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李維斯對自己的智商產生了巨大的懷疑,甚至擔心自己年紀輕輕已經得了老年癡呆,站在廚房裏一刻鍾,愣是沒想起來自己以前是不是見過宗銘。


    洗漱完躺在床上,他還在拿著那張便簽紙研究——宗銘明顯用了兩種筆跡,也就是說他曾經見過自己的英文簽名,然而自己在國內很少寫英文,連結婚文件上都簽的是中文名。


    難道是在美國的時候見過?


    天呢,為什麽完全沒有記憶?


    李維斯按捺不住心頭疑惑,打越洋電話跟外婆確定了一下自己的家族沒有阿茲海默症遺傳,於是又懷疑自己是被失憶棒閃過了——《ck》不就是這麽演的麽?為了蒙蔽圍觀群眾,威爾.史密斯每次都會掏出失憶棒把大家閃一下,然後趁熱把外星人事件暗示成太陽黑子爆發或者月球潮汐變化之類


    李維斯甚至覺得自己沒考上常春藤名校什麽的,很可能就是因為被閃過所以智商下降的原因。


    如果是那樣,宗銘得為他的後半生負責啊!這算終身傷害吧?


    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時候,李維斯已經完全忘記了槍擊案給他帶來的陰影,滿腦子都是智商下降後半輩子成不了人生贏家腫麽破的問題。


    宗銘沒有下來吃早飯,李維斯敲門未果,不知道他是睡死了還是出去了,於是用法棒和咖啡把自己喂飽了,躺在廊下的躺椅上思考人生。


    天空微微飄著點雨,秋千上的蘑菇不見了,應該是昨天被宗銘摘下來燉了湯,李維斯惆悵地歎氣,他倒是和自己想到了一起,可見吃貨和吃貨總是心靈相通。


    這種默契還真是讓人焦慮啊李維斯打開手機,刷著女神的朋友圈,發現最近女神周五晚上發了一張美食照片,看分量應該是兩個人的,八成是和相親對象的r。


    於是更焦慮了。


    正在生無可戀葛優癱,頭頂傳來宗銘的聲音:跟我出去一趟。


    啊?李維斯懵懂抬頭,看見宗銘從三樓的窗戶探頭出來:去開車,載我去一趟石湖鎮派出所。


    李維斯覺得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和心理健康,最好不要再參與這種又危險又血腥的案件了,然而內心很抗拒,身體很誠實,宗銘話音剛落他就興奮地彈了起來,跑進去換衣服換鞋了。


    將越野車從車庫開出來的時候,李維斯望著倒後鏡裏自己萌萌噠吉利熊貓,有一種我們再也回不去了的憂傷。


    雨天路滑,李維斯不敢開太快,將臨走時隨手拿的法棒遞給宗銘:你早上怎麽沒下來吃飯?我敲門你沒聽見嗎?


    唔?宗銘接過咬了一口,道,可能睡死了吧,最近太累。


    李維斯看他今天臉色還不錯,雖然仍舊沒什麽血色,但眼睛沒有那種賊亮的感覺了,便問:我到底在哪裏見過你?你能告訴我嗎?我完全想不起來了。


    宗銘不答,他忍不住又問:你是不是清洗過我的記憶?你們十一處在海外辦過案嗎?你們不能這樣隨便清洗外國人的大腦吧?我現在這樣算不算工傷?可以申請國際補償嗎?


    宗銘一臉慘不忍睹的表情,反問他:你有什麽工傷?


    記憶力下降?李維斯思忖著問,智商降低?


    宗銘想了想,道:如果你實在擔心自己未來的生活無法保障,我可以養你一輩子,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給結婚文件追加個贍養條款,離婚後按月付給你前妻贍養費這樣即使你將來蠢得像隆美爾一樣隻會捉鬆鼠,也不用擔心生活問題了,ok?


    什麽前妻?就算離婚我也是前夫好麽!李維斯看著他一本正經說瞎話的樣子,十分想揍他一拳。然而沒等他出手,宗銘便像個惡棍一樣哈哈哈大笑起來,將他的頭發搓了個一團亂。


    李維斯抖了抖發紅的耳朵尖,發現永遠別想從宗銘嘴裏得到一句實話,信他的結果就是被他耍得團團轉!


    十點整,他們到達石湖鎮派出所。李維斯本想把車開進去,宗銘卻讓他在門口停了車,道:你在外麵等我,去鎮上轉轉,中午再過來,我帶你吃飯。


    呃,不用我陪你進去嗎?李維斯有點失望。


    然而宗銘明顯已經吸取了昨天的教訓,完全不打算讓他參與危險的工作,隨便擺了擺手便進了派出所大門。


    李維斯隻能遺憾地聳肩,倒車走人。


    石湖鎮地方不大,但依山傍水,風景十分秀麗。派出所就在濱河路上,出門拐個彎便是波光粼粼的西堰河,河邊修了一溜仿古建築,開著古玩店、咖啡廳、酒館等等,頗具風情。


    李維斯將車子停在路口的停車場,信步在河邊亂逛,嚐了一口當地有名的芥末涼粉,辣得涕淚齊流,又買了一杯河水湃過的酸梅湯,結果酸得牙都倒了。


    不知不覺過了一個小時,李維斯坐在街邊的長椅上,看著對麵鱗次櫛比的屋簷,隔著一家咖啡店,就是派出所的後牆,此時此刻,宗銘就在那堵牆後麵審問著殺人不眨眼的王浩。


    心裏貓抓似的,李維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走進咖啡店,要了一杯榛子拿鐵,特意挑了一個靠牆的位置坐了下來。一牆之隔就是派出所大樓,如果宗銘他們再發功,說不定他能感覺到點兒什麽。


