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這一點,他的眸光變得更黯了。


    而前方,沈佑希正注視著水光瀲濫,與藍天相互交映的湖泊發愣。


    幽默風趣的導遊、團團嬉鬧的遊客,總是嘰嘰喳喳得讓她想揍人的明慧,以及古色古香的畫舫……一切就像前一刻還在眼前,但下一刻,她卻身在一千多年前的天樞國!


    “爹地、媽咪……究竟要怎樣我才能回到你們的身邊?我好想回去……為什麽隻有我一個人被丟在這裏?我不想這樣……”無助的捂住臉,憂傷的淚水沿著她的指間流下。


    自小被捧在父母手掌心的她與家人的感情極好,她閑來無事就陪在爸爸、媽媽身邊學做菜,或是與曾受封為棋王的爺爺玩圍棋,更或是陪著哥哥和明慧閑聊說笑;但來到這裏以後,除了偶爾在夢裏相會,她再也不曾見過他們……


    她好想他們,好擔心自己的失蹤會令他們急瘋……


    爺爺肯定是老淚縱橫,爸媽絕對也會是天天以淚洗麵,哥哥和明慧一定也是憂心不已……怎麽辦?


    光是想到他們可能會有的反應,她就覺得心好難受……


    冷不防一雙健壯的手臂環住她,讓她輕靠著溫暖的胸膛恣意哭泣。


    不知過了多久,沈佑希才回過神,抬起哭花的小臉,望著數寸外充滿難喻溫柔的俊顏,“您的衣裳……”


    “反正也舊了,過不久也會丟掉,沒差;不過你的臉若是不擦幹淨,我很擔心待會兒會嚇到無辜的旁人。”說著,揚手替她拭去臉上未幹的淚痕。


    她淚眼迷蒙的模樣雖然惹人憐愛,但他不喜歡,隻因覺得那樣的麵孔該是活力充沛、神采飛揚的。


    “您就不能安慰我幾句嗎?”他的貼心舉動讓她感動,但他不饒人的嘴卻讓她有點沒好氣。


    “我不是已經以實際行動證明了嗎?”他指了指胸前的狼籍。


    “那好吧!有三皇子的恩準,我就不客氣了。”毫不留情的將殘留的眼淚與鼻涕全抹在他的衣襟上!


    可她沒發現,在她頭頂上的俊顏泛起又好氣、又好笑的表情。


    就在她忙著施加報複之際,他粗啞的嗓音再度響起。“事實上……我有兩位皇兄。”


    “這我倒是不知道。”沈佑希愣了愣,這還是她首次聽聞齊禦群提起自身之事。


    “不怪你不知道,因為恐怕就連世人也開始忘了他們。”俊唇揚起複雜的笑。


    “呃,他們如今在哪裏?”


    “幾年前,大皇兄外出遊獵時遭毒蛇咬傷,沒多久便毒發身亡;二皇兄則是在一次夜宴過後死於急症,雖然太醫診斷可能是因樂極生悲所致,但所有人都在懷疑他們的死因並不單純,隻因意外都發生在他們同意登基之後不久!雖然常言道,無巧不成書,但接連兩次……實在啟人疑竇。”


    “您……是不是害怕自己也會步上他們的後塵?”他落寞的神色讓沈佑希的眉頭也跟著揪得老緊。


    時時刻刻活在擔心會步上與兄長們相同的路的他應該很不安,甚至很害怕吧?


    這會不會也是他縱情玩樂的原因?


    因為人生得意須盡歡……


    “若真的有人想加害我,天又剛好要亡我,會發生也是很自然的事。”他不以為意道。


    “白癡!幹嘛說這種話?”她忘情的罵道,他可能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但這卻讓她的心疼得厲害!


    “有些事並非不說就不會發生!”齊禦群淡然一笑。


    “不會的!天樞國就剩下您了,您一定會即帝位的;而且導遊有說過,天樞國的國運昌隆得很,所以您一定不會有事的!”此刻的沈佑希很慶幸當導遊說這段話時,明慧沒在一旁大呼小叫,讓她能聽得很清楚。


    “你是在擔心我嗎?”她著急的小臉讓齊禦群緊蹙的眉宇舒展了幾分。


    他不是沒見過她驚慌的神情,但這次竟是因為他……他除了感到不可思議之外,更是有著幾分開心。


    沈佑希反射性想要否認,但看到他沉黯的臉龐光芒乍現,她就無法再嘴硬。


    “對……”她坦言,“因為我不希望您有任何意外。”


    更正確的說,是她無法想像他發生意外的樣子。


    “我可真是無法想像你竟會有說這些話的一天。”他忍不住揉揉她的頭,微笑凝視著波光粼粼的湖麵,“因為就連父王,一度也希望我才是先離開的人……”


    “怎麽會?”沈佑希完全不相信,“剛才天樞王的神色看來明明不像!”


