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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維斯懷著無法言喻的心情走進了珍愛好女人互助會。


    互助會選在一家裝修溫馨的民宿酒店頂層餐廳舉行,二十多把餐椅擺成一個圓圈,套著可愛的碎花椅套,果然特別適合他清秀小gay的人設。


    李維斯選了一個角落的位置坐下了,遵照領導的意思將外套脫下來搭在椅背上,環視全場,等待目標人物出現。


    八點整,參會人員陸續到齊,李維斯注意到那三名嫌疑人都進來了,有兩個坐在他對麵,一個叫徐秀姑的正好坐在他右側的位子上,落座的時候還十分友好地和他打了個招呼。


    晚上好!一名四十來歲,看上去十分溫和可親的中年女子走進來,拍了拍手,歡迎大家參加今晚的互助會。


    眾人紛紛鼓掌,齊聲說:主持人晚上好!


    李維斯隨大流地拍了拍手,莫名覺得自己仿佛在上早教課,隻不過從老師變成了學生,怪有意思的。


    首先向大家介紹一下今天的新人。主持人向李維斯點了點頭,示意他站起來,s,我們的第一位男性會員。


    你好s!主婦們齊聲說。


    李維斯滿頭大汗地站起來:大、大家晚上好。


    請坐吧。主持人微笑著說,又向眾人拍拍手:s是第一次參加我們的互助會,所以今晚最後一個發言,大家沒有意見吧?


    沒有意見。又是齊聲回答。


    那麽我們開始了。主持人說。


    如宗銘所說,本次互助的主題叫做放下包袱,輕裝簡行,於是主婦們紛紛起立發言,向會友們傾訴自己生活中遇到的苦悶和委屈,無非是老公不上進,孩子不成才,婆婆事兒逼,公公難伺候個別歹命的再攤上幾個喜歡回娘家攪和的大小姑子,那就更熱鬧了,人生的每一天都在上演狗血鬧劇。


    李維斯本來是抱著十分抵觸的心態來開會的,聽著聽著竟然入了迷,感覺自己對宮鬥宅鬥文的萌點有了一個全新的認識,連文都不太卡了!


    主婦吐槽大會太開光了,以後有機會要常來啊。


    最後一名主婦吐槽完畢,主持人看著一臉懵圈(其實是迷醉)的李維斯,給他一個鼓勵的微笑:現在輪到你了s,先向大家介紹一下你自己吧。


    李維斯如夢初醒,還有點意猶未盡,站起身來向主婦們點點頭:大家好,我叫s,來自美國德克薩斯,目前正在申請跨國婚姻和中國綠卡。咽了口唾沫,硬著頭皮說,我是個gay。


    然後後脊梁的汗毛就忽然炸起來了。


    我果然是個垂直地心的直男,李維斯暗暗想。


    別著急,慢慢來。主持人發現他有點緊張,十分善解人意地帶頭鼓掌,對姐妹們說:讓我們給他一點鼓勵吧。


    加油s!主婦們齊聲道,整齊鼓掌,看著他的眼神充滿對珍稀動物的關愛,以及無法掩飾的獵奇。


    好吧,作為珍愛好女人曆史上第一個基佬主夫會員,他這個人設確實挺獵奇的。


    醞釀了一下負麵情緒,李維斯開始學著她們吐槽:我的丈夫是個呃,是個土豪,花錢大手大腳,完全沒有計劃,經常一言不合就買個直升機豪華遊艇什麽的


    主婦們:


    李維斯發現自己有炫富的嫌疑,於是換了個角度繼續:呃,他性格特別魔幻,非常喜歡捉弄人,雖然他工作很忙,很少回家,但隻要一回來就會想出一千種辦法坑我,我覺得我壓力很大


    說著說著他發現其實挺容易的,隻要把宗銘代入成自己扮演的苦逼人設的老公,就可以滔滔不絕自然而然地吐槽下去。


    因為宗銘的槽點實在是太多了!


    所以現在我的虎皮鸚鵡得了鳥痘,毛都要掉光了,我每天給它擦紅曲黴素。但是我丈夫還在放縱他的貓去舔它,貓舔多了紅曲黴素病了,我每天要帶它去打吊瓶,我丈夫又指責我連寵物都照顧不好,像個智障。李維斯口若懸河地說了五分鍾,感覺有點口幹,於是停了下來。


    全場靜默三秒,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


    大概大家都沒想到已婚基佬的生活這麽苦逼吧?李維斯忽然想,如果自己參加個基佬吐槽大會,很有可能掰直一批人啊


    宗處長真是功德無量!


