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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銘在廚房洗碗,李維斯像往常一樣抱著一桶冰激淩,自己吃一勺,給他喂一勺:你真覺得於哥和焦磊能成嗎?


    為什麽不能?


    呃,他們好像不太搭啊。李維斯百思不得其解,他們完全是兩個極端的人吧?還記得焦磊剛來的時候,他們倆幾乎每天都要為石湖農場的改造問題吵一架。於哥屬於高嶺之花,焦磊完全就是東北糙漢子啊。


    鮮花活該插在牛糞上。宗銘一邊擦流理台一邊說,老祖宗說了幾千年的道理,話糙理不糙。


    我早就想提醒你了,沒事別亂用俗語行嗎?雷死人了。李維斯給他塞了一勺冰淇淋,接著道,說起來,他倆要是在一塊兒,光吃飯都吃不到一起去。


    於天河吃了好幾個月的東北大亂燉,也沒見就吃死了。宗銘說,總比雨果好,雨果連炸薯條都不會,以前他們家保姆一休假就全家鬧饑荒,於天河上十二個小時的班回家隻能吃牛奶泡麥片。焦磊的亂燉起碼每天的配菜都是不一樣的,茄子x豆角,豆角x土豆,土豆x白菜,白菜x豆腐哎呀媽呀,東北人太偉大了,簡直是亂燉界的正交試驗專家。


    李維斯笑得不行。宗銘將洗好的碗盤擺在瀝水籃裏,說道:其實他們挺配的,焦磊耿直,於天河心軟,雖然他們倆表麵上看有各種各樣的矛盾,但骨子裏都是非常傳統的人,重視婚姻和家庭。最重要的是孩子,焦磊帶了於果也就六個月,付出的心血比他親爹六年都多,於天河被逆了還能原諒焦磊,我猜一大半的原因是因為孩子。


    是啊,焦磊對於果是真愛啊李維斯感歎道,隨即發現自己聽到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你說什麽?於哥被焦磊逆了?什麽意思?


    你沒看出來嗎?宗銘挑眉,於天河走路姿勢都不對勁,昨天晚上焦磊是top啊。


    啥?


    我白教你這麽久了?你怎麽連這麽明顯的細節都沒注意到?宗銘搓了搓他的卷毛,他們今早別扭成這樣,昨晚的事應該不是兩情相悅,有一方肯定是被迫的。任何人被迫的時候都會反抗,但如果是焦磊在反抗,於天河根本不可能得逞——焦磊那是什麽身手,這家裏也就我能震住,你們剩下所有人加起來都不是他的個兒!所以明白了嗎?


    原來推理還能用在這種地方!李維斯想起焦磊臉上的巴掌印,對宗銘也是個大寫的服氣,然而——於天河不是柔道冠軍嗎?


    比利時那屁大點的地方,全國業餘柔道比賽也就是中國一個縣運動會的規格。宗銘說,再說了,差著十幾歲呢,體力是個大問題。


    哦,這樣啊。李維斯訥訥道,那於哥能習慣嗎?畢竟當了十幾年的top。


    有什麽不習慣的,他本來就當top當得力不從心。宗銘攤手,能者多勞嘛,焦磊年輕力壯的,理應多出點力讓於天河享受一下。


    也是哦。李維斯讚歎道,順便含蓄地表達了一下自己反攻的決心:其實我也年輕力壯


    我還能者多勞呢。宗銘白他一眼,將他手裏的冰淇淋桶搶過來塞進冰箱,怎麽跟個小孩似的吃起甜食來就沒完沒了,別吃了!


    不讓艸還不讓吃冰淇淋了?而且這話題轉移得也太生硬了吧?!


    手機忽然響了,宗銘如獲大赦,立刻跑去客廳接網絡電話:局座!局座你這個電話太及時了哈哈哈哈!


    咩話?桑國庭一臉的莫名其妙,怎麽及時了?我哪次不及時?


    李維斯在局座看不見的角度給宗銘做了個鄙視你的手勢。宗銘假裝沒看見,幹笑道:嗬嗬嗬局座我剛想找你匯報工作來著。


    哦,你的報告已經收到啦,不用匯報了。桑國庭將umbra裏所有人都呼叫了一遍,說,鄭氏這件案子意義重大,很可能給我們接下來的工作帶來突破性進展。我本想叫你們來局裏開會,結果於醫生要出差,桑菡也跑去實習了了算啦大家開個網絡會議吧。


    很快桑菡和於天河都上線了,一個在實習宿舍,一個在vip候機室。桑菡最近特別乖,生怕老爹知道自己在搞早戀——好吧對他來說其實也不早了,主要是唐熠太小——一上線就恭恭敬敬道:爸。


    叫桑局。桑國庭完全不領情,伸出一根手指點了點他,現在是工作時間哦,不要搞特殊化哦!


