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春節,飛機票真難訂。”沈長安打開購票平台,趴在沙發上小聲念叨,“連最貴的高等倉都沒票了。”


    “大人,我飛得很快,你坐在我背上,我隻需要扇幾下翅膀,就能到帝都了。”三頭身高的小鳳凰連忙湊過去,烏溜溜的大眼睛眨啊眨,“這樣能省不少機票錢呢。”


    “我不雇傭童工。”沈長安捏了捏小鳳凰肉嘟嘟的小臉蛋,“事已至此,我們隻能乘道年的專機了,希望航線能在春節前申請下來。”


    “哦。”小鳳凰悻悻地垂下了頭,這已經是他第無數次申請上崗失敗了。


    都怪人類發明了那麽多通訊工具,大人總說住在人間界,就要按照人間界的方式去生活,害得他毫無用武之地。


    “難得回梧明市一次,你在家好好玩。”沈長安摸了摸小鳳凰的腦袋,“我有事要出門一趟,中午在家好好吃飯,不許挑食。”


    小鳳凰:“……”


    鳳凰一族的挑食習慣,已經是四海皆知,讓他不要挑食也太為難鳥了吧?


    “放心吧,我會好好盯著他的。”道年合上手裏的書,“早去早回,晚上我讓老趙給你做好吃的。”


    “好。”沈長安趁機親了幾下道年的臉頰,走出家門。


    離開梧明市已經有近五年的時間,陳盼盼已經跟她男友結婚,去了帝都定居,丁洋被調去了省會,做了省會民服部門的副主任,還留在梧明市民服部門的,徐澤跟他的愛人依依。


    五年前,他跟道年請客吃飯的時候,才知道徐澤有了個叫依依的女朋友,並且還是玄門的修行弟子,不管徐澤知不知道她玄門弟子的身份,兩人這些年感情一直很好。


    再見徐澤,他看起來比以前成熟穩重了很多,兩人沒有去高檔餐廳,而是去了當年最喜歡的那家魚火鍋店,圍著小桌一邊喝飲料,一邊說著這些年的瑣碎小事。


    魚火鍋冒著騰騰熱霧,把徐澤的臉頰熏得微紅。


    幾杯熱飲下肚,徐澤便放開了,他歎口氣道:“我一直覺得,你不是什麽普通人,事實證明,我的猜測沒有錯。”


    “可能是因為出色的人,到哪裏都散發著睿智的光芒?”沈長安開著玩笑道,“我沒有想到,最後守在梧明市的人,會是你。”


    徐澤低下頭,水霧模糊了他的眼鏡:“總要有人守在這裏,依依她現在是民服部門主任,我這個當老公的,當然要婦唱夫隨。”


    沈長安看著徐澤,忽然道:“你的眼睛,是不是能看到其他東西?”


    徐澤頓住,他愕然地抬頭看著沈長安,鍋底料在大火的熬煮中,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音。良久之後,徐澤才笑著道:“什麽意思?”


    在他很小的時候,就能看到其他人看不到的東西,當他興衝衝地告訴爸媽,等待的卻不是誇獎,而是他們的驚恐。漸漸他便學會了掩飾,後來他聽到媽媽說起他小時候能看到不幹淨東西,後來便看不到的往事,也隻是笑了笑。


    有人總喜歡說,小孩子眼睛特別幹淨,能夠看到一些大人看不到的東西,可是過了十二歲以後,就不行了。


    也許有些孩子是真的看不見了,而有些孩子,隻是裝作看不見了。


    這個秘密,在徐澤心中藏了很久,久到無法告訴任何人。和依依在一起後,他才知道,原來自己並不是奇怪的人,因為依依也能看見那些朦朧的奇怪影子。


    現在聽沈長安忽然提起,他猛地有些不適應。這些年來,因為這個秘密,他與他人之間一直保持著距離,被沈長安問出來以後,他有種隱藏很久的秘密被剝開,想要傾訴的衝動。


    “我以前表現得很明顯?”他記得當初跟沈長安在一起共事時,他們最常做的事情,就是跟小區居民宣傳不要封建迷信,有病去看醫生,有事可以尋求警察幫助,而不是求神拜佛。


    沈長安搖頭:“不,隻是我眼神好。其實,我也能看到。”


    徐澤怔怔地看著沈長安:“真的?”


    沈長安笑:“我像是會拿這種事開玩笑的人?其實不止是我,還有杜主任跟娟姨,那時候不告訴你們,是怕影響你們的世界觀,早知道你也能看見,我還能跟你討論討論。”


    徐澤抬頭看了眼沈長安,以前的沈長安不知道他能看見鬼,時隔幾年不見,他卻能看得出來了,這幾年……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麽?