    你已經很棒了。斜對麵一個年輕的主婦開解李維斯,養了那麽多寵物,照顧起來多麻煩呀,我女兒隻是養了一隻倉鼠,我都頭大死了。


    是啊是啊。另一名上了年紀的媽媽也點頭讚許,現在很少有你這麽耐心的年輕人了,你做得很好。你老公就是有點兒粗枝大葉。嗐!男人都這樣,你也適當地向他撒撒嬌嘛,女人不對,受嘛,就是要做一分說十分,不然老公怎麽知道你的好?


    李維斯汗如雨下,難道自己看上去很有心機受的潛質嗎?


    呃,其實照顧寵物挺容易的,也不是你們想象的那麽難。李維斯努力和會友們互動,我每天待在家裏有點無聊,本來想出去找份工作,但我丈夫說我太笨了,最好還是待在家裏別出去丟人現眼我現在覺得毫無自信,在家待久了好像整個人都成了沒用的廢物了。


    哎呀你千萬別這麽想呀。坐在他右側那個叫做徐秀姑的嫌疑人忽然說,沒有你操持家務,你丈夫怎麽能安心在外麵賺錢呢?你首先要克服自己這種自卑的心理,隻有自己認識到自己的價值,才有可能讓你老公承認你的價值呀。


    呃,是嗎?李維斯轉向她,做出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實際上是將紐扣攝像頭對準她,但是我出去社會上尋找承認不是更直接更容易嗎?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位置啊。徐秀姑振振有詞地說,你們已經結婚了,就是一個利益共同體,做任何事都要把家庭作為一個整體來考慮。你老公讓你待在家裏,肯定有他的理由,如果你出去工作了,家裏誰來照顧呢?寵物誰來養呢?雇人嗎?雇人花的錢會比你掙的工資低嗎?家裏多一個外人,會產生無數的事情,到時候你們肯定得不償失。


    李維斯覺得她說得還挺有道理的,果然不愧是齊冉的好姬友:可是我也需要心理補償啊,隻是做家務和養寵物的話,我完全沒有成就感。再說法律也不承認這種付出啊。


    你丈夫的成功就是你是成功,他把錢拿回來給你花,你還要什麽成就感啊?徐秀姑理所當然地說,隻要你死扛著不離婚,難道他還能不養你?


    主婦們紛紛稱是,開始七嘴八舌討論如何幫老公成才,以及如何掌控老公錢包、保護勞動果實的問題。李維斯聽著聽著,感覺自己仿佛回到了民國不對是回到了清朝,怪不得剛才自己的宮鬥之魂熊熊燃燒。


    這種完全和社會發展背道而馳的互助到底是什麽鬼哦


    然而為了完成領導交代的任務,融入大環境,他還是不得不違心地附和了幾句。結果也許是他這人親和力太強,大家紛紛對他表示讚賞,主持人甚至發了一份女德學校的廣告給他,說如果他有意修習傳統女德的話,自己可以出麵讓學校破格錄取他這個貨真價實的男人。


    李維斯覺得自己參加這次互助會靈魂已經得到了升華,女德學校什麽的還是滾犢子吧。


    九點半,互助會結束,主婦們分享了自己帶來的手工點心,李維斯作為新人以及全場唯一的基佬,備受關愛,收了一紙袋子的小禮物。


    雨過天晴,月朗星稀,李維斯和眾人一起下樓,剛走下台階,忽然感覺眼角一跳,扭頭,隻見一個似曾相識的人影從另一座樓梯上走下來,拐了個彎消失了。


    李維斯腦中靈光一閃——胡查理!


    沒錯,那人就是他曾經在石湖鎮派出所背麵那家咖啡廳遇見的清掃者,第九基金的胡查理!


    李維斯立刻警惕起來,三步並作兩步跑到越野車邊,敲了敲窗戶:我看見胡查理了!


    宗銘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他上車。李維斯上了副駕位,他低聲問:你確定是他?


    沒錯,燒成灰我都認識。李維斯對自己的人臉識別能力能力還是相當自信的,阿菡為什麽沒通知咱們?


    可能他是開車過來的,沒乘飛機或者火車,阿菡查不到他的行蹤。


    阿菡不是給他的手機掛馬了嗎?怎麽也沒監控到?


    宗銘皺眉,說:他們肯定有自己的黑客唔,這次案子鬧得太大,他們比以前謹慎了。


    現在怎麽辦?李維斯問,要通知劉隊長的人監控他嗎?