    桑菡翻個白眼:是,桑局!


    好啦,大家都到齊了。桑國庭叩了叩桌麵,道,時間寶貴,我們不廢話了直接開始吧我先給你們通報一下關於第九基金和唐晟集團的相關情況。


    眾人都是神色一凜,第九基金從去年冬天胡查理死後局裏就一直在調查,但因為涉及跨國事務以及一些敏感人物始終沒有大的進展。唐晟集團雖然因為鄭氏慘案暴露出了一些蛛絲馬跡,但就目前來看僅僅與三年前鄭氏、通查之間的恩怨相關,並沒有關於超級腦的深層線索顯現出來。


    終於有什麽眉目了麽?


    先說第九基金。桑國庭道,經過一些我不願意贅述的枯燥的行政周旋,我們剛剛拿到了一些關於第九基金的絕密資料,這家基金雖然表麵上是由一些影視明星和藝術家發起的,但實際上資金運作受控於一家美國財團——亞瑟資本。


    亞瑟資本?宗銘眉心一動,道,不會是那個亞瑟資本吧?


    就是那個亞瑟資本。桑國庭說,亞瑟資本成立於上世紀四十年代,二戰期間因為□□發家,二戰後又參與了朝鮮戰爭、越戰、阿富汗戰爭等等,和美*方關係密切。進入本世紀之後,亞瑟資本慢慢收縮了軍火生意,向民用實業和金融業轉型。第九基金成立於2021年,由美國好萊塢十二位明星牽頭,之後又加入了幾位設計師、畫家和作家,旨在幫助全世界範圍內受迫害的兒童、婦女及社會弱勢群體。它的日常運作由一家叫做‘耐安’的公司負責,‘耐安’的身後,就是亞瑟資本。


    李維斯知道亞瑟資本,他父親ves曾經就職的財務公司就是由亞瑟資本控股的,他老人家當年劈腿,小三正是亞瑟資本派遣到財務公司的副總監。


    雖然他對亞瑟資本本身沒什麽偏見,鑒於整個家庭的悲劇都來自於此,所以也絕對沒什麽好印象。


    於天河顯然也知道亞瑟資本,皺眉道:亞瑟資本?超級腦案難道是境外勢力控製的?


    恐怕是的。桑國庭說,因為唐晟集團也也它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我們從頭說起,三年泰國黑勢力通查遭到對手壓製,向曾經的合作夥伴鄭城求救,你們猜鄭城當初開出的條件是什麽?


    錢?宗銘問,旋即恍然,不會是十五億吧?


    桑國庭讚許點頭:衰仔猜對了,通查拿出了大半的身家,整整十五個億跟鄭城求助!當時鄭城正在和唐晟集團合作,拿到這筆錢後立刻翻臉。唐晟因此陷入困局,資金鏈斷裂,幾近破產。2023年秋,唐致賢暴斃,兩日後其長子唐輝從美國回來,帶來一筆高額海外投資,挽救了唐晟。


    亞瑟資本?宗銘問。


    一家叫‘瑞威’的風投,同樣由亞瑟資本控股。桑國庭說。


    這時桑菡忽然插嘴:唐致賢暴斃?為什麽用‘暴斃’這個詞?你確定是‘暴斃’而不是‘暴病’嗎?


    桑國庭點了點頭,道:是暴斃。官方檔案上寫得是突發腦溢血救治不及死亡,但我讓人調閱當時120的出警記錄、醫院診斷記錄、屍檢記錄,發現全部是後補偽造的,也就是說,唐致賢死後根本就沒有做過任何官方檢驗,直接是由其家人入殮、火化的。鑒於他死時妻子在外為資金奔走,長子在美國就讀,家中隻有次子,因此我調查了那段時間其次子唐熠的動向。


    李維斯下意識看了一眼桑菡。桑菡雖然和平常一樣麵無表情,但瞳孔縮得很緊,鼻翼微微擴張,顯然內心十分緊張。桑國庭道:唐致賢死後兩天,唐熠突發急病,由剛剛歸國的長兄唐輝送往西堰市一家私人醫院就醫。雖然當時的病曆被銷毀了,但我們找到了一名曾經接診過唐熠的護士,她給出了一段這樣的證詞。


