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水已經有些涼了,再過些日子就要等到下晌,日頭把水溫曬得略高再來洗。


    她們邊洗邊說著悄悄話,咯咯的歡笑聲不時響起,惹得那幾個婦人頻頻抬頭看她們。


    突然,聽見大柱的大嗓門,由遠及近,「離小姨,離小姨,不好了,聚小舅舅被打了。」


    夏離唬了一跳,一下站起身問道,「怎麽了,我弟弟在哪兒?」


    大柱已經跑到她麵前,喘著粗氣說道,「是住在村西頭的王二娃打的。我們幾個人都打不過他,二虎舅舅回家叫人去了……」


    他知道自己姑姑和離小姨會來洗衣裳,所以直接找來了這裏。


    夏離知道了,那家的四兒子,也就是王二娃的四叔王石喜,之前一直想娶夏氏,不高興夏聚壞了他的好事。


    夏離拿著手裏的小木棒跟著大柱向北跑去,另幾個小姑娘把各自和夏離的衣裳放入桶盆,跟著一起跑去。夏大妮跑了幾步,就改變方向,向夏柱的肉攤跑去。


    過了村裏的屋舍,再過了一片菜地,就能聽到樹林那邊夏聚的哭聲,還有幾個婦人的聲音。


    他們穿過樹林,看到夏聚被周木匠的媳婦李氏抱在懷裏,夏聚的鼻子被打出血了,血糊了一臉,還在大哭。李氏和兩個婦人在說著王二娃,王二娃的奶奶王老太和他家的一個媳婦在辯解著。鐵旦兒、墩子幾個孩子站在一旁,嚇得要哭不哭。


    王二娃今年十四歲,是村裏人嫌狗煩的二混子。


    見夏離來了,李氏說道,「離丫頭莫擔心,聚小子就是鼻子被打出血了……」


    夏離謝了李氏,又拉了拉夏聚的小手說道,「莫怕,姐姐給你報仇。」


    今天必須要把王二娃收拾了,否則以後夏聚就別想出門。夏離放開夏聚的手,兩步衝到王二娃麵前,舉起棒子就開打,嘴裏還罵著,「敢打我弟弟,我打死你……」


    夏離知道打人的套路,手裏有棒子,又先下手為強,王二娃還是個沒完全長開的半大小子,幾下就被夏離抽打在地上抱著腦袋哭起來,沒有一點還手之力。


    王老太和她的一個兒媳婦尖叫著衝上來打夏離。夏離對那個王家婆娘沒客氣,棒子照樣往她身上抽,但王老太她就不敢下狠手了,怕一棒子打死她。這也讓那兩人抓到幾個破綻,打了夏離幾下。王二娃見了,也爬起來打夏離。


    夏聚見姐姐被圍攻,也顧不得害怕了,跑過去爬在地上死死抱住王二娃的一條腿,無論王二娃怎麽踢都不鬆手。哭叫聲更大更淒慘,「不要打我姐姐,不要打我姐姐,求求你們,嗚嗚嗚……」


    旁邊的幾個婦人不幹了,說哪有一家人打一個小娘子和一個小娃子的道理,她們過去拉著王家三人勸。


    夏離不敢讓王二娃近身,再就是心疼夏聚,棒子主要招呼王二娃。王老太婆媳被幾個婦人拉扯著,不好放開手腳打夏離,但不時會踢夏離一腳,撞她一下,扯一把她的頭發。


    這時,夏山拿著粗鐵棒跑來了。因為他去地裏幫忙了,二虎回家沒找到他,又去地裏找,所以才來晚了一些。


    夏山先把夏聚抱起來放去一邊,一腳把王二娃踹在地上,又使勁踢了幾腳,罵道,「我日你奶奶,老子打死你個龜孫,敢欺負離離和聚兒……」


    跟過來的幾個男人趕緊把夏山拉住,勸道,「你的手重,莫打出人命。」


    正鬧著,夏柱拿著刮殺豬刀的細鐵棒跑來了,後麵跟著李氏、夏老太、二虎、三豹,還有郝家等跟夏氏家關係好的人,王家也跑來一群男女。


    夏柱紅著眼睛衝過去打王二娃,被人拉住,但王二娃還是挨了好幾腳。


    王二娃都嚇癱了,村裏他最怕的就是夏家三兄弟,坐在那裏爬不起來。


    王二娃敢那麽囂張地欺負夏聚,就是以為這孩子不會得夏家人喜歡,打了也白打。沒想到夏離這麽潑辣,夏家人依然要幫他們。


    王家的人多,但夏家來了兩個功夫好的「亡命徒」。本就王家無理在先,看熱鬧的人都在指責王二娃無故打夏聚,三個大人一起打夏離。王家先認了慫,王老爺子狠打了王二娃幾巴掌,罵了王老太婆媳幾句,又跟夏家人說著好話。


    周裏正教訓了王二娃一頓,又讓他給夏離和夏聚賠禮道歉,王家再賠五十文的湯藥錢。


    王家都認。


    夏柱冷臉吼道,「五十文大錢?我家又不是要飯花子。把爺爺惹火了,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大家都不要好過!」


    夏山也不滿意這個結果,還想掙脫拉他的人上去打王二娃。


    經過周裏正再次調解,最後定下王家賠夏離家一百五文大錢的湯藥錢。


    夏離抱著夏聚去老周大夫家看鼻子。路上,她感謝了夏家幾人。


    老太太看著夏離亂蓬蓬的頭發,臉上的幾道紅痕,身上的塵土,領子被扯得斜去了一邊,搖頭說道,「姑娘家家的這麽潑辣,可怎麽嫁人啊。」


    夏離說,「我不潑辣,就等著他們來欺負我們?」


    老太太冷哼道,「過繼了三豹,別人也不敢欺負你們……」


    夏聚聽了這話,把夏離的脖子抱得更緊了。


    夏離冷笑道,「是,別人不敢欺負,欺負我們的就換成了小楊氏。」


    「娘,現在還說那些做甚?」夏山把老太太扶回了家。


    老周大夫給夏聚檢查了一下,除了鼻子被打出血,有些腫,身上青了兩小塊,沒有其它不妥,不用吃藥,隻用涼水驚驚鼻子即可。夏離放了心,她把王二娃打得更厲害,臉上看不出來,但身上肯定有多處棒傷。


    大妮陪著夏離姐弟回家,把她家的衣裳也拎了來。夏柱去王家拿了一百五十文大錢,交給夏離,又安慰了他們幾句,父女二人才走了。


    沒有外人了,一直哭泣著的夏聚才敢說話。他摟著夏離的脖子,把小臉緊緊貼著夏離的臉上,斷斷續續哭道,「姐姐,你對我真好,你把我放在了心尖尖上,你是我最親最親的親姐姐……我喜歡你,一輩子都喜歡你,一輩子不離開你……我要好好讀書,長大不許別人欺負姐姐和娘親……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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