    不要打草驚蛇。宗銘說,他的目標應該是齊冉,隻要齊冉在警方監控之下,他遲早要出現我先讓阿菡想想辦法。


    說著,他掏出手機通過umbra給桑菡發消息。李維斯想起自己還抱著一大堆點心,便將紙袋子遞過去:餓嗎?吃點兒點心?玉米還是熱的。


    宗銘看看紙袋子,又看看他,表情有點複雜:話說,你入戲挺深啊,吐槽領導吐槽得還開心嗎?


    李維斯想起自己身上戴著的紐扣攝像頭,宗銘一定是全程聽到了他的講話。


    尷尬地笑了笑,伸手摸頭安慰領導:為了工作,你就犧牲一下吧。


    宗銘恨恨拍開他的手:放尊重點兒,領導頭是你摸的嗎?


    你有一個毛孔值得我尊重麽?李維斯看著他的帥臉,忽然想起那碗價值四十元的涼麵,一時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撲過去大力將他壓倒,張開五指將他的頭發摸了一把,然後飛速躲開:你咬我啊?!


    宗銘猝不及防被他壓在方向盤上,左臉多了一個淺淺的奔馳標誌,怒道:反了你了!揚手要揍他,見他一臉賊忒兮兮又小心翼翼的傻樣,改拳為指,點點點點:瞧你那慫樣兒,你還能再躲遠點兒麽?


    李維斯嘿嘿笑。宗銘長歎一聲,從後座上拎過來一個全家桶往他懷裏一塞:吃吧,都給你買好了,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足足罵了我五分鍾,我聽得肝都疼了!我有那麽壞麽?鳥掉毛也算我頭上,貓拉肚子也算我頭上我都對我們以後的婚姻生活產生心理陰影了!


    李維斯哈哈大笑,也覺得有點對不住領導,拿出一塊辣翅遞給宗銘:你先吃。


    算你有孝心!宗銘將雞翅叼在嘴裏,發動了車子。


    幹嘛去啊?李維斯捧著一塊巨大的吮指原味雞啃,含糊地問。


    監控嫌疑人。宗銘指了指側前方剛剛掠過的一輛車,道,那個叫徐秀姑的,今天的發言很犀利,和齊冉的觀點有很多重合的地方,她娘家就住在齊冉送紅包那個同事家隔壁小區,我懷疑齊冉那天找的人就是她。


    哦,那其他兩個嫌疑人呢?不管了嗎?


    我已經通知劉隊長的人去監控了。宗銘不遠不近地跟上那輛車子,道,下午咱們踩過的地方也已經開始布控,我們重點跟一下這個徐秀姑。


    還有三天就是青年科學家評選了,李維斯看著前方時隱時現的尾燈,忽然有點腎上腺素升高的感覺。


    齊冉真的能站上那個她夢寐以求的領獎台嗎?


    徐秀姑家住在東南郊一個豪華小區內,從桑菡查出來的資料看,她老公是做生意的,非常有錢,她原先是省婦幼保健院的保健醫生,後來生了一兒一女,就回家照顧孩子了。


    總之和齊冉的情況非常相似。


    宗銘將車子停在小區門口的停車帶上,又讓桑菡把小區後門的監控同步到自己的筆記本電腦上,就這樣帶著李維斯開始枯燥的蹲守生涯。


    監控嫌疑人這種事,聽著高大上,其實挺無聊,尤其夜深人靜的時候,兩個大男人擠在狹窄的車廂裏,怎一個寂寞了得。


    不過宗銘是絕對不會讓李維斯寂寞太久的。


    轉眼一個白天過去,夜幕再次降臨,李維斯百無聊賴地躺在副駕位上看文下的評論,果然經過互助會的洗禮,他昨天發的新章在創意上有了質的升華,評論一下子翻了一倍。


    正在回複歐米伽的留言,宗銘忽然戳了戳他的肩膀:我們來接兒子棒吧!


    什麽兒子棒?李維斯將123言情app收起來,湊過去看他的手機,發現他居然在逛珍愛好女人的論壇,屏幕上是一個十幾頁的超長帖——《接兒子棒》。


    李維斯好奇起來,就著他的手翻了翻帖子:她們這些跟帖都是什麽意思啊?‘接健康兒子棒接男寶送子觀音保佑我接棒成功生兒子’怎麽像非法傳銷似的?


    你看你,研究資料不仔細!李維斯一本正經地教訓他,‘接兒子棒’就是樓主生了一個兒子,發帖,大家都去跟帖接棒,接到就能生兒子了。


    這也行?李維斯發現自己剛剛被互助會升華過的三觀再次受到了清洗:想兒子想瘋了?怎麽不去喝香灰呢?什麽年代了還有人信這個?


