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長安跑回姚老師家裏,見姚老師手裏拿著一封信,信封有些泛黃,看起來已經放了很長一段時間。


    “有件事……在你兩年前過來看我的時候,我就想告訴你,但那時候你正忙著準備參加一個比賽,我怕這件事會影響你的發揮,所以沒有說出來。”姚老師把信放到沈長安手裏,“這封信在我家信箱躺了很久,直到三年前換新信箱,才發現信箱裏有兩封信。”


    這些年他定的期刊雜誌,都送到門衛室,信箱根本就用不上,所以他從未想過,會有一個女孩子,臨死前把這兩封信放在了裏麵。


    “這是……”沈長安看著信封上娟秀的字,上麵沒有郵戳,也沒有郵票,隻寫著“請姚老師轉交給沈長安”幾個字。


    “你還記不記得一個叫林翠的女生?”姚老師見沈長安盯著信封看,“她高二下學期時,家裏讓她退學了。”


    沈長安仔細回想,班上好像真的有個不起眼的女孩子,叫什麽翠,他對這個女生沒有什麽印象,隻記得她平時總是低著頭貼著牆根走路,人多的時候甚至會用手捂著臉,害怕別人看她。


    可是這個女生,為什麽會寫信給他?


    “林翠退學後不久,就自殺了。”


    沈長安震驚地睜大眼,他抬頭看著姚老師,“為什麽?”


    姚老師搖頭:“我不知道,她留給我的信中,隻感謝了我對她的照顧。”姚老師有些後悔,如果林翠家人給她辦退學手續時,他能多關心一下,也許事情就不會發展成這樣。


    林翠死的時候還不到十八歲,還是花一般的年齡,他不知道究竟是什麽把這個女孩子逼上了絕路。三年前他看到信以後,去林翠家裏找過她的家裏人,卻被她家裏人罵了出來。


    “我知道了……”沈長安把信放進外套,他對姚老師勉強笑了笑,“老師,天氣冷了,你要多注意身體。”


    “我可比你們這些年輕人懂得養生。”姚老師拍了拍他的肩膀,“要好好的,等到老師辦八十大壽的時候,還等著你們這些皮孩子精精神神地來給我賀壽呢。”


    “不僅是八十大壽,您一百壽誕的時候,我也把自己收拾得帥氣精神來參加壽宴。”沈長安看了眼時間,“您早些休息,我下次再看來看你。”


    “好。”姚老師朝他擺手,眼裏滿是慈愛。


    揣著那封泛黃的信,沈長安下樓朝等在原地的道年走去:“道年,我們走吧。”


    走了幾步,他發現下午見到的那個小女生躲在樹幹後麵,似乎張嘴對他說著什麽,可是沈長安什麽都沒聽見。


    “什麽?”沈長安停下腳步看著女孩子,“你在說什麽?”


    小女生指了指自己的喉嚨,又指向沈長安方向,猛烈地搖頭,麵上滿是恐懼。


    道年緩緩回頭看她,她搖頭的動作頓住,猶豫了幾秒後,咬牙準備衝過來,可是她發現自己的雙腳仿佛生了根,無法移動半步。


    “小姑娘見你長得好看,想跟你說話,又害羞唄。”神荼笑眯眯地調侃道,“長安,人家小姑娘還未成年,你千萬別犯原則性錯誤。”


    沈長安:“神荼,你別學油膩老男人,開人家小姑娘的玩笑。”


    神荼:“……”


    油膩老男人?他?


    沈長安朝小姑娘擺了擺手:“再見,早點回去看書。”


    小女生僵住,她看著沈長安臉上的笑,肩膀漸漸垮了下來,抱著膝蓋蹲了下去。


    看著小女孩縮成一個團,沈長安歎口氣,推著道年往外走。


    神荼:“你不去安慰安慰?”