    齊禦群搖頭,緩緩道:“父王真正寵愛的是身為天機國公主,並為他產下兩位皇兄的明皇後;我的母妃隻是前朝宰相之女,是父王為了顧及外祖父對朝廷的貢獻才會娶的女人,雖然母妃對父王一往情深,但卻始終得不到他關愛的眼神。


    小時候,父王鮮少來探望我。雖然同住在一座皇宮,我也時常聽聞下人們說,父王又為明皇後及兩位皇兄做了什麽、蓋了什麽、送了什麽,卻幾乎不曾見到父王來探視我和母妃;母妃表麵上沒說什麽,但從她罕見笑顏的臉上,我看得出她的內心其實十分的寂寞、哀傷。


    盡管如此,母妃還是時常告訴我,隻要努力不懈,總有一天一定會獲得父王的承認與肯定,就為了這番話,我很努力的讓自己允文允武。然而雖然每位師傅都盛讚我的天資聰穎、才能出眾,可父王仍未關注過我們。但即便如此,我仍是一直努力著,即使周遭逐漸有傳言出現,說我之所以會這麽奮力不懈是奢望將來能取代兩位皇兄登基為王。”


    “他們真的很無聊耶!打擊你們有什麽好處?”沈佑希十分憤慨。


    齊禦群淡笑,“反正宮裏多得是這種耳語與是非,母妃和我都已習慣了,也不當一回事;直到皇兄們先後死於非命,謠言也愈演愈烈,甚至說是母妃和我在背後策劃這一切……”


    “捏造這些話的人真的很愚蠢,就算你們真的覬覦王位,怎麽可能笨到策動這種三兩下就會被發現的陰謀?這樣的手法也太粗糙了!”


    她對他的信心雖然讓齊禦群很高興,卻也有些哭笑不得。


    “不過他們的話也算合理,因為不甘多年來花費的心血白費,所以母妃和我做出那樣的事……很多人對這樣的傳聞深信不疑,而最後,這些鬧得滿城風雨的謠言終於傳進父王耳裏,某天他來到母妃和我居住的宮殿……”


    “他該不會是來興師問罪的吧?”


    “父王沒有直接明說,不過的確是那樣的意思……”齊禦群的唇畔泛起一絲苦澀,“但由於毫無證據,因此他最後隻下令要我們搬出皇宮,免得明皇後會觸景生情。”


    沈佑希不禁猛搖頭,這樣的對待對他們而言情何以堪,又何嚐公平?


    “此事讓母妃受到很大的打擊,出宮不到一年便抑鬱而終,臨終前,她將我托給自小看著她長大的朱伯,請他好好照顧我;而當我確知父王不會出現在母妃的葬禮後,我便決定每天飲酒作樂就好,反正努力已經毫無意義。”


    “但既然天樞王希望您能重新考慮繼位之事,這就代表後來他還是相信了你們的清白,並且正視到您的存在了不是嗎?”


    “那已是好幾年後的事了。”齊禦群淡漠的撇唇,“母妃去世後不久,一直鬱鬱寡歡的明皇後也離世了,他後來迎進的麗妃未能懷上皇室血脈,因此他驚覺到可能就隻剩我這個子嗣了,加上多年來始終查不到我謀害兩位皇兄的證據,因此他選擇相信。


    逐漸的,父王開始會召我進宮,像今天這樣閑談作樂,似乎是希望能改善我們之間的感情;隻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長年造成的隔閡豈是單靠這幾年的補償就能改善?”


    他輕描淡寫的口吻讓沈佑希的心情變得十分沉重——她從沒想過他竟會有這麽灰暗的過往,她一直認為他隻是個被寵壞的大少爺……


    也是此時她才明白,當她批評他時,朱先生為何還會說不了解一切的她其實並沒有資格說出那樣的話語!


    原來他其實並不像她所看到的那樣一無是處,隻是刻意藏起了原有的光芒……


    特別是讓他變成這樣的人還是他的親生父親!


    “這才是您不想坐上王位的真正原因對吧?”凝視著他俊美懾人的側臉,沈佑希突然萌生出想上前抱住他的衝動。


    他的內心想必很矛盾也很痛苦……這樣的他讓她很是心疼。


    但礙於矜持與麵子,最後她還是強壓下這樣的念頭,隻是深深的望著他,滿心的不舍。


    “我是不想被人說成我是撿了現成的王位,不過我本身也不適合那個位置,你看過一個國家的天子會這麽荒淫無度的嗎?”他揚唇一笑。


    “我不相信那是真正的您。”那隻不過是他的保護色罷了。


    “這個嘛……”


    齊禦群正要開口,突然一陣風莫名吹起。


    被吹落樹梢,如火焰般的花朵攫住了沈佑希的注意力,“這些是什麽?我還當滿園隻栽種了牡丹花呢!沒注意到樹枝上竟也開滿這麽豔紅的花朵。”


    “這些是五月的當令之花——端陽花。”隨手接下一朵,別在衣裙翻飛的沈佑希發上。齊禦群揚笑解釋,“唐朝詩人白居易的“火樹風來翻絳焰,瓊枝日出曬紅紗”就是在寫它,女子通常會將石榴花別在發上,除了可以避開五月酷暑的傷害,還能祈求吉祥多子。”


    夏季即將到來,天樞國會轉為炎熱,他開始擔心她會被影響。


    “誰要祈求多子來著?多事!”瞪著近在眼前的英挺臉龐,沈佑希紅著俏臉斥道。


    而齊禦群隻是深深注視著她那比端陽花還嬌豔的麵容,心湖激蕩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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