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阮從抽屜一躍而出,跳到地上,三瓣嘴輕啟:“嘰。”


    轉過去。


    郎靖風會意,熟練地背過身,白阮變出人形,迅速穿好衣服,穩住情緒跨過滿地橫七豎八的狼屍跑進客廳。牆邊兔籠裏,兔寶寶們三五成群圍聚在一起,小腦袋驚恐地埋在籠子角落,身體則成扇形依次排開背對籠外,打眼望去全是毛絨絨胖嘟嘟的小屁股和圓尾巴。


    籠中的兔寶寶們毫發無損,籠身則遍布爪痕牙印,也是幸虧這幾個籠子的質量好。


    白阮打開籠門伸手進去安撫瑟瑟發抖的兔寶寶,郎靖風也有樣學樣趁機吸兔,吸了一會兒,郎靖風問:“這些兔子不怕狼嗎?那心魔怎麽沒多變幾隻?”


    白阮解釋道:“動物能提供給它的能量太少,開了靈識的能多點,但也不夠用的……它那個大小一看就是分.身,能量不夠,必須從外麵借,如果正主來了想變多少就變多少。”


    恐懼是精神層麵的感受,動物的精神能量微薄,可供窺探的心靈漏洞也遠遠少於精神活動豐富的人類,倒是天然不畏懼各種類型的心魔。


    確認過兔寶寶們的安全,白阮回書房抓起一把清淨符,在家中和公寓走廊以及樓下裏裏外外搜索了一圈,連抽屜和冰箱冷凍格都沒放過,卻尋遍不到心魔的蹤跡。


    “跑沒影了。”白阮臉色有些陰沉,還想趁著沒狼了給心魔劈頭蓋臉糊一波符吸幹這個分.身的濁氣,讓它體會體會什麽叫做仿佛身體被掏空。


    心魔八成不止這一個分.身,分成許多個到處搗亂也說不定,而方才這個也說不定什麽時候又會來找白阮的麻煩,這種敵暗我明的感覺實在令人不安。


    郎靖風大逆不道地抬手揉了把白阮的頭發,安撫道:“有我呢,沒事。”


    白阮撥開頭上的狼爪子:“趕緊回書房寫作業,把打架浪費的時間補回來。”


    郎靖風幽怨地瞪著他,沉默片刻,問:“……那些死狼怎麽處理?”


    “我得試試……”白阮小聲嘟囔著,俯身把一張清淨符拍在一條死狼的額頭上,碰觸到符紙的一瞬,狼身分解湮滅成細如塵埃的黑色粉末,隻是一眨眼的功夫,堆積成狼形的粉末便坍塌作地板上的一攤黑灰,接下來,這層薄薄的灰也如同被海綿吸收的水一般迅速消失不見,地上唯餘一張蘸飽了濁氣的焦黑符紙。


    “我猜也是這麽回事。”白阮唇角得意地一翹,揚了揚手中另一張印著狼爪印的清淨符,道,“這張符剛才被狼踩了一腳,但沒起效。這說明這些狼活著時是真狼,但死後就隻是固態濁氣了。”說著,白阮走進書房,把書房裏的幾具狼屍清理幹淨,抓起地上幾張焦黑的廢符團吧團吧丟進紙簍,並板著臉蛋再次催促郎靖風道,“快寫作業,別看熱鬧了。”


    郎靖風恨恨地磨著牙坐回桌前,把桌上一片狼藉的學習資料歸攏齊整。十秒鍾後,他在完形填空第一題答題處寫下一個怨氣衝天的c,幾乎懷疑今天發生的一切都是自己在做夢。


    “白老師,”郎靖風沉聲道,“問你個事兒。”


    “嗯?”白阮用掃帚把清淨符沒吸幹淨的少許黑灰掃成一個尖尖的小灰堆,又冷靜地掃進垃圾鏟,神情淡定得與做日常的家庭主婦毫無二致。


    畢竟他怕的是狼,又不是狼灰。


    郎靖風語氣中透著淡淡哀怨:“是不是就算世界末日了你也得讓我在廢墟裏穿著隔離服頂著核輻射頑強學習?”


    白阮沉吟片刻,確認題目中沒給到的關鍵條件:“大學都塌了嗎?不高考了嗎?”


    郎靖風做了個深呼吸防止昏迷:“……都塌了,不高考。”


    白阮笑出兩個小梨渦,答道:“那就不用學了啊,那還學什麽。”


    言下之意也就是隻要大學沒塌高考還在就無論如何都要學到世界盡頭。


    郎靖風無言以對,在接連經曆了給心上人過生日、地震、鎮魔塔倒、心魔臨世、獲取與心上人暫時同居資格、手刃十多隻同類、與心上人牽手接吻等等一係列緊張刺激的大事件後,繼續黑著臉與一篇小小的完型填空搏鬥。


    太他媽魔幻了,郎靖風想。


    晚上九點半,郎靖風寫完了全部作業以及一小部分錯題,從書桌前站起身時一陣頭暈目眩,比一挑十打群架還累。


    白阮先一步洗漱完畢,郎靖風走進臥室時他剛從床下大抽屜裏翻出一套幹淨的床單被罩,正準備給郎靖風換上。


    “作業都寫完了?我給你鋪一下床,”白阮指指床頭櫃上的小草窩,“我變原形睡草窩,我平時也經常那麽睡。”