    “不管她是什麽心思,我作為一個已經成年的男性,都不該做任何讓她誤會的行為。”沈長安把道年抱上車,“未成年的小姑娘不懂事,成年人應該清楚自己在做什麽。”


    神荼把輪椅放進後備箱,對沈長安笑:“這種想法沒錯。”


    上車的時候,被沈長安放進外套口袋裏的信掉了出來。


    “這是什麽?”道年瞥著這封信,沒有幫沈長安撿起來的意思。


    “這個……”


    車子已經發動起來,外麵的路燈不夠明亮,沈長安彎腰撿起這封信:“一封遺書。”


    一封寫在六年前,現在才傳到他手裏的遺書。


    高中時期給他帶來過快樂,也有一些不好的記憶。人們在十多歲的時候,是最隨性放肆的年齡,以為自己已經成大,便可以天不怕地不怕,可是在這各年齡段裏,有些人為了追求自己的開心,即使傷害了他人也無所顧忌。


    跟他關係很好的同學,同樣可以轉頭去欺負其他看起來有些老實的同學,他去阻攔過後,總會被他們認為,這是對友情的背叛。


    或許是因為從小就跟年紀比較大的老人住在一起,沈長安想法比同齡更成熟,他不喜歡抱團欺負他人這種事,所以整個高中時期,他跟班上同學關係都還不錯,卻無法跟大家成為無話不談的知心好友。


    大概是因為他的成熟思想,與同學們的中二時期格格不入。


    道年沉默片刻,對神荼道:“神荼,找個地方停車。”


    神荼把車停到路邊,道年打開了車內的閱讀燈,對沈長安道:“打開看吧。”


    “我去對麵買兩杯茶。”神荼打開車門走了下去,安靜的車裏,隻剩下道年跟沈長安。


    沈長安小心地拆開信封,拿出了兩張在信封裏躺了六年的信紙。


    【沈長安你好: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大概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很抱歉,我用這種方式把信傳遞到你手中,因為除了姚老師這裏,我不知道還能有什麽方式,讓你看到這封信。


    也許我不該寫這封信來打擾你,可是我這輩子想要感謝的人不多,讓我得到溫暖的人也不多,所以請你原諒我的任性。


    我在屋子裏坐了一夜,覺得這麽無聲無息地離開這個肮髒的世界,有些不甘心,所以我想留下點什麽。


    ……】


    沈長安認真的看著信中的內容,沒有漏過一句話一個字。


    【我知道自己長得不漂亮,也知道自己穿的衣服又醜又土,所有落在我身上的嘲笑目光,我都看得清清楚楚。我想假裝不在意,可是我做不到。有時候我去廁所,路過走廊,聽到有些男生起哄的笑聲,就恨不得撲過去,與他們狠狠打一場。


    可是我不敢,我生來就是一個懦弱的人。我貧窮,平凡,開不起玩笑,性格敏感,不討人喜歡,所以被排斥、被嘲笑。我偷偷羨慕其他女生有漂亮的發夾,有昂貴的課外書,她們可以聚在一起討論最新出的電視劇,哪個明星更好看,而我……什麽都沒有。


    被人嘲笑譏諷的感覺太難受了,我常常想,若是我長得很漂亮,有優渥的家世,有疼愛我的父母該有多好?班上的同學是不是就不會罵我是“黴女”,不會再朝我露出奇怪的笑容?】


    看著這段文字,沈長安腦子裏漸漸有了些印象,那時候半晌有幾個比較調皮的男生,最喜歡湊在一起說班上的美女是誰,醜女是誰,他不愛跟這種人一起玩,有時候他們鬧得過分了,他站出來阻止。


    可是除非他把這些同學的嘴巴糊上,不然他們嘴賤的毛病就改不了。


    【沈長安,謝謝你,在我最難堪的時候,站出來保護了我微弱的顏麵。】


    沈長安想起來,高一的時候,不知道哪個女生不小心掉了一片女性生理期用品,當時班上那幾個調皮的男生,嘻嘻哈哈地指指點點,還猜測東西是誰掉的,最後他們猜測的結果好像就是這個叫林翠的女生?


