁亦為歎氣，采價太低會談不攏，但成本太高，毛利就太低了……搞不好這批會虧。 宋應盯著數據，問道：“如果我們以後都和他們合作呢？” 梁亦為點頭：“嗯，我也這麽想過，但不管怎麽談，我們毛利都不會比以前高。” “簽訂一個長期協議呢？比如匯率給他們一定的穩定結算值，波動大了確保他們不受影響。他們規模不大，這個對他們來說，還是有需求的吧。何況天力長期大量訂購，這本身對我們遠洋都屬於大訂單，更別提他們了。” 梁亦為笑：“嗯，不是不能考慮，隻是匯率是一方麵，但要打動他們，還差一點。”梁亦為順著宋應的思路繼續說：“我們主動給他們一個月定量區間，這類元件我們銷路一直很好，不愁賣。每月讓他們自己選量，其他正常按照以前的分配。” “哦！”宋應唇角輕勾：“吃不吃得下，就是他們的事了，吃不下的部分，我們多分配給其他供應商。” “對，這種空頭支票，對想做大的公司，還是個不小的誘惑。隻要他們發展得不錯，這張支票我們可以兌現實數。”梁亦為眉頭漸漸舒展了：“劉！擬合同，把權責盡量完善一下，我看過沒問題了再聯係財務法務審核。” “好的好的。”劉進鬆光聽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差點就想說夫唱婦隨了……不，是夫隨。 他一邊唾棄自己派不上用場，一邊又覺得這倆人咋跟搭檔了好多年似的，思維模式同步得也太可怕了，自己完全沒機會插嘴。 目前剩下的事，就是調整價格和一些對比表了。至於元件的資料，業務部和庫房都有現成存檔資料，直接傳過來就行。 報表方麵主要靠宋應，撇過邏輯關係設計的表格，光是很多公式和全鍵盤快捷方式操作，作為業務一把手的劉進鬆，都覺得有的東西沒見過…… 夜裏兩點，除卻合同還需要法務和財務配合審核以及細節修改，其他的報表和資料都已經準備妥當。第二十章 隻想在車底 淩晨三點四十，合同也敲定完畢。 四點五十八分，所有東西全部準備完畢並裝訂好放進了資料袋，他們總算徹底結束了今天的戰鬥。 梁亦為揉了揉額頭，精神緊繃太久，回過勁兒果然開始犯頭疼。 易拉罐咖啡他和宋應就像之前喝礦泉水那樣，混喝了三瓶，現在忙完這才想起來去廁所。“都辛苦了，收拾好就去睡吧。” 劉進鬆長出一口氣，就開始收拾電腦，準備回去。可等他剛低頭要跟宋應打招呼時，發現宋應已經趴桌上秒睡了…… “我叫不叫他啊。”劉進鬆進退兩難。 “怎麽不去床上睡。”梁亦為已經出了衛生間，聲音略微沙啞，充滿疲憊，這也是熬夜又喝咖啡到淩晨的惡果。 不過在劉進鬆聽來，這聲音卻是極度溫柔又含著幾分寵溺和無奈……劉進鬆自己都不想明白為毛能看出這麽多東西。 他不想明白梁亦為輕手輕腳橫抱起宋應是什麽個意思；也不想明白宋應有所感知地迷迷糊糊叫“亦為”為什麽像撒嬌；他更不想明白梁亦為慢慢把宋應抱到床上，動作輕柔地為他脫下拖鞋，仔細蓋好被子，低低說“辛苦了”為毛像老公對老婆那樣疼惜愛重。 劉進鬆現在隻知道，自己應該在車底。並，默默退了出去，還貼心地關上了門。 梁亦為在宋應額頭上輕輕親了親：“今晚先湊合一下，以後補償你。” 宋應感覺梁亦為已經躺上來了，迷迷瞪瞪摟過去，軟軟哼出一句：“亦為，別走。” 梁亦為愣了好久，這是宋應第一次睡夢裏依賴他，而不是關於另一個人的過去。 朝夕相處，是真的會幫他贏得宋應的感情。如果不是現在累得不想動，梁亦為根本無法預料自己會吻宋應多久才能罷休。 這天晚上，梁亦為抱著宋應睡得很好，臉上還保留著睡前的愉悅感。 早晨七點鍾，鬧鈴響了，新的一天，戰鬥又要開始了…… 第一家要拜訪的單位，接待梁亦為他們的是業務經理，雙方客套過後，對方看了采價，果不其然覺得略低了。 梁亦為耐心解釋，如果他們這一批想要和當地價格持平也不是不可以，隻是以後可能無法長期合作。業務經理考慮了一會兒才說要找領導商議，半小時後，他們又被請到會議室，和公司總經理談，三談兩不談的，談到了十一點多，對方又說沒有疑問了，不過要請示老板，需要梁亦為他們等消息，午飯也可以供應。 “沒關係，雙向選擇，我們先告辭了。你們如果之後考慮好了，再簽合同都可以。” 梁亦為帶著宋應和劉進鬆他們離開了，還沒走多遠，劉進鬆就忍不住抱怨道：“拖這麽久，才要問老板，肯定有問題。” 梁亦為和宋應互相看了對方一眼，皆是冷笑。 劉進鬆第一次見宋應有這麽冷酷的一麵，隻聽宋應道：“拖延時間，避而不談重點，和昨天那三家公司一樣，希望遠洋和天力解除合同。” “不合作也就罷了，還落井下石。”劉進鬆有些惱怒。 宋應麵無表情道：“這個世界從來都是爾虞我詐的。”話裏意有所指，任誰都聽得出來。 “讓部門抓緊時間聯係其他供應商，如果有明天能到貨的，可以不計較毛利。” 梁亦為已經在破釜沉舟了，顯然，他們對下一家並不樂觀。 三人中午草草吃了飯，就趕緊奔赴第二家公司，也是他們最後的希望。