    公共區上傳了一份文件,宗銘打開全息投影,一名三十多歲的中年女人出現在投影中:我記得那個孩子,唐熠,當時他應該是十三歲左右,被他哥哥抱來的,昏迷不醒,身體蜷縮幾乎打不開,頭部、四肢均有摩擦傷,像是被關在什麽狹小的密閉空間裏,還封了口。


    桑菡的呼吸明顯一頓,隨即掩飾地低下頭佯裝喝水,端著杯子的右手卻微微顫動。護士接著道:他當時嚴重脫水,營養不良,但身體上沒有什麽大的損傷。我遵照醫囑給他做了治療,兩個小時之後他醒了,然後開始尖叫、掙紮、摔東西,我和另外一個護士都被他打了,最後還是他哥哥把他控製住的。


    她說這一切的時候並沒有什麽怨恨鄙夷的表情,反而有些淡淡的憐憫:他應該是受過什麽嚴重的精神刺激,症狀非常嚴重,一開始是拒絕任何人接近,後來開始自殘,我們不得不給他用大量的鎮靜劑,甚至把他捆在床上來防止他殺死自己。有一次他用吊針針頭劃開了自己的靜脈,血流出來的時候把他自己嚇著了,尖叫起來,我們才及時趕到把他救了過來——他非常怕血,幾乎見不得紅色,連看見沾血的酒精棉球都能崩潰。


    桑菡站起身離開了鏡頭。桑國庭看了一眼兒子,表情有些詫異,但沒有說什麽,隻微微皺了一下眉頭。


    護士繼續說著:後來他情況太嚴重了,主治醫生完全沒有辦法控製,就建議唐輝先生把他送到精神病院去。但唐先生非常固執,堅持他弟弟是正常的,隻是因為父親的死受了刺激,所以暫時有一點應激反應。當時唐先生付了醫院一筆非常大的錢,要求我們繼續治療唐熠,然後自己去美國出差了。半個月後他回來,開始住在醫院裏照顧弟弟。說來也怪,那之後唐熠的情況就好了起來,慢慢平靜下來,即使不用藥也不發瘋了,除了有一些呆滯,和正常人差不多。


    李維斯沒想到三年前唐熠的情況這麽嚴重,不禁擔心桑菡會受不了,還好他很快就回到了鏡頭裏,繼續麵無表情地看他老爸放投影。


    那孩子非常漂亮柔弱,不發病的時候簡直像個天使。護士歎息著說,他會拉大提琴,症狀緩解之後唐先生把他的琴帶到醫院來,他經常一拉就是一整天,不吃不喝的唐先生就陪在旁邊聽著。他們兄弟感情非常好,唐先生幾乎像父親一樣關心著他。隻要唐先生在,唐熠就能正常一些。有一次唐先生出差兩天沒回來,他躲在床下麵哭了一夜。


    他很膽小,和任何人都不說話,喜歡把自己關起來,櫃子裏、床下麵,甚至是紙箱子裏主治醫生說這是ptsd,會伴隨終身的。護士說,大概兩個月後,唐先生給他辦了出院手續,臨走前和院長談過一次。後來院長就讓我們把所有的病曆、電子記錄、包括藥房那邊的用藥記錄全部銷毀了,還叮囑我們不能把唐熠的情況告訴任何人。


    護士想了一會兒,說:我知道的就這麽多了,具體他受過什麽刺激我們也不清楚,隻知道他被長期地關在一個狹窄的地方,可能是箱子或者櫃子,然後非常怕血,怕紅色對,還很怕大聲的響動,有一次我們一個護士給一個小病人吹氣球,氣球炸了,他正好路過,當時就昏過去了。


    證詞結束,投影消失了。桑國庭目光深沉地看了一眼兒子,隨即將視線挪到宗銘這邊,說:從唐熠的情況看,唐致賢的死很可能不是普通病逝,而是暴斃。鑒於唐致賢死後兩天唐輝和母親才回家,那四十八小時發生的一切,唯一的目擊證人應該是唐熠。唐熠當時可能被關在櫃子或者箱子裏,全程目睹了父親的死亡。


    沉默,李維斯心裏十分難受,他和唐熠在網絡上認識這麽長時間,一直以為他活潑開朗,無憂無慮,沒想到三年前竟然受過這麽嚴重的創傷,差點被送進精神病院。


    看看視頻中的桑菡,他臉色十分難看,雖然盡力掩飾,但眼中的痛苦是無法抑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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