    【那一刻我難堪極了,在同學們嘲笑的眼神中,恨不能從窗戶上跳下去。你站起來,把那片衛生巾撿起來扔進垃圾桶時,我感覺世界上終於有人在我最羞恥的時候,為我穿上了一件衣服。


    你站在講台上,對那些起哄的同學說:“都別鬧了,再鬧以後別借我作業抄了啊,反正你們抄不抄作業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討好占世界人口數量一半的女同學。”


    所有人都跟著起哄,問你是不是有喜歡的女孩子,把衛生巾的事忘在了腦後。】


    在這個女生的信中,沈長安幫過她幾次,他借過她雨傘,借過她鋼筆,甚至是在體育測驗課堂上給她遞過一瓶水,都被她記在了心裏。


    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早被沈長安忘得幹幹淨淨,卻被這個女生記得這麽清楚。他心裏有些難受,難受於自己當初沒有多幫助她一點。


    【我想好好學習,與你考上同一所大學,然後自信地站在你麵前,與你做朋友。可是這一切都不可能了。我這個惡心的家庭,惡心的繼父,把我所有的夢都打碎。


    沈長安,我好難過。


    如果人死了真的能夠變成厲鬼就好了,我一定不會饒了他。


    活著好難,太痛苦了。


    我這輩子都無法跟你做朋友了,再見。


    希望你能找到一個很好的女孩子,跟你相守一生,過得非常非常幸福。】


    沈長安的抖著手把信收起來,他忽然想起了什麽,看到神荼提著奶茶走過來,轉頭對道年說:“道年,外麵冷,你跟神荼在車裏等我一會兒。”


    他拉開車門,拔腿跑了出去。


    “沈長安,你去哪兒?”神荼剛走到車邊,就看到沈長安拔腿跑了出去,拉開車門看向道年,“先生,沈長安是不是已經發現那個女孩子,是……鬼了?”


    道年沉著臉不說話。


    “我們要不要跟過去看看?”


    “他讓我們在這裏等他。”


    神荼:“……”


    所以你就乖乖在這裏等?先生什麽時候這麽好說話了?


    “五分鍾後我們過去。”道年理直氣壯,他等了,但是沒說等多久。


    神荼默默坐回駕駛座,好吧,他明白了。


    每所學校,似乎都有幾個獨屬於自己的鬼怪流言,沒有鬼故事的學校,不是一個完美的學校。


    女生拚命地飛奔,她的身後不緊不慢地追著一位黃袍道士:“惡鬼,乖乖束手就擒,不然別怪本道把你打得魂飛魄散。”


    話音一落,他手裏拋出一張黃符,女生慘叫一聲,從半空中跌落,趴在地上不住地顫抖。她驚恐地看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道人,“求求你,饒了我吧。”


    “你渾身戾氣,本道若是饒了你,豈不是讓你去害人?”道士提著桃木劍,“有本道在,你就別想害人。”


    女生眼裏出現恨意:“你們這些不分是非黑白的道士,我被人欺辱的時候,你們沒有誰在。現在我死了,安安靜靜待在學校裏,連人都未害過,你們卻要除了我?!”


    夜風吹起地上的銀杏葉,發出沙沙聲響,黃袍道士發現四麵八方的戾氣源源不斷湧向女生,這股強大的氣息逼得他無法靠近一步。


    這是、這是……要進化為惡鬼了?


    黃袍道人心頭大驚,舉起桃木劍就想一劍斬開女鬼的魂魄,製止她的進化。然而桃木劍剛碰觸到女鬼身上,就化成了碎末。


    “既然你們如此不公,那我便自己去尋找公道。”女生十指暴漲,雙目赤紅,渾身上下都被煞氣包圍,“我要你們這些害過我的人,都血債血償!”


    皎潔的月色漸漸染上了緋紅,黃袍道士滿頭都是汗,他轉身就準備跑,卻被女生一把抓住了後背衣襟。


    “你不是想抓我嗎,跑什麽?”女生發出尖細的冷笑,“你們這些臭道士自詡正義,我就要看看,你們道士的心,是什麽味道!”


    因為她沒有爸爸,所以從小被人欺負,在學校被同學嘲笑,她的親媽看著繼父欺辱她,卻說是她勾引繼父。她活著的時候,沒有任何天理,死了以後隻是想待在這個學校,看看曾經照顧過她的老師,等著唯一幫助過她的男生,偶爾回母校探望老師。


    她所求的隻有這麽一點,為什麽這些人也不願意放過她?


    殺了他們!


    報複他們!