    社會進步了嘛,香灰那麽難喝大家幹嘛要喝,跟帖起碼不傷身。宗銘倒是想得開,封建迷信也要與時俱進的,現在都轉發錦鯉破水逆呢,跟帖求子多有創意啊哈哈哈。來來,你來接一個,說不定我們將來就能生兒子了


    你自己接吧,我沒那功能。李維斯嚴詞拒絕,發現領導大人越來越魔幻了。


    當然有些社會現實比他還魔幻。


    就在這時,宗銘忽然坐直了身體,道:出來了!


    ?李維斯跟著坐起來,發現一輛奶黃色大眾甲殼蟲正緩緩駛出小區,駕駛位上坐著的正是他們的監控對象——徐秀姑。


    宗銘等甲殼蟲上路,走出十來米遠,發動車子悄悄跟上。李維斯調起座椅靠背,係上安全帶,不由自主緊張起來:這個點兒了,她要去哪兒?


    跟著就知道了。宗銘斂起神色,表情肅然,雙目銳利如同即將捕獵的猛獸,熟練地控製車速,不徐不疾跟在徐秀姑身後。


    二十分鍾後,甲殼蟲駛入一個狹窄的巷道,宗銘打方向繞過一片民宅,在巷道另一頭停車,對李維斯道:跟我來。


    午夜十二點半,夜深人靜,月黑風高,李維斯跟在他身後穿過一條不足兩米寬的小巷,赫然發現他們來到了前天下午踩過點的那個城中村,前麵不遠便是縱橫交錯的村道。


    宗銘在道口停了兩秒,右轉,拐過一個凸出的洗衣店,店門右側是一棵歪脖子大柳樹,柳樹後麵停著一輛奶黃色的小車,正是徐秀姑的那輛甲殼蟲。


    李維斯對他的人肉gps能力歎為觀止,一次簡單的踩點,竟然已經將城中村裏複雜的岔道全部記下並融會貫通了!


    她去了哪兒?李維斯悄聲問。


    宗銘指了指側前方一座四層高的民宅,低聲說:應該是這一家,不要打草驚蛇,等她出來。


    李維斯跟他躲到洗衣店半人多高的燈牌背後,等了大約四十分鍾,那座民宅的側門開了,徐秀姑一身黑衣,拎著一個購物袋出來,在門口機警地左顧右盼,而後走到車邊,打開了車門。


    宗銘掏出手機發了一條信息,等她開車走遠,帶著李維斯從陰影處出來,走到民宅門邊。


    李維斯以為他要敲門搜查,誰知他從兜裏掏出了一疊磁卡,一張一張在電子鎖上試了起來。


    刷了七八張,門滴一聲開了,宗銘輕輕推開門扇,做了個跟上的手勢。


    民宅內部非常大,四層高樓以回字形圈出一個深深的天井,天井裏停著好幾輛電動車,顯然住著不少租戶。大門左側是一個公共衛生間,連著水房,水房門口積著一灘髒水,印出幾個不甚清晰的腳印。


    都一點多了,顯然不會有其他人來用水房,腳印是徐秀姑留下的。


    宗銘循著腳印走到回字形天井一角,在一個一人多高的破碗架後麵發現一道小門。小門上掛著一個鐵鎖,他從褲兜裏掏出改錐往鎖扣上一插,手掌一擊便撬開了它,隻發出一聲輕微的哢。


    小門無聲洞開,裏麵飄出淡淡的藥品味,一絲幾不可查的光從下方透出來,原來這是個地下室。


    宗銘踩著水泥台階往地下室走去,李維斯心咚咚跳著,緊緊跟在他後麵。兩人沿著樓梯走了大約七八米,拐過一道被當做屏風的置物架,終於看清了裏麵的情形。


    這是一間大約五六十平米的屋子,黑黢黢的,隻開著一盞暗淡的夜燈,天花板一角裝著換氣扇,風扇嗡嗡嗡地轉著,發出白噪聲一般的雜音。


    啪一聲輕響,宗銘打開了手機照明,雪亮的燈光掃過屋子中央,那裏擺著四張簡易板床,床上躺著四個毫無生氣的人。他們身上蓋著毯子,頭側豎著一根醫院用的那種y型支架,支架上掛著點滴瓶。


    不知道是什麽液體,正通過透明管一點一點流進他們胳膊上的留置針頭。


    李維斯被這詭異的一幕完全震驚了,連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心髒劇烈跳動,仿佛要衝出胸口。


    踏、踏宗銘一步一步走過去,手中電光掃過床上眾人蒼白發青、毫無生機的麵孔,關傑、韓博濤、焦月然最後一個,是趙毅剛。


    齊冉終究沒有放過自己的丈夫,把他和他的競爭者一樣,變成了毫無生機的木乃伊,關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下室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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