這一天，也不知道運氣不好還是他們時間挑的不對，中午車堵在半路，活生生堵了將近一小時才通了。 預約的時間是兩點，可快到公司附近的時候，又堵車了。 梁亦為當機立斷：“下車！” 三人一路跑步過去，最後勉勉強強提前三分鍾趕到地方，迎接他們的依然是業務經理，也就是昨天的聯係人。 “梁總好，我帶你們直接去會議室。我們陳總聽說梁總您要來，想親自跟您談。” 梁亦為聽這話有點疑惑，不過時間也不容許他多想，三人到了二樓會議室，梁亦為這才明白過來了。 “陳總，又見麵了。” “梁總好，那天實在對不住，您別介意啊。” 這個陳總就是陳飛，上次一起吃飯，那個牽頭搞新能源項目的人。當時他喝高了，還鬧騰過要讓宋應一起喝酒。梁亦為沒想到，居然會這麽巧，也不知道算不算好事。 “酒桌上的事，我向來記性不好。”梁亦為笑笑，和陳飛握了手。 陳飛很高興：“那就好那就好。梁總您的事，我也聽說了，我們就開門見山吧。” “好！”梁亦為很滿意陳飛的態度，讓劉進鬆先介紹了產品情況和價格情況。 陳飛坦言：“梁總，您應該也了解了，我們這裏的價格會高一點。這其中有個原因，我也就不瞞著了。” “請講。” “提價是我們這裏的商會私下協議的。我們是小城市，之前做相關元件的公司幾乎沒有，這兩年發展好了，有那麽幾家還不錯，其中有一家就提出了提價。” 梁亦為問：“這家公司是商會的？” “明確的說，商會就是他們牽頭組建的，他們有背景，你應該清楚利害關係。所以，協議自然而然就推展開了。”陳飛也很頭疼：“商會的人已經通知我們公司了，希望我們也簽一份協議。” “還沒有簽，代表你們也很慎重。”事情比預想的複雜，梁亦為隻能改為試探。 陳飛道：“商會帶來的利益，和你們這筆單子能帶來的利益，很難比對。” 梁亦為輕輕叫了一聲“宋應”，接著，隻見宋應把打印好的報表，一份一份推到陳飛桌邊：“這一份是遠洋每月為天力供貨的數量，單價按照我們采價的底價計算，這一份是年度對比表。這一份是……” 一份一份報表，宋應解釋得清清楚楚：“總體來看，按照我們以往的采價，已經達到你們公示財報的收入水平，如果還不夠可觀的話……” “匯率我也會給你們一個區間值保價。以你們公司的規模，還不足以接下天力的所有訂單，想簽天力目前來說可能性不高。如果長期供貨，遠洋替你們承擔匯率風險，這算不算是個機會，陳總您心裏應該有數。”梁亦為接著宋應的話，完善了優惠條件。 劉進鬆心裏直犯嘀咕，昨兒個不是都對好詞兒了麽，為啥話還得一人一半掰開說。 當陳飛正在猶豫的時候，劉進鬆接到了他們部門的電話，他連連說好，掛斷後又一臉激動道：“有個供應商願意連夜出貨。” 梁亦為笑笑：“陳總，怎麽樣？還考慮麽？” 陳飛無奈：“合同總要我看看吧，價格我總要讓財務部再核實一下吧……” 宋應又推了幾份報表：“這裏是根據貴公司的情況，做好的價格表。數量金額你們直接核對就可以了，匯率是本月平均匯率，已經月底了，波動不會太大。如果價格不合適，還可以談。電子表格，如果需要，現在郵箱傳。” “準備的很周全啊，梁總好眼光。”陳飛感歎著給財務去了個消息，讓馬上過來。 財務重點是要在短時間內根據公司成本核算毛利，果不其然，陳飛還是覺得略低。宋應馬上拿出第二套方案的報表，包括各個產品年度訂單的波動比，年度預估總量收入等等。其實也就是所謂的“畫餅”，給陳飛畫了很大的餅。 甭管他們吃不吃得下，訂單絕對少不了。 財務又重新核算了一次毛利，陳飛看過後，終於覺得差不多了。 宋應感到梁亦為投來滿意的目光，微低了些頭，動作略僵硬地把最後一份資料遞了過去：“這是合同，你們過目一下。” 最終，對方審核完畢後，順利地簽了合同，貨預計晚上十二點左右出，明天大清早就能進天力的倉。 劉進鬆提出晚上要過來驗貨，梁亦為表示和宋應會過來一起抽驗。 陳飛也是服了：“我也一起吧，第一次合作，希望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梁亦為默默鬆了口氣。 回酒店的路上，梁亦為一本正經地審問宋應：“還會作弊啊。” “沒有……”宋應抵賴。 梁亦為悄悄握住宋應的手，低聲笑：“說吧，給誰發的消息。” 宋應把頭偏到窗邊：“朱靜……” 劉進鬆剛才接的電話當然是假的，根本不存在找到了新的供應商，這隻是宋應為了促成合作，一時急智而已。 他在陳飛猶豫的前十分鍾，發給朱靜短信，讓朱靜去找采購部的人打電話騙劉進鬆，劉進鬆信以為真，把戲做了足份。梁亦為當時也信了，不過他看宋應一點也不驚訝，而且記得宋應之前有動過手機，這才都想明白了。 兩人在車子後排，手即便握著也沒有人會注意，宋應覺得手很燙，甚至都不敢抬頭看梁亦為一眼。他隻希望前麵坐著的人，是真的都不知道…… 但劉進鬆此刻的心理狀態是，他隻想在車底。 梁總眼神也太……那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