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無國界慈善組織的安秦醫師。”說著,長指多出一根棒棒糖,吸引得小朋友眼睛大亮。


    “安秦醫師、安秦醫師……”馬上記住他的名字。


    安秦笑著,把糖給他。“你要不要告訴我,你的腳怎麽了?”


    小男孩用牙齒咬著棒棒糖外的玻璃紙,不清不楚地道:“痛痛……就痛痛啊--”


    安秦醫師背後的漂亮阿姨走來,拿走他的糖。小男孩抬頭張嘴,呆看著。


    “我幫你拆開。”田安蜜撕掉玻璃紙,將糖還給小男孩。


    小家夥開心地舔了舔。“謝謝阿姨--”


    “我是安蜜醫師。”她揉揉小男孩一頭鬆軟的鬈發。


    “安蜜醫師!”小男孩點點頭,表示自己記住了,含著糖,指向安秦背後的蘇燁。


    “他是蘇燁醫師。”安秦站起將蘇燁整個擋住,小心地抱起小男孩。“你從哪裏跑出來的,該回去休息了。”


    “怎麽都沒有醫護人員出來?”田安蜜跟在安秦身旁,看了看設備還算齊全的急診大廳。


    “就是沒人才讓我們來接管。”蘇燁拉住田安蜜。“那邊有位孕婦好像很不舒服,我們過去看看--”


    “抱歉、抱歉,讓你們久等了。”急匆匆的腳步聲,一名看似剛從手術室出來的女醫師走到他們眼前。


    “啊!小雷尼!你怎麽跑出來這裏?”


    “媽媽……”小男孩含著糖,說話模模糊糊。


    “你是他母親?”安秦放下小男孩,盯著忙得滿頭汗珠的女醫師。


    女醫師搖搖頭。“這孩子住院三個月了,前兩個月他母親都在這兒陪他,第三個月實在得張羅家計,沒時間來看他,他便時常溜出兒童病房拖著腿來門口等母親。”


    田安蜜聽了女醫師的說明,不禁又撫撫小男孩,安秦也再給他一根糖。


    “他的腳怎麽受傷的?”安秦一麵問,一麵走向在急診大廳角落虛弱哀嚎的孕婦。


    女醫師說:“被威力強大的流彈打中腳踝,拖了太久才從橡樹樁難民營送來,都已經感染並發骨髓炎,差點要截肢--”


    “橡樹樁難民營不到半裏處不是有醫療所?”安秦雙眉一皺。為何舍近求遠過橋來?


    “孩子母親說0l醫療所是政府軍的,孩子父親是戈特…凱撒…克爾克霍溫將軍的追隨者,她本來自己幫孩子處理傷,後來不--”


    “居然有這種事!”蘇燁大叫打斷女醫師嗓音,回個身,揪起安秦的衣襟。


    “這就是你們選擇性救人的結果!”


    男人錯位之間,女醫師倒抽口氣,兩眼直勾勾看著蘇燁。


    “阿燁,你別這樣,這裏是醫院。”田安蜜勸道。


    這個國家真的很混亂,他們怎能跟著亂!


    安秦冷靜地扒掉胸前蘇燁的雙手,對女醫師說:“這位是蘇燁醫師。”他目光沉沉望進女醫師眼底,有種莫名威勢。


    女醫師一恍,點頭如搗蒜。“有有有,我記得伊戈先生有說要派一位蘇燁醫師來……”


    “正是他--”


    “不用你多嘴。”蘇燁丟下話,先一步去察看孕婦狀況。等另外三名醫師接近,他大喊:“開三指了--”


    “啊!”女醫師呼道:“產房在這邊--”


    四名醫師急忙把孕婦送進產房。


    三個小時後,田安蜜坐在醫師休息室橡木圓桌麵窗的位子,喝著冷掉的咖啡,聽說是很不容易才弄到的奢侈品,醫院司機泡的,歡迎他們新醫師。


    蘇燁喝光離去。安秦一口未喝也離去。教士醫院在他們今日到來之前,僅有一位女醫師妲希雅,和負責運送傷病患又做些雜事--例如泡咖啡--的醫院司機。


    安秦了解個大概,巡視醫院一圈,決定從ol醫療所調來自己的學生。


    田安蜜喝完自己的咖啡,美眸凝眄桌上那杯完全沒動的咖啡,端起它,她離座走近窗邊,斜倚窗柱,望著醫院大門入口廣場上的悍馬車,沒一會兒,男人出現在廣場--她的視野裏。他回首,似乎朝這邊看了一下。


