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從未流露出的無助和柔弱,即使知道那也許隻是一個病人的囈語,魏階仍是不可遏製地空白了一下。


    他抬起手,頓了一下,才有些笨拙地拍了拍顧綿的後背:「好,回家。」


    一種從前未曾有過的奇異的感情,在他話音方落之時,清晰地自他的心中彌散開。


    魏階抱著懷裏的人,像是在和她說,又像是在和自己說。


    「顧綿,我一向自認還算理智審慎,唯在你身上有了例外。竹山前輩說我應該求個‘真’字,倘若,倘若……我動了真情……」


    懷中的人微微一沉,魏階猛地一怔。


    待他垂眸看去,顧綿卻好似仍舊不省人事,睡卻了。


    「顧綿……」


    魏階像是忽然意識到自己方才說了什麽一樣,呼吸開始加快。


    他將視線從她身上移開,強迫自己迅速地冷靜下來,而後才將她打橫抱起,向門口走去。


    門外,身著素色長衫的少年就站在庭院當中。


    見魏階抱著顧綿走出來了,他眉頭皺在一起,好似有些擔憂:「你要帶她走?」


    魏階的步子並不快,事實上,這一夜過去,他也近乎在脫力的邊緣。他本不想回答什麽的,隻是那少年好像看出來了。


    「你也病了,你怎麽帶走她?」


    魏階此刻已站在他麵前了,他垂眸,看向這個比他低了不少的少年人:「我的人就在外麵。」


    「你的人?」少年一雙靈動的眼睛裏露出了些許迷惑。


    「對,我的人。」


    「可他們不知道你在這裏。」


    「我出去找他們,不需要他們知道。」魏階已大概明白這少年在擔心什麽了。


    他麵容白淨,身上穿著雖不是什麽名貴錦緞,可也斷不是普通人家能有。這麽嬌生慣養的小公子,卻養在這麽個「與世隔絕」的地方,恐怕是有什麽不能為人道的理由。


    那少年眼神中還有一些戒備,他又問道:「她會死嗎?」


    問的是顧綿。


    魏階有些驚訝,可少年人的表情又分明沒有任何的惡意,好像隻是很單純的擔心。


    「不會。」魏階回答。


    「我不想讓她死,如果你能讓她活著,再好不過。但你要從這離開,不能讓別人知道。」


    這少年身上有著一股與他年齡不太相符的老成氣質。隻是他話音還稍顯稚嫩,這樣的話說出來,總讓人覺得是童言無忌。


    魏階卻難得審慎地看了他一眼,隻是他沒想到,那一瞬,他竟從麵前的少年身上看到了一絲熟悉的感覺。


    可惜電光火石之間閃過的想法根本難以捕捉,他覺得自己想起了什麽時候,已什麽都想不起了。


    「你不答應?」少年人見他久不說話,語氣生硬起來。


    「我答應。」魏階不再看他,說完這句話後,抱著顧綿走了出去。


    那素衣少年一直站在原處,看著他二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外,這才轉身,緩緩踱步回了自己的屋子。


    ……


    宮城,靜心殿。


    恒昌帝魏嶼下朝不久,正坐在案前看那些堆積的折子。他手邊一碗棕黑的藥湯正冒出熱氣來。


    不多時,外麵候著的總管太監王保興便走了進來:「啟稟聖上,殿前司陳大人求見。」


    魏嶼將那折子扔下,靠在椅背上:「讓他進來。」


    王保興應了是,不一會便聽見了外頭「宣陳指揮使進殿」的聲音。


    殿前司都指揮使陳業年近三十,身材高大,但長相卻並不英武,甚至還有些清秀。若不是留了兩撇胡子,單隻看他一張臉,說是哪家的白麵小生也是有人信的。


    他進了殿,當即便向恒昌帝行禮:「微臣陳業,見過聖上。」


    恒昌帝顯然不想聽他廢話,一揮手示意他起來:「說吧。」


    陳業便回稟:「英王殿下在疊翠山附近的小溪村找到了王妃,應是被村中的村民收留。王妃受了傷,英王殿下入城之後就回府請太醫了。」


    「怎麽受了傷?」


    「微臣尚不知曉,王爺也不曾在消息中提及。」


    「其他人呢?」


    「大殿下今日去了太學,並未過多關心此事;三殿下遣人送了些補品,應當還在路上;長公主殿下好似非常擔心,已從明秀山莊啟程了。」


    「誠樂倒好像很喜歡這個王妃。顧家那邊可做了什麽?」


    「昨日本是顧二小姐的生辰,聽說王妃出城了,顧大人十分擔心,遣了下人在王府等消息。」


    自己女兒丟了,做爹娘的擔心倒也正常。隻是恒昌帝聞言,卻笑得有些涼薄。


    「你方才說,琮兒去太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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