    “這些年,你跟……你愛人還好嗎?”徐澤不想承認,自己這麽聰明的腦子,竟然怎麽都記不住沈長安愛人的名字。


    “挺好的。”沈長安點頭,“吃遍了全球美食。”


    “跑了這麽多地方,沒見你長胖變老,反而看起來跟五年前沒有什麽差別。”徐澤歎氣,“果然還是吃喝玩樂最不容易老。”


    “是啊,吃軟飯的日子是真幸福啊。”沈長安厚著臉皮道,“我能夠體會什麽由簡入奢容易了。”


    被沈長安這麽直白的厚顏無恥驚呆了,徐澤好半天才說出話來:“幾年不見,你不僅變懶了,臉皮也厚了。”


    在沈長安的臉上,徐澤看不到時光痕跡,他跟沈長安就像是兩個世界的人,雖然有所交集,卻無法真正走進他的世界。這種感覺,就像是那年沈長安生病,他跟同事去探望,走在那個神秘的小區裏,他總覺得茂盛的樹林裏,藏著他看不到的秘密。


    臨分別的時候,徐澤問:“下一次,什麽時候回來?”


    他總覺得自己應該問一問,他怕自己不問,沈長安就忘記回來了。


    “會很快的。”沈長安回答。


    徐澤不知道,沈長安的很快,可能與他想象中的很快,有些不一樣。


    “那……下次再見。”他看著沈長安走出冷鍋魚店,街角有個穿著灰色風衣的男人靜靜站在那裏,看到跟著沈長安一起出來的他,朝他點了點頭。


    那是沈長安的男朋友。


    看著沈長安走過寒冷的街頭,快步跑向那個男人,徐澤知道,自己不該往前走了。他停下腳步,朝那個男人回了一個禮貌的笑。


    “徐澤,再見。”他看著沈長安在街頭那邊,笑眯眯地朝他揮手,穿著風衣的男人,把一條毛巾搭在了沈長安脖子上。


    梧明市已經有五年沒有下過雪了,沈長安今年回來,竟遇上了五年後的第一場雪。


    “再見。”他笑著說,把手揣進大衣兜裏,眼看著兩人走遠,才慢慢轉身往回走。


    回到家,徐澤發現糟心的堂弟也在自己家:“徐江,聽說你鬧著要出家當道士,惹你爸媽生氣了?”


    “當道士多好啊,不用被親戚催婚,修身養性,陶冶情操。”徐江剛大學畢業幾個月,不想回自家公司上班,想去修道。


    “是吧,嫂子。”徐江看向坐在沙發上剝橘子吃的嫂子。


    依依看了這倒黴熊孩子一眼,起身從櫃子裏拿出一張表遞到徐江麵前。


    “這是什麽?”徐江接過這張表,好奇地看了一眼,隻見上麵寫著道學研究生考試科目,“考哲學、《易經》我能夠理解,為什麽還要考化學、醫學基礎與英語?”


    “因為道家也要與國際接軌,不會畫畫你怎麽製符?不會醫學基礎,你怎麽煉丹藥?”依依風淡雲輕道,“照著這上麵的內容好好複習,沒準……過個兩三年,就能考進去了。”


    徐江:“……”


    學渣連做道士的資格都沒有了嗎?


    他悻悻地把考試科目表放下,幹笑道:“我覺得去家裏公司先上上班,曆練一下好像也不錯。”


    說完,徐江站起身:“哥,嫂子,你們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擾你們了。”說完,一溜煙出了徐澤的家門。


    “這熊孩子……”徐澤無奈搖頭,“都二十出頭的人了,還這麽不穩重,偏偏運氣還特別好,高考超常發揮,到了大學還沒掛過科,真不知道是什麽命。”


    “可能是做了好事,被一輩子保佑的命。”依依拍了拍他的頭頂,像哄小孩一般:“來,別不開心了,拿著拖把做點事,讓自己開心一下?”


    徐澤:“……”


    不!拖地並不會讓我更開心!


    徐江從堂哥小區出來以後,才想起自己圍巾忘了戴,外麵飄著雪花,還有點冷。他縮著脖子,有些後悔今天沒有開車出門,隻能哆哆嗦嗦拿出手機,看看能不能約到一輛車。


    “小夥子,冷不冷?”一個老太太走過來,塞給他一個暖手寶,聲音格外慈祥,“外麵冷,早點回家。”


    一個年輕大小夥子,忽然被老太太塞暖手寶,徐江有些反應不過來,不過手確實挺暖和的。


    他看著老太太,還有陪老太太走在一起,笑容同樣很慈祥的老爺子,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連忙道:“不用了,不用了。”


    人家老太太好心給,他也沒臉要啊。


    “沒事,拿著吧。”老太太摁住了他推拒的手,徐江慚愧地發現,他竟然還沒有一個老太太力氣大。


    難道是舒適的大學生活腐蝕了他?


    “再見。”在他晃神的瞬間,老爺子老太太已經相攜走出了一段距離,他傻愣愣地看著老太太的背影,他是不是在哪兒見過她?


    回到小區,他看到他媽正在跟幾個阿姨聊天,他縮著脖子,躡手躡腳地慢慢避開他們的視線。


    “拜床頭公床頭婆真的有用嗎?”


    “有用,我隔壁家的遠房親戚家,有個孩子總是夜驚,去醫院檢查,也不缺什麽營養,後來去拜了床頭公床頭婆,當天晚上,小孩就能安安穩穩睡覺了。”


    “這麽神奇……”


    “那可不是嘛。”


    床頭公,床頭婆?


    徐江想,大人們為了小孩能夠茁壯成長,那是信仰科學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啊。


    可憐天下父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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