    “行。”郎靖風大馬金刀地往床上一坐,沉浸在白阮的好聞的小兔子味兒中,狼.血沸騰,“床單被罩就不用換了。”


    白阮想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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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靖風的狼鼻子,麵露忌憚:“但是……”


    郎靖風英俊純良地笑了笑,在床單上摸了一把道:“這麽幹淨,換什麽?”說完,不待白阮開口,便先發製人堵住白阮的質疑,道,“我從下午三點學到現在眼睛都花了,現在就想老老實實睡個覺,你可千萬別多想。”


    白阮被噎得說不出話,好像這會兒再堅持換就是自己多想了似的,於是隻好默默收回床上四件套。


    郎靖風洗漱完畢換好睡衣躺在床上時,白阮已經變回原形了,他姿態端莊地坐在一本攤放在床頭櫃的書上,看完幾行字就往下挪一挪身子,左邊的一整頁看完了就跳到右邊,床頭燈將一個絨絨的圓形陰影投映在書頁上,氣氛頗有些溫馨。


    郎靖風把耳釘卸下來往另一個床頭櫃上一扔,甩甩尚泛著少許潮氣的頭發,好笑道:“白老師,用不用我幫你翻頁?”


    “嘰。”老師能翻。白阮搖搖頭,在郎靖風麵前用兔爪爪翻過一頁以彰顯靈活。


    郎靖風眸光微微顫動著,躺進白阮前天還睡過的被窩,心滿意足地捕捉著白阮的味道,墨玉般的瞳仁中倒映出一隻小兔子的身影。


    他覺得白阮嘰嘰叫的聲音特別可愛,便忍不住逗著白阮出聲:“白老師,你幾點睡?”


    白阮保持著溝通不能的沉默:“……”


    郎靖風:“十點半?”


    白阮搖搖頭:“嘰呀。”


    郎靖風忍笑:“十一點?”


    白阮持續搖頭:“嘰呀。”


    郎靖風嗤地笑出聲:“十一點半?”


    白阮瞪他一眼,點頭:“……嘰。”


    郎靖風被嘰上癮了,眼珠一轉,又問:“哎老師你為什麽單身這麽多年啊,白天問你你也不說,還瞪我。”


    白阮當機立斷地又瞪了他一眼,凶惡道:“嘰!嘰嘰!”


    郎靖風被嘰得通體舒泰,繼續逗著白阮道:“你有什麽難言之隱嗎?”


    白阮圓尾巴一顫,咆哮道:“嘰呀!”


    沒有滾!


    郎靖風被嘰爽了,心滿意足地躺回被窩,不敢再逗。


    白阮被戳中痛處,氣得鼓鼓的,圓滾滾的小身體看起來更圓了。


    雖說白阮性格過於溫和柔軟,少了些陽剛之氣,與主流的女性擇偶傾向背道而馳,但他的顏值實在太在線了,美少年的存在本身就是天賜的瑰寶,所以從小學一年級開始白阮的女性追求者就沒斷過。作為一隻那啥欲.望強烈的、曾經的直兔,白阮守身如玉二十六年沒談過戀愛,確實是因為某個難言之隱。


    大約是在十二年前,當時剛進入青春期沒多久的少年白阮放學回家,打開電視看劇,看著看著,一條宣傳壯.陽藥的廣告忽然強勢插.入。


    ——“xx牌腎寶膠囊,治療早x、陽x、頻繁遺x……讓您昂首挺胸做男人!”


    性知識較為匱乏的白阮好奇地琢磨著早x的意思,心裏知道大約是不健康的東西,便趁著養父母都沒在家,急忙跑到書房打開電腦,在搜索引擎輸入關鍵詞早x,一雙漂亮的大眼睛中閃爍著求知的光芒。


    一分鍾後,白阮石化在電腦前。


    自然界中的兔子交.配時間往往隻有幾秒鍾到十幾秒鍾,習慣了這種設定的白阮一直想當然地以為其他動物乃至人類也是這樣的,甚至對自己的那啥時長竟可持續一百八十秒之巨感到萬分驕傲,一向都是昂首挺胸做男人的,萬萬沒想到人生的大起大落竟來得如此突然,白阮向來引以為傲的超長一百八十秒以人類的標準看來居然……


    畢竟網上都是半小時起。


    “怎麽可能……”少年白軟軟麵色慘白,如遭雷劈,為了找回雄兔自信,又搜索了一下11公分算不算很長。


    按照白阮的理解,11公分可是比一隻兔寶寶的身體都長了,按理說肯定算長,人類可是連“粗如兒臂”都值得誇耀一番,那“比兒都長”豈不是更加厲害?


    然而網上都是18公分起。


    這一天,少年白阮的雄兔尊嚴不幸被踏為齏粉。


    自覺又小又快的白阮再也不敢對女孩子動心思,生怕到了需要生命大和諧的一步會被戀人嫌棄,他倒是想找個母兔妖,可兔子成精的又實在太少,這麽多年白阮也沒遇到過同類,於是就隻好一直單著。


    又是很多年後,某次在看動物世界時白阮了解到狼的時間十分持久,別的不算,光是成結就要成三十分鍾。


    白阮對狼的心理陰影更深了。


    分我們兔子幾分鍾不好麽……白阮滿心嫉妒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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