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綿因習武,一向比常人敏銳一些,隻是這街道四周都是行人,再想靠氣息之類辨別位置,卻是幾乎不可能。


    她於是有些驚訝,難道暗處還有人盯著這件事?


    裴川卻並不怎麽緊張,反而淡淡笑著,看向街邊一個並不太寬的巷口。


    顧綿也跟著他看過去,竟是見那巷口裏走出兩個十來歲的少年人來,一個她並不認識,另一個她卻熟悉,是顧銘。


    那兩個孩子低垂著頭,拖著步子走過來,顯然是有點心虛。行至他倆跟前,兩個少年一齊行了禮。


    「見過王妃,見過先生。」


    裴川在太學,自然是他們的先生。隻是太學院的學生會在這裏,顧綿還真是沒想到。


    「看出些什麽?」裴川又問。


    這問題方才也問過她,顧綿於是心裏暗笑。想來裴川當了先生,便也有了先生的氣度,有些話也說得不知不覺。


    兩個少年支支吾吾,都不太敢說。


    顧綿於是拍拍顧銘的肩:「隻管說就是,這也不是什麽大事,無妨。」


    跟顧銘一起過來的那個少年聞言,就小心抬眼偷偷打量她。顧綿看見了,卻是當沒看見。


    她還不知道另一個少年是誰,一時也不好評判。


    顧銘顯然還有些糾結,卻是他旁邊那個,看了他一眼後,忽然鼓起勇氣道:「方才我二人也看見了,那位侍衛確實不是行凶之人。」


    顧綿不由挑眉:「親眼所見?」


    「確是親眼所見。」那少年說得斬釘截鐵,沒有一點猶豫。


    顧綿於是覺出些趣味來:「既然看見了,怎麽剛才不說?」


    那少年人忽地泄了氣一般,臉上滿是糾結。


    顧銘卻抬起頭,直直地看著自己這位長姐:「是我不讓他說的,與他無關。」


    顧綿於是覺得更有趣了,她看向顧銘:「我知道你不會害王府,為什麽不讓他說?」


    「那畢竟是羅兄的兄長,倘若真的說了,等羅兄回家,少不得要受他家裏責罰。況且,況且長姐既已出麵,我,我覺得長姐定是有辦法的……」他說得著急,好像迫不及待地想要解釋清楚。


    顧綿聽著,卻一下笑了出來。


    顧銘有點意外,眼裏透出些迷茫來:「長姐,長姐怎麽了……」


    「沒想到你還這麽看好我。」顧綿雖笑,可也明白了。既然顧銘那麽說,那那一位,應該就是平國公府那位庶出的二公子羅馳了。


    還記得上次去太學院就聽裴川說他二人關係甚好,如今看來,倒真是如此。


    裴川聽到此時才終於開了口:「此事看著簡單,實則牽涉甚廣,你二人身在太學,貿然卷進去確實不妥,這件事,顧銘的決定是對的。」


    「可先生,那人確實是被冤枉的……」羅馳似乎還有所不平,讓顧綿有點意外。


    裴川卻上前輕輕拍拍他的肩膀:「並非所有事情都有絕對公平的結果,也不是所有事,都要時時求得公平。他今日不平被殿前司帶走,焉知又不是個避免他日不平的好辦法?」


    「先生的意思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羅馳微微皺眉。


    裴川立在那處,口中所說盡是世道黑暗,可人卻光風霽月,清朗無雙:「你覺得子雋未免太過為你考慮而罔顧了公正,可子雋卻確實想到了你這一站出去,因身份、立場而將引起的連鎖反應。」


    「羅馳,你固守本心固然是好,可也需知世故,以免誤入局中,反當了別人的棄子。」


    顧綿就站在一旁安靜看著,那師徒三人在西下的夕照裏清雋和諧,讓她忽地想起了在青州的日子,彼時她師父還未遠遊,在許多個這樣的黃昏裏,她也是和她師父一起,聽著她的師父講著世事無常,講那山外有山。


    那會,也很好。


    ……


    回到王府已是黃昏時分了,顧綿其實已很累了,隻是出了褚楓的事,她卻是來不及休息就去了書房。


    「褚楓出事了。」顧綿推門進去,開門見山。


    魏階正坐在桌案前看著麵前的卷宗,神情不是很好。見顧綿回來,他連忙起身迎了過來。


    「我已經知道了。」


    想到他有暗衛,顧綿也就明白了,她便接著問:「那,你有沒有什麽辦法?人在殿前司,我想總要比在府衙容易些。」


    魏階扶著她坐下,自己也坐在她身邊,隻是卻搖搖頭:「此事恐怕不容易。」


    「你也覺得不是巧合,對吧?」這一天所經曆的事情太過匪夷所思,顧綿是無論如何也不信都是巧合的。


    從行止居的菱紋緞,到祥泰客棧的藥粉,再到所謂刺殺,顧綿隻覺得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推著她,一步一步,按照一個好像被安排好的路在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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