    她悠然一笑,知道他不是在看這邊,隻是扣在肩上的貝雷帽不小心掉落地。她想起他之前在加汀島時,點到極品島產咖啡,一滴不分她,這次大方留了一整杯冷咖啡。她喝了一口,瞅著他撿起帽子,上車駛離廣場,出了木柵大門。


    “嗯……”她輕喃:“還是加汀島咖啡好喝--”


    “安蜜,要不要吃點麵包?”蘇燁推門走進來,往窗邊站在她身邊。“那個司機做的,想不到他還負責醫院廚房。”他拿一塊麵包給她,有些惋惜地說:“可能不像加汀島的好吃,而且沒有提味果醬--”


    “阿燁,這裏是戰地,已經很好了。”她撕著麵包,說:“肉桂的味道很香。”但她沒吃,把麵包還給蘇燁。


    蘇燁是有點饑餓,兩、三口塞完,咀嚼吞下。“我剛剛問過司機了,這附近有一個市場,物資不齊,勉強可以買到簡單民生品。”他說。


    那位女醫師被安秦拉著問東問西,簡直成了無國界渾蛋的專屬秘書,他想了解醫院附近一帶的情勢,隻得和司機套交情,那司機倒是對他畢恭畢敬,有問必答。


    “司機說這一帶有三個難民營,比較遠的一個最近有小孩集體感染水痘、麻疹……我們過去看看--”


    “嗯。”田安蜜應聲。“帶些針藥過去。”


    於是,蘇燁著手安排,請醫院司機載他們前往難民營,他們與司機約好五個鍾頭結束出診任務,屆時再請司機過來載他們,不能離開醫院太久的司機也就原車折返教士醫院待命。


    一個半小時過後,安秦帶了兩名學生各開一輛車,進入教士醫院。他的學生齊勒一下車,就說:“安秦老師,你確定要接管這醫院?”


    “安秦老師,之樣老師昨晚有來訊息,要我們避免過橋,軍政府內部認定爆炸案主謀是叛軍首領戈特…凱撒,克爾克霍溫將軍,政府軍近日恐怕會在這一帶有行動。”另一名學生--古斯也說著。


    “笨鵝、殺手,你們聽好--”安秦走向醫院大廳出入口,一麵交代著。“時時刻刻謹慎留意,隨機應變,若真有什麽事,一定要把這邊的病患接運到ol醫療所。”


    兩名學生跟在身邊,他繼續道:“這邊沒有護理人員,事情比較多,你們快把患者資料分類整理出來,記得盤點所有針藥建檔,每兩個小時巡視一次病房。”


    齊勒和古斯點頭應是,沒再多說什麽。反正他倆是無國界的殺手與笨鵝,沒在怕的。


    走進教士醫院,兩名學生自動解散去執行師長吩咐的工作。


    安秦又巡了一趟病房,和妲希雅說了一下話,妲希雅感謝他多帶了兩名幫手,說好久以前將軍成立這家醫院就是想找無國界慈善組織的醫師來管,安秦沒對此表示什麽,直接回醫師休息室。


    休息室裏,不見田安蜜與蘇燁,安秦心有異樣,旋即離開,去問妲希雅。妲希雅在餐廳外的小庭園曬著太陽,吃兩個小時前就該吃的早餐,她臉上有著呆滯,對他的問話沒反應,他拿起要加進咖啡的糖漿給她,一隻鳥兒在這時飛降,跳到她的餐盤,啄食麵包屑。


    他盯著鳥兒,慢慢放下糖漿罐,鳥兒咚地軟倒在桌麵。沒有死,隻是昏厥,飛不起來。他拉起妲希雅,帶進室內,往急診大廳,呼喊學生做緊急處理,那個腳踝受傷的小男孩也在大廳,再度徘徊門邊等母親,一見他走來就告訴他凱撒將軍讓司機伯伯載出去。


    安秦根據小男孩指的方向,開快車追尋。過了市場,路隻有一條,要找沒那麽難,就怕人已被帶走。


    正當他這麽想,路邊木蘭樹蔭閃過一抹行人影,他踩煞車,打開車門,喊道--“安蜜!”


