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靖風循著白阮指的方向望去,狼腦袋一歪,茫然道:“哪?”


    “就那邊那些黑煙,”白阮比劃著,忽然反應過來,動作一滯,“你看不見?”


    郎靖風微微眯起眼:“看不見,哪有煙?”


    “……那可能是得有天眼才能看見。”白阮四下張望,發現圍觀群眾中的確無人留意到北方的異象。


    “是什麽的煙?”郎靖風好奇。


    白阮思索片刻,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沒見過。”


    他幼年時修行居住的落霞觀就在北邊的白雲山上,這個方向……也不知是不是觀裏出了什麽事。


    落霞觀的觀主是雲清和雲真的師父,現在已有一百多歲了,神龍見首不見尾,白阮自記事起就沒見過他幾次。他手下弟子有七人,各有各的厲害之處,可近年來常駐在觀中修行的雲字輩弟子隻有兩人,另外五人都是偶爾才回觀裏看看。


    白阮沒見過長這樣的黑煙,加上這地震震得怪,心情有些忐忑,便退開幾步搭著花壇邊坐下,想微信和雲清匯報一下情況。


    為了讓雲清有個更直觀的了解,白阮下意識地拍了張照片發過去,發送鍵按下才發現自己腦子抽了——電子設備隻能捕捉肉眼可見的事物,開著天眼才看得到的黑煙手機拍不著——倒是郎靖風碰巧側過臉在看鏡頭,他鼻梁高挺筆直,下顎線清晰銳利,睫毛又長,黑色耳釘反著一點兒光,側顏的英俊程度絲毫不遜色於正臉。


    白阮心尖微微一顫,不禁懷疑自己可能既不是同性戀也不是異性戀,而是個顏性戀。


    “大大方方拍,”郎靖風一轉身,正臉對著白阮,打趣道,“給你擺個造型?”


    “我不是,我沒拍你,”白阮慌忙撤回消息,“我想拍那煙……”


    他前腳剛撤回消息,雲清便發來三個字:“秀恩愛?”


    “不是!拍錯了!”白阮窘得要命,恨不得打個飛的去威尼斯欺師滅祖一把!


    凶完雲清,白阮點開相冊,確認方才那張被撤回的郎靖風側顏照還好端端地留在手機相冊裏,這才切回微信,暗搓搓地祭出師承雲清的道貌岸然,打字道:“我腦子短路了,想拍他旁邊天上的黑煙,忘了手機拍不了……”


    白阮把毫無預兆的地震和地震後落霞觀方向冒黑煙的事向雲清簡要說明了一番,末了還沒忘了埋怨一下:“我今天過生日師父都忘了吧?”


    說著,白阮把蔬菜蛋糕和蒲公英蠟燭的照片發過去,又把插著三根蠟燭的大白菜的對比照發過去,幽幽道:“師父你看別人給我過的生日。”


    雲清:“這還不懂?用心是因為想泡你,你師伯當年還親手給我做羅盤呢,對我百依百順的,現在怎麽樣,下床上個廁所都得跟他打報告,男人除了我沒一個好東西。”


    白阮不敢繼續這個信息量巨大的話題:“……黑煙到底是什麽?”


    雲清看完白阮文字描述,道:“九成是鎮魔塔倒了,等我卜一卦。”


    白阮不安:“那怎麽辦,我回觀裏看看吧?”


    雲清沒回複,仿佛是在卜卦,白阮沒事可做,望著北方的黑煙幹著急,兔寶寶們緊密聚集在白阮腳邊,像一大塊又厚又軟的白色毛毯。開靈識的兔寶寶們自動待在外圈形成兔兔牆,把未開靈識的笨寶寶們圈在裏麵,防止它們到處亂跑。


    郎靖風也和兔寶寶們一起蹲在白阮腳邊,伸手從兔寶寶方陣的左邊摸到右邊,又從右邊摸到左邊,看起來很像一位坐擁三千佳麗的皇帝!


    “太軟了,這手感。”郎靖風讚歎著,拎起一隻小白兔放在手心,端詳片刻,道,“白老師,你看這隻和你原形像嗎?”


    白阮投去一瞥,失笑道:“五官一點兒都不像啊,而且豆豆是小女孩兒。”


    看不出兔子五官有多大區別的郎靖風:“……那這裏麵哪隻最像你?”


    白阮彎腰,伸手扒拉扒拉地上的兔寶寶們,指指其中一隻道:“明明最像,他是小男孩兒。”


    “你都給起名了,”郎靖風看看豆豆,再看看明明,犀利的目光都快把兩個兔寶寶瞪穿了,也沒看出來這倆兔子的長相有多大區別,“能分出來誰是誰?”


    “班裏五十多個學生,我不也都能分出來嗎?”白阮理所當然道,“明明嘴和眼睛都像我,鼻子也有點兒,就臉型和耳朵不像。”


    郎靖風把明明拎起來,用手指戳戳明明的三瓣嘴,道:“那我就當這隻是你了啊。”


    這時,已開靈識的明明伸出粉嫩的小舌頭舔了一下郎靖風的指尖。


    白阮一陣不好意思,忙改口:“……其實也沒那麽像,你要幹什麽?”