    既然他們不要她活,她還顧忌什麽?


    誰都別想好過。


    “林翠。”


    “林翠,你還在嗎?”


    已經紮進道士後背皮肉的手慢慢停了下來,林翠看著自己暴長的十指,再看了眼道士已經滲出血的後背,猛地抽回自己的手。


    “嘶!”雖然看不到,但是黃袍道士感覺到,自己後背的傷口,正在像噴泉一樣流血。見女鬼放了他,他連滾打爬跑遠了一段距離後,突然想到剛才呼喚名字的可能是個愚蠢又無知的凡人,而女鬼要殺個凡人,隻需要眨眼的時間。


    他罵了一句,又折返了回來。


    想他亭征風光了近十年,近來的日子卻越來越不好過了,不僅被抓緊警察局待了幾天,還被師父公開發表逐出師門的公告,被協會吊銷了道士證。想來帝都賺點看風水的錢,發現這所學校有鬼氣,擔心學生被鬼害了,就順手免費收個鬼,沒想到會刺激得這個鬼當場進化為厲鬼,被她打成了孫子。


    自從去過梧明市後,他的運氣就一天不如一天,那個地方肯定與他犯衝。以後他一定要離梧明市幾百公裏遠,有再多的錢,也不去賺。


    “惡鬼,不可殘害無辜的凡人,不然你會被打入十八層地獄……”


    “滾!”女鬼一巴掌把亭征拍在了銀杏樹葉堆裏。


    亭征捂著嘴,撿起地上掉落的牙齒,慢吞吞從地上爬起來。他還是趕緊逃命吧,在這種能夠稱霸一方的厲鬼麵前,他就是個青銅選手,救不了作死的凡人。


    可是他還來不及走兩步,那個呼喚人名的人,就從林蔭小道裏跑了過來。


    西裝革履,腿長膚白,長得倒是……嗯?


    這不是他在梧明市時,被師父用來嘲諷他的普通人?他怎麽會在這裏?


    難怪他今晚會這麽倒黴,原來有梧明市的人在這裏。不是他喜歡開地圖炮,他覺得不僅是梧明市,就連梧明市的人都克他。


    沈長安跑得氣喘籲籲,穿過林蔭小道,看到站在月光下的女生後,他放緩了腳步:“你是……林翠?”


    女鬼低著頭,把手偷偷藏在了背後。


    她瘦弱的身軀,在月光下沒有留下一絲影子,孤零零地站著,顯得有些可憐。


    “對不起,我一開始沒有認出你。”沈長安又往前走了幾步,女生見到他靠近,低著頭沉默地往後退了幾步。


    察覺到她不想自己靠得太近,沈長安停下了腳步:“你留給我的信,我看到了。”


    女鬼抬起頭看向沈長安,紅色的眼瞳在月色下,顯得格外駭人。


    沈長安仿佛沒有看到一般,他朝女生道歉:“我很抱歉,當年沒有幫到你。”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在看到不平的事情時勇於站出來,已經是人間最美好的溫暖。”女生說得很小心,她似乎很怕沈長安會難過,“是我該給你說謝謝,謝謝你在我卑微平凡的人生中,帶來了燦爛的陽光。”


    想到那封信裏的內容,沈長安心裏非常難受:“你放心,我會幫你討回公道,不會讓作惡的人逍遙法外。”


    “這麽多年過去,早已經沒有證據了。”女生搖頭,“沈長安,你現在去報警,隻會給你帶來麻煩。沈長安,我的人生已經結束了,我不想因為我,給你的人生帶來麻煩。”


    “給老同學出頭,不是麻煩。”沈長安堅定地搖頭,“隻有讓做過惡的人付出代價,世界才會變得有序美好。”


    女生眼瞳中的紅色一點點淡下去,暴長的十指,也一點點恢複了正常的模樣。她又變成了死時的模樣,渾身是傷,雖然失去了生活的希望,卻還沒有瘋狂。


    後背被血糊了一大片的亭征不敢置信地看著這一幕,這個人……竟然用言語超度了厲鬼?!


    難道師父沒有騙他,這個路人資質真的比他好?