    咖啡廳裏沒什麽客人,侍應生站在櫃台裏擦拭咖啡機,音響裏放著悠揚的藍調。李維斯像個間諜一樣把耳朵貼在牆上,然而什麽都沒有聽到,不禁十分沮喪——他要是也有超能力就好了!


    門口的鈴鐺響了一聲,一個中年男人走了進來,在前台要了一杯焦糖瑪奇朵,環視全店,坐在了李維斯前麵的位子上。


    咖啡店是臨河的,靠窗的位置能看到清澈的西堰河,視野非常開闊,他偏偏卻選了什麽都看不到的靠牆的座位,李維斯有些奇怪,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那人大約四十歲上下年紀,帶著黑框眼鏡,其貌不揚,像是cbd裏隨處可見的白領,襯衫筆挺,西褲一絲不亂。


    那人直覺非常敏銳,察覺有人在看自己,在侍應生送上咖啡的時候挪了個位置,變成背對李維斯,但仍舊是靠牆的。


    他為什麽對這堵牆如此青睞?李維斯閑著沒事,開始胡思亂想——莫非他也和自己一樣,對隔壁派出所感興趣?他不會是王浩的同夥吧?想炸掉這堵牆衝進派出所把王浩救走?


    一刻鍾的工夫,李維斯已經腦補出了一部十萬字的狗血警匪小說。


    然而那人完全沒有動手的意思,悠哉悠哉地喝著他的焦糖瑪奇朵,既沒有打開公文包掏炸彈,也沒有使出隔山打牛神功。李維斯有點無聊,掏出手機玩起了後宮遊戲。


    剛成功pk掉一個試圖爭寵的帶著美顏係統的穿越女淑媛,得到皇帝的信任2點,太後的寵愛3點,晉升為琴貴人,李維斯忽然感覺周圍的空氣傳來一絲幾不可查的震動。


    怎麽回事?抬頭四下看看,一片平靜,什麽異常也沒有。


    但也許是最近和宗銘混多了,他變得有些疑神疑鬼,總覺得自己剛才那種感覺非常像宗銘說的超自然力波動造成的大腦結構的電器性震顫。


    難道有人在使用超能力!


    李維斯瞬間就雞血了,胡亂收起手機,差點把麵前的咖啡杯打翻,杯碟相撞發出輕微的叮當聲。


    前麵的男人被驚動了,微微回頭看了他一眼,忽然起身,在杯子下麵壓了一張百元大鈔,轉身離開。


    李維斯第一個反應是他要跑,想也不想站起身來,對侍應生道:boy,買單!轉身的時候假裝不經意撞到了那人身上。


    對不起!他一手扶住那人的胳膊,佯裝驚訝地道歉,不好意思撞著你了,沒事吧?


    那人擋開了他的手,道:沒事,請讓一下。


    實在抱歉。李維斯拖拖拉拉地道著歉,往旁邊讓了一步。


    交錯的一瞬,李維斯徹底看清了他——那人比他矮四五公分的樣子,身高在一米七七左右,中等身材,雙眼皮高鼻梁,嘴唇很薄,下巴右側有一個很小的痣,耳朵沒有耳垂,身上有一股難以形容的氣味,非常淡,隻有貼身的時候才能聞到一點點。


    李維斯目送他離開咖啡廳,不知怎的大腦有點奇怪的恍惚,那個氣味像幽靈一樣飄蕩在鼻端,竟然有點似曾相識。


    在哪裏見過他嗎?李維斯思索良久,毫無頭緒。


    也許是記憶恍惚了吧,片刻後他沮喪地放棄了,懷疑自己是被昨晚宗銘那一出失憶搞得有點神經。


    李維斯結了賬,出了咖啡廳,看看時間已經差不多是中午了,便往石湖鎮派出所走去。


    剛剛走到門口,兩名昨天見過的刑警急匆匆走了出來,見到李維斯,衝他點了點頭:你來了?宗處在裏麵。


    你們要出警嗎?李維斯和他們打了招呼,問,宗處忙完了嗎?


    出了點意外,你進去見他吧。兩個刑警很急的樣子,小跑著走了。李維斯直覺不對,三步並作兩步跑上樓梯,在走廊和白小雷撞了個滿懷。


    白隊?李維斯扶住了他,問,出什麽事了?宗銘呢?


    白小雷臉色鐵青,指了指審訊一室,匆忙跑走。


    李維斯走到審訊一室門口,頓時駭了一跳——王浩躺在地上,眼角流下細細的血絲,整個人已經是出的氣多,進的氣少。


    宗銘跪坐在他身側,正給他做胸外按壓,額頭冷汗涔涔,在鬢角匯成大滴的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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