    田安蜜緩行的腳步停定,茫然回首。安秦跳下車,跑過來抱住她。她一時間沒反應,久久,才抬起手環著他。


    “安秦、安秦……你有沒有聞到--”她嗓音輕徐、飛顫地傳出。


    “木蘭香……木蘭好香呀--我媽媽說蛇都喜歡樹上的花香……我不該……不該走在這些路樹下--”


    “安蜜?”他俯首,托起她的臉。她頰畔紅腫,唇角有血,頭發淩亂。一股氣,衝破他心口。“狗娘養的!”他握拳,肌肉硬得像武器。


    感受到他從末有過的暴戾之氣,田安蜜回神,擁住他,說:“我沒事、我沒事,是阿燁……那些軍人拖走阿燁,我想阻止……”


    司機將他們載到難民營的紅色大門口,他們走進門後滿是灌木叢的廣場,走沒多遠,有棚屋和一排一排的帳棚出現,阿燁像是暈車一樣渾身發軟,他在地上蹲了半晌,棚屋裏走出人來,是帶槍的軍人,他們一隊四人,拉走阿燁,阿燁幾乎無法反抗,她喊叫著上前,其中一個軍人用槍托打她,她昏了過去,醒來已在木蘭樹蔭下。她想起母親講的花香與蛇,莫名感到傷心,哭了起來。


    “別怕,安蜜。”安秦聽見她的哭聲,將她抱得牢緊。


    “阿燁他……”她搖著頭。“我不知道他消失到哪……”


    “我會處理。”安秦抱起她,走回車邊,將她放進前座,他撫撫她的臉,抹拭她嘴角的血跡,順順她的發,摘下貝雷帽往她頭上戴,吻住她,輕輕地舔吮,直到她不再淚流,他關上車門,繞往車頭另一側上駕駛座。


    他一麵開車,一麵拿出口琴吹,車子脫離木蘭樹道路,她在他的口琴聲中睡著了。


    張眸瞬間,蘇燁以為自己夢未醒。這世界真是什麽鳥事都有,都發生在他身上,連夢都不放過他。他記得自己像鳥一樣被捕捉,真該死,他向小姨丈羅森學來的拳腳功夫在夢中沒能用上,那些捕捉他的人,抓著他的頭發,提起他垂得猶若吊死的頭,左右晃著審視他的臉。有人說傳聞很久,沒能證實,也不知道那個女人是誰……這次奇跡天降,百分百不會錯,就拿來作餌,放出消息,不信他不現身……


    現身?是啊,一個很威的男人現身,真的隻有身,他看不見他頸部以上,不過,此男講話很威--威脅,一向是如此,很敢講的人都沒臉,他僅僅聽見那嗓音說什麽如果是誰的兒子,那個誰何必在他登陸當天派汽車炸彈……所有懷疑不合理,正規軍綁架外國人難道要內戰演變成世界大戰……到時輿論會說誰是正義……國際聯合軍團會如何選邊……


    很混亂的對話,連世界大戰都出來了,這還不夠威?哼……夢境一般就是這樣,一個部分是一根羽毛,全部羽毛加在一起,變成令人想不通的鳥事。


    慶幸他醒來了,雖然他頭痛得快死。“渾蛋--”


    “醒了?”一個冷沉沉的嗓音像手術刀切開他。


    蘇燁坐起身,看見安秦坐在床邊,忽然頭痛加烈,痛得欲嘔。他恨所有無國界事物,這支該死組織毀壞他的人生太多!“渾蛋家夥,別坐在那兒讓我礙眼。”


    安秦站起。蘇燁以為這無國界渾蛋聽話要走了,結果,安秦抓起蘇燁衣襟,像他曾經對他做過的那樣,隻是更徹底--一個過肩摔,磅地一聲,蘇燁腿掛牆頭朝床,姿勢很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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