    “沈長安,謝謝你。”女生露出膽怯的笑,她看著眼前這個好看又完美的男生。她每天都看著宣傳展板上的照片,猜測他現在過著什麽樣的日子,是不是幸福了,是不是成功了,是不是有可愛的女孩子陪伴在他身邊。


    但是所有猜測,都比不上他真人出現的那個瞬間。


    他一如當年的模樣,心軟又善良,問她需不需要幫助。她沒有想到沈長安能夠看見她,她既高興又自卑,高興的是他們又見麵了,自卑的是自己即使變成了鬼,也還是難看又平凡的模樣。


    以前她總是看到他匆匆而來,又從姚老師家匆匆而去,而她隻敢遠遠看一眼,甚至覺得自己若是未遂他,都是褻瀆。


    她在這裏等了六年,終於與他相見。他沒有因為她是鬼而害怕,也沒有因為她渾身是傷而嫌棄。


    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好的人。


    如果她殺了人……


    沈長安一定會很失望,很難過吧?


    “明天一早,我就去報警。”沈長安看著女生似乎透明了一點的身體,“你還有什麽證據可以提供的嗎?”


    女生沉默了很久:“你會覺得……髒嗎?”


    “每個女生都是可愛的小天使。”沈長安看著麵前這個脆弱的女孩子,“髒的是那些惡人。”


    女生想要哭,可是她眼眶中已經流不出眼淚。她摸了摸自己幹涸的眼角:“我在家裏陽台一個洞裏,藏了日記本跟u盤。”


    那個日記本,她一輩子都不想讓別人看到,尤其是不想讓沈長安看到。


    可是,她今晚想勇敢一次。


    也許過了今夜,她再也沒有勇敢的機會了。


    “我記住了。”沈長安走進小女生,朝她伸出幹淨的手掌,“重新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沈長安,你要跟我做朋友嗎?”


    女生怔怔地看著沈長安,小心翼翼地探出手,又膽怯地收了回來。


    “不跟我握個手嗎?”沈長安朝她微笑。


    女生緩緩地,堅定地把手伸了出去。


    她那隻布滿傷痕,幹瘦粗糙的手,顫抖地握住了沈長安溫暖的手掌:“我、我叫林翠,我想、我想跟你做朋友。”


    兩隻手握在一起時,她身上彌漫出溫暖的銀色光芒,身體也變得輕盈起來。


    “好朋友,祝你來世有溫暖的家庭,有待你如珠似寶的父母,有幸福的童年,有平安快樂的一生。”沈長安伸出另一隻手輕輕摸了一下她的頭頂,“你該去尋找新的人生了。”


    頭頂溫暖的觸感,讓女生忘記了一切痛苦與不甘,她怔怔地看著眼前微笑的青年:“來生,我會擁有這些嗎?”


    “會的。”沈長安點頭。


    “我相信你。”她露出了一個羞澀的笑容。


    沈長安收回頭,仰頭看著從樹林中飛出來的引魂蝶:“那麽,再見了,我的好朋友。”


    “沈長安,你要小心他。”


    “小心誰?”


    “小心……”


    “長安。”道年坐著輪椅,出現在銀杏樹下,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長長的,“我等了你很久,為什麽還沒回來?”


    沈長安轉頭看了看道年,又看了看化作一道光,跟著引魂蝶離開的林翠亡魂,走回道年身邊:“抱歉,讓你久等了。”


    道年:“剛才是發生了事?”


    “是有點小事。”沈長安掏出手機,“我可能需要報個警。”


    “報警的事情可以緩兩分鍾,你能不能先幫我叫個救護車?”銀杏樹葉堆裏,顫顫巍巍伸出一隻手,“我覺得我可能有點失血過多。”


    大晚上伸出一隻血糊糊的手,把沈長安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把道年擋在了自己身後:“誰?”


    “我。”亭征從枯葉堆裏抬起頭,“人,活的,需要搶救。”


    你連厲鬼都能超度,還怕一個活人嗎?


    沈長安:“……”


    這不是已經被吊銷道士證的亭征,他怎麽在這裏?


    剛才林翠讓他小心的人,就是他?


    作者有話要說:有時候真希望每個身處絕望的人身邊,都會有個善良的沈長安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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