    “今天你變原形那會兒我就想跟你這樣……”郎靖風說著,一手托著明明,一手將軟乎乎的明明從頭撫到尾巴根,兔寶寶小聲哼唧著,舒服得在郎靖風掌心趴成一片薄薄的小毛餅,“估計你也不能讓,我就隨便找個替身爽爽吧。”


    簡直就是《霸道校草的替身小白兔》。


    白阮被郎靖風這幾句話繞進去了,一瞬間竟產生了一種趴在郎靖風手心的小白兔是自己的錯覺,體內掠過一陣細弱的酥.麻刺癢。


    白阮知道被人仔細地籠在手心裏,被一隻溫熱的大手輕柔地從頭撫到腳是多麽舒服的事情,他小時候雲清經常這麽摸他的原形,但長大後他就再沒享受過這種待遇了。畢竟進入青春期後,對白阮來說撫摸後背就變成一個充滿情.欲意味的舉動了,不能輕易讓人這樣做。


    白阮看著兔寶寶,眼中滿是羨慕,心想當小孩兒真好,可以被人摸。


    郎靖風撫了幾下,把癱軟的兔寶寶翻過來,用麵頰貼著兔寶寶的小肚皮聞聞蹭蹭,又變本加厲地用指尖撥弄兔寶寶的小圓尾巴。


    “嘰!”被撥弄尾巴的明明驚恐萬狀,一骨碌爬起來,逃命似的躍進白阮懷裏。


    “兔子尾巴最敏感,不能摸。”白阮道。


    正因如此,白阮妖氣不穩時圓尾巴往往也是第一個冒出來的。


    郎靖風過足了兔癮,神清氣爽,笑問道:“後背也不讓摸,尾巴也不讓碰,你還能讓我摸哪?”


    白阮正欲開口,微信提示音響起,雲清語氣輕快地回複:“你不用去觀裏了,我卜完卦了。”


    白阮鬆了口氣:“塔沒倒?”


    雲清一派淡定從容:“倒得稀碎稀碎的,所以你就別去送人頭了。”


    白阮騰地從花壇邊沿彈起來:“那你還這麽淡定!?”


    雲清十分道係:“不淡定又不當飯吃,再說你那兩個師叔這會兒八成被揍得屁滾尿流,就算為師想心急火燎地慰問他們一下,他們也沒空搭理為師不是?”


    白阮噎住:“……”


    竟是很有道理!


    落霞觀在白雲山北峰,鎮魔塔則在南峰,雖已被風雨侵蝕得破破爛爛,但從未大規模翻修過。白阮小時候被雲清帶著去過兩次,塔裏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木頭都糟了。據雲清說,鎮魔塔下的地宮中封印著邪魔,到現在已有一百餘年,落霞觀修在北峰上就是為了方便這些道士輪班守塔。


    白阮當時問過雲清為什麽不把這麽重要的塔修結實一點,雲清的說明是大動土木會削弱塔身的法力,當下塔中的一釘一卯、一梁一柱,都是百年前的建塔者按奇門術數計算得出,精心排布設計,翻修勢必會大幅擾亂陣法,邪魔易尋隙而出,要加固塔身需等到三十年後。


    這是因為魔、妖、鬼是三種完全不同的事物,鬼是死者未入輪回之魂魄,妖是萬物有靈修煉得道,魔則是自盤古開天辟地伊始未盡數沉落入地的汙濁之氣。鬼一旦入輪回便不再是鬼,妖與人一樣脫不出生老病死,魔則不同,魔是濁氣,從科學的角度來解釋,也可以將魔看做是一種能量,這種能量如日月星辰般跟隨著天道的運轉而循環往複,生生不息,魔無法被殺死,同時也不會繁衍。


    開天辟地以來世間有近百隻魔,他們各有各的特征、能力與生息周期,落霞觀眾弟子看守的魔生息周期便是三個甲子,在三個甲子中這隻魔會漸漸長大、成熟、衰老,並在三甲子結束後重生。魔重生的這一年是力量最微弱的一年,若要大動土木對塔進行加固,在這一年動工是最安全的。


    魔的力量與性情每每不同,會禍亂人間的魔基本都在建國後被政府組織各門各派的修行者鎮壓封印了,這也是建國後社會中的怪力亂神之事大量減少的主要原因之一。


    白阮:“那怎麽辦?”


    雲清:“我和你師伯回去,要後天才能到,這兩天你自己小心,這邪魔讓我們祖師爺鎮了一百多年,難免有一點兒怨氣,肯定得拿我們這些徒子徒孫撒氣。”


    白阮:“……”


    被鎮了一百多年絕對不會隻有一點兒怨氣的!


    雲清:“你也不用太擔心,這個魔的特性為師忘了和沒和你講過,他能力特殊,說強是強,但說弱也弱。”


    白阮皺眉:“沒講過,什麽能力?”


    雲清:“他其實就是一個3d打印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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