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氏抓著她的手仔細看了指甲,沒破損,粒粒飽滿得如同淡粉色的珍珠,又通身看了她一遍,才歎道,「離離要記住,那些粗活請短工幹。再是鄉下的姑娘,該講究的還是要講究……」巴拉巴拉一通老生長談。


    夏離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等她念叨完了就拿著花繃子乖巧地坐在窗下繡花。夏氏最喜歡看到的,就是這個場麵。


    碧紗窗下,美人如玉,夏氏似乎又回到了多年以前……


    若是前世,夏離連扣子都不想縫。但她接受了原主的記憶,連著許多愛好也一並接受了,現在她除了射箭,繡花就是最喜歡做的事。纖纖玉指上下翻飛,一針針一線線地堆積起來,素絹上就會出現五彩斑斕的花兒或者鳥兒,多奇妙。


    晌午吃雞湯麵條。


    夏二虎又來了,代表夏老漢請他們全家去吃晚飯的同時,順道在這裏蹭了飯。


    他說,「爺說那隻鳥叫太陽鳥,很值錢,至少值個一百兩銀子。爺當獵人的時候特別想抓一隻去賣錢,說抓住一隻就什麽都有了,可惜隻碰到一次還被它們跑了……奶聽說後,就舍不得讓三叔拿去送人,說應該拿去省城賣了,得了銀子大姑家一半,我們家一半。爺就氣著了,說奶見識短,眼裏隻有銀子沒有兒子的前程,還推了奶一把……」


    原來那種鳥叫太陽鳥,名字真美。當了那麽多年獵人的夏老漢都隻看到過一次,可見那鳥有多麽稀少,卻是被自己看到,還捉住一隻。


    夏離心裏十分鄙視夏老太,也真好意思,自己家的鳥,她想賣了,還想要一半的銀子。她真的以為隻要自家掙的錢,她就有本事分一半過去?


    不過,夏離也不後悔送太陽鳥,劉公子給的土豆,若是種好了,其經濟價值遠超一百兩銀子,更不用說社會價值了。何況,她還坑過劉公子,一直覺得虧欠他。


    下晌未時到申時,夏離時不時就會去後院看看那處山崖,也沒看到一隻太陽鳥飛來。它們定是嚇著了,或許以後也不會去那裏戲水了。夏離失望不已,若那些鳥兒還敢傻傻地去,她就再去抓一隻賣錢。


    王二牛來送柴夥,夏離讓他把地翻了,又施了一些肥,過兩天再來挖一條三寸寬、四寸深的溝即可。


    送走王二牛,夏氏數了三十個雞蛋放進籃子裏,一家三口同二虎一起去了夏家大院。


    能去外公家,夏聚還是很,三叔記一輩子。以後三叔有錢了,等離離出嫁的時候,多多的添妝。」


    夏老太不高興地說道,「你救了離丫頭的一條命,該記情的是她。」又瞪了夏離一眼,先還以為她多機靈,現在看來卻是最最沒成算的蠢人了。先把家產白白送了外人,這次又把這麽多銀子白白送了人。若那位姓劉的公子真幫山子當上官也就罷了,若收了鳥兒又不幫忙,自家真是吃大虧了。


    夏山趕緊道,「大姐對我有恩,離離是我的外甥女兒,救她是該當的。」


    夏離沒理老太太,跟夏老漢幾人說著話。夏聚和二虎都倚在夏離的腿上,她不時把桌上的花生剝了殼喂進他們兩人的嘴裏。


    三豹站在門口招呼二虎出去玩,二虎裝作沒聽到,隻跟夏聚說笑。二虎倒不是為了夏聚而有意冷落三豹,他跟三豹在同一個屋簷下住了這麽多年也玩不到一起去。而且,夏聚是離姐姐的弟弟,爹爹娘親也讓他多跟聚弟弟一起玩。


    夏老太心裏不喜歡夏聚,但老頭敲打了她幾次,大兒三兒又勸了多次,她也隻得忍住不喜。此時看到夏離和二虎不理有血親的三豹,反倒跟野孩子極其親近,再也忍不住了,罵二虎道,「你個吃裏扒外的東西,三豹才是你親弟弟……」說著,就打了二虎兩巴掌。


    二虎委屈極了,扯開嗓門嚎了起來。


    夏老漢不高興了,罵道,「我說你這個死老婆子怎麽回事?眼界比針別兒還小。跟你說了多次少,閨女既然認了聚小子當兒子,聚小子就是咱們的外孫子,還分啥親的幹的……」


    老頭的嗓門像洪鍾,吼得老太太不敢再多話,也讓多心眼的夏聚溢出了眼淚。


    夏山站起來牽著二虎和夏聚笑道,「走,三叔帶你們出去舉高高,三豹也來。」


    夏離沉了臉,起身說道,「有些心腸無論怎樣也捂不熱。既然這麽討嫌,咱就走。」


    說完,她拉著夏聚就向門外走去,夏山趕緊跟出去勸那姐弟二人。


    夏柱氣得粗著嗓子吼道,「娘,若你再這樣鬧下去,會真的傷了蘭娘和離丫頭的心。咱們家有今天的好日子,離不開蘭娘的幫襯。離丫頭又把那麽值錢的太陽鳥送給山子長官的親戚,讓山子有更好的前程,娘咋就不記她們付出的孝心,隻去惦記不該惦記的東西。蘭娘前半輩子受了那麽多苦,娘就當心疼心疼她,對聚小子好些吧……」


    夏老漢也氣得用煙杆敲了幾下老太太,罵道,「眼皮子淺的臭婆娘,再鬧騰,就滾回娘家去……」


    夏離姐弟都走出了院外,廚房的夏氏聽說後,也氣得跑了出來,被夏山攔著說好話。夏柱和李氏又出來勸了一陣,最後夏老漢押著老太太出來,才把夏氏幾人勸回去。


    照夏離的想法,就是不回去。但夏氏想到自家孤兒寡婦,不願意跟娘家徹底翻臉,特別是看到老父老母都出來,也就拉著夏離和夏聚回去了。


    吃飯的時候,夏老太太沒敢再作妖,夏聚被安排在了大桌上。分菜的時候,夏聚也享受到了夏離、二虎、三豹同樣的待遇,夏老漢還格外多夾了幾次肉菜給夏離和夏聚。


    夏鐵本來就少言寡語,今天就更沉默,一句話都不說。小楊氏的眼裏也盛滿了不服和不憤,夏氏一家都上了大桌,憑什麽!


    回家後,夏聚扭著指頭說道,「娘親,姐姐,我一直在心裏想著要孝敬外公外婆的,真的……」


    夏離把他拉到身邊靠著,說道,「有時候,我們付出善意,收獲的不一定就是善意……以後